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曰:佛经以杀生罪重,地狱斯罚,冥科幽司,应若影响,余有疑焉。何者,夫四大之体,地水火风耳。结而成身,以为神宅,寄生李栖照,津畅明识。虽托之以存,而其理天绝。岂唯精粗之间,固亦无受伤之地。灭之既无害于神,亦犹灭天地间水火耳。又问万物之心,爱欲森繁,但私我有已,情虑之深者耳。若因情致报,乘惑生应,则自然之道,何所寄哉。

答曰:意谓此二条,始是来问之关键,立言之津要。津要既明,则群疑同释。始涉之流,或因兹以悟。可谓朗滞情於常识之表,发奇唱於未闻之前。然佛教深玄,微言难辩,苟未统夫指归,亦焉能畅其幽致。当为依停大宗,试叙所怀。

推夫四大性,以明受形之本。则假於物。托为同体,生若遗尘,起灭一化,此则慧观之所入,智刃之所游也。于是乘去来之自运,虽聚散而非我。寓群形於大梦,实处有而同无。岂复有封於所受,有系於所恋哉。

若斯理自得於心,而外物未悟,则慧独善之无功,感先觉而兴怀。於是思弘道以明训,故仁恕之德存焉。若彼我同得,心无两对,游刃,则泯一玄观,交兵,则莫逆相遇。伤之岂唯无害於神,固亦无生可杀。此则文殊按剑,迹逆而道顺,虽复终日挥戈,措刃无地矣。若然者,方将托鼓舞以尽神,运干戚而成化。虽功被犹无赏,何罪罚之有耶。若反此而寻其源,则报应可得而明,推事而求其宗,则罪罚可得而论矣。

尝试言之。夫因缘之所感,变化之所生,岂不由其道哉。无明为惑纲之渊,贪爱为众累之府。二理俱游,冥为神用,吉凶悔吝,唯此之动。无明掩其照,故情想凝滞於外物。贪爱流其性,故四大结而成形。形结,则彼我有封。情滞,则善恶有主。有封於彼我,则私其身而身不忘。有主於善恶,则恋其生而生不绝。於是甘寝大梦,昏於同迷,抱疑长夜,所存唯着。是故失得相推,祸福相袭。恶积而天殃自至,成则地狱斯罚。此乃必然之数,无所容疑矣。何者,会之有本,则理自冥对。兆之虽微,势极则发。是故心以善恶为形声,报以罪福为影响。

本以情感,而应自来,岂有幽司,由御失其道也。然则罪福之应,唯其所感,感之而然,故谓之自然。自然者,即我之影响耳。於夫主宰,复何功哉。请寻来问之要,而验之於实。

难旨全许地水火风结而成身,以为神宅,此即宅有主矣。问,主之居宅,有情耶,无情耶。若云无情,则四大之结,非主之所感也。若以感不由主,故处不以情,则神之居宅无情,无痛痒之知。神即无知,宅又无痛痒。以接物,则是伐卉翦林之喻,无明於义。若果有情,四大之结,是主之所感也。若以感由於主,故处必以情,则神之居宅,不得无痛痒之知。神既有知,宅又受痛痒,以接物,固不得同天地间水火风,明矣。因兹以谈,夫形神虽殊,相与而化,内外诚异,浑为一体。自非达观,孰得其际耶。苟未之得,愈外愈迷耳。

凡禀形受命,莫不尽然也。受之既然,各以私恋为滞。滞根本不拔,则生理弥固。爱源不除,则保之亦深。设一理逆情,使方寸迷乱,而况举体都亡乎。是故同逆相乘,共生仇隙,隙祸心未冥,则构怨不息。从复悦毕受恼,情无遗憾,形声既着,同影响自彰。理无先期,数合使然也,虽欲逃之,其可得乎。此则因情致报,乘惑生应。但立言之旨本导,故其会不同耳。

问曰,若以物情重生,不可致丧,则生情之由,私恋之惑耳。宜朗以达观,晓以大方。

岂得就其迷滞,以为报应之对哉。

答曰,夫事起必由於心,报应必由於事。是故自报以观事,而事可变。举事以责心,而心可反。推此而言,则知圣人因共迷滞以明报应之对,不就其迷滞以为报应之对也。何者,人之难悟,其日固久。是以佛教本其所由,而训必有渐。知久习不可顿废,故先示之以罪福。

罪福不可都忘,故使权其轻重。轻重权於罪福,则验善恶以宅心。善恶滞於私恋,则推我以通物。二理兼弘,情无所系,故能尊贤容众,恕已施安。远寻影响之报,以释往复之迷。迷情既释,然后大方之言可晓,保生之累可绝。夫生累者,虽中贤犹未得,岂常智之所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