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创教,虽不主张以苦行来求解脱之道,一味的苦行,终亦无从求得解脱之道。但是,佛陀鼓励弟子们的头陀行,并亦赞叹弟子们的头陀行,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其实,佛陀是既不主张苦行,更不主张生活得富裕的。 所以佛陀成道后的最初数年,没有住处,在何处坐下说法,何处便是道场,乃 至连茅棚都没有的,印度的气候,印度的热带树林,使人能在树下居住而不以为苦。故在弟子们求度出家时,比丘有四依止:①粪扫衣;②常乞食;③树下住;④陈弃药。人不能离了衣食住药而活命,但以最低的要求来达到活命的目的,所以规定依此四事,称为四圣种。比丘尼的形体太弱,所以不许树下住,而只有三依止。

由于树下住的规定之中,可以见出佛教生活的基本精神。然到后来,僧团中的人数多了,分子也复杂了,尤其是释迦族的许多贵族子弟出了家,就有些人过不惯经常在树下露宿的生活了。第一所房子,是阐陀比丘造的,但被佛陀命令阿难尊者捣毁了。可是,终究未能坚持下去,因为有人病了,所以佛陀准许比丘可以造房。有的自己作,有的则由信施作。不过有规定,那就是长不过佛的十手,广不过佛的七手(佛的每手约为二尺)。并且还要求得僧团的审察通过。

至于规模宏大的寺院,是从竹林精舍及祗园精舍开始,此后的大寺院,也就陆续地建起来了,舍利弗、目犍连、大迦叶、都是有名的督建大寺院的营事比丘。

于是,也有造寺的建筑规定了,例如根本说一切有部杂事卷十中说:“如佛所说,造苾刍寺,僧房应作五层,佛殿应作七层,门楼七层;若造尼寺,房应三层,佛殿五层,门楼五层。”

不但建筑大寺院,并且许可在寺中的壁上作画。杂事卷十七中说:“佛许给孤独长者于寺中壁上画。并示于门两颊作执杖药叉,次傍一面作大神通变,又于一面作五趣生死之轮,檐下作本生事,佛殿门傍作持鬘药叉,讲堂处画老宿苾刍说法,食堂画持饼药叉,库房门傍画持宝药叉,安水堂处画龙持水瓶著妙璎珞,浴室火堂画多少地狱变,瞻病堂画如来像躬自看病,大小行处画死尸形容可畏,若于房内,应画白骨骷髅。”这是寺院有壁画的最初记载。

因此,在比丘四依止中,树下住的规定之下,又有开缘了:比丘应在树下住,若有庄严宏伟的寺院可住者,也可受住,不算违犯。

有了建寺的风气之后,又为僧团中带来了一项纠纷:僧制是以戒猎的先后而序长幼的,一些戒长而又不愿营建寺舍的比丘,便找机会,见到戒小的比丘建好寺舍,便去占居,弄得一些下座比丘辛苦不堪,而竟无寺可住。于是佛陀制定,营事比丘有住寺的优先权。在五分律卷二十六中有这样的记载:“佛言:应量其工夫多少,极多听至十二年住。应白二羯磨与之……若治房工夫,极少三分之一,听从僧求随意住。”也就是说:对于营建寺舍的负责比丘,寺院建成后,仍不属己,仍须向僧团中求索,大众通过后,最多不得优先住过十二年 。

这与中国比丘负责建寺之后,即以开山祖师自居,且有权终身支配乃至左右以至后代者,便不能同日而语了。佛制僧产公有却多变质了。至于一般俗人建寺而后成为董事长或管理人者,更是佛法之所不容的事。建寺的目的,不外两种:第一是为安众修持,第二是为弘法度众。

所以,寺院的是否壮丽雄伟,可以说明此一地区精神生活的高下。大家重视宗教精神的道德生活,宗教的寺院必定建筑得富丽堂皇,否则便可说明那是一个道德堕落的社会。至于寺院,虽有很多人在募款建筑,但皆小家子气,故有人说,大陆 最小的寺院,也比台湾最大的寺院大。这虽不是绝对的事实,但也并未夸张了多少,原因是没有人才。古来高僧避处山林,虽不广事募化,仍能感得龙天拥护,信施源源不绝而来。由于道风的感召,一天天地人众多了起来,人多了必须加建房舍,于是寺院的规模也就日渐宏大起来。只要发心成就人众,便自然有饭吃,自然有房舍居住。故于高僧驻锡之地,每每皆是从荒山平地中兴起伟大的建筑物来,他们虽然人众事多,仍有修持学习的机会。所以越化越多,也越化越大。

在今日,发心建寺者,未必皆为安众与化众着想,特别是一些出家不到一年半载,不知佛法为何物的人,他们募化建寺,只凭一股热心而已。

当然,佛教的寺院能够日益多起来,总是好的,最低限度,寺里供的有佛菩萨圣像,能让人家礼拜生信,总是好的。不过,寺院的建筑,总也不能与其本来而应有的作用完全脱节。如果寺院建好之后,既不安众修持,也不化众弘法,那就无异是多余的浪费了。可叹的,现在的建寺者,多半是为安他自己而非安众,住众而使之修持或指导修持者,那就更加少了。至于弘法度众,除了以经忏应赴,也多无法可弘。

因此在今日谈建寺,建寺者的精神是可佩的,在其目标或宗旨上,则应该要提高一层。也就是说:除了安己也要安众,除了自修也要化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