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入冥记》 介绍   作者:

作者佚名,出于敦煌藏经洞。现藏伦敦大英博物馆,编号为斯2630。《敦煌变文集》卷二据斯2630号残抄本整理录文,并作如下说明:“本卷原甚残缺,每行末各缺二、三字。又原卷似分为多页,为伦敦博物馆整理时误黏,故秩序倒置,文义不明。现在开首一段,是原来放在中间的,今移置在首。”按,此卷前后皆残,卷中缺字不少。题目佚缺。王国维在《敦煌发见唐朝之通俗诗及通俗小说》(1920,《东方杂志》十七卷八号)一文中首次介绍此篇,并拟题为《唐太宗入冥记》。自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以下,皆沿用不改。苏藏1485号,据目录,亦系《唐太宗入冥记》片断,但尚未公开发表全文。斯2630号所载,虽残缺甚多,但故事脉络仍大略可寻。大略为:唐太宗被冥差追入阴曹地府,尚以帝王之尊欲与阎王分庭抗礼。阎王将太宗发往判官崔子玉处,推勘其杀建成、元吉,囚父夺位事。崔子玉本生人,兼理阴阳,在阳世为辅阳县尉,与太宗之臣李𠃵(淳)风为知己之交。李淳风于太宗病危知其将为鬼摄时交一信与太宗,令转崔子玉,以为缓颊。太宗并告以太子年幼,国计事大,盼能早日归还生界,并许以厚重钱物赂崔为谢。但崔子玉自觉县尉职卑,欲从太宗求阳世大官,屡以言辞诱导,而太宗不觉。最后崔于出“问头”而太宗无言答对之时,直接提出求官。太宗方才觉悟,许以“蒲州刺史兼河北二十四州采访使,官至御史大夫,赐紫金鱼袋,仍赐蒲州县库钱二万贯,与卿资家”。子玉拜谢。此时天符下,所注官职正同,阴补阳授。子玉乃代太宗以六字答了“问头”。并告以还阳后当大赦天下,并于“□□门街西边寺录讲《大云经》。陛下自出己分钱抄写《大云经》”。子玉并自抄《大云经》一本作为范本,太宗收得插在怀中。此时太宗腹饥索食,子玉为取饭。故事至此残缺。

此篇故事中太宗封崔子玉为“采访使”。按,此官之设乃唐开元二十一年(733)分全国为十五道以后之事,故知其写作上限不早于此年。故事中又言及“街西边寺录”,则为元和(806~820)、长庆(821~824)时事,其下限当在此后,即9世纪初以后。斯2630卷中凡“陛下”等字多空格抬头,当为唐代抄本。按,太宗入冥故事,约在唐初高宗武后时期即已流传。《朝野佥载》卷六载有此故事梗概,较为简单,不著判官姓名。郑烺作《崔府君祠录》所引《滏阳神异录》内容与《朝野佥载》中故事相同,冥判已明著为崔府君。敦煌本斯3961号、伯2870号两插图彩绘本《佛说十王经》,有“崔判官”及其图像。宋代费衮梁溪漫志》载宋仁宗景祐二年(1035)《加崔真君封号诏》云:“惠存滏邑,恩结蒲人。生著令猷,没司幽府。”滏邑即滏阳(辅阳),蒲即蒲州,与崔子玉两官地望相合。宋楼钥《显应观碑记》则言唐太宗梦得崔真君,诏入觐,赐官蒲州刺史、河北采访使。凡此皆与《唐太宗入冥记》故事符合,可证此故事在流传中主要被道教吸收利用,崔子玉成为道教神祇。但冥府事佛道两教共传,迭相利用。敦煌本《唐太宗入冥记》中涉及宗教之关键性问题为作佛教功德必须抄录《大云经》。按,《大云经》之盛行为武后时期事。唐代流行的某些佛经,据敦煌所出抄本所见,常在经文后附“感应记”,即持诵抄录此经得福报之效应故事。此种故事有长有短。篇幅较长者,故事情节曲折,主要人物形象塑造较为生动,具有短篇小说性质。其中入冥故事不少,如写在《普贤菩萨说证明经》(有上海馆134号、伯2186号等九个号约八个写本)后的《黄仕强传》,亦为此类故事中的篇幅较长的代表作。因此,《唐太宗入冥记》有可能原系附在《大云经》之后的一篇“感应记”。又,《大云经》本身是中国化的佛经,很可能是为女皇武则天上台造舆论所用。又一个大胆推论是,作为《大云经》附录的《唐太宗入冥记》,是否也具有此类间接贬低太宗以利武氏登基之作用,虽因未见全篇,难下定论,却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若作为一篇短篇小说来看,《唐太宗入冥记》不失为唐代较优秀的作品。特别是写崔子玉求官心切却又不便明言,唐太宗糊涂懵懂不明崔意的一段,写双方特别是崔子玉的曲折反复的心理变化,细致入微,饶有趣味。

唐太宗入冥故事,今所见当以此敦煌本与《朝野佥载》所载二者为最早。流传后世,经过各种改编加工,编入《西游记》,从《永乐大典》中所载“梦斩泾河龙”到吴承恩《西游记》中所载(最全最生动),以及《隋唐演义》中皆演此事。宝卷中则有《翠莲宝卷》等,戏曲中有元杨显之《刘泉进瓜》杂剧等,亦演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