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杂剧剧本《薛仁贵衣锦还乡》   作者:

薛仁贵衣锦还乡》,主要写薛仁贵离家从军,抵抗高丽入侵,父母在家受尽艰难;十年后薛仁贵因功被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娶徐茂公之女为妻,衣锦归乡,与父母和原妻柳氏团聚,一门荣贵,全家受封的故事。

薛仁贵是绛州龙门镇大黄庄一个庄农人家薛大伯的儿子,娶妻柳氏。他年长二十二岁,不肯做庄农的生活,每日刺枪弄棒,习演弓箭,十八般武艺,无有不通,无有不晓,经常在河津边射雁耍子。他的口头禅是:男儿要佩封侯印,腰下常悬带血刀。他得知因为高丽入侵大唐,绛州出其黄榜,招聚义军好汉,便回家向父母要求去从军。父母年纪高大,“眼睛一对,臂膀一双”,凭他侍养,不同意他去从军。薛仁贵却坚执要去,理由是:“古称大孝,须是立身扬名,荣耀父母。但若是晨昏奉养,问安视膳,乃人子末节,不足为孝。今当国家用人之际,要得扫除夷虏,靖肃边疆,凭着您孩儿学成武艺,智勇双全,若在两阵之间,怕不马到成功。但博得一官半职,回家改换家门,也与父母倒添些光彩。不然,只守着这茅檐草舍,做个庄家,岂不枉了一身本事。”父母听他说得有理,答应了他的要求,当即为他收拾行装银两,送他出发。临行,他安慰父母不必挂念,“孩儿此去,定要赤心报国,展土开疆,博得封侯拜将而回”。他“雄纠纠,气昂昂,身凛凛,貌堂堂”,辞别父母妻子,“要忘生舍死在沙场上”。

薛仁贵离家十载,父母在家吃尽苦楚。作者在第二折、第三折和第四折用了大量篇幅写其父母生活的艰难和对儿子的思念:第二折是通过薛仁贵做梦来写,第三折是通过同乡朋友口述来写,第四折是通过薜仁贵和父母见面时的情景来写。

薛仁贵因抵抗高丽入侵者有功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徐茂公送来御酒三瓶,薛仁贵饮后大醉,当即在前厅睡去。睡中做梦,私离边庭,回家看望无人侍养的二老双亲。父亲“无亲无眷,无靠无捱,无米无柴”,“瘦恹恹身子尪羸(lèl音雷,瘦弱)”,“干剥剥髭鬓斑白”,行不动前合后偃,立不住东倒西歪,少精无神,失魂丧魄。刘太公家女儿招婿,新娘新郎拜过父母亲属,刚要向薜大伯下拜,被小后生拦住了说道:“你休拜那老的,他则一个孩儿投军去了十年,未知死活,你拜了他呵,可着谁还咱家的礼!”老人当下羞愧难当,热泪盈腮。现在乍一见薛驴哥回来,老人先骂“生忿贼”,接着便要举柱杖打仁贵,“打这厮个千自由百自在”,“从那二十二上投军去”,“三十三岁上恰到来”。柱杖为老伴所夺。仁贵回答父亲:“您孩儿尽忠,便不能尽孝也”。并向父母说明他是私离边庭,探望父母。老人要买酒宰鸡,将儿管待。无奈没钱,只好折当一双旧麻鞋,卖掉二升乔麦面。

第三折剧中写薛仁贵衣锦还乡,适逢寒食节,庄农上、看田,薛仁贵碰见同村好友,向他打问父母情况。朋友因不知他就是薛仁贵,告诉他:“一双父母,年高力弱,无靠无依”,咒骂他“少不的亡身短命,投坑落堑,是个不长进的东西!”朋友得知他就是薛仁贵后,免不了道歉和夸赞,心平气和但又充满同情地对他说:“你娘可也过七旬,你爹整八十,又无个哥哥妹妹和兄弟。你爹也曾苦禁破屋三冬冷,你娘也曾拨尽寒垆一夜灰,锇的他身躯软,肝肠碎,甚的是肥羊也那白面,只盼的个淡饭黄齑”。朋友还告诉他,父母因思念他,“从黄昏哭到明,早辰哭到黑。”

第四折一开始作者便写薛仁贵母亲晚上做梦,儿子得官。薛大伯则只盼望儿子及早回家,无论得官不得官,老人思儿“哭的眼睛花”,心想:儿子如果不是“多时归地府”,为什么“十载滞天涯”?老人离开儿子“十年光景”,经过了“冉冉年华,萧萧冬月,炎炎长夏”,盼的“心切切,眼巴巴”。在此期间,“干运供给,执齑剜菜,缝衣补袖”,全靠薛仁贵之妻柳氏一人承担。

作者不厌其烦,三次写薛大伯夫妇对儿子的思念及远离儿子的艰难困苦,目的是为薛仁贵衣锦荣归时老人苦尽甜来,全家荣耀作铺垫。薛大伯一见到儿子,先庆幸“十年光景成虚话”,又说难怪“灵鹊噪晚衙,喜蛛儿在檐前挂,魂梦儿撇不下,我数日前笃速速眼跳,昨夜里便急爆灯花”。家里的媳妇柳氏已经够贤惠的了,现在又“被皇恩,赐与娇娃”。一个是勇烈之夫,一个是糟糠之妇,一个是宰相之家。“那一个知礼教,好生谦洽。这一个忒温良,并没参差”。两个媳妇“堪羡堪夸,无衅无瑕”。“村庄妇举案齐眉”,“官宦女似锦上添花”。一人衣锦荣归,全家封官受赏。薛大伯这“苍颜皓首一庄家,也会绯袍象简带乌纱”。得遇此荣华,也不枉了从前教儿子学兵法。

作者写薛家离儿之“苦”是为儿子荣归之“甜”作铺垫;写其“甜”又是为薛仁贵的“大孝”作铺垫。薛仁贵是个独生子,他对父母并非不孝,但他要离开父母去从军杀敌,一为国家出力,二为建功立业,此之谓“大孝”。如果薛仁贵为了“小孝”守在父母身边,十年之后,他会和他幼时的朋友一样,上坟、看田,庄农一个,没有多大出息,也不会全家封赏,父母光辉。

作者写薛仁贵的“大孝”是为宣扬男儿习武,志在报国,显身扬名,光宗耀祖这一宗旨服务的。薛仁贵的朋友不知对面的大官就是薛仁贵,骂他从小就不老实,只知使枪拽棒,不愿拽耙扶犁,射弓箭,骑劣马,演武艺;从军之后,不问爹娘死活,还不知在秦楼楚馆恋着谁,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个朋友正骂得起劲,忽听说眼前骑马的便是薛仁贵时,才象从梦中醒过来一样,睁大眼睛看看幼时的朋友,面貌大为改观,今非昔比:“身荣贵”,“雄躯壮体”,比过去更加“丰肥”,多了些“苫唇的髭��”,在马上“簪簪的势”,与当年跟自己“掏斑鸠争攀古树,摸虾蟆混入淤泥”的薛驴哥相比,判若两人,对面不识了。正如薛大伯最后所说的,他的儿子能于国家缺乏名将之际,从军御敌,忠心报国,杀退辽兵,息了干戈,才换来了今日加爵、加赏,“受这样般显达”。

在作者看来,薛仁贵能得到应有的封赏,与唐王朝大臣贤明分不开。他从军之后,在总管张士贵部下为将,过海平辽时立下五十四件大功。这次反击高丽摩利支入侵,又于关键时刻当住海口,三箭定了天山,杀退摩利支。但这些功劳却全被张士贵所赖。军师英国公徐茂公请来当日监军、兵部尚书蔡国公杜如晦作证,杜如晦主持公正,以亲眼所见的事实,证明是薛仁贵三箭定了天山,而张士贵则是“赵高妄指秦庭鹿”。张士贵无功自夸,对庄农出身的“小卒”薛仁贵不服。杜如晦说他文不如管仲、鲍叔,武不如周瑜鲁肃,智不如卧龙凤雏,熟知兵书不如子房张良。薛仁贵出身农夫,做个军卒,不如总管高贵;那诸葛亮不是也曾“隐迹南阳,乐意耕锄”吗?刘皇叔还三顾谒庐呢!韩元帅乞食漂每,最后助刘邦打败了项羽。可见,“忠良多在寒门出”,薛仁贵正是“沤麻坑扶立的擎天柱”。由于张士贵死赖活赖,徐茂公最后只好让两人箭射金钱垛子,比试高低。薛仁贵三箭三中,张士贵三箭虚发。徐茂公判做官的张士贵做庄农,做庄农的薛仁贵做官。正所谓薜仁贵“开疆展土,拿云握雾”,也“托赖着圣明天子百灵扶”。薜大伯后来得知此情,感谢徐茂公杜如晦“神明鉴察”。唐天子虽然“操持生杀”,让徐茂公论功升赏,但“上明不知下暗”。薜仁贵的五十四功已被赖掉,现在杀退摩利支这一非同小可的功劳眼看着又要被赖掉,若不是徐茂公、杜如晦主持公道,上“凌烟阁”的将不是真正的有功之人薜仁贵,而是无功赖功的张士贵了。所以他对徐茂公杜如晦的感激之情胜过唐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