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育王以后的王朝及佛教艺术  第一节 王朝的兴替

孔雀王朝的没落

印度的政局,在阿育王的祖父未建孔雀王朝以前,国内不能统一,异族也由西北不断地入侵;孔雀王朝兴起,驱走了由亚历山大所留下的希腊势力,至阿育王时,印度始出现大一统的局面。可是,阿育王信佛过盛,佛教因阿育王而大兴,阿育王的崇佛,做广大布施,动辄以百万计,建佛舍利塔八万四千座,修精舍,厚供僧,乃至使外道因贪利养之丰而入王建的鸡园寺僧伽,破坏僧伽的和合,不能和合诵戒者达七年之久。阿育王对於佛教乃至三以阎浮(国土)施。

因此,引起三种后果:1.佛教因生活富裕而僧侣分子复杂堕落;2.国家因连年大做修福的佛事而库府空虚;3.外道因见国王偏为佛教常做无遮大施而妒嫉愤慨。以致到王之晚年,王储及大臣,制王仅能取得半个阿摩勒果供僧。但这不是佛所希望的事,释尊尝有辄施之劝,及留乳之训;也就是说,应当量力衡情而做布施。后世佛徒每劝信众效菩萨精神,尽舍内外所有的一切,用意虽善而违世之常情,殊为可惜!

孔雀王朝三传而至阿育王,三王皆崇佛教而国力日益强大,至阿育王而达鼎盛。阿育王一死,国势顿变,固由於嗣君之无能、仇佛。即其子达摩沙陀那王,依耆那教所传,尝於五印度建立耆那教寺院;其孙十车王,则为邪命外道造三洞窟精舍;其重孙多车王,不孚众望,被大将补砂密多罗(Pusyamirowa)取得婆罗门国师之助,举兵权而弑王自立。孔雀王朝历六王经一百三十七年(西元前三二二 -一八五年),至此而亡。佛教不为阿育王的子孙所重,且为所仇,僧徒因之四散而向西南及西北发展。同时,阿育王逝后,达罗维荼族勃兴於南印,希腊及波斯人则进窥於西北印,印度又成分裂局面。

中印的法难

补砂密多罗是孔雀王朝多车王时的将领,得婆罗门国师之助而拥兵自立,仍都於孔雀王朝的华氏城,建立熏迦王朝,此王既以婆罗门为国师,故用其言,以孔雀王朝之衰亡,归咎於崇信无神及无诤的佛教。因此,重行曾为阿育王所严禁的马祀(Asvamedha),行马祀之后,西征而得小胜,婆罗门教士便大振厥辞。

於是,藉政治的阴谋,推行广大的排佛运动。当时佛教所受苦厄的程度,传记多不详尽,唯据《阿育王传》、《舍利弗问经》等而知其大略。《舍利弗问经》说补砂密多罗王,希望能与阿育王同样的名事不灭,但他自知威德不及先王,先王造八万四千塔并舍倾国的财物供养三宝而留盛名,他便相反地毁塔灭法,残害息心(在家出家)的四众佛子而留盛名。於是,对於比丘、比丘尼、沙弥、沙弥尼,不问少长,集体屠杀,血流成川,并坏寺塔八百馀所,诸清信士,也遭囚系鞭罚。当时有五百罗汉,登南山而得幸免於劫。

又据《大毘婆沙论》卷一二五(《大正藏》二七·六五五页中)之末的记载:“昔有一婆罗门王,名补沙友,憎嫉佛法,焚烧经典,坏窣堵波,破僧伽蓝,害苾刍众,於迦湿弥罗国一边境中,破五百僧伽蓝,况於馀处。”这就是指的补砂密多罗王西征得小胜时,在迦湿弥罗边境,所做的排佛运动。《舍利弗问经》所指是在中印华氏城的情形,五百罗汉登南山,当是指的部分佛教僧人,离开中印的摩揭陀国,而到南印去了。

可是,摩揭陀的熏迦王朝在灭佛之后,传到第十主地天王时,仅一百一十二年(西元前一八五-七三年),也由婆罗门大臣婆须提婆,又得婆罗门国师的赞许,而行篡位,别建迦纳婆王朝,四传至善护王时,计四十五年(至西元前二十八年),即为南印案达罗的娑多婆诃王朝(Sa-tava-hana)所灭。婆罗门教在中印的复兴,终无以救摩揭陀王朝(即熏迦王朝)的衰亡!佛教在南印及西北印兴,却又见其国势的强盛。

中印自此即为南印的案达罗所兼并,南方建立的案达罗王朝,即与北方的贵霜王朝对峙,成了南北朝的形势。

案达罗王朝

阿育王后,摩揭陀帝国的领土,次第缩小,据於东南印度达罗维荼民族的分支案达罗族,即乘孔雀王朝的衰微而告独立。在西元前二四○至二三○年顷,尸摩迦(Simuka)王,兴起娑多婆诃王朝,建都於驮那羯磔迦(Dhanakataka)等地,领有德干(Deccan)高原地方。西元前二十八年,兼并了中印的摩揭陀,到了西元后一○六年顷,乔达弥普特罗·悉达卡尔尼王(Gautaml-a-takarn.i),又将领土扩张至西印度,但在此王殁后,中印及西印的地方即告失离,西元二二五(亦云二三六)年顷,此一王朝即告灭亡。

在宗教信仰,案达罗的娑多婆诃王朝,诸王多信奉婆罗门教,其中亦有信仰耆那教及佛教的君王,并加以保护及弘扬,英主悉达卡尔尼王,及其母后,即对贤胄部的僧徒,布施洞窟精舍;又有娑多婆诃王,以黑山峰的洞窟施与龙树,推定此王即为於西元一七三至二○一年顷的乔达弥普特罗·耶耆那舍利王(Gautaml-purowa yajn~asri)。

在锡兰方面,有一位木叉伽摩尼王,在阿罗陀补罗,建设精舍、大塔、铜殿等,厚供僧伽。由於诸王的外护,佛教顺利发展,佛教未至之前,本来为供尼乾子(耆那教徒)而建的无畏山寺,也转而供给了大寺的长老摩诃帝须。其后又由诸多王臣的护持,建立的寺塔颇多。锡兰佛教本属印度的一支,本书当以另篇介绍,故此处从略。

弥兰陀王

自亚历山大入侵印度(西元前三二六年)之后,又有一位著名的希腊人德弥多利奥斯(Demerowois),率大军再占阿富汗而侵入印度,略信度河囗,占有恒河上游各地,建都於舍竭(奢羯罗 Sa-kala),弥兰陀王即是德弥多利奥斯的族人。

弥兰陀(Milinda)王,约在西元前一百六十年间即位。他对佛教有净信,曾就那伽斯那(Na-gasena 译作龙军,或音译那先)比丘问佛法,此事被集为一书,即是巴利文的《弥兰陀问经》,汉译的《那先比丘经》,与此大同。

据周祥光《印度通史》八八页称,当西元前一五五年间,喀布尔(Kabul)及旁遮普总督梅娜陀(Menander),率希腊大军进攻摩揭陀国,於是,摩偷罗、阿踰陀(Ayodhya-)、秣第密伽(Madhyamika)相继沦陷,至熏迦王朝的华氏城,双方大战,希军败退。不数年,补砂密多罗称王行马祀,凡祭马所经之邦,若甘作祭祀国的属邦者,即以军士加入祭马的卫队,否则即发生战争。希腊军队即因此而与统率祭马卫队的补砂密多罗之孙,婆苏密多罗(Vasumirowa)交锋,卒将希军击败於印度河两岸之地。

这位梅娜陀,便是弥兰陀王,简称为弥兰王,他先是印度大夏国驻喀布尔及旁遮普的总督,后继承印度大夏国的王位。他统治的领土,包括阿富汗斯坦、印度河流域、拉伽普大那(Rajaputana)及东部印度的一部分。他死之后,印度大夏分裂为二,最后一王为项茂斯(Hermanes),於西元前五十年间降於大月氏(塞族 Scythian)的贵霜王朝。

贵霜王朝

继希腊人之后,来到印度西北的,便是月氏族的入侵。据《汉书·西域传》载:“大月氏本居敦煌祁连间,至冒顿攻破月氏,而老上单于杀月氏,以其头为饮器。月氏乃远去,过大宛,西击大夏而臣之,都妫水北为王庭。”又说:“有五翎侯,一休密翎侯,二双靡翎侯,三贵霜翎侯,四顿翎侯,五都密翎侯。”

后汉书·西域传》条下,又说:“初,月氏为匈奴所灭,迁於大夏,分其国为五部翎侯。后百馀岁,贵霜翎侯邱就却,攻灭四翎侯,自立为王,国号贵霜,侵安息,取高附地,又灭濮达罽宾,悉有其国。邱就却年八十馀死,子阎膏珍 代为王,复灭天竺。”

月氏族本为蒙古种人,被匈奴从中国的甘肃山谷间赶到大夏(今之土耳其斯坦的布哈尔州),此时大夏为希腊人的殖民地,由亚历山大的部将建立小国。邱就却打败了希腊人,而建立贵霜王朝。希腊人败退南下,进入西北印的迦湿弥罗(今之喀什米尔,即由此来),月氏人紧随希腊人之后,也进入印度,到了阎膏珍的儿子迦腻色迦王(据V. A. Smith说,王在西元后一二○年即位)时,便成了印度中部以北的共主。迦腻色迦王的即位年代尚无确定,若根据他所铸银币考察,大概西元七十八年至一二三年,乃为其在位时期。(见周祥光《印度通史》一○○ 页)

印度佛教史上,迦腻色迦王的地位,与阿育王同被称为佛教王。文治武功,雄才大略,先后堪相辉映。建都於布路沙布逻(Purus.a-pura

今之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交界处的白夏瓦),东到阎牟那河流域,南自频阇耶(Vindhya)山脉到印度河囗,西与安息(今伊朗及阿富汗之一部)接壤,东北则亘葱岭之东。俨然是一大帝国。

据查耶斯华(K. P. Jayaswal)氏说,贵霜王朝的三十三王之中,仅前之十八王统领至中印度,中期以后,在迦摩普(Campa-)地方,有那伽斯那(Na-gasena)王朝(西元一五○-三四八年);在乔德(Gaud.a-)地方,有乔德王朝(西元?-三二○年),后来有普拉白维斯奴(Prabhavisn.u。)王出而将二朝合并。到了沙姆陀罗笈多(Samudra-gupta)王,创立笈多王朝,印度又归统一,笈多王朝的基础,则为其父旃陀罗笈多第一(Candragupta I)所奠立,那是西元三二○年间,是由世袭的土王之名而改为君王的。

南方的案达罗王朝,亡於西元二三六年间,北方的贵霜王朝,亡於西元三二 ○年间。接着便是笈多王朝的代兴。

阿育王以后的王朝及佛教艺术  第二节 迦腻色迦王与佛教

三百年间的佛教

从阿育王到迦腻色迦王之间,约有三百多年的印度史,不论宗教或政治,几乎是一片空白而不得其详,近代以来,由於古代遗物的发掘、考察,以及利用各种间接而模糊的资料对比、审查,总算已得其大略。在此期的佛教,据吕澄依荻原云来《印度之佛教》编的《印度佛教史略》本篇下一章第七节二段所述,大致有如下的五个区域:

最盛於南方的锡兰。次盛於印度西南的摩腊婆(Malava)。 又次为西北的信度。再次为北方的迦湿弥罗、犍陀罗。印度东北为耆那教的势力范围。

我们知道,中印度先为婆罗门教的复兴地,自案达罗王朝灭了摩揭陀王朝之后,南方大众部佛教思想也到了中印,乃至随着案达罗朝的西进而使西方的有部佛教,接受了大众部的感染,有部西方师经量部的出现,自非偶然。上座部有一部分学者之在东南印的,因中印法难而南避,接触了大众部的思想,形成了分别部的再进步。例如以波吒厘子城为中心的化地部及法藏部,法藏(即昙无德部)之有密教色彩,即是受了案达罗文化的影响,故与阿育王时的分别部不同,也即与先此分传到锡兰去的分别上座部不同。

在这阶段,婆罗门教初期的根基地西印及北印,已为佛教的势力所取代,在阿育王时盛行佛教的中印,反为婆罗门教所占领;婆罗门又向南而成了案达罗族的信仰,并且由案达罗文化的混合而产生了湿婆派的新婆罗门教。又由於案达罗王朝之到中印,佛教便在中印再兴。

南方锡兰的,当以另篇介绍。案达罗方面的,所知很少;唯有北方的有部一系,所留典籍最多,故仅就此介绍。

迦腻色迦王其人其事

迦腻色迦王的名字,见於佛教的记载,西藏及蒙古,亦有所传。西元一九○九年,斯邦内博士(Dr. Spooner)在西北印掘得一舍利函,函盖上即刻有迦腻色迦的名,此可证实古代印度确有其人,并在函之表面刻有“纳受说一切有部众”的字样,可见他是有部佛教的护法之王。

唯据迦腻色迦王时所铸的钱币图文之考察,王之信佛当是晚年的事,他早期发行的钱币,形式最美,以希腊语题字,并刻日月神像;其次发行的,以希腊文题古代波斯语,所刻亦为希腊、波斯、印度所尊的神像,但未见有释迦之像。

迦湿弥罗及犍陀罗的佛教,是始於阿育王时末阐提等之来化,因其环境特殊而渐自成一系,其特质是富於论典的撰述及对禅定的重视,故后来的论师、禅师,也十九是出於这一系的学者。

论师多了,便不能无诤,所以,迦腻色迦王对佛教的最大功德,即是促成第四次的结集。第四次结集有三种传说:

(一)玄奘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藏》五一·八八六页中-八八七页上)载:王因以道问人而解答各异,问了胁尊者,尊者即答:“如来去世,岁月逾邈,弟子部执,师资异论,各据闻见,共为矛盾。”王甚痛惜,乃发心宣令,召集圣哲,结集三藏。共五百贤圣,以世友菩萨为上首,次第造论、释经、释律各十万颂,计三十万颂九百六十万言,备释三藏。

(二)《婆薮盘豆法师传》(《大正藏》五○·一八九页上)中说:佛灭后五百年中,有迦旃延子罗汉,於萨婆多部出家,与五百罗汉及五百菩萨,共撰集萨婆多部阿毘达磨。

(三)西藏所传:迦腻色迦王於迦湿弥罗国的耳林精舍,集五百罗汉、五百菩萨、五百在家学者,使结集佛语。自此以后,十八部异说,悉认为真佛教,又记录律文;其经论有未记载的,今亦记录。

以上三说,《大唐西域记》仅以世友一人称菩萨,《世亲传》加上五百菩萨,西藏的又加上五百在家学者,并将此次结集形容成为通含一切的佛教,实则仅是一切有部的结集。因而,三说之中,当以《大唐西域记》较为可信。同时,此次结集的成果,是二百卷的《大毘婆沙论》,可是现存的该论之中,却有“昔迦腻色迦王时”的字样,推想其内容业已经过后人的增补了。

王与马鸣

中国及西藏所传,均说马鸣菩萨(Asvaghos.a)与迦腻色迦王有关。据传说,王进攻摩揭陀国,该国不敌即献佛钵及马鸣菩萨以求和。又据《大庄严经论》马鸣所作的〈皈敬序〉,有“富那胁比丘”、“我等皆敬顺”之句,可知马鸣为迦腻色迦王时胁尊者的弟子了,传说王亦师事胁尊者。至於《世亲传》(《大正藏》五○·一八九页上)说:“马鸣随即着文,经十二年,造《毘婆沙》方竟,凡百万偈。”此将马鸣说成为《大毘婆沙论》的着作者了。实则,马鸣生於此时,且其又是一代大文豪,为《大毘婆沙论》润色或有之,但他不是婆沙师,因他在《大庄严经论·皈敬序》中,对於富那、胁比丘、弥织(化地部)、萨婆室婆(说一切有部)、牛王正道者(或即鸡胤部)等诸论师,他均一律“敬顺”的。

不论如何,迦腻色迦王建国於中国与印度的通路之间,晚年护持佛教,而使佛教得传於各民族之间。佛教来华初期,即由西域经陆路而至,宜乎王的功德,可与阿育王齐名了。

北印的法难

物极必反,似乎是世间法的铁律。据迦湿弥罗的史书Ra-jatan.gin。

所载,贵霜王朝在迦腻色迦王以前的二王,亦保护佛教,建筑僧院及支提颇多,至迦腻色迦为迦湿弥罗之王的时代,佛教的势力大振,并压迫婆罗门教对於湿婆的信仰,致受到土邦龙(Na-ga)族的反对,大肆杀害佛教徒,王亦曾为此一骚扰而躲避。当时又有甘陀罗提婆(Candradeva)婆罗门出而镇压佛教。到旃那陀(Gonanda)王三世,始停止对佛教徒的弹压。

《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藏》五一·八八七页中),也说:迦腻色迦王既死之后,讫利多种,复自称王,斥逐僧徒,毁坏佛法。后来由覩货罗国释迦种的呬摩呾罗杀了讫利多王,佛教遂得复兴。

由此两书大略一致的记载,可信迦王之后,确有婆罗门的土王毁佛之事。

法难后的影响

印顺法师说,在中印法难之后,佛教即引起了三种可慨的结果(印顺法师《印度之佛教》第九章第二节):

(一)急於外延而成分失其纯真:因感於教难,乃本着世界宗教的见地,不先崇内、固本、清源,而日务外延,以随方应化,虽释尊所深斥者,亦不惜资借为方便。此固适应了环境,屡经教难而不灭者,以此之力,但已失去佛法的纯真。

(二)法灭的流言造成了颓废心理:正法住千年,为经律所旧传,乃是遥指千年以形容圣教住世的长时,不因人去而法灭,乃是释尊制戒摄僧的功能。但自教难勃兴,古人即兴起“千年法灭”之悲感,此与佛说,实是言同而心异。此一观念一生起,佛教的雄健之风,便荡然无存。哀莫大於心死,此真是个写照。

(三)由佛子自力住持转而外求王臣护法:佛弟子本来自视很高,无需政治力的帮助,也不忍受政治力的拘束。然在法难之后,即感自力维护的不足,乃将佛法转而付嘱王公大臣,且以僧团的清净、佛法的流布,均盼由外力之助成。圣典中原有天、龙护持的记载,此乃以自力而感致的外力,是来助而非去求助。但在教难之后,外力护法的思想日盛,乃出之於卑颜求助了!

印顺法师的这三点看法,确非出於假设,我们若能留心於后出的圣典内容,即可明白。

阿育王以后的王朝及佛教艺术  第三节 印度的佛教艺术

宗教与艺术的关系

所谓艺术,它的范围和定义,可以言人人殊;但在普通的观念,艺术是指的:建筑、雕刻、图画、音乐,和各种文学作品。现代人往往把科学、宗教、艺术,分别地加以界说,认为:科学在於求真,宗教在於求善,艺术在於求美。事实上,未必真有如此的界限可求。因此,在艺术的立足点上,又可分有科学的艺术、宗教的艺术、艺术的艺术。

尽管近代人中有的是为了艺术而创造艺术的观念;但是,追寻古代人类的遗迹,凡是伟大的艺术品,很少是脱离了宗教的信仰而独立存在的。就建筑而言,在希腊、在埃及,最伟大的古代建筑物,乃是宗教的神殿,以及基於宗教信仰而来的金字塔;即在我们中国古代,最大的建筑物,称为“明堂”,《礼记》中载有一篇<明堂位>的文字;明堂是什么,便是古代帝王拜天、祭祖、行政及推行教育的所在。

再说雕刻,现存古代的雕刻,大多是属於宗教性的神像,纵然有人像,也是於宗教的信念而产生,例如《史记·周本记》所载:“周武王为文王木主,载以伐纣。”便是说,武王伐纣之时,用车子载着文王的木雕像,以代表文王,此到后来,便成了图画先人的遗像,以及供奉祖先的牌位。

至於音乐,在古代,用在宗教上的,远较用在娱乐上的为多,唱颂赞神的诗歌,无不伴之於音乐,有音乐又会出现舞蹈。我们知道,印度的《吠陀》,原先,都是用来赞美神明的诗。再从古代壁画的遗迹之中,发现许多神话人物的舞蹈姿态,优美异常。直到现代,尚有一些落后地区的土人,用歌唱及跳舞来祭神和谢神。

所以,在古代的人类社会中,艺术的创作,大抵是基於宗教的信仰而出现。当然,从性质上说,宗教和艺术,并不相同,因为宗教是在信仰,艺术则在表现,信仰了宗教之后,永远得到安全感的依赖;艺术则唯有在表现的当时或在欣赏的当时,获得美的安慰感。

因此,虔诚到了相当程度的宗教徒,他可以不需艺术的生活,也能保有一颗平静安乐的心;一般的人则须仰仗艺术方法作为媒介,而进入宗教的信仰。所以 宗教不一定要有艺术,只是有了艺术的表现,更能引导人群进入宗教。这从佛教的思想而言,正好说明了这样的事实。

佛教的本质对艺术的迎拒

(一)原始佛教重修持、重解脱,未暇及於艺术:我们略具佛学知识的人,都知道作为一个比丘或比丘尼,他是不可以从事艺术工作的。因为从缘生法所产生的一切现象,无一非假,既是假有和暂有的光影中事,就不必去重视它,同时应该设法去解脱对於这些光影中事的占有欲和贪恋心。一个修道的人,若不超脱这些光影中事的束缚,他就得不到修道的实益了。所以,原始佛教的教义,无非是教我们速离生死业,急求解脱法。这是宗教信仰至相当境界之时的必然现象。特别是佛教,由佛陀的悲智之中,流露出来的因缘观,在在促使我们觉察我们所生存的空间和时间,乃由五蕴假合的身心而暂时存在,毕竟终归於消灭,所以不要被外在的物质,色与声所迷惑。艺术的表现,却又必须仰赖於色与声的媒介。

总之,在佛陀时代的人间教化之中,佛陀固然未尝反对艺术,而艺术对於佛陀的教化工作,并不是很积极的被重视。因为,人生几何,寿命无常,旦不保夕,求出生死苦海,急於燃眉,那里还有闲暇从事於艺术的工作呢?故在原始圣典中,以及印度古代佛迹遗址的发掘中,在佛陀入灭之后二百多年的阿育王时代,始有佛教艺术品的出现。这是由於距离佛陀的时代越久,信仰者对於佛陀的圣格越难想像和捉摸,同时也受了其他宗教及文化的影响,才渐渐地产生了以声色为表达工具的佛教艺术,故最初这些艺术品的创作,并非为了欣赏,而是为了藉以作为信仰的象征。

(二)由小乘佛教至大乘佛教的艺术观:在此,先要说明,在佛的时代,并无大小乘之分,只是一味的佛法,由於弟子们的根器不同,对於佛法理解,才有不同的程度。从对象而言,佛陀对出家弟子所说的法,是着重於离世出世的,对在家弟子所说的法,是侧重於和世乐群的,而其目标则同为解脱的涅盘境。因为佛陀的常随弟子多是出家人,佛灭后初次结集(编集)佛经的,也全是出家人,故从原始圣典中,虽可得到大乘思想的消息,原则上毋宁是偏重於小乘的。

但是,所谓小乘佛教,并非出现於佛世,而是在佛陀入灭之后,出家僧团由於地域分布的不同影响,对佛的教法,产生了各各不同的异解,分张出许多的部派,小乘佛教,便是部派佛教。最先分为老比丘派的上座部与青年比丘派的大众部,后来又从上座及大众两派之下,各自分出了许多部派,据《异部宗轮论》的介绍,共有二十个部派,所谓部派,相当於中国佛教的宗派,或希腊哲学的学派。

在此许多部派的小乘佛教之中,以南印度的大众部各派及流传在西北印度的上座部下的一切有部,思想较为进步,故当着重於在家生活之教化的佛法再度复兴之后,便是大乘佛教。南印的大众部,即由小乘而渐渐地融入大乘。西北印的一切有部,也由小乘僧团之中,产生了许多大乘的宗师。(此请参阅第八章)我们知道,大乘佛教既然侧重於和世乐群,大乘的精神,便是自度度人的菩萨行,菩萨行与世俗法,在表现上并无差别,只是在存心上有所不同。菩萨行是入俗而化俗,世俗法则是流俗而同於俗。所以,大乘的菩萨道,乃是外现世俗行,而内修解脱道的伟大法门。

既然入俗化俗,便有四摄法中“同事摄”的要求,先去随顺众生的欲乐,再来导归佛陀的正道。这样一来,佛教艺术,也就很有需要了。故从进步的小乘部派所传下的佛教圣典之中,我们就见到了绘画及雕刻的记载。

在《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卷一一(《大正藏》二四·二五二页上),虽规定比丘不应作画,但其若画死尸或髑髅像者无犯。

在根本说一切有部所传诵的《毘奈耶》卷三四(《大正藏》二三·八一一页中),记载於寺门屋下,画有壁画,画着生死轮回相、地狱相、人天相、佛像,并以鸽像表贪染,以蛇形表嗔恚,以猪形表愚痴。并在周围画有十二缘生生灭相。

《根本说一切有部目得迦》卷八(《大正藏》二四·四四五页下),有因为彩色的壁画陈旧不清时,比丘予以重新再画的记载。

在上座部的法藏部所传的《长阿含经》中的《世记经》(《大正藏》一·一一四页中-一四九页下),描写天上、人间、地狱、神道的各种世界,已完全是用艺术手法。法藏部在部派之中是比较晚出的,而且也是比较接近於大乘的,所以法藏部传诵的戒律《四分律》,中国的律宗初祖道宣律师,也以为是“分通大乘”的。在大众部所传的《增一阿含经》卷二八(《大正藏》二·七○六页上),更有了优填王命巧匠“以牛头栴檀,作如来形像,高五尺”的记载。

到了大乘圣典之中,佛教艺术的气氛,当然是更加的浓厚了。纵然如此,在《大般若经》卷三二七〈初分不退转品〉(《大正藏》六·六七四页下),仍要说菩萨“於诸世间文章伎艺,虽得善巧,而不爱着”,因其皆为“杂秽语”、“邪命所摄”。

在此,我们必须指出,佛教艺术品的创作,固然是由於接引众生以及表达信仰的热忱,同时也有外在的因素,因为南印度的土着民族,有其独特的文化和独特的信仰,他们由庶物崇拜而发展成为神明的偶像崇拜,佛教为了化导当地的土民,故也采用了他们所习惯的方式,将土民的神明,摄为佛教的护法神。所以,佛教最初有的偶像,倒不是佛菩萨像,而是护法的神像及天人像。

在西北印度,由於希腊政治势力的南侵,带来了希腊的文化。我们都知道,亚历山大虽是马其顿人,但他於西元前三二六年侵入印度的目的,便是将希腊的文明,加惠印度。到了西元前一百六十年代,又有一位希腊将军,侵入印度,占有了恒河上游各地,那就是《那先比丘经》中所记的弥兰陀王。我们又知道,近代西洋文化的启蒙,是渊源於希腊文艺的再兴;同样的,在印度的北方,也是受了希腊文艺的激扬。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犍陀罗地方所留下的佛像的雕刻艺术。

关於印度的佛像

(一)原始佛教是否已有佛像?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至少,佛陀并不主张弟子们仅对他做形式上的崇拜,时时教诫弟子们,要以圣道的实践,来表示对於佛陀的亲近。否则自己不修圣道,纵然天天见到佛陀,也无多大意义。同时,从近代考古学的发掘之中,在印度尚未发现有关阿育王以前的佛像或表示佛教艺术的遗物。

但是,在部派佛教所传的经律中,确有佛陀时代即有佛像出现的记载,现在试举数例如下:

1.《增一阿含经》卷二八(《大正藏》二·七○六页上),记载因佛陀去忉利天为母说法,人间四众弟子们,久久不见佛陀,非常渴念,尤其是优填王想念最切,如果再不见到佛陀,他就会因此而死,所以接受了群臣的建议,由巧匠用栴檀香木雕了一尊五尺高的佛像。当波斯匿王知道这个办法之后,也请巧匠,用纯粹的紫磨金,造了一尊五尺高的佛像。

2.《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卷二八(《大正藏》二三·七八二页中),记述因为佛陀坐於众中之时,弟子们都能威仪整肃,佛陀不在座时,弟子们便无威德,所以给孤独长者便请示佛陀,准许造像以代表佛陀,供於众中,佛陀的回答是:“随意当作,置於众首。”

3.同在《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卷四五(《大正藏》二三·八七四页上)又载,摩揭陀国的影胜王,欲画一佛像,送给远地胜音城的仙道王,经向佛陀请示,佛说:“大王,善哉妙意,可画一铺佛像,送与彼王。”并且还规定了画像的格式。

由此可证,《增一阿含经》及《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虽属於部派佛教的圣典,我们也不可以说,佛教是不主张礼供佛像的。佛在世时,利用身教及言教,佛灭度后,便以像教为信仰的中心了。凡是有形像的佛教事物之能产生化世导俗的功用者,无一不是像教的范围。

(二)佛像的出现:若据近代的考古发掘而言,印度最初的佛像,是南印萨特那地方的立像,乃是阿育王即位之后一百五十年(西元前一百年)顷的作品。在阿育王时代,虽已有了佛塔、石柱、石刻的遗留,却尚未见有佛像的雕刻。萨特那立像,虽属於佛教的艺术,但却仍是取的夜叉的形像,而此夜叉,即为南印土民达罗维荼人的民族神,后归佛化而成为佛教的护法神。

佛教,原来唯重人格精神的内在建设,不重形式的崇拜,所以原始的佛教,没有任何祭祀的仪式,故也用不着偶像的崇拜。此到我们中国的禅宗,尚能看到这样的消息,例如丹霞禅师把佛像劈了烤火取暖,后来有的禅堂之中也不供任何佛像。因为佛在你我的心中,不在心外。此与专门诽谤佛教为拜偶像、拜木头的基督徒比较,实在无法比喻,他们不拜偶像,却以十字架代表偶像来下跪祈祷。

由上可知,佛教徒本不设立偶像,到了后来,佛法的化区渐广,接触到的异民族日众,例如南印的达罗维荼民族,侵入西北印的希腊人和月氏人,均各有其所崇拜的神像。当他们接受了佛教的信仰之时,便有了崇拜佛像的要求。因此,在早期的南印方面,仿照夜叉像而造佛像,所以顶上没有肉髻相,多以狮子为座;在此后的北印方面,则仿照希腊神像而造佛像,顶有肉髻,以莲花为座,有须有发,此在西元前后四百年间,即形成了有名的犍陀罗的雕刻艺术。

印度佛教的雕刻艺术

印度佛教的雕刻艺术,大致可分四个时期。

(一)由阿育王至案达罗王朝:无疑的,雕刻的技术,在佛陀时代已经有了,但在今日残存的遗物来说,则自阿育王的磨崖石刻及石柱的雕刻为始。此时技术已极高明,例如阿育王立於鹿野苑的石柱,其柱头如今存於印度的鹿野苑博物馆,高七尺,柱头上部雕四只狮子,狮下为一鼓,鼓边又有浮雕的象、马、鹿、狮四兽,四狮与四兽,皆极神似生动,磨琢也极光滑,故在世界艺术史上也占有极高的地位。

在阿育王后百馀年,约为西元前第二世纪,则有婆尔诃特(Bha-rhut)和桑佉(Sa-n~chi)塔的塔门及其栏楯的雕刻,遗留迄今。雕有狮子、金刚力士、夜叉、佛传等的故事人物。不过,此时尚未出现真正的佛像,仅以莲花象征诞生时的佛,以菩提树象征成道时的佛,以轮宝象征说法的佛,以塔婆象征涅盘的佛。以上是属於南印的佛教雕刻。

(二)犍陀罗地方的雕刻:犍陀罗在今日阿富汗及印度西北省地区,此一地区遗留有许多佛像雕刻,大约是经西元前后四百年间的孕育,到西元第二世纪,由於大月氏人所建贵霜王朝的迦腻色迦王等之保护而达於鼎盛。此期的雕刻,是以佛菩萨像为主,是用希腊的技术来表现佛教的信仰,故以佛像的形像而言,乃为希腊人种形的高鼻梁,蓄有须发,并以厚厚的毛织物为衣饰。我们知道,剃除须发是沙门相的基本精神,在印度的恒河流域,也用不着厚的毛织物御寒。

案达罗王朝是由南印度人所建,贵霜王朝是由侵入西北印度的大月氏人所建,这在印度史上称为南北朝时期。正由於南北两种民族文化的彼此激荡,介於南北印度之间便出现了阿摩罗婆提(Amara-vat)大塔的栏楯雕刻,它是受了犍陀罗雕刻的影响,而仍保守着第一期纯印度的手法。它的年代,约在西元第一至第二世纪之间。

(三)笈多王朝的雕刻:这是由希腊色彩回顾到印度本位化的雕刻,由於笈多王朝的保护鼓励而达於顶点,这乃是西元三三○年至六四○年间的事。

此期是采犍陀罗佛像的技术,发扬古代印度的雕刻原则,其特征是雕像的衣着极薄,紧贴身体,呈透明裸露状态,用极浅的曲线,左右均等地刻划出雕像的衣褶纹路。与犍陀罗雕像比较起来,尚有很多不同之处:第二期的雕像的像背光圈,是单纯的圆板,本期则在光圈上加刻了图案;本期佛像的头发,多为螺形,且有白毫相及手足缦网相等三十二大人相,所以相好端正而富於慈爱的表情,均为第二期所不及。此乃表现了大乘精神,富於利他的理想。例如在鹿野苑的佛陀转法轮像,以及西南印度阿姜他(Ajanta-又作阿阇恩陀)洞窟精舍中的雕像,便是本期作品的代表。

(四)密教的雕刻:西元第八世纪之后,有一个波罗王朝,偏安於东印,拥护佛法,虔信密教,达五百年之久。本期的佛菩萨像,均系根据密教的教理,对於像座、结印、光背、衣服,以及庄严饰物,都有一定的规定和比率。大致上说,两眼向上钩,颚部呈尖状,以及多手多头等的特征。并且规定,在修某一种密法仪轨之中,必定是用某种式样的佛菩萨像。

印度佛教雕刻艺术的最大宝藏,遗存於今的,则为位於印度西部的一个土邦,海德拉巴的阿姜他石窟寺,西元十九世纪初为欧洲学者杰姆斯(James Fergusson)所发现,共计二十九个洞窟,以其开凿的年代而言,可分为三个时期:西元前二世纪至西元后一百五十年或二百年代,西元第四世纪至第六世纪中叶,西元第六世纪后半期至第八世纪初。其中包括有石佛、石门、石栏、石柱等的各种雕刻。西洋及日本的学者,对此石窟艺术,均已有了专著研究。

印度佛教的建筑艺术

初期的雕刻,是附於建筑而存在的,唯因上古的建筑物,虽有残存,亦已无从求其完整,纵由考古发掘,也仅得其基脚而已。

佛教建筑,可分三大类:

(一)塔婆(Thu-pa):塔婆又称窣堵波(Stu-pa)。塔是简称,它的构成,分为基坛、覆钵、平头、竿伞等由下而上的四个部分。塔的形状,则因时代的先后而不同,有在平头的周围造龛安置佛像;又有在覆钵的前面安置佛像;也有以二重、三重的轮盖作塔的竿伞,而表崇敬之意,更有以基坛作成三层或五层;最后便出现了塔基与楼阁结合的建筑物,那就是中国及日本等地塔型的由来。今日南传各佛教国家的佛塔,尚保有近乎原始形态的风格。

在今日的印度,尚有古塔的遗迹可求者,则有阿拉哈巴(Allahabad)西南一二○哩处之婆尔诃特,以及中央州的皮尔沙(Bhilsa)以南六哩处之桑佉。前者的塔门和栏楯的雕刻,今藏於加尔各答博物馆;后者大塔的直径有一二○尺,在十四尺高度的基坛上,置有四十二尺高的半球形覆钵,覆钵之上更有平头及伞盖,已於近代修补,此塔乃为古印度建筑艺术的最隹标本。又据一般传说,以上所载两处,本为阿育王所建佛塔的遗址。另在摩偷罗地方的阿摩罗婆提大塔,规模也很可观。

又据传说,迦腻色迦王曾於富楼沙补罗,造一大塔,高达四十馀丈,庄严冠於全印。

(二)支提(Caitya):又名制多,本与塔同,后来因了集会之用,便於制多置 堂舍,称为制多堂,主要用作每半月比丘诵戒布萨的场所,其构造大体为於长方形的室中,设一个半圆形的制多於室内的后壁正中。今日尚有残存而着名者,则有南印的迦利(Karli)、那西克(Na-sik)和阿姜他等的石窟洞院,便是最古老的支提的遗迹了。

(三)毘诃罗(Viha-ra):支提是集会所,毘诃罗是止息睡眠处,那便是僧房。乃由多数的小屋集合而成。但是,由多群僧房的集体建筑物,又有一个名称,叫作僧伽蓝(Sam.gha-ra-ma)。也就是说:单纯的僧房,称为毘诃罗,集合食堂、讲堂、禅堂等设备於一处的僧房,称为僧伽蓝。所以,真有艺术价值的佛教建筑,乃是僧伽蓝,例如经律中所载的祗园精舍和竹林精舍,规模均极庄严美丽。可惜的是,佛世的旧观,今已无从考究,近世在印度各地发掘出土的精舍遗址,例如鹿野苑乃至那烂陀寺,亦均后世的增建,不是原来的旧貌了。

绘画艺术

佛寺中有壁画,始於《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卷一七(《大正藏》二四·二八三页上),佛许给孤独长者,在寺中作壁画,并指示如何画、画什么?从门额一直到厕所,无一处不可作壁画。

关於有部律之有此等记载的时代背景,已於前面分析,同样的,今日所知的佛教绘画,也有在犍陀罗雕刻的同一系统内发现。例如在犍陀罗之西的梵衍那(Bamian)地方,有描绘天女的壁画於一大佛龛的内部,其东方之鄯善的弥兰(Miran)佛寺寺址,亦发现西元三世纪间的同系统壁画遗品。在巴古(Ba-gh)的洞窟中,发现有作於笈多王朝末期(西元七世纪)的甚为精美的壁画。

在南印的阿姜他洞窟中的壁画,乃为印度绘画的代表,它的制作年代,是自西元前一世纪到西元后七世纪的长期创作。沿着半圆形石山的内部石壁,开凿有二十九个窟院,其中存有壁画者计十六窟,所画的题材,则以《本生谭》及佛传为始,以及当时贵人生活的描写。从其风俗、衣服等看,知其物质条件并不高,但从艺术看,占有极高位置的作品却不少。

文学作品

初期佛教圣典,文艺的气氛不浓,大乘经典一通行,即多采文学的方式,例如《般若经》为否定的表现法,《法华经》、《维摩经》、《华严经》,采用象征的表现法,《大无量寿经》则为感觉的表现法,密教的明咒乃是声音的表现法。

佛传如马鸣的《佛所行赞》,乃是以优美的宫廷诗的格调写成。《本生谭》则用民间故事的方式而寓佛教的意趣。

在九分教(九部经)中的偈颂(Geyya 祗夜)及重颂(Ga-tha- 伽陀),除了论部的颂,均富有文学的色彩。对於偈颂,有种种格律的规定,通常多用塞洛迦(loka)调,此调规定一句有八音,四句为一颂,由三十二音成为一颂。这种韵文译成汉文后,虽已多成无韵,但仍不难想像。

在马鸣的作品中,除了《佛所行赞》,尚有《孙陀利难陀诗》、《舍利弗戏曲》。另有在马鸣之后而年代不详的摩咥里制吒(Ma-t.rcet.a),他作有《四百赞》、《一百五十赞佛颂》,对此部作品,据义净南海寄归内法传》卷四(《大正藏》五四·二二七页中)所载,印度凡是学造赞颂的,无不学习;出家人不论是大乘或小乘,诵得五戒及十戒之后,即应诵此二赞,可见此二赞的地位之重要。

在西元第七世纪前半叶,领有北印度的戒日王(Sl-la-ditya),为强调佛教的慈悲观念而作了《龙喜记》(Na-ga-nanda)的歌剧,共分五幕。戒日王是笃信佛教的君主,也是一位文豪,另外他尚作有歌剧《喜见记》、《璎珞记》,诗集则有《迦丹波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