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和五年六月十三日午时,第一、第四两舶诸使驾舶,缘无顺风,停宿三个日。

十七日夜半,得岚风,上帆摇橹行。巳时到志贺岛东海。为无信风,五个日停宿矣。

廿二日卯时,得艮风,进发,更不觅澳,投夜暗行。

廿三日巳时,到有救岛。东北风吹,征留执别。比至酉时,上帆渡海,东北风吹。入夜暗行,两舶火信相通。

廿四日,望见第四舶在前去,与第一舶相去卅里许,遥西方去。大使始画观音菩萨。请益、留学法师等相共读经誓祈。亥时,火信相通,其貌如星,至晓不见。虽有艮巽风变,取看,或生或枯。海色浅绿,人咸而无漂迁之惊。大竹、芦根、乌贼、贝等随澜而流,下谓近陆地矣。申时,大鱼随船游行。

廿七日,平铁为波所冲,悉脱落。疲信宿不去,或时西飞二三,又更还居,如斯数度。海色白绿。竟夜令人登桅子见山岛,悉称不见。

廿八日早朝,鹭鸟指西北双飞。风犹不变,侧帆指坤。巳时至白水,其色如黄泥。人众咸云:「若是扬州大江流水。」令人登桅子见,申云:「从戌亥会,直流南方,其宽廿余里。」望见前路水还浅绿。暂行不久,终如所申。大使深怪海色还为浅绿,新罗译语金正南申云:「闻道扬州掘港难过,今既踰白水,疑逾掘港欤。未时,海水亦白,人咸惊怪。令人上桅见陆岛,犹称不见。风吹不变,海浅波高,冲鸣如雷。以绳结铁之,仅至五丈。经少时,下铁试海浅深,唯五寻。使等惧,或云:「将下石停,明日方征。」或云:「须半下帆,驰艇知前途浅深,方渐进行。停留之说,事似不当。」论定之际,逮酉戌,爰东风切扇,涛波高猛,船舶卒然趍升海渚。乍惊落帆,桅角摧折两度。东西之波互冲倾舶,桅叶海底,舶橹将破,仍截桅弃柁,舶即随涛漂荡。东波来,船西倾;西波来,东侧,洗流船上,不可胜计。船上一众,凭归佛神,莫不誓祈,人人失谋。使头以下,至于水手,祼身紧逼裈,船将中绝,迁走橹舳,各觅舍处。结构之会,为澜冲,咸皆差脱,左右栏端,结绳把牵,竞求活途。淦水泛满,船即沈居沙土,官私杂物,随淦浮沉。

廿九日晓,潮涸,淦亦随竭。令人见底,底悉破裂,沙埋木辱木我。众人设谋:「今舶已裂,若再逢潮生,恐增摧散欤!」仍倒桅子,截落左右橹棚,于舶四方建棹,结缆木辱木我。亥时,望见西方遥有火光,人人对之莫不忻悦。通夜瞻望,山岛不见,唯看火光。

二日,早朝潮生,进去数百町许,西方见岛,其貌如两舶双居。须臾进去,即知陆地。流行未几,遇两潮洄洑,横流五十余町。舶沈居泥,不前不。爰潮水强遄,掘决舶边之淤泥,泥即逆沸,舶卒倾覆,殆将埋沉。人人惊怕,竞依舶侧,各各带裈,处处结绳,系居待死。不久之顷,舶复左覆,人随右迁,随覆迁处;稍逮数度,又舶底第二布材折离流去。人人销神,泣泪发愿。当戌亥隅,遥见物随涛浮流,人人咸曰:「若是迎舶欤?」疑论之间,逆风迎来,终知是船也。见小仓船一艘乘人,先日所遣射手壬生开山、大唐人六人,趍至舶前。爰录事以下,先问大使所之处,答云:「未知所之处。」乍闻惊悲,涕泪难耐。即就其船,迁国信物。录事一人、知乘船事二人、学问僧圆载等已下廿七人,同迁乘之,指陆发去。午时到江口。未时到扬州海陆县白潮镇桑田乡东梁丰村。日本国承和五年七月二日,即大唐开成三年七月二日,虽年号殊,而月日共同。留学僧等到守捉军中季赏宅停宿,闻大使以六月廿九日未时离舶,以后漂流之间,风强涛猛,怕船将沉,舍碇掷物,口称观音、妙见,意求活路,猛风时止。子时流大江口南芦原之边。七月一日晓,潮落,不得进行。令人登桅头看山闾,南方遥有三山,未识其名,乡里幽远,无人告谈。若待潮生,恐时久日晚,不能拯济船上之,仍以绳系船,曳出海边。人数甚少,不得摇动,判官以下,取缆引之。未时,泛艇从海边行,渐觅江口。终到大江口,逆潮遄流,不可进行。其江稍浅,下水手等曳船而行。觅人难得,傥逢卖芦人,即问国乡,答云:「此是大唐扬州海陵县淮南镇大江口。」即召其商人两人上船,向淮南镇,从水路而到半途,彼两人未知镇家,更指江口归。日晚,于江口宿。二日晚,彼二人归去。近侧有盐官,即差判官长岑宿祢高名、准录事高丘宿祢百兴,令向镇家,兼送文条。即盐官判官元行存,乘小船来慰问,使等笔言国风。大使赠土物,亦更向淮南镇去。从江口北行十五里许,既到镇家,镇军等申云:「更可还向于掘港庭。」即将镇军两人归于江口。垂到江口,判官元行存在水路边申云:「今日已晚,夜头停宿。」随言留居,劳问殊深,兼加引前之人。

三日丑时,潮生。知路之船引前而赴掘港庭。巳时,到白湖口,逆流极遄。大唐人三人并本国水手等,曳船截流,到岸结缆,暂待潮生。于此闻第四舶漂北海。午时,仅到海陵县白潮镇管内守捉军中村。爰先于海中相别录事山代氏益等卅余人迎出,再得相见,悲悦并集,流泪申情。爰一众俱居此间,雇小船等运国信物,并洗曝湿损官私之物。虽经数日,未有州县慰劳,人人各觅便宿,辛苦不少。请益法师与留学僧一处停宿。从东梁丰村去十八里,有延海村。村里有寺,名国清寺。大使等为漂劳,于此宿住。

九日巳时,海陵镇大使刘勉来慰问使等,赠酒饼,兼设音声。相从官健、亲事八人,其刘勉紫朝服,当村押官亦同紫衣。巡检事毕,归县家。

十二日,从东梁丰村取水路运随身物,置寺里毕。同日午时,为催迎船,差通事大宅年雄、射手大宅宫继等从水路令向县家。申时雷鸣。留学僧等住东丰村,未到此间。

十三日,大热,未时雷鸣。自初漂以来,蚊甚多,其大如蝇,入夜恼人,辛苦无极。申时,留学僧来,同居寺里,患赤痢。

十四日辰时,为县州迎船不来,大使一人、判官二人、录事一人、知乘船事一人、史生一人、射手、水手等卅人,从水路向县家去。登时,开元寺僧元昱来,笔言通情,颇识等。近寺边有其院,暂话即归去。暮际,雷鸣洪雨文章,问知国风,兼赠土物,彼僧赠桃,惊闷尤甚。

十七日午时,射手大宅宫继与押官等十余人,从如镇家将卅余草船来,即闻大使昨日到镇家。申时,春知乘、山录事等与射手从东梁丰村来,宿住寺里。

十八日早朝,公私财物运舫船。巳时,录事已下,水手已上,从水路向州去。水牛二头以系卅余舫,或编三艘为一船,或编二只为一船,以缆续之。前后之程,难闻相唤,甚征稍疾。掘沟宽二丈余,直流无曲,是即隋炀帝所掘矣。雨下辛苦,流行卅余里。申时到郭补村停宿。入夜多蚊,痛如针刺,极以艰辛。通夜打鼓,其国之风,有防援人,为护官物,至夜打鼓。声,始有吴竹林,及生粟、小角豆十九日寅时,水牛前牵进发,暗云无雨。卯时听等。巳时,大使牒到来。案牒状称,其漂损舶,随便检校于所由守捉司;其守舶水手等,依数令上向,不得缺留者。登时,差准船师矢侯纨等还遣泊舶之处。午时,到临河仓铺。竟夜进行。

廿日,卯毕,到赤岸村。问土人,答云:「从此间行百廿里,有如镇。」暂行有堰,掘开坚壕发去,进堰有如院。专知官未详所由。船行太迟,仍停水牛,更编三船以为一番;每番分水手七人,令曳舫而去。暂行人疲,更亦长续系牛曳去。左右失谋,疲上益疲,多人难曳,系牛疾征。爰人皆云:「一牛之力即当百人矣!」比至午时,水路北岸杨柳相连。未时到如,茶店暂停。掘沟北岸,店家相连。射手丈部贞名等从大使所来,云:「从此信物来,为更向州行半里,西头有镇家,大使、判官等居此,未向县家。大使、判官等闻,令装束船舫。」又云:「今日州使来,始充生料。从先导新罗国使而与本国一处,而今年朝贡使称新罗国使,而相劳疏略。今大使等先来镇家,既定本国与新罗异隔远邈,即县州承知,言上既毕。」乍闻忻然,颇慰疲情。申时,镇大使刘勉驾马来泊舫之处,马子从者七八人许,检校事讫,即去。录事等下舫,参诣大使所。日晚不行,于此停宿。

廿一日卯时,大使以下共发去。水路左右,富贵家相连,专无阻隙。暂行未几,人家渐,先是镇家四围矣。大使相送三四里许,归向本镇。从镇家向县二百廿里。巳时,放水牛,各分一船,指棹进行,绝无人家。申终,到延海乡延海村停宿。蚊甚多,辛苦罔极。半夜发行。盐官船积盐,或三四船,或四五船,双结续编,不绝数十里,相随而行。乍见难记,甚为大奇。

廿二日,平明,诸船系水牛牵去。白鹅白鸭,往往多有,人宅相连。巳时已后,或行三十里,方三四家,有无不定。入夜暗行。子时到村,未知其名,诸船于此宿住。

廿三日卯时,发行。土人申云:「从此间去县二十里。」暂行不久,水路之侧,有人养水鸟,追集一处,不令外散,一处所养,数二千有余,如斯之类,江曲有之矣。竹林无处不有,竹长四丈许为上。指北流行。自初乘船日,多指西行,时时或北,或艮,或西北。辰时,前途见塔,即问土人,答云:「此是西池寺。」其塔是土塔,有九级,七所官寺中,是其一也。进行不久,到海陵县东头。县里官人,长官一人、判官一人、兵马使等有七人,未详其色。暂行到县南江,县令等迎来西池寺南江桥前。大使、判官、录事等下船就陆,到寺里宿住,县司等奉钱。但请益、留学僧犹在船上。县中人悉集竞见。留学僧肚里不好。

廿四日辰时,西池寺讲起信论座主谦并先后三纲等进来船上,慰问远来,两僧笔书通情。彼僧等暂住归去。比至巳时,大使以下出寺驾船,同共发去。县里官人等以无慰懃,差军中等令相送。申时到宜陵馆,此是侍供往还官客之人处。依准,判官藤原贞敏卒尔下痢,诸船于此馆前停宿。两僧下船看问病者,登时归船。闻第四舶判官不忍汤水,下船居白水郎宅。未举国信物,舶悉破裂,但公私之物无异损。依无迎船,不得运上。

廿五日寅时,发去。人人患痢,行船不一准。先行之船,留为后番;后行之人,进在前路。自海陵县去宜陵馆五十里余,去州六十五里。巳时到仙宫观,直行不休,未时到禅智桥东侧停留。桥北头有禅智寺,延历年中,副使忌日之事,于此寺修。自桥西行三里,有扬州府。大使为通国政,差押官等遣府迟来,申时发去。江中充满大舫船,积芦舡,小船等不可胜计。申毕,行东郭水门,酉时到城北江停留。大使等登陆宿住,未逢府司,请益、留学僧等未离船上。入夜雨下,辛苦尤剧。

廿六日晡时,下船,宿住于江南官店,两僧各居别房。

廿八日,斋后,雇小船向灵居寺。半途有障,不入寺里,还到官店。不久之顷,开元寺僧全操等九个僧来,慰问旅弊。

卅日,开元寺僧贞顺慰问,笔书问知府寺名并法师名,兼赠土物。

八月一日早朝,大使到州衙见扬府都督李相公,事毕归来。斋后,请益、留学两僧出牒于使衙,请向台州国清寺,兼请被给水手丁胜小麻吕,仕充求法驰仕。暮际,依大使宣,为果海中誓愿事,向开元寺看定闲院。三纲老僧卅有余,共来慰问。巡礼毕,归店馆。

三日,请令请益僧等向台州之状,使牒达扬府了。为画造妙见菩萨、四王像,令画师向寺里。而有所由制不许外国人滥入寺家,三纲等不令画造佛像。仍使牒达相公,未有报牒。

四日早朝,有报牒。大使赠土物于李相公,彼相公不受,还之。又始今日充生料每物不备。斋后,从扬府将覆问书来。彼状称:还学僧圆仁、沙弥惟正、惟晓、水手丁雄满,右请往台州国清寺寻师,便住台州,为复从台州来,赴上都去;留学僧圆载,沙弥仁好,伴始满,右请往台州国清寺寻师,便住台州,为复从台州来,赴上都去者。即答书云:

还学僧圆仁

右请往台州国清寺寻师决疑,若彼州无师,更赴上都,兼经过诸州。

留学问僧圆载

右请往台州国清寺随师学问,若彼州全无人法,或上都觅法,经过诸州访觅者。

又得使宣称,画像之事,为卜筮有忌,停止既了,须明年将发归时,奉画供养者。仍以戌时到开元寺大门,誓祷其由。

七日,驰书信谘开元寺三纲,兼赠土物。附还信,送报礼书

八日,闻第四舶犹在泥上,未到泊处,国信物未运上。其舶广棚离脱,淦水殆满,随潮生潮落,舶里涸沉,不足为渡海之器。求法僧等未登陆地,头判官登陆,居白水郎舍。船中人五人身肿死。大唐迎船十只许来,一日一度,运国信物至。波如高山,风吹不能运迁,辛苦尤甚。闻道:昨日扬州帖可行迎舶之状,令发赴既了,未详子细。

九日巳时,节度使李相公牒于开元寺,许令画造佛像。未时,勾当日本国使王友真来官店慰问僧等,兼早令向台州之状,相谈归,请益法师便赠土物于使。登时,商人王客来,笔书问国清寺消息,颇开郁抱,亦与刀子等。

十日辰时,请益、留学两僧随身物等斤量之数定录,达使衙了。即闻第二舶海州。第二舶新罗译语朴正长书送金正南房。午时,王大使来道:「相公奏上既了,须待来,可发赴台州去。」大使更留学僧暂住扬府;请益僧不待符,且令向台州之状牒送相公。二三日后,相公报牒称:「不许且发,待报符可定进止。其间令僧住寺里者。」船师佐伯金成患痢经数日。

十六日辰时,两僧与无常咒愿,但命未绝。暮际,勾当日本国使王友真共相公使一人到官店,勘录金成随身物。

十七日申时,闻第四舶判官到如镇,公私杂物亦悉运到镇家。今编小舶,拟向扬府。入夜,比及丑时,病者金成死亡。

十八日早朝,押官等来检校此事。据本国使判,金成随身物依数令受傔从井俅替。未时,押官等勾当买棺葬去。

廿一日,检校舶之使准船师杨只纟麻吕等趍来,即闻水手长佐伯全继在掘港镇死去。

廿二日,王大使将相公牒来。案其状称:「两僧及从等令住开元寺者。」

廿三日晚头,开元寺牒将来,送勾当王大使。

廿四日辰时,第四舶判官已下乘小船来,船数计卅艘已下。斋后差使遣寺,令检校客房。未时,两僧并傔人等出官店,诣开元寺。既到寺里,从东塔北越二壁,于第三廊中间房住。登时,三纲并寺和尚及监僧等赴集。上座僧志强、寺主令徽、都师修达、监寺方起、库司令端慰问,随身物同运寺里。

廿五日早朝,有纲维请,仍到寺库吃粥。比至午时,三论留学常晓师来慰谈。寺家设供,相共斋。常晓师巡看归馆,差惟正遣问谘,真言请益付回报慰。兼第四舶船头判官及吉备椽、赞岐椽等便垂谘问,即第四舶为高波所漂,更登高濑,难可浮回。水手等乘小船往舶上,未达中途,潮波逆曳,不至舶上,不知所向。但射手一人入潮溺流,有白水郎拯之。

廿六日,李相公随军游击将军沈弁来谘问,兼语相公讳四字:「府」「吉」「甫」「云」四字也。翁讳「云」、父讳「吉甫」。暮际,沉弁差使赠来蜜一碗。请益法师为供寺僧,唤寺库司僧令端,问寺僧数,都有一百僧。即沙金小二两充设供料,留学僧亦出二两,计小四两,以送寺衙。纲维、监寺僧等共集一处,秤定大一两二分半。登时,得寺家报称,须具金数,更报官取处分,可设空饭者。

沙金小四两

右求法僧等,得免万里,再见生日,暂住寺里,结泉树因。谨献件沙金,以替香积供。伏愿加办作之劳,用充寺里众僧空饭,但期在明日矣。

八月廿六日

本国天台法花宗还学传灯法师

留学传灯满位僧

廿九日,供寺里僧,百种集,以为周足,僧数百余。当寺僧常简奉纲维请而作斋文,其书在别。

卅日,长安千福寺僧行端来,笔言述慰,兼问得长安都唐消息。

九月一日,无异事。从开元寺西涉河,有无量义寺。有老僧名文袭,春秋七十,新作维摩经记五卷,今现在堂里讲。其疏记多用肇、生、融、天台等义。比寺诸僧来集听之,听众都有卅八人,共敬重彼文袭和尚。

二日,监寺僧方起等于库头设空饭。

九日,相公为大国使设大饯,大使不出,但判官已下尽赴集矣。

十一日,闻副使不来,留住本国,但判官藤原丰并为船头来。

十三日,闻相公奏状之报符,来于扬府,未得子细。斋后,监军院要籍熏廿一郎来语州里多少:扬州节度使领七州:扬州、楚州、卢州、寿州、滁州、和州也。扬州有七县:江阳县、天长县、六合县、高邮县、海陵县、扬子县也。今此开元寺,江阳县管内也。扬府南北十一里,东西七里,周四十里。从开元寺正北有扬府。从扬州北行三千里有长安都。从扬府南行一千四百五十里有台州,或云三千来里,人里语不定。今此扬州淮南道,台州江南西道也。扬府里僧尼寺四十九门。州内有二万军。管七州,都有十二万军。唐国有十道,淮南道一十四州、关内道廿四州、山南道三十一州、陇右道十九州、剑南道四十二州,计三百十一州。扬州去京二千五百里,台州去京四千一百里,台州是岭南道。

十六日,长判官云:「得相公牒称:『请益法师可向台州之状,大使入京奏闻,得报符时,即许请益僧等发赴台州者。』」未得牒案。

十九日,惠照寺广礿法师来,相见谘谈。当寺僧等云:「是法花座主讲慈恩疏。」

廿日,写得相公牒状,称日本国朝贡使数内僧圆仁等七人,请往台州国清寺寻师。右奉诏朝贡使来入京,僧等发赴台州,未入可允许,须待本国表章到,令发赴者。委曲在牒文。

廿一日,塔寺老僧宿神玩和尚来相看慰问。

廿三日,扬府大节,骑马军二百来,步军六百来,计骑步合千人。事当本国五月五日「射的之节」。

廿八日,大使君赠昆布十把、海松一裹。

廿九日,大使君赠砂金大十两,以充求法料。相公为入京使于水馆设饯。又蒙大使宣称:「请益法师早向台州之状,得相公牒,称:『大使入京之后,闻奏得牒后,方令向台州者。』仍更添已缄书,送相公先了。昨日得相公报,称此事别奏上前了,许明后日,令得报帖。若蒙诏,早令发赴者。」闻道,今天子为有人许(煞-)皇太子。其事之由,皇太子拟(煞-)父王作天子,仍父王(煞-)己子云云。

十月三日晚头,请益、留学两僧往平桥馆,为大使、判官等入京作别相谘。长判官云:「得两僧情愿之状,将到京都闻奏,早令得符者。」

四日,斋后,两僧各别纸造情愿状,赠判官所,其状如别。入京官人:大使一人、长岑判官、菅原判官、高岳录事、大神录事、大宅通事,别请基生伴须贺雄、真言请益圆行等,并杂职已下卅五人。官船五艘。又长判官寄付延历年中入唐副使位记,并祭文,及绵十屯。得判官状称:「延历年中,入唐副使石川朝臣道益,明州身已亡。今有,四品位,付此使送赠赐彼陇前。须便问台州路次,若到明州境,即读祭文,以火烧舍位记之文者。」三论留学常晓犹住广陵馆,不得入京。

五日,卯终,大使等乘船发赴京都。终日通夜雨下。

六日,始寒。

七日,有薄冰。

九日,始令作惟晓等三衣。五条,绢二丈八尺五寸;七条,绢四丈七尺五寸;大衣,绢四丈廿五条,计十一丈六尺。缝手功:作大衣廿五条,用一贯钱;作七条,四百文;作五条,三百文,计一贯七百文。令开元寺僧贞顺勾当此事。

十三日午时,请益傔从惟晓、留学傔从仁好同时剃发。

十四日,砂金大二两于市头,令交易。市头秤定一大两七钱,七钱准当大二分半,价九贯四百文。更买白绢二疋,价二贯,令作七条,五条二袈裟。亦令僧贞顺勾当此事。斋后,禅门宗僧等十三人来相看。长安千福寺天台宗惠云,禅门宗学人僧弘灵、法端、誓实、行全、常密、法寂、法真、惠深、全古、从实、仲诠、昙幽。笔书云:「并闲闲无系,云游山水,从此五,下游楚、泗。今到此郡,殊喜顶礼,大奇大奇,欢之甚也。今欲往天台,告辞便别,珍重珍重。」爰笔书报云:「日本僧等昔有大因,今遇和尚等,定知必游,法性寂空,大幸大幸。若有到天台,必将相见,珍重珍重。」

十九日,为令惟正、惟晓受戒,牒报判官、录事。大唐大和二年以来,为诸州多有密与受戒,下符诸州,不许百姓剃发为僧,唯有五台山戒坛一处,洛阳终山璃坛一处,自此二外,皆悉禁断。因兹,请报所由取处分也。

廿二日早朝,见彗星长一寻许,在东南隅,云蔽不多见。寺主僧令征谈云:「此星是剑光也。先日、昨日、今夜三个夜现矣。比日有相公怪,每日令七个僧七日之转念涅盘、般若。诸寺亦然。又去年三月,亦有此星,极明长大。天子惊怪,不居殿上,别在卑座;衣细布,长斋放赦。计今年合然。」乍闻忖之,在本国之日,所见与寺主语符合矣。

廿三日,沉弁来云:「彗星出,即国家大衰及兵乱。东海至鲲鲸二鱼死,占:为大怪,血流成津。此兵革众起,征天下,不扬州,合上都。前元和九年三月廿三日夜,彗星出东方,到其十月,应宰相反。王相公已上,计(煞-)宰相及大官都廿人,乱(煞-)计万人已上。」僧寺虽事未定,为后记之。入夜至晓,出房见此彗星在东南隅,其尾指西,光极分明。远而望之,光长计合有十丈已上,诸人佥云:「此是兵剑之光耳。」

廿四日,雇人令作惟正等坐具两个,当寺僧顺贞亦勾当此事。坐具一条料絁二丈一尺,表八尺四寸、里八尺四寸、缘料四尺二寸。两个坐具之料都计四丈二尺。作手功,作一个用二百五十文,计五百文。

卅日斋前,零霰。

十一月二日,买维摩关中疏四卷,价四百五十文。有断铜,不许天下卖买。说六年一度例而有之,恐天下百姓一向作铜器,无铜铸钱,所以禁断矣。

十一月七日,开元寺僧贞顺私以破釜卖与商人,现有十斤,其商人得铁出去,于寺门里逢巡检人,被勘捉归来。巡检五人来云:「近者相公断铁,不令卖买,何辄卖与?」贞顺答云:「未知有断,卖与。」即勾当并贞顺具状,请处分,官中免。自知扬州管内不许卖买铁矣。斋后,相公衙前之虞候三人特来相见,笔言通情。相公始自月三日,于当寺瑞像阁上,刻造三尺白檀释迦佛像。其瑞像飞阁者,于隋炀帝代,栴檀释迦像四躯,从西天飞来阁上,仍炀帝自书「瑞像飞阁」四字,以悬楼前。

八日斋前,相公入寺里来,礼佛之后,于堂前砌上,唤请益、留学两僧相见,问安稳否。前后左右相随步军计二百来,虞候之人卌有余,门头骑马军八十疋许,并皆紫衣。更有相随文官等,水色,各骑马,忽不得记。相公看僧事毕,即于寺里蹲踞大椅上,被担而去。又特舍百斛米,充寺修理料。

十六日,作启谢相公到寺慰问,兼赠少物:水精念珠两串、银装刀子六柄、斑笔廿管、螺子三口。别作赠状,相同入启函里,便付相公随军沈弁大夫交去。

十七日巳时,沉弁归来,陈相公传语,以谢得启。又唯留取大螺子不截尻一口,而截尻小螺子二口,及余珠刀笔,付使退还。更差虞候人赠来白绢二疋、白绫三疋,即作谢,付回使奉送。又大唐国今帝讳昂即云名,先祖讳纯淳,讼诵,括,誉豫预,隆基,恒,湛,渊,虎戒,世民,音同者尽讳。此国讳诸字,于诸书状中不也。是西明寺僧宗叡法师之所示也。

十八日,相公入来寺里,礼阁上瑞像,及检校新作之像。少时,随军大夫沈弁走来云:「相公屈和尚。」乍闻,共使往登阁上。相公及监军并州郎中、郎官、判官等,皆椅子上吃茶。见僧等来,皆起立作手,并礼唱且坐,即俱坐椅子啜茶。相公一人、随来郎中以下判官以上,八人。相公紫,郎中及郎官三人绯,判官四人绿衭,虞候及步骑军并大人等与前不异。相公对僧等近坐,问:「那国有寒否?」留学僧答云:「夏热冬寒。」相公道:「共此间一般。」相公问云:「有僧寺否?」答云:「多有。」又问:「有多少寺?」答:「三千七百来寺。」又问:「有尼寺否?」答云:「多有。」又问:「有道士否?」答云:「无道士。」相公又问:「那国京城方圆多少里数?」答云:「东西十五里,南北十五里。」又问:「有坐夏否?」答:「有。」相公今度时有语话,且慰懃问。申情既毕,相揖下阁。更到观音院,检校修法之事。

十九日,为充廿四日天台大师忌日设斋,以绢四疋、绫三疋送于寺家。留学僧绢二疋,请益僧绫三疋、绢二疋,具状送寺家毕,具在别纸。卖买得六贯余钱。

廿四日,堂头设斋,众僧六十有余。幻法师作斋难久食仪式也。众僧共入堂里,次第列坐,有人行水,施主僧等于堂前立,众僧之中有一僧打槌,更有一僧作梵,梵呗云:「云何于此经,究竟到彼岸,愿佛开微密,广为众生说。」音韵绝妙。作梵之间,有人分经。梵音之后,众共念经,各二枚许,即打槌。转经毕,次有一僧,唱:「敬礼常住三宝。」众僧皆下床而立,即先梵音师作梵,「如来色无尽」等一行文也。作梵之间,纲维令请益僧等入里行香,尽众僧数矣。行香仪式,与本国一般。其作斋晋人之法师矣众起立,到佛左边,向南而立。行香毕,先叹佛,与本国咒愿初叹佛之文不殊矣。叹佛之后,即披檀越先请设斋状,次读斋叹之文。读斋文了,唱念释迦牟尼佛。大众同音称佛名毕,次即唱礼,与本国道为天龙八部、诸善神王等呗一般。乍立唱礼,俱登床坐也。读斋文僧并监寺、纲维及施主僧等十余人,出食堂至库头斋。自外僧、沙弥咸食堂斋。亦于库头,别为南岳、天台等和尚备储供养。众僧斋时,有库司僧二人办备诸事。唐国之风,每设斋时,饭食之外,别留料钱。当斋将竟,随钱多少,僧众僧数,等分与僧。但赠作斋文人,别增钱数。若于众僧各与卅文,作斋文者与四百文,并呼道「儭钱」,计与本国道「布施」一般。斋后,同于一处嗽口,归房。凡寺恒例,若有施主拟明朝煮粥供僧时节,即暮时交人巡报「明朝有粥」;若有人设斋时,晚际不告,但当日早朝交人巡告「堂头有饭」;若有人到寺请转经时,亦令人道「上堂念经」。其扬府中有卌余寺。若此寺设斋时,屈彼寺僧以来,令得斋儭。如斯轮转,随有斋事,编录寺名次第,屈余寺僧次。是乃定寺次第,取其僧次。一寺既尔,余寺亦然。互取寺次,互取僧次。随斋饶之,屈僧不定。一寺一日设斋,计合有堂寺僧次,比寺僧次。又有化俗法师,与本国道「飞教化师」同也。说世间无常苦空之理,化导男弟子、女弟子,呼道化俗法师也。讲经、论、律、记、疏等,名为座主、和尚、大德。若纳衣收心,呼为禅师,亦为道者。持律偏多,名律大德,讲为律座主,余亦准尔也。自去十月来,霖雨数度,相公帖七个寺,各令七僧念经乞晴,七日为期,及竟天晴。唐国之风,乞晴即闭路北头,乞雨即闭路南头。相传云:「乞晴闭北头者,闭阴则阳通,宜天晴也;乞雨闭南头者,闭阳则阴通,宜零雨也。」

廿六日夜,人咸不睡,与本国正月庚申之夜同也。

廿七日,冬至之节,道俗各致礼贺。在俗者拜官,贺冬至节。见相公,即道:「运推移日南长至。伏惟相公尊体万福。」贵贱官品并百姓,皆相见拜贺。出家者相见拜贺,口冬至之辞,互相礼拜。俗人入寺亦有是礼。众僧对外国僧即道:「今日冬至节,和尚万福。传灯不绝,早归本国,长为国师」云云。各相礼拜毕,更道严寒。或僧来云:「冬至,和尚万福。学光三学,早归本乡,常为国师」云云。有多种语。此节并与本国正月一日之节同也。俗家寺家各储希,百味集,随前人所乐,皆有贺节之辞。道俗同以三日为期,贺冬至节。此寺家亦设三日供,有种集。

廿八日,零雪。

廿九日,天晴。扬州有四十余寺,就中过海来鉴真和尚本住龙兴寺,影像现在;法进僧都本住白塔;臣善者,在此白塔寺撰文选矣;惠云法师亦是白塔寺僧也。每州有开元寺。龙兴寺,只是扬州龙兴寺耳。申时,长安讲百论和尚可思来相见。又第一舶判官藤原朝臣贞敏,从先卧病辛苦,殊发心拟画作妙见菩萨、四天王像,仍以此日令大使傔人粟田家继到此寺,定画佛处。

卅日早朝,于迦毗罗神堂里,始画妙见菩萨、四天王像。

十二月二日,本国留后官为令惟正等受戒,更帖相公。虽先帖送所由,而勾当王友真路间失,仍令更帖送。其状如别。

五日,图画事毕。

八日,国忌之日,从舍五十贯钱于此开元寺设斋,供五百僧。早朝,寺众僧集此当寺,列坐东北西厢里。辰时,相公及将军入寺,来从大门,相公、将军双立,徐入来步,阵兵前后,左右咸卫,州府诸司皆随其后。至讲堂前砖砌下,相公、将军东西别去。相公行人入东幕里;将军西行,入西幕下。俄顷,改鞋澡手出来。殿前有二砌桥,相公就东桥登,将军就西桥登,曲各东西来,会于堂中门,就座。礼佛毕,即当于堂东西两门,各有数十僧列立,各擎作莲花并碧幡。有一僧打磬,唱「一切恭敬,敬礼常住三宝」毕,即相公、将军起立取香器,州官皆随后取香盏,分配东西各行。相公东向去,持花幡僧等引前,同声作梵,「如来妙色身」等二行颂也。始一老宿随,军亦随卫,在廊檐下去。尽僧行香毕,还从其途,指堂回来,作梵不息。将军向西行香,亦与东仪式同,一时来会本处。此顷,东西梵音,交响绝妙。其唱礼一师,不动独立,行打磬,梵休,即亦云:「敬礼常住三宝。」相公、将军共坐本座。擎行香时,受香之香炉双坐。有一老宿圆乘和尚,读咒愿毕,唱礼师唱为天龙八部等颂,语旨在严皇灵,每一行尾云:「敬礼常住三宝。」相公诸司共立礼佛,三四遍唱了,即各随意。相公等引军至堂后大殿里吃饭。五百众僧,于廊下吃饭。随寺大小屈僧多少;大寺卅,中寺廿五,小寺二十,皆各座一处长列。差每寺之勾当,各令办供,处处勾当,各自供养。其设斋不遂一处,一时施饭,一时吃了。即起散去,各赴本寺。于是日,相公别出钱,差勾当于两寺,令涌汤浴诸寺众僧,三日为期。

九日,本国判官藤原朝臣贞敏于开元寺设斋,出五贯六百钱作食,供养新画阿弥陀佛、妙见菩萨、四天王像,并六十余众僧。亦以斯日令写龙兴寺法花院壁南岳、天台两大师像。

十八日未时,新罗译语金正南为定诸使归国之船,向楚州发去。申时,勾当王友真来云:「大使寻以今月三日到京都了。近日相随大使入京,勾当书帖,奉达州衙。又沙弥等受戒之事,相公不许。比年有云:「不令受戒,非许未可允许」云云。

廿日,买新历。夜头下雪。

廿一日,雪止,天阴。

廿三日,天晴。第一舶匠、运、射手等五十余人来寺斋,兼令念经。斋后,无量义寺僧道悟来相见,自道解真言。更有栖灵寺文琛法师,传闻得真言法。近者闻道三论留学僧常晓住彼寺,于琛法师房受真言法。拟画两部曼荼罗。

廿九日暮际,道俗共烧纸钱,俗家后夜烧竹与爆,声道万岁。街店之内,百种饭食异常弥满。日本国此夜宅庭屋里门前,到处尽点灯也。大唐不尔,但点常灯,不似本国也。寺家后夜打钟,众僧参集食堂礼佛。礼佛之时,众皆下床,地上敷座具。礼佛了,还上床座。时有库司典座僧,在于众前,读申岁内种种用途帐,令众闻知。未及晓明,灯前吃粥。饭食了,便散其房。迟明,各出自房观礼,众僧相共礼谒。寺家设供,三日便休。

开成四年己未当本国承和六年己未正月一日甲寅,是年日也。官俗三日休暇,当寺有三日斋。早朝,相公入寺礼佛,即归去。

三日,始画南岳、天台两大师像两铺各三副。昔梁代有韩干,是人当梁朝为画手之第一,若画禽兽像,及乎其眼,则能飞走。寻南岳大师颜影,写于扬州龙兴寺,安置法花道场璃殿南廊壁上。乃令大使傔从粟田家继写取,无一亏谬,遂于开元寺,令其家继图绢上,容貌衣服之体也,一依韩干之样。又彼院同廊壁上,画写诵法花经,将数致异感和尚等影,数及廿来,不能具写。璃殿东有普贤「回风之堂」,昔有火起,尽烧彼寺。烧至法花院,有诵经师灵佑,于此普贤堂内诵法花经,忽然大风起自院里,吹其火,不烧彼堂。时人因号普贤「回风之堂」。又于东塔院安置鉴真和尚素影,阁题云:「过海和尚素影。」更中门内东端,建过海和尚碑铭,其碑序记鉴真和尚为佛法渡海之事,称和尚过海遇恶风,初到蛇海,长数丈余,行一日即尽;次至黑海,海色如墨等者。又闻符到州,其符状称,准朝贡使奏,为日本国使,帖于楚州雇船,便以三月令渡海者,未详其旨。

六日,相公随军沉弁来云:「相公传语,从今月初五日,为国并得钱修开元寺栴檀瑞像阁,寄孝感寺令讲经募缘。请本国和尚特到听讲,兼催本国诸官等结缘舍钱者。」

七日,沉弁来传相公语言:「州府诸官,拟以明日会集孝感寺,将屈本国和尚相来者讲者。」兼有讲经法师璠募缘文。案彼状称:「修瑞像阁,讲金刚经,所乞钱五十贯。状过相公,赐招募同缘同因,寄孝感寺讲经候缘者。」其状如别。沈弁申云:「相公施一千贯,此讲以一月为期,每月进赴听法人多数,计以一万贯,得修此阁。彼期国出千贯钱,婆国人舍二百贯。今国众计少人数,仍募五十贯者。」转催感少。

八日,新罗人王请来相看,是本国弘仁十年,流出州国之唐人张觉济等同船之人也。问漂流之由,申云:「为交易诸物,离此过海,忽遇恶风,南流三月,流出州国。其张觉济兄弟二人,临将发时,同共逃留出州。从北出州,就北海而发,得好风,十五个日流长门国」云云。颇解本国语

九日,图写南岳、天台影毕。

十四日,立春。市人作卖之,人买翫之。

十五日夜,东西街中,人宅燃灯,与本国年尽晦夜不殊矣。寺里燃灯供养佛,兼奠祭师影,俗人亦尔。当寺佛殿前,建灯楼;砌下、庭中及行廊侧皆燃油,其灯盏数不遑计知。街里男女不惮深夜,入寺看事。供灯之前,随分舍钱。巡看已讫,更到余寺看礼舍钱。诸寺堂里并诸院,皆竞燃灯。有来赴者,必舍钱去。无量义寺设匙灯、竹灯,计此千灯。其匙竹之灯树,构作之貌如塔也;结络之样,极是精妙,其高七八尺许。并从此夜至十七日夜,三夜为期。

十七日,沉弁来,助忧迟发,便问:「殊蒙相公牒,得往台州否?」沉弁书答云:「弁谘问相公,前后三四度。谘说:『本国和尚往台州,拟一文牒不审得否?』相公所说,扬州文牒出,到浙西道,及浙东道,不得一事,须得闻奏。下即得,余不得。又相公所管八州,以相公牒,便得往还。其润州、台州,别有相公,各有管领。彼此守职不相交,恐若非诏,无以顺行矣。」斋后,当寺堂前,敷张珍奇,安置四十二贤圣素影,异种珍彩,不可记得。贤圣容貌,或闭目观念,或仰面远视,或向傍似有语话,或伏面瞻地;四十二像皆有四十二种容貌。宴座之别,或结跏趺座,或半跏座,座法不同。四十二贤圣外,别置普贤、文殊像,并共命鸟、伽陵频伽鸟像。暮际,点灯供养诸圣影。入夜,唱礼礼佛,并作梵叹。作梵法师一来入,或擎金莲玉幡,列座圣前。同声梵,通夜无休。每一圣前,点灯。

十八日晓,供养药粥。斋时即供饭食,百种尽味。视听男女,不论昼夜,会集多数,兼于堂头,设斋供僧。入夜,更点灯供养,兼以梵,计二日二夜。又大官军中并寺里僧,并以今日,咸皆拣米,不限日数。从州运米,分付诸寺,随众多少,斛数不定,十斛廿斛耳。寺库领受,更与众僧,或一斗,或一斗五升。众僧得之,拣择好恶。破者为恶,不破为好。设得一斗之米者,分为二分,其好纔得六升,而好恶异袋,还纳官里。诸寺亦同此式,各拣择好恶,皆返纳官里。得二色来,好者进奉天子,以充御食;恶者留,纳于官里。但分付人军人中并僧,不致百姓。抑州拣粟米更难择,扬州择米,米色极黑,择稻粒并破损粒,唯取健好。自余诸州不如此也。闻道相公拣五石,监军门同之。郎中二石,郎官一石,军中、师僧一斗五升,或一斗。又相公近者屈来润州鹤林寺律大德光义,暂置惠照寺。相公拟以此僧为当州僧正,便令住此开元寺。其僧正、检领扬州都督府诸寺之事并僧等。凡此唐国有僧录、僧正、监寺三种色:僧录统领天下诸寺,整理佛法;僧正唯在一都督管内;监寺限在一寺。自外方有三纲并库司。寻暮际,僧正住当寺。

廿日,暮际,僧正来相看慰情。

二十一日,斋后,大使等去年十二月六日书将来。案其状称:十二月三日平善到上都,安置东京礼宾院者。其状如别。长判官傔从村清同月同日状称:今月三日辰时到长乐驿,使迎来,传陈诏问,使到礼宾院,兼朝拜异者,略知事由。

廿五日,就延光寺僧惠威觅得法花圆镜三卷。

闰正月三日,当寺庆僧正入寺,屈诸寺老宿于库头官茶官饭,百种周足,兼设音声。

四日,依金正南请,为令修理所买船,令都匠、番匠、船工、锻工等卅六人向楚州去。又于当寺请僧令乞雨,以七人为一番,以读经。

五日下,入夜雷鸣,电光浩雨,似夏月雷雨。自后七个日降雨,至望始晴。相公为修理开元寺瑞像阁,设讲募缘。始自正月一日,至于今月八日讲毕。以五百贯买木,曳置寺庭,且勾当令整削之。本国朝贡第一舶使下,水手、射手六十余人,皆并卧病辛苦。

十九日,天台山禅林僧敬文来相见。书云:「敬文住天台山禅林寺,随师在此山中出家廿一,受学四分律南山钞,学天台法花经止观。去年十月初三日离寺,至浙至西苏州,知日本国有使进献,有大和尚相从,故此寻访。敬文又于童年时,随和尚行满,见最澄阇梨来取天台教门,尔后计已卅年未得消息。适闻知澄大德亡灵变,道门哀丧,当须奈何。先许,满和尚来入天台山,满和尚已亡化,经十六年。敬文忽闻二大德在,故此寻访。」受请益,来到此间。缘未下,暂住此寺,僧书:「爰圆仁是前入唐澄和尚之弟子,为寻天台遗不得进发,请照之。」敬文书云:「最澄和尚贞元廿一年入天台,后归本国,深喜得达。所将天台教法,彼土机缘多少。彼国当时储君,云是南岳示生,令后事宜不委。今既是澄和尚弟子,未下前,何不且入天台待。忽住于此,经久下来,使即发还本国,如何更得从容」云云。请益僧问:「未审彼天台国清寺几僧几座主在?」敬文答云:「国清寺常有一百五十僧久住,夏节有三百已上人泊。禅林寺常有四十人住,夏节七十余人。国清寺有维蠲座主,每讲止观。广修座主下成业。禅林寺即是广修座主长讲法花经止观玄义,冬夏不阙。后学座主亦有数人」云云。多有语话。如今任住当州惠照寺禅林院,到暮归去。

廿一日,敬文又亦来,笔言通情。已后相续来语话。就嵩山院持念和尚全雅,借写金刚界诸尊仪轨等数十卷。此全和尚现有胎藏、金刚两部曼荼罗,兼解作坛法。

二月五日,和尚全雅来房里,作如意轮坛。

六日,州官准给禄。案观察使帖称:「准闰正月二日,给使下赴上都贰百柒拾绢,每人五疋,计壹千三百伍拾疋。准贞元廿一年二月六日,每人各给绢五疋者。」旧例无有禄给僧之例,今度禄时与僧等,但不入京留置。一判官已下水手已上,每人各赐五疋,更无多少。

八日,得长判官闰正月十三日书札,称对见天子之日,殊重面陈,亦不蒙许。仍深忧怅者。

十四、十五、十六日,此三个日是寒食日。此三日天下不出烟,吃寒食。

十七日、十八日为向楚州,官私杂物等,载船里。

十八日,斋后,请益、留学僧等出开元寺,往平桥馆候船。诸官人未驾船。

十九日早朝,诸官人入州,拜别相公。申时,驾船。载人物船,十个只,平桥馆东驻留。

廿日,缘公事未备足,不得进发。午时,先入京使内监国信春道宿祢永藏、杂使山代吉永、射手上教继、长州判官傔从白鸟、村清岑等十余人,乘一船来,便闻大使等以今月十二日到楚州住。缘上都不得卖买,便前件人等,为买杂物来。又闻大使以下卧病,辛苦无极,病后渐可。第二舶判官藤原丰并路间卧病,不任辛苦,死去。自外诸人并皆平善。真言请益圆行法师入青龙寺。但得廿日雇廿书手,写文疏等。法相请益法师不得入京。更令弟僧义澄冠,成判官傔从令入京。勾当军将王友真相随向楚州去。不许永藏等卖,即打鼓发去。监国信传大使宣云:「请益僧发起台州之事,大使到宣三四度奏请,遂不被许。」第四舶射手一人、水手二人,缘强陵唐人,先日捉缚,将州枷,未被免。未时出东廊水门,不久之间,第四舶监国信并通事,缘买断色,相公交人来唤,随使入州去。诸船到禅智寺东边停住,便入寺巡礼。晓际,第四舶通事、知乘等被免趍来。长官傔从白鸟、清岑、长岑、留学等四人,为买香药等,下船到市,为所由勘追,舍二百余贯钱逃走,但三人来。

廿一日,早朝发去。大使傔从粟田家继,先日为买物,下船往市,所由捉缚,州里留,今日被免来。又第四舶射手被免放来。到江阳县回船堰夜宿。

廿二日辰时,发。射手身人部贞净于市买物,先日被捉,闭缚州里,今日被放来,又不失物。不久之会,第四舶射手、水手二人被免来。史越智贞原先日往市买物,所由报州请处分,今日趍来。暂行到常白堰常白桥下停留,暮际且发,入夜暗行。亥时到路巾驿宿住。

廿三日,早朝发。辰时,高邮县暂驻。北去楚州宝应县界五十五里,南去江阳县界卅三里。出扬州东廊水门,从禅智寺东,向北而行。戌时,过宝应县管内行贺桥,暂行即停。丑时,发行。

廿四日卯时,到宝应县白田市。市桥南边有法花院。辰时到宝应县停驻。近侧有安乐馆,南去扬州高邮县一百廿里,北去州八十里。午时到山阳县,去州六十五里。申后,到楚州城。判官、录事等下船入驿馆拜见大使,请益、留学僧等暮际入馆,相见大使、判官等。大使宣云:「到京之日,即奏请益僧往台州之事;雇九个船,且令修之事。礼宾使云:未对见之前,诸事不得奏闻。再三催劝上奏,但许雇船修理,不许遣台州。蒙报称:『使者等归国之日近。自扬州至台州,路程遥远,僧到彼求归期,计不得逢使等解缆之日,何以可得还归本国?仍不许向台州。但其留学僧一人,许向台州。五年之内,宜终给食粮者。』对见之日复奏,全不许。后复重奏,遂不被许,此愧怅者。」语话之后,入开元寺,住于厨库西亭。

廿五日,相见真言请益圆行法师语云:「大使在京,再三上奏,请益令住寺里。又不许。后复上奏,仅蒙许,令住青龙寺。于义真座主所十五日,受胎藏法,供百僧,不受金刚界法。」

廿六日早朝,全雅来。缘官不交住寺,移住龙兴寺,相去五里。从扬州有牒,牒楚州并勾当王友真及日本国朝贡使。案其状称:「留学圆载、沙弥仁好、傔从始满,朝贡使奏请往台州学问,奉宜依所请。件圆载等牒,请往楚州别朝贡使,回到扬州,便往台州。奉相公判,准状者。今别朝贡使讫,拟遣台州。同军将王友真,勾当押领僧等,雇一小船早送来,州司待发给粮。奉相公判,准状者,州宜准状者。」具在牒文。王友真催劝,不许纵容。日本国持节大使正三品、行大政官左大辨、守镇西府都督参议,参议是此间平章事。大唐国云麾将军,是二品。检校大常卿,是文官正三品官。兼左金吾卫将军是武官第一,国亲所除职也。正三品。员外置同正员。

廿七日,留学僧为向扬州,排比随身物。斋后,本国使赐留学僧束絁卅五疋、帖绵十叠、长绵六十五屯、砂金廿五大两,充学问料。朝贡使赐勾当王友真酒饮惜别。斋后,本国相公唤留学僧,赐沙金,流泪慰别。圆澄称:「去月四日从长安发归,十三日至填州甘堂驿,拟留楚州,更不向扬州。官人等从在京之日,沉病辛苦。然去月十三日,入内里廿五人,录事不得从。会集诸蕃五国。南照国第一立,日本国第二,自余皆王子,不冠,其形体屈丑,皮毡等。又留学生道俗不许留此间。圆载禅师独有许往留台州,自余皆可归本乡。又请益法师不许往台州。左右尽谋,遂不被许。是以叹息者。」大座主寄上天台山书一函,并纳袈裟及寺家未决,修禅院未决等,并分付留学僧既了。

廿八日,斋后,留学僧并傔从二人与勾当王友真驾船向扬州发去,惜别惆怅。

三月一日,本国相公令本国画工三人于开元寺画妙见菩萨、四天王像,是海中漂没之时所发愿也。

二日,晚头,功毕。

三日,相公于开元寺设斋,供六十余僧,舍钱七贯五百文,以充斋儭二色。斋后,天台山禅林寺僧敬文从扬州来,寄送本国无行法师书札一封,寄上圆澄座主书状一封。是敬文从扬州来,在路不逢圆载阇梨。乍到拟入开元寺,缘者门人不放入,移住崔家禅院。遣惟正慰问,兼赠细茶等。夜头,本国相公为遂海中所发之愿,于开元寺堂里点千盏灯,供养妙见菩萨并四天王。便令重誓:去年漂没之时,更发愿,到陆之日,准己身高,画妙见菩萨十躯、药师佛一躯、观世菩萨一躯;岸之后,公事繁多,兼在旅中,诸事难备,不能修造,到本国之日,必将画造前件功德云云。此州不作三月三日之节。

四日,斋后敬文禅师向扬州发去,语云:「到扬州便发,共圆载阇梨向天台山去。兼先分付无行和尚信物,转与天台座主」云云。

五日,斋后,前画胎藏曼荼罗一铺五副了,但未彩色耳。又缘求法难遂,可留住唐国之状,献大使相公。且状在别。相公报宣云:「如要留住,是为佛道,不敢违意,要住即留。但此国之政极峻,官家知闻,便导违之罪,有扰恼欤。但能思量耳」云云。

十七日,运随身物载第二船,与长判官同船。其九只船,分配官人,各令船头押领,押领本国水手之外;更雇新罗人谙海路者六十余人,每船或七或六或五人。亦令新罗译语正南商可留之方便,未定得否。

十九日,州判史设酒饯屈相公,相公不出,但判官已下绯之人入州受饯。斋后,请益僧出寺赴船。

廿二日早朝,沙金大二两、大腰带一,送与新罗译语刘慎言。卯时,朝贡使出馆往船处,参军已上皆骑马,遏道人八人。巳时,解除上船,祭住吉大神。请益僧等驾第二船,船头长岑判官。第一船节下。第三船菅判官。第四船藤判官。第五船伴判官。中丞军将,令监送九只船。又有,转牒海州、登州路次州县支给。第一船水手甑稻益,缘在楚州馆逢史生越智贞原傔人飞丧,限月内不许驾船。节下判令驾监送军将船。酉时,动棹使发,出河到大淮之南边停宿。

廿三日,未时,刘慎言细茶十斤、松脯赠来,与请益僧。申时,闻唐人道:「第二船使,以今月十四日,发自海州东海县。」未详虚实。此楚州北有大淮,自西而东流,所谓大淮横涉,到于东海。」夜头,请益僧送延历寺消息一通,分付大使傔从江博士粟田家继。

廿四日酉时,打鼓进发,出河入淮中停宿。

廿五日,卯时发。风吹正西,乘淮东行。未时到徐州管内涟水县南,于淮中停宿。风色不变。缘第一船新罗水手及梢功下船未来,诸船为此拘留,不得进发。通夜信风不变。

廿六日早朝,风变西南,打鼓发行。潮逆风横,暂行即停。午后又发。未时第一船、第三船已下八个船,自淮入港,到桥笼镇前停住。第二船不入港,从淮直行当镇西南,于淮中停住去余诸船五六来里。风吹东南,入夜稍正东。从海口一船来,便问何处来?船人答云:「从海州来。日本国第二船以今月廿四日,出海州到东海县,昨见未发」云云。子时闻第一船打鼓发,即第二船奉碇在前去。

廿七日卯时,去淮口七十余里,逆潮暂停。余船随后追来。风吹西南,众人共言:「缘淮曲回,见风有变,近日风途,只应是西风」云云。巳时行。午时东北风吹,未到海口廿许里,掷碇停住。暮际,艮风雷雨。

廿八日,天晴。巳时,为得顺风,祭住吉大神。午时风变东南。夜头风变西南。

廿九日平明,九个船悬帆发行。卯后从淮口出,至海口,指北直行。送客军将,缘浪很高,不得相随。水手稻益驾便船向海州去。望见东南两方,大海玄远。始自西北,山岛相连,即是海州管内东极矣。申时,到海州管内东海县东海山东边,入澳停住。从澳近东,有胡洪岛。南风切吹,摇动无喻。其东海山纯是高石重岩,临海崄峻,松树丽美,甚可爱怜。自此山头,有陆路到东海县,百里之程。

四月一日,天晴,云气趍骚。未时,节下已下登陆岸,祀祠天神地祇。不久之顷,雨下,艮风稍切,波浪猛涌,诸船踊腾。小澳多船,数有相触,惊怕殊多。留学僧为送叡山,在楚州分付音信书四通、黑角如意一柄,转付记传留学生长岑宿祢归国既了。官人祭祀之后,共议渡海。新罗水手申云:「自此北行一日,于密州管东岸,有大珠山。今得南风,更到彼山修理船,即从彼山渡海,甚可平善。」节下应之,而诸官人不肯。

二日,风变西南,节下唤集诸船官人,重议进发,令申意谋。第二船头长岑宿祢申云:「其大珠山计当新罗正西,若到彼进发,灾祸难量。加以彼新罗与张宝高兴乱相战,得西风及乾坤风,定贼境。案旧例,自明州进发之船,为吹新罗境。又从扬子江进发之船,又新罗。今此度九个船,北行既远,知近贼况,更向大珠山,专入贼地,所以自此渡海,不用向大珠山去。」五个之船同此议。节下未入意,敌论多端。戌时,从第一船遣书状,报判官已下。其状称:「第二、三、五、七、九等船,随船首情愿,从此渡海。右奉处分,具如前者。」随状转报既了。夜头风吹,南北不定。

三日,第一船昨夜处分之状,令长判官等五船头署名。第二船署史生名,余四船不列署名。得金正南书,称:「第二、三、五、七、九等从此过海,宜迁驾第七、八船者。」

四日卯时,请益僧及惟正、惟晓、丁雄满为相随相公往密州留住,下第二船,迁驾第八船。西风不变。第八船头伴宿祢报相公请处分。蒙相公判,宜依僧等情愿者。第二船头长岑宿祢诣相公船,重闻渡海之事。其意犹依先议。相公宣云:「夜看风色,风色不变,明日早朝从此过海;如有风变,便向密州界耳者。」

五日平明,信风不改。第一船牒称:「第一、四、六、八等船,为换作船调度,先拟往密州界修理船,从彼过海。今信风吹,因扶弱补脆,从此过海,转报诸船者。」请益僧先在楚州与新罗译语金正南共谋,到密州界留住人家,朝贡船发,隐居山里,便向天台,兼往长安。节下不逆斯谋。今诸船从此过海,不随节下往密州界之议。加以信风连日不变,所以第一船,只随从此过海之说,解缆拟发。仍所求得法门一簏、两部曼荼罗坛样等,盛皮大箱一合,寄付第八船头伴宿祢,兼付随身物。请益僧、惟正、惟晓,水手丁雄满四人下船,留住岸上。节下赐金廿大两。诸人临别,莫不惆怅。比至辰时,九个船上帆进发,任风指东北直行。登岸望见白帆绵连,行在海里。僧等四人,留住山岸。为斋时,寻水入深涧。不久之间,有闻多人声,惊怪,望见有一船到泊船处,拾有余人,下碇停住,从船处来问僧等在此之由。僧等答云:「僧等本是新罗人,先住楚州,为往密州,有相议之由,暂驾朝使船随相来。朝贡使船今日过海,所以下船留此」云云。船人等云:「吾等从密州来,船里载炭向楚州去。本是新罗人,人数十有余。和尚等今在此深山,绝无人家,亦当今无船往密州,夜头宿住否?为复寻村里行,如久在此,不知风雨,隐居何处?」僧等在此绝涧忽逢斯等,不知所为,所随身物乃至食物,与船人,不留一物。更恐谓有金物,同心(煞-)害,便道:「向村里去。」船人等语云:「从此南行,踰一重山,廿余里方到村里。今交一人送去。」便将一人,相从进行。石岩崄峻,下溪登岭。未知人心好恶,疑虑无极。涉浦过泥,申时到宿城村新罗人宅,暂憩息,便道新罗僧从密州来此之意。僧等答云:「新罗僧庆元、惠溢、教惠等乘便船,来到此间,一两日宿住,请勾当垂愍交住。」爰村老王良书云:「和尚到此处,自称新罗人,见其言语,非新罗语,亦非大唐语。见道日本国朝贡使船,泊山东候风,恐和尚是官客,从本国船上逃来。是村不敢交官客住,请示以实,示报,莫作妄语。只今此村有州牒,兼押衙使下有三四人在此探候。更恐见和尚,楚捉入州」云云。思虑之会,海州四县都游将下子巡军中张亮、张茂等三人,带弓箭来问从何处来?僧等拟以实答,还恐人称有罪过楚捉,即作方便设谋,便虚答之:「僧等实是本国船上来,缘病暂下船,夜宿不觉船发,雇人到此,请差使人送去」云云。爰军中等的然事由,僧将僧等,往村长王良家,住军中请,具录留之由与押衙。僧等便作状交报,其状称:「日本国朝贡使九个船,泊东海山东岛里候风。此僧缘腹病兼患气,以当月三日下船,傔从僧二人、行者一人,相随下船,寻水登山里,日夜将理,未及平损。朝贡使船为有信风,昨夜,早朝到船处,觅之不见矣。留绝岸,惆怅之际,载炭船一只来,有十人在,盂、具问事由,便教村里。僧等强雇一人,从山里来到宿城村,所将随身物,及衣服、周宛、文书、澡瓶,及钱七百余,笠子等。如今拟往本国船处驾船归国,请差使人送。」爰子巡军中等更加别状,遣报押衙都游奕所。入夜,自亥时雷鸣洪雨,大风切吹。雷电之声,不可听闻。雨恶风,不可相当。比及丑时,雷雨并息。风色有变。早朝访问,多道北风。

六日,天晴,县家都使来请状,依昨样作状与之。子巡将等差夫二人,遣泊船处,令看彼船发未,但缘使者迟来,不可得发去。子巡将张亮云:「今差夫一人,将和尚随身衣服,到第二舶处,到山南,即觅驴驮去。在此无处借赁驴马者。」晚头,县都使来云:「余今日且行,明日在山南作馎饨,兼雇驴,待和尚来。须明日早朝但吃粥,早来。斋时已前,到彼空饭。」语了即去。少时,押衙差州司衙官李顺把状走来,其状称:「彼九只船发未,专到那岛里看定虚实。星夜交人报来者。」子巡张亮据看船使说,便作船已发并不见之状,差人报示于押衙所。

七日卯时,子巡军中张亮等二人,雇夫令荷随身物,将僧等去。天暗云气,从山里行,越两重石山,涉取盐处,泥深路远。巳时,到县家都使宅斋。斋后,骑驴一头,傔从等并步行。少时,有一军中迎来云:「押衙缘和尚等迟来,殊差使人催来。」未时到兴国寺。寺人等云:「押衙在此,不得待迟来,只今发去。」寺主煎茶,便雇驴三头,骑之发去。驴一头行廿里,功钱五十文,三头计百五十文。行廿里到心净寺,是即尼寺。押衙在此,便入寺相看,具陈事由。押衙官位姓名:海州押衙兼左二将军将四县都游奕使、勾当蕃客、朝议郎、试左金吾卫张实。啜茶之后,便向县家去。更雇驴一头,从尼寺到县廿里。晚头到县,到押司录事王岸家宿。驴功与钱廿文,一人行百里,百廿文。

八日早朝,吃粥之后,押衙入县,少时归来。县令通直郎守令李夷甫,县丞登仕郎前试太常寺奉礼郎摄并崔君原,主簿将仕郎守主簿李登,县尉文林郎尉花达,捕贼官文林郎尉陆僚等,相随押衙来看,共僧等语话。主人与县令等设酒食,吃饭即归。押衙及僧等斋后出王录事宅,向舶处。押衙与八个军中,排比小船,驾之同发。县令李夷甫以新面二斗寄张押衙献州刺史。第二船在前路小海,押衙道:「此县是东岸,州在西岸。良判官缘病来上舶船。从此小海西岸有海龙王庙,良判官只今于此庙里安置。今拟往彼良判官处,令相看」云云。上帆直行,从舶边直过。僧等且欲上舶,押衙不肯。未时,到海龙王庙,相看良岑判官、粟录事、纪通事、神参军等,具陈留住之由,兼话辛苦之事。判官等闻之,或惆怅,或欢来。此间,其和录事病在舶上,法相请益戒明法师,并新罗译语道玄等,同在舶上。乍到得相看,押衙云:「三僧入州,略看大夫,便合稳便。」僧等三人相随押衙入州去,从神庙西行三许里,到州门前。押衙及将等先入内报,少时,唤僧等且入。至刺史前,椅子令座,问拋之由,令押衙申。刺史姓颜名措,粗解佛教,向僧等自说。语话之后,便归神庙。刺史颜大夫差一军将,令相送僧等三人及行者,暂住海龙王庙。从东海山宿城村至东海县一百余里,是山路,或驾或步,一日得到。从六日始,东北风吹,累日不改。恐彼九只船,逢雷雨恶风之后,不得过海欤,忧怅在怀。僧等为求佛法,起谋数度,未遂斯意。临归国时,苦设留之谋,事亦不应,遂彼探觅也。左右画议,不可得留。官家严检,不免一介。仍拟驾第二舶归本国。先在扬州、楚州觅得法门并诸资物,留在第八船。临留所将随身之物,胡洪岛至州之会,并皆与他。空手驾船,但增叹息,是皆为未遂求法耳。

九日,风犹艮隅。夜头,风受西方。

十日,亦西起。未时,良岑判官出庙上船,僧等相随上舶,相看戒明法师及道玄阇梨等。粟录事、纪通事为有勾当事,未上船。

十一日卯时,粟录事等驾舶便发,上帆直行。西南风吹,拟到海县西,为风所扇,直浅滨。下帆摇橹,逾至浅处,下棹衡路驻。终日辛苦,仅到县。潮落,舶居泥上,不得摇动,夜头停住。上舶语云:今日从宿城村有状报称:「本国九只船数内,第三船流密州大珠山。申时,押衙及县令等两人来宿城村,觅本和尚归船处。但其一船流莱州界,任流到密州大珠山。其八只船,海中相失,不知所去」云云。亥时,曳缆拟出,亦不得浮去。

十二日平旦,风东西不定,舶未浮去。又从县有状报良岑判官等,称:「朝贡使船内,第三船流当县界,先日便发者。」未见正状。风变不定。

十三日早朝,潮生拟发缘风不定,进退多端。午后风起西南,转成西风。未时潮生,舶自浮流东行,上帆进发。从东海县前指东发行。上艇解除,兼礼住吉大神,始乃渡海。风吹稍切。入海不久,水手一人从先卧病,申终死去,裹之以席,推落海里,随波流。海色稍清,夜头风切,直指行。

十四日平明,海还白浊,风途不变。望见四方山岛不见。比至午时,风止,海色浅绿。未时,南风吹,侧帆向丑。戌时,为得顺风,依灌顶经设五谷供,祠五方龙王,诵经及陀罗尼。风变西南。夜半风变正西,随风转舳。

十五日平明,海水绀色,风起正西,指日出处而行。巳时风止;未时东南风吹,侧帆北行。水手一人病苦死去,落海里。申时,令卜部占风,不多宜,但占前路,虽新罗界,应无惊怪云云。舶上官人,为息逆风,同共发愿,祈乞顺风。见日没处,当大棹正中。入夜祭五谷供,诵般若、灌顶等经,祈神归佛,乞顺风。子时,风转西南,不久变正西。见月没处,当舻桅仓之后。

十六日平明,云雾雨气,四方不见。论风不同,或云西风,或云西南风,或云南风。望见晨日,当于舳小棹腋门,便知向东北去。侧帆而行。或疑是南风欤。上天虽晴,海上四方重雾塞满,不得通见。今日始主水司,以水仓水充舶上人:官人已下,每人日二升;傔从已下水手已上,日每人一升半。午未之后,见风色多依东南,指子侧行。雾晴天云,于艮坎坤,有凝云塞。请益僧违和,不多好,不吃饭浆。入夜洪雨,辛苦无极。

十七日早朝,雨止,云雾重重,不知向何方行。海色浅绿,不见白日,行迷方隅。或云「向西北行」,或云「向正北行」,或云「前路见岛」。进行数,海波似浅。下绳量之,但有八寻。欲下碇停,不知去陆远近,有人云:「今见海浅,不如石暂住。且待雾霁,未分明。方定进止。」众咸随之。下碇系留,仅见雾下有白波击激,仍见黑物,乃知是岛不久,雾气微霁,岛体分明。未知何国境,便下艇,差射手二人、水手五人,遣令寻陆地,问其处名。雾气稍晴。北方山岛相连,自东南始至于西南,绵连不绝。或云「是新罗国南边。」令卜部占之,称「大唐国」,后道「新罗」。事在两盈,未得定知。持疑之际,所遣水手、射手等,将唐人二人来,便道:「登州牟平县唐阳陶村之南边,去县百六十里,去州三百里。从此东有新罗国。得好风,两三日得到」云云。船舶上官人赐酒及绵,便作帖报州县。缘天未晴,望见山头未得显然。东风吹,日暮雾弥暗。

十八日,改食法,日每人糒一升,水一升。东风不变。又此州但有粟,其粳米最贵云云。请益僧为早到本国,遂果近年所发诸愿,令卜部祈祷神等。火珠一个祭施于住吉大神,水精念珠一串施于海龙王,剃刀一柄施于主舶之神,以祈平归本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