钦定四库全书

清江三孔集卷二

宋 孔文仲 撰

奏议

论王安礼诈疾不赴成都

陛下以安礼曾历二疾屈敛威怒优为诏辞至有勉为朕行之语相继遣使赐以茶药慰送甚厚安礼终不奉诏安礼在执政日骋辨辞凌轹同列常出其上至于奉事吏人曲为恩勤有踰亲族以此大得胥吏之欢美誉善称日满人耳秘谋密事无不察之雄猜反覆近世罕有臣闻命令之重国之成器乃上天之所付畀而圣人所以役万物而制四方触之者诛违之者杀慢之者殛非之者死伏望圣慈明降安礼拒诏之罪饬有司按法从事比季文子之逐莒仆敢忘九刑如唐【阙】宗之戮祖尚犹为轻典

乞诏诸路州县极言新法利害

臣伏闻顷者小人误国倡为苛政青苗助役首困天下及其蔓也府界三路之保甲河东陕西之用兵京东西之保马福建剑南之茶江湖淮浙之盐以至邕顺泸辰沅之外深山大海之滨金革蹂践赤地千里盗臣酷吏日夜椎剥遗螫留蠧孔穴千万朝廷擢用忠良沛然大变夫欲博照幽隐使民无遁情者当与天下共之臣愿深为诏令开示诚信使县令博尉知州通判各论其郡邑之利害转运提刑各列其一路之休戚可废可起可兴可除皆许实言勿为讳避择通练世务才厚正直之人实为司徒使专综考条其可行上于朝堂论于公卿然後出之

史论【恐皆少作且多逸篇】

舜论

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由斯语以观之则舜之为舜宜其沈默不言乎明堂之上天下之事未尝挂于耳目入于念虑然後谓之无为可也及考之于书则曰舜在位七十载耄期倦于勤夫劳心庶政之间以至于倦于勤岂所谓无为者哉曰古之所谓无为者非废弛万事而无所用心于其间也谓乎不为事之首耳盖天下之理有经始之时有守成之际方其经始之时修礼乐之废亡革政刑之僭滥全可用之器复久旷之官风俗已败者持之使成纲纪已疎者辑之使密方是之时虽欲无为不可得已若夫守成之际则异于此礼乐有定制政刑有定法器有常用官有常守风俗已善纲纪已修加之累黍不足以为烦杀之铢两不足以阙事方是之时虽欲有为不可得也舜之所治者尧之天下也尧以圣人之德享位长久也其风化法度行于天下可谓备矣舜虽圣人欲增尧之所为不可也欲省尧之所为又不可也则不过承其已备之法讲明开布之而已则舜之为天下未尝为事之首也此所谓无为矣而其渠渠于天下之务者未尝已也故五载一巡守以考诸侯之治自仲春以至仲冬由东岳以至北岳犯冒寒暑涉履山川是舜未尝安处于京师以忽天下之事而不为也苗民者南州之小国而征苗者又舜之末年也而舜之行师之事亲命于禹及其不克也则又舞干羽于两阶以悦来之苗之区区而舜犹未尝藐然于心况其太者邪是舜未尝宴安于深宫以忽宗庙社稷之计而不为也然则所谓无为者不为事之首而已不惟舜而已古之为政者皆若是也故尧之为君洪水既平之後后稷富民而契教之则天下固已无事矣此尧无为之时也及考之孟子则其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者未尝废焉成王之时承文武之业守积治之余管蔡已诛商奄既殄则天下已无事矣此成王无为之时也而周公授之以典礼三百其视朝告朔事天地交百神亲诸侯抚夷狄者未尝废焉故曰王省惟岁夫岁功不息则王者之事亦未尝止也由此观之则舜无为之意可知也已而後世中才之君如汉之孝文唐之明皇惑于无为之说而不考其实遂欲以清净寂寞治天下或终于无功或至于衰乱呜呼彼岂知舜无为之意哉

文帝论

汉之两京其治为近于正心修身以化天下者莫如孝文帝躬行以率下其迹着明者莫如节俭班固称其在位二十余年宫室园囿无所增加至于身衣弋绨之服帷帐无文绣之饰则其行之于身者可谓至矣宜其天下之民靡然革其故俗而从之贾谊推极其弊乃以为礼义廉耻不行于天下天子之服而庶人得以衣倡优被墙屋由是观之民之奢侈而僭上骄汰而无节盖亦未有过於此时也岂帝王之行不足以率天下之民哉盖文帝之所以率民者未有以尽其方也凡为治之体有风化而又有法度风化所以动民之心法度所以动民之志两者相为用而未尝可以偏废者风化有余而法度不足虽黄帝尧舜复出犹不能使天下胥劝而为善也先王知其若此也故为之制度之密纪纲之详颁之天下以束其心体齐其耳目故宫室之用器服之饰车舆之节人徒之数自天子至于委吏由京师被于海表斟酌处置锱铢分寸之间皆有条理而不乱使之驯饬而不至于拘优游而不至于荡下者不得进而慕上尊者不得俯而从卑则是所以调剂天下之民者尽于此矣犹惧夫斯民之未深知也于是月告之时诰之岁晓之设官师以劝之於乡闾立师友以讲之于庠序使知夫循理奉法之荣踰分犯上之辱夫如是故下之民虽豪悍忍诟者莫不愧羞勉激以从上之令而後风化得行焉文帝之为天下也尝有法度纪纲以节制之欤常月告之时诰之岁晓之使知礼义之可贵欤皆未尝闻也则天下之民将何所依归向风而就先王之礼哉此其虽有修已之勤而卒无化俗之效也下至孝武慨然有意修太平之治于是畴咨海内招徕俊良与之议文章改制度而武帝未尝行之于身故天下亦莫之信其为治之迹与孝文异而其实一也臣故曰风化法度两者为用而未尝可以偏废也

伊尹论

或曰孟子称伊尹之居莘汤三以币聘之然後起即为之臣则伊尹可谓难于自进矣然又称伊尹五就汤五就桀何其去就之易进退之速如是哉盖非伊尹之事而孟轲之传妄也应之曰三聘而後为之臣者伊尹之所以自重其道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之所以终汤之志也古之贤士方其上之不我用也则深藏远伏于畎亩岩穴之间而不怨及遇其时得其君也亢然当父师之隆礼而不乱然而王公大人能屈其身以下人卑已尊道者自古常少也伊尹以尧舜之道磨砻浸溉自得于心为日久已至於济民救世之业盖其胷中余事然成汤信道之浅深未可知也召而亟往则道不尊道不尊则言将不信而志将不行也故优游以俟其礼持重以观其意然成汤之币凡三至而不倦则其尊贤重能之心可以见矣于是释耒耜而起为商之辅相卒于君臣相得言听计从配功皇天故曰伊尹三聘而後臣汤者所以自重其道也虽然伐夏救民岂成汤所欲哉特出于不得已耳盖汤之于桀臣也夏之于商君也臣之于君情义甚至常欲其本支之灵长社稷之永久宗庙之安固人民之和附虽桀之甚不肖而成汤之意岂欲自取其位而投之南巢之野哉固将道之以仁说之以义幸而一旦有改过迁善之意则夏之宗祀庶几不絶而桀之过恶不必究也于是使伊尹就桀而事焉使之告桀以事天庇民之甚艰奉宗庙之不易悔吝之可虞祸败之可畏善之可积过之可悛丁宁深切见之于其言愤惋果敢形之于其色虽桀之昏乱以为犹可涤濯追琢而为尧禹也桀既不能改而汤以为未足深咎也于是再使伊尹就仕之然犹未足至于三至于四至于五至不改其恶于是伊尹以桀为不可谏民终穷而无告矣乃复于汤而决升陑之事书曰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此之谓也故曰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所以终汤之志也由是观之则伊尹之事虽若纷错而难明及挈而理之可以合而为一孟子之言未尝妄也噫成汤伊尹事业之勤至此盖亦足矣而後世好怪之士如庄生之徒乃或以刚戾忍诟为伊尹之行彼徒见伊尹赞汤之伐桀而不知佐汤之事夏也自汉以来佐命附益之臣如魏之荀文若宋之刘穆之唐之裴寂皆以其区区之权诈离故君而附新主以徼天下之大利彼其意皆欲以伊尹自处也夫岂知古之君臣用心之厚持义之故哉泰誓曰肆予以尔友邦家君观政于商惟受罔有悛心于是有牧野之事夫武王观政於孟津者冀商王之悔过也及其不悛然後伐之故伊尹之就桀武王之观政其事虽不同而其意一也

周公论

呜呼荀子之不知周公也其论大儒之效曰周公负扆而坐诸侯趋走乎堂下夫谁为恭矣哉兼制天下立七十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夫又谁为俭矣哉此其失周公之意远矣夫恭者不侮之谓也俭者不夺之谓也有王公之尊则其侮人也易兼威福之权则其不夺人也难由是言之崇高富贵之人不能守恭俭者多而能遵之者鲜矣然非所以议周公也使诸侯奔走受命于周而周公于其来也不能厚饔飱宴飨之礼其去也不能尽贿赐郊送之意以失天下之欢心则谓周公为不恭可也至于南面负扆胪传而进退盖上下之体君臣之分所以相维持而胶固者岂不恭之谓哉古之建侯开国以辅王室尊天子自黄帝以来未之或废使周公之建诸侯也攘民之地洿民之田重赋暴征以克下而厚上则谓周公为不俭可也而周公因民以制征因地以建国天下之人喜得其君师宴然相安如未封之日岂不俭之谓哉书称虞舜温恭允塞则舜之德可谓恭矣然其巡四方朝羣后未尝废也禹恶衣服菲饮食则禹之德可谓俭矣而其别九州建五长未尝废也而皆不害为恭俭者何也彼与天下同其哀乐而未尝私其身也况圣人之行俯仰进退施设之体初若纷纭而不同及其终也要之合於道而已周公之分同姓可以为仁朝诸侯可以为义非恭俭之足以名也车人之事辕直而轮曲匠氏之器规圆而矩方此皆一人之巧而其变有不同也朝诸侯而论其不恭封同姓而言其不俭譬犹责车人曰轮奚不直辕奚不曲问匠人曰规胡不圆矩胡不方也非所谓知变也盖荀卿生乎乱世杂乎流俗之间未尝亲讲圣人之余论其为书也徒务驰文词之工以夸世俗而不暇择其是非得失之详故其辨论虽博而诡于道者甚衆非特不知周公而已也

李训论

呜呼士之遭时遇主也非有帝室之亲而怀腹心之忠非有列国之封而奋手足之卫其为作史者固宜取大节而弃小疵美其犯患而遗其细过然後可以激忠臣而励志士苟惟徒责其小疵而弃其大节论其细过而掩其犯患之功则是以成败论人矣且以李训而论之其始也布衣贱士于李氏非其帝室之亲也使其功成名立于唐世非有列国之封也而能竭忠愤志为文宗谋者何耶谋而就乎上则左右仆射次则侍从之官耳身没之後子孙贤乎食唐之禄其不贤乎为唐之民谋而弗就身膏斧钺诛及妻妾宗族絶灭为天下笑然李训为之而不辞者岂有他哉志在安宗社而尊君父也作史者不能深探其心而以浮躁责之此愚所以掩卷而叹也且春秋之法君弑而贼不讨则深责其国以为无臣子也宪宗之弑历三世而贼犹在方是时非无臣子也刘蕡以言逐申锡以言诛天下之士由是缩首畏祸持禄养交而已惟一李训义不顾难忠不避死慨然为文宗谋杀陈洪志鸩王守澄而杨承和韦元素王践言之徒相踵而死元和逆党几于殆尽少足以释天下之怒未足以雪宪宗之耻惜乎训之情鋭而气狭志大而谋浅立功名之地而不处以谦厚蹈安危之机而不先之以沈默反与郑注怙权斯其所以致甘露之败也且以仇士良为左神策军中尉鱼洪志为右神策军中尉天下之权尽在二人矣举手伸缩便有轻重岂可以白徒而搏精鋭哉为训谋者胡不告文宗曰举神策之兵而委之于将罢二人之柄而付之有司然後可罪者诛之无罪者释之使天下之人晓然知宦寺之罪不可赦也则诛仇士良鱼洪志乃一妇人女子之力尔其次者从郑注之谋可也岂有甘露之祸欤而不知出此反以谲诈败天下事抑亦当世衣冠之厄会也唐社稷之不幸也设使当时无风动庑幕之变足知阍寺之不可逃矣岂天意之不佑?人谋之洄刺者耶唐史惟知罪其浮躁而失之愿执事者思之也

律赋

三阶平则风雨时赋

圆极之运太阶以平表圣神之德盛致风雨之时行位正六符炳光芒于常次气流四序普散润于羣生大仪之远兮其体高明列宿之繁兮其文交错君道修于上则瑞为之证人事失於下则变从而作伟一德之温恭感三阶之炳烁腾精于上烛太微紫微之居垂象于人应时雨时风之若煜煜华藻苍苍昊穹旁辉乎太一之座密次乎文昌之宫则必天地协应隂阳大同沐之以膏雨挠之以祥风上灿高躔既色齐而光大俯呈休验俾根着之滋丰灵台齐政兮知精?之祥太史占天兮测宿离之会上焉两两之悉正下焉元元之永赖盛泽鼔舞洪恩霶霈观文察变仰魁斗之均明薄山流渊苏物情而交泰岂不以天至藐也其监无私星至远也其应不欺惟上阶之成象合元后之显期或当乎卿大夫之列或主乎士庶人之卑率皆腾耀而有烂守常而莫移致此协气播于天时薰兮解愠之美沛若如膏之滋顺轨而居展开德宣符之效以节而至无鸣条破块之为斯盖位焉不易其尊卑行焉不差其经纬使清微之令均被乎率土脉沐之澍【一作泽】昭苏乎品彚化养无外涵濡罔既相比而列连炳焕于七星仰观其符知协调于六气诚由至仁之化也四表光被太平之治也兆民允怀蔼休功于万宇兆祥应于三阶载于传则微凄苦之戾出于记则无猋暴之乖验斗覆而岁穰求端则正占毕明而夷贡取类其皆班固志之也晓然示人方朔陈之也勤于致主修皇德以上动焕台光而可覩符作肃作圣之事鲜极备极无之苦又何必享帝于郊始能节乎风雨官题诗

天官颛面正朝

天官惟将相位号着璇霄所处皆颛面攸司共正朝极星安正宁列宿俪羣僚号令三光动吹嘘二气调何参方辅汉稷契正禆尧盛旦羣龙进乾符已上昭

置章御座

圣皇勤政治虚已纳忠良拱手居宸扆留神置谏章孜孜收国论密密迩天光中昃常游息焦劳慎作荒至言规汉后无逸戒周王默处岩廊邃洪基可世长

玉烛

圣王臻大治四海属休戈遂致隂阳顺均如玉烛和德威周远迩民俗被渐摩品物皆蕃殖昌辰絶札瘥气充诸夏润祥应太平多华旦今如此庸才愿咏歌

清江三孔集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