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人所得之异熟报体,由前世善恶业所引,其富贵贫贱贤愚等亦由彼业所命定之,故中庸云:“天命之谓性”。性、即人报所得之人同分。率由之即为人道,故曰:“率性之谓道”。就人道而设教,使人修之而全人道,故曰:“修道之谓教”。

古德说无质独影,仅指龟毛、兔角等无法,吾今为扩充之,以就无法而言:则过去是已灭无,未来是未生无,皆可为无质独影;如吾人以意识缘阿弥陀佛,亲缘不到,是为独影;而阿弥陀佛现在说法,现有可托之质,是为有质。若缘过去法藏比丘,无质可托,则为无质独影矣。如是例推,如法华经为迦叶授记,于未来世成佛,名光明如来,今虽未成,尚可以意识缘光明如来,亦为无质独影矣。

大圆问曰:‘虽是过未,但托彼名言为质而起影像,似亦可为有质独影’。

法师曰:‘凡名言等以声为体,或以文等色为体,皆可云有质所托。故扩充托质之义,则凡影像皆有所托之质,即可云一切皆有质独影而无无质独影。今为学术分析方便,故必以所诠事物之实质有无为辨,而彼声色等质,则为能诠之名言等所展转依托之质耳。诸心心所等法,皆可为本质及影像,惟种子仅为第八识见分所缘,他识皆不能缘,故独为影像而非本质。然若细分之,则第八识相应之心所,亦同缘种子,是第八识之相分种子,其心所亦可托之为本质,惟此分之愈微细,则不易言矣’。化声居士问曰:‘龟是有,毛亦是有,虽未合处,而本质非无’。

法师曰:‘此义在小乘萨婆多已有设难者,大乘破之。盖此云龟毛、兔角,但指龟之毛、兔之角,虽龟与毛兔与角皆有,而龟身上之毛,兔头上之角,则非有;亦如五蕴法是有,而五蕴和合之实我则非有,故不可言像龟毛、兔角之有质也。

起信论言:由真如心──或如来藏──不觉念起而有无明,最易混淆。禅宗由参一念未生以前,有时妄念顿歇,忽若大地平沉,一物俱无;或现一种极清空之境界,使行者见之,欢喜无量,以为大悟。其实、不过一种未到定境,非有真慧;及后忽然心起,依然昏扰如故,似起信论所云:不觉念起而有无明。吾昔在普陀闭关,有一时忽觉妄想俱歇,身心若亡,闻寺中钟声,即自心不一不异,俱无方所,少顷念起,复现尘境,闻钟声仍自外来。

昔在普陀,闻人传冶开和尚语,人问:悟后尚须提话头否?开曰:“仍须常提”。印光法师每斥其非,且曰:“看话头如寻爷不见,四处叫喊,既已见爷,何更喊叫,岂非狂惑耶”?以此、当知禅宗参话头有两途:其一、则以参话头为堵绝妄想,妄想顿歇时以为开悟,其实是一种定境,出定之后烦恼仍起,如开所言,不得不再提话头以续定力。其一、则以参话头引发正慧,照达实相,正慧既引生,则但由正慧而常惺惺,烦恼不起,是名大彻大悟,不再重提话头。如古人所云:话头如敲门瓦子,门开即弃;亦即印光法师所谈之意。

禅宗参话头,本以思、慧心所及疑心所为方便以引发正慧,及正慧既显发,同时亦得正定,斯之谓禅,亦即六祖所云:定慧均等。其方便最为直切了当,为出世之上上法。惟定慧之辨最难,非通教理者容易误认,致令未得谓得,未证谓证,起贡高我慢,空过一生!是故禅宗虽不研教,而不可以一刻离明眼知识,正为此也。

言缘起者,共有五种:一、赖耶缘起,如唯识。二、法界缘起,如华严。三、真如缘起,如起信论。四、业感缘起,如小乘。五、地水火风空识之六大缘起,如密宗。此五缘起,以教理论,则以赖耶缘起、法界缘起为最深玄,法界缘起明佛自证境界,惟佛能尽;赖耶缘起乃佛证知众生境界,亦惟佛能知,十地菩萨皆不能尽知故。此二缘起,若以所证之境地言,则众生为最低,佛为最高。若以能证之智体言,则二者平等。若以证入之次第言,则证穷佛境,犹是自觉行圆满,证穷众生境,则为觉他行圆满,故证尽众生境者必须佛智,故尤以赖耶缘起为最深最极第一。真如缘起义,初地证二空即能通达,上未穷佛境,下未穷众生境,乃菩萨分证之境界,故次于前二缘起。业感缘起,以众生行业感果,又次之。至地水火风空识之六大缘起,若实言之,不过色心二法,亦即心物二元等,世间凡外皆知,斯为最浅。然若以行果论,则又以业感缘起、六大缘起为最有力。业感缘起虽多分属小乘,而实通大乘密、净、律三宗,密宗三密加持,用即在此。密宗、所以独自翘于诸宗之上者,亦自有理由;以前法界缘起为自证最高位,惟密宗则依佛果回佛向生,回自向他,回真向俗,得殊胜之利他方便。如彼云四曼荼罗,其大曼荼罗,则无论一木一草,皆曼荼罗,即摄法界缘起,而以地、水、火、风、空、识、最浅之六大缘起上证之,其法诚为捷妙殊胜矣!然以回佛向生之利他言,则净土但以业缚众生一念即成佛果,为法之简,摄机之普,则又在其上矣!

法华经所谈佛法,本不限在其七卷文中,乃遍指三藏十二部,一经开显,皆为妙法而已。如言:为实施权,开权显实。其所施之权,即在阿含、般若诸部;其所显之实,亦在华严等部。而七卷之文,则握为施开显之枢纽耳。世之刻舟求剑者,疑法华本经已亡,或谓法华后应更说楞严等经以实之者,岂不愚甚矣哉!法华所谈显者,为诸佛自证实智法界,属自利究竟边;法华所讲明者,为佛自证后所起利他权智作用。故法华称诸经之王,以其体用周圆,权实融具,能摄华严等在中也。

神通之事,尚易说明。一切众生皆异熟报体,在自己异熟范围内,各有其通:如眼能见色,耳能闻声,在自己范围内,与天眼、天耳等,但出自己应见应闻之范围内,则碍而不能通。超现业果得定果时,超有漏果得圣果时,异熟识空证佛果时,则见闻等能超现报范围之碍,乃至一切无碍,斯名神通。

出尘和尚问曰:‘世言罗汉皆神通无碍,有诸’?

法师曰:‘罗汉所重之通,在漏尽;若前五通,外道皆有,不足为重。但其通随各人修证境界不同,俱有限量。故就分证神通言,则自二乘外道乃至一切凡夫,各有其一分;就圆满神通言,除佛以外,余皆有碍,何况罗汉耶’!

出尘和尚问曰:‘有人见牧牛图的心比牛,性比牧童,因来问予心在先、抑性在先者,予未及答,请问法师如何’?

答曰:‘此应反问他孰为心、孰为性,彼若不知心性,虽说亦不能解;要他自去寻得心性时再来问。若确知心性何等,则又不必说,彼自能知,正好相喻无言。其实、牧牛图中能比之牛与童,与所比之心性,皆自无始而有,本无先后之分。不过、未 牧之先,牛是野牛,任意蹂躏苗稼,不得名牧牛;人亦是无业游民,无所事事,不得言牧童。及已牧之后,人与牛发生关系,斯时牛为人所牧,可称牧牛;人为牧牛者,亦可称牧童。故古之完全牧牛图,其前尚有寻牛得牛二段,以必先由寻得牛,后方成牧事’。

出尘和尚又曰:‘禅宗最先以持戒为本,由戒生慧,方得开悟’?

答曰:‘禅宗本意:未破本参者,无修证之可能,比于其人未曾寻牛,或寻而未得时,无论持戒、修定等,皆是盲修瞎炼,不惟无益,反增其障!故禅宗开首,即教人死参话头,求破本参;未破本参之先,尚不知心是何物,性在何处?不得有修证事。禅宗有三关之说:寻牛者、是由参话头引出无漏慧;得牛者、是由无漏慧明自本心,见自本性,名为初关。既见性已,乃以无漏慧对治烦恼,即是牧牛之事,亦名悟后之修证,到烦恼伏而不起现行,如牧牛至牛性驯伏,方名重关。然烦恼之伏,犹赖对治功用,必至烦恼净尽,任运无功用时,方名人牛双亡,亦名无事道人,斯透末后一关矣’。

出尘和尚又曰:‘古德言先悟后修,或先修后悟者,有诸’?

法师曰:‘禅宗本意:在接引全不懂佛法或全不信佛法的人,以种种方便逼他拚死舍命去参,参到极处,忽然亲见本来面目,即于彼时发起无上信心,或一切具足无容再修,虽修亦自知修法,无容再说。惟后世根机渐劣,宗旨亦变,或不得已而教人先持戒、修定,较为稳便,恐其参不能悟,永无修行之分矣。依随顺根机言,禅宗修法,可言三种:一、先悟后修者,即普通参禅者,皆须于悟后更起持戒、看教等修行。二、悟修同时者,此必由夙根成熟,只待此生证果,在未悟时被现业所障,未能显露,及一时触悟即一切具足者,古今颇少,如六祖等殆其机也。三、先修后悟者,本非禅宗之正意,不过随顺劣机,使他先持戒、修定等行而熏习之,或亦有开悟之分。故曹洞宗以此等先修后悟者名为外生王子,示不在禅宗内者也’。(大圆记)(见海刊五卷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