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和顺者乐,平稳者安;安乐者,人生惟一之幸福,亦人心无上之要求也。然自有人类之文史以来,就其可考者而计之,横亘西东,竖极古近,所谓和平安乐幸福者,徒见之诗歌想像,虽无一日不在人心要求中,卒之若即若离,愈趋愈远,未尝有真享和平安乐幸福之一时。其似是有之之日,又即为不久发现滔天大祸之所在,致惟留一治一乱,福兮祸倚,祸兮福伏之迹,何哉?世界和平安乐之幸福,终非人类之所能有耶?抑求之之方法有未善耶?持此以询之人,人佥曰:是必由求之之方法有未善焉耳!然则请及今而讨论其方法。

古者尝有谓人类之常,在于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伦,其根本、则又在乎孝悌;求圣君忠臣于是,求贤夫良妇于是,求嘉朋益友亦于是。由子孝弟悌而父慈兄爱,而君仁臣良,而夫妇睦于内,而朋友信于外,则国之治与天下之平,人类之和平安乐幸福,举无余事,此以家为本而求之者。逮乎一转而入于战国,世若挽近,咸改求和平安乐之福于国,有所谓国家主义、帝国主义、宪政主义、军国主义、法治主义等等。至于今日,又为图穷而匕首见之时矣!于是又改求之于社会,如所谓平民主义、民治主义、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等等,为一世人所惊心骇目之新思潮是也。总束其目的之所在,要不外求世界和平、人类安乐之幸福而已。然求于家为根本之五伦,与求于国为根本之三权,均濒于败矣!兹改求之社会,果有济欤?同为生人,同有愿世界和平人类安乐之心,既不忍睹治乱因循、祸福倚伏以终古,又观从古及今纷纷然以求之者,其方法皆有所未当,恐终不免陷入治乱因循、祸福倚伏之漩涡!遂不得不有所贡献,以冀有志世界和平人类安乐者察焉!

窃谓国也,家也,社会也,虽有广狭深浅之不同,其为人与人联合聚集交互相对关系之外缘、则无异,故其根本厥唯是人。人人之受施,虽必有一部分形成于国家社会;然同时须知人人之言行,亦必有一部分影积于国家社会。其所谓能形成人人之外缘,岂他物哉?即人人言行互相联聚之影积耳。故国家社会皆为影,而唯人人为形;欲正其影,须端其形,乃至欲化除家国之影、而唯留社会之影,亦必从人人之形上化除之。形在、则影存,但欲从影扑却之,徒劳形而乱影耳!然欲知形之端未端,可鉴之于影之正不正,见影之不正而悟形之未端。端其形焉,影即由之而正,此即外缘熏发内因、而成端正之效者也。今见家也,国也,社会也,种种不良,欲改造焉以求遂和平安乐之愿,犹之不端其形而求影之正,终不能获!故人人唯当改造自己斯可。此义无以名之,名之曰:人人自治主义。此义云何?即佛教之三聚正法也。兹分述之于下:

一、摄律仪法  常人之发之于意,表之于言,现之于行者,要皆不知不觉中随情习而妄动,躁乱放荡,无自主之力。若能有自觉心,觉悟自体本来真净,离过绝非,为尊重此本来之人格故,于垢污之行──如杀、盗、邪淫等,于垢污之言──如妄言、绮语、两舌、恶口等,于垢污之行──如贪、嗔、痴等 , 能内伏其情识之因,外不夺于习俗之缘,制之不起,令得离尽。然后意之发,言之表,行之现,皆合自体本来真净之律;起居、眠食、语默、行藏,无不具温良恭谦谨严隆正之仪。此为调治身心自体,磨砻光明,使更无几微瑕疵,乃世界和平人道安乐之基也。不于是而定其基也,无论用何方法,皆不能藉收良果!且往往利未见而弊已成,因杂毒之行,决不能成纯善无过失之事也。

二、摄善德法  身心之自体,既入真律而成净仪,远离过恶,永绝罪非,于是乃可为众善之根,万德之原。若本人、若社会、若身心、若世界、若国、若家、若教、若政,凡足以启发善利、增长功德之事,靡不兴崇;精勤力行,以修治一切胜善功德,令得圆满。约之为三种心:一、正信心,求真理之信,不为变幻事状之所迷乱;求善友之信,不为矫伪流俗之所倾荡;求公众之信,不为偏私意气之所摇夺,于是而大其智勇。二、慈悲心,乐人之乐而施其乐,苦人之苦而拔其苦,于是而博其仁爱。三、喜舍心,喜助众人之得善利,不生嫉妒;舍除自己所有德色,不起骄淫,于是而保其福和。大福、大慧、大仁、大勇,充乎六合,塞乎两间,天见其光,地见其明,而粹然为人中全人!此为向上之至,而实人人行履之所能到。

三、摄众生法  上来由自利利他而进之以纯粹利他,惟以济群利众为事;但观如何能饶益群众,即由如何之道以饶益群众,不存己见,不拘定法。约之为三种行:一、治救护行,若救放生命,弥息战争,化除残暴,安宁良善,乃至导人人各得解脱人群一切困压束缚,而成世界和平人类安乐之幸福。蔑不是也。二、治利乐行,若对于群众:育幼、养老、恤穷、济急等等,靡不悉力以赴者是也。三、治德义行,若改良风俗,整齐文化,启发智慧,发达学术等等,凡能使人群进于和平安乐者,悉当观察以顺应时机是也。之三法、皆人人可由躬起行,不须凭借,故谓之人人自治之道。世人果能身体力行乎此,展转熏陶,全球洽化,则世界人类未有不和平安乐者也。惟冀爱和平者择行焉!(见觉社丛书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