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育王与大天  第一节 阿育王的事功

佛教分裂与阿育王

佛教经过第二次结集之后,在对律的态度上,虽已分成上座及大众两部,在教团的义理上,尚未有显着的对立现象。但到阿育王的时代,则已从律制的争执发展为义理的辩论,而且进步自由的大众部,已在中印度取得了优势,根据上座部说一切有部的《大毘婆沙论》卷九九(《大正藏》二七· 五一一页下)的记载,把阿育王牵了进去,说阿育王党同贼住比丘大天的一派,把上座长老们的意见忽视了,所以逼使上座们进入西北印的迦湿弥罗,与中印的进步派分疆教化。

这虽是上座有部的一面之词,但从深一层考察,摩揭陀地方始终是自由思想的温床,保守派的不受多数人欢迎,当是可能的,进步派因合於时流为众所归,并受到国王的取决多数派而保护之,也是情理之常。

印度的王统

阿育王即是阿输迦王(Asoka),他是孔雀王朝(Maurya Dynasty) 的第三位君主。印度是个文明悠久的古国,印度之有信实的年代可考,却在阿育王的孔雀王朝开始。

因此,在未介绍阿育王以前,先略介印度的历代王统,以观印度史事演变的梗概。

(一)摩诃三摩多王统:这是最早的王朝,散见於《四分律》、《有部律破僧事》、《佛本行集经》、《众许摩诃帝经》、《起世经》、《长阿含经》、《彰所知论》等九种经律中,各传王名不一,且亦没有时间的记载。

(二)月统王统(Candravam. ′sa):见於印度神话辞书。

(三)日统王统(Su-ryavam.sa):见於印度神话辞书。

(四)苏修那迦王统(Saiga Dynasty):这是孔雀王朝以前的摩揭陀国,也可以算是正史启蒙时期,相当於西元前六、七百年或四、五百年顷。见於佛经中的十六大国,即在这个时代;但其每一王的年代,仍然不易清理。

(五)孔雀王统(Maurya Dynasty):约在西元前四世纪至二世纪顷。此期间佛教大盛。

(六)熏迦王统(Sun.ga Dynasty):约在西元前一百八十年顷至八十年顷。第四王补砂密多罗初年,中印有法难,南北印的佛教转盛。

(七)迦纳婆王统(Kan.va Dynasty 又作康瓦王统、迦恩婆王统):仅四十多年。

(八)案达罗王统(Andhrabhr.itya Dynasty):西元前二十七年至西元二三六年。

(九)贵霜王统(Kusam. Dynasty):此时印度的南方为案达罗,北方为贵霜,这是大月氏的一族,其有最着名的统治者便是迦腻色迦王。马鸣龙树提婆、达摩多罗、诃梨跋摩、弥勒等名德,均出此时代。为西元前数十年至第三世纪之末。

(一○)笈多王统(Gupta Dynasty):西元四世纪初至六世纪初的时代,无着、世亲、罗什、戒贤、坚慧、觉音等均为此时期人。并有那烂陀寺的创建,密教亦开始渐盛。中国的法显此时赴印,安慧、陈那清辨、护法等,也在这一阶段出现。

(一一)戒日王统(Vardhana Dynasty 音译伐弹那):约当西元第六世纪初至第七世纪中叶。此时有龙智盛化密教,月称在中印大弘空宗,玄奘西游,法称再兴因明。

(一二)波罗王统(Pala Dynasty):这个王朝并非直接继承戒日王朝而来,然亦 颇信佛教,此时密教特盛。

以上王统,多依摩揭陀为中心而予以介绍的。因为印度王统太繁杂,只能举其大要。

戒日王朝以后,印度王邦林立,王朝迭起,到了西元十二世纪,回教入侵而王朝覆灭,佛教亦因而在印度绝灭!这已到了中国南宋宁宗的时代。佛教起於印度,垂一千六、七百年而亡,原因何在?到本书第十二章中再说。

阿育王其人

孔雀王朝的先世系统不明,但其不是纯粹的雅利安人则无疑,有人说阿育王的祖母是贱民阶级出身。在西元前三二三年,阿育王的祖父旃陀罗掘多王(Candrogupta)创立王业,经第二代宾头沙罗王(Bindusa-ra),到第三代阿育王即位,是西元前二六八年,这是根据南传《善见律》、《岛史》、《大史》、缅甸传说的记载,惟迄目前,阿育王即位之年代,尚有学者在努力考订中。(参见本书三二、三三页)

据传说,阿育王生得很丑,性格顽劣,很不得父王的欢心,适巧北印度的德叉尸罗(Takkasila)地方发生变乱,宾头沙罗王即派他去平乱;这是有意送他去死的,所以军队的武器装备都很差。想不到智勇兼长的阿育王,竟然达成了这个任务,做了那里的总督。因此深受朝臣的拥护,等待父王一崩,他就杀了很多的兄弟,自己掌握政权。大概是因基础未稳,故到四年之后,在他二十五岁时,始行灌顶即位的大典。依传说他有一百零一个兄弟,被他杀了九十九个兄弟,只留一个帝须未杀。但从当时所刻的敕文中,尚有述及他与各弟兄间的情形,可见传说之不足全信。

据传记所载,他的父王是受他胁迫而死,掌权后大杀昆仲,又置地狱之刑以处置人民,同时征伐南方的羯陵伽国(Kalinga)即今之阿里沙省(Or1-ssa),屠杀无数,所以他有一个“暴恶阿育王”的臭名。

据研究,阿育王皈依佛教,可能是在征伐羯陵伽的前一年;当他见了征伐杀戮的惨状之后,便大生悔心,回来后即亲近僧伽,修持佛法,并以轮王政治的理想自许,以和平的正法来建设繁荣安乐的社会,近代由大磨崖法敕第十三章中,也发现阿育王曾有:“依法胜,是为最胜”的诰谕。

阿育王与佛教

从此之后,阿育王的-言行,均与佛教有关,研究阿育王的资料,除了梵文的《阿育王譬喻》(Asokavada-na)、汉译的《阿育王经》及传等之外,近代学者所注重的尚有:1.大磨崖法敕七处,分为甲篇十四章、乙篇二章。2. 石柱法敕六处,甲六章、乙一章、丙二章。3.小石柱法敕四处,四种。4.小磨崖法敕,甲七处三种、乙一处一种、丙一处一种。5.石板。

此等古物是於西元一三五六年以后即被逐渐发现,到了西元一八三七年以后,始由甫林切补氏(J. Prinsep)陆续发现,而根据语源学并得到梵语学者的协助,译成了英文。

根据大磨崖法敕第一至四章、十一章,及石柱法敕第五章、七章等的记载,阿育王在即位后曾特赦囚犯二十五次,每年开无遮大会一次,此外,禁杀生、行布施、植树、修道路、凿井、造佛寺,并建佛塔,遍及全国。又设立正法大官(Dharma Ma-hamarowas),巡回各地以宣扬正法,广施仁政,爱护万民。阿育王曾亲自巡礼佛迹,到处竖立石柱,刻敕纪念。此等石柱现尚有部分残存,已被印度当作古文物的珍宝,收藏保护。阿育王爱护动物的遗风,在印度迄今不衰。

又从敕令的刻文中证实,阿育王曾派遣正法大官至外国弘化,见於法敕中的有希腊五王国:叙利亚、埃及、马其顿、克莱奈、爱毘劳斯。此一地域是后来耶回二教的发祥地,佛教给他们的影响,可以想见。向东方则派到柬埔寨。根据佛教教义,以宣扬和平的重要,增进国际的亲善。

因此,史家每以罗马的君士坦丁大帝之拥护基督教,来比拟阿育王之拥护佛教。实则颇为不当,君士坦丁不容忍异教,且其目的是一种政治的手段;阿育王却在石刻的敕令中告谕人民,不得诽嗤邻人的信仰,印度教有名的《摩那法典》,也即在此时成立;宗教的容忍乃被视为当然;其弘扬佛法,乃纯出於敬信佛教而奉行仁民爱物的正法。

当时印度的版图之大,堪称世无其匹,东部边界到达孟加拉湾,北方的尼泊尔及喀什米尔两个王邦,亦入其统辖范围,南部疆界扩展至波娜河(Panna River)即今之海德拉巴省以南的吉斯特那河,西达阿拉伯海,西北则抵达今日阿富汗境内的一部分。

据《善见律》卷二(《大正藏》二四·六八四页中)说,阿育王即位第十七年,请目犍连子帝须为上座,於华氏城召集长老一千人,从事第三次结集,费时九个月。又据说南方巴利藏的《论事》(Katha-vatthu),即是此次华氏城结集的具体成果。

结集之后,阿育王即派遣了大批的传教师,分赴各地弘传佛法。据《善见律》卷二(《大正藏》二四·六八四页下-六八五页上)所载,他们的领导者及其所到的地方如下:

(一)末阐提(Majjha-ntika),派至罽宾、犍陀罗(Kara-Gandha-ra),即今北印之喀什米尔等地。

(二)摩诃提婆(Maha-deva 即大天),派至摩醯婆末陀罗(Mahisakamanda-la), 即今南印之卖索尔等地。

(三)勒弃多(Rakkhita),派至婆那婆私(Vanava-si),今地未详,或云在南印。

(四)昙无德(Yonaka-Dhammarakkhita),派至阿波兰多迦(Aparantaka),即今西印之苏库尔以北。

(五)摩诃昙无德(Maha-dhammarkkhita),派至摩诃刺陀国(Maha-rat.t.ha),即今南印之孟买。

(六)摩诃勒弃多(Maha-rakkhita),派至臾那世界(Yonakaloka),即今阿富汗以西。

(七)末示摩(Majjhima)、迦叶波(Ka-syapa 又作迦叶惟)派至雪山边(Himavantapadesa),即今尼泊尔一带。

(八)须那迦(Sonaka)、郁多罗(Uttara),派至金地(Suvan.n.abhu-mi),即今之缅甸。

(九)摩哂陀(Mahinda)等,派至师子国(Tambapan.n.id1-pa),即今之锡兰。

由此可见,佛教在阿育王时代,即已成了世界性的宗教。他以佛教的教化,沟通了亚洲、非洲乃至达於欧洲的边缘,负起了洲际的和平使命。

甚至有人以为,《历代三宝纪》(《大正藏》四九·二三页下)所说,秦始皇时代到达中国的西域沙门释利防等十八人,虽其传说无征,却与阿育王的时代相当,或即也是受阿育王派遣的一支传教师罢。(印顺法师《印度之佛教》第五章第三节九五页)

阿育王对於佛教的功劳极大,对於印度历史的贡献至钜,所以有了一个“正法阿育王”(Dharma-A′soka)的美称。但他所建的伟大寺院,现均无一幸存。其所建窣堵波,玄奘所见不下五百,现所发现者,只有二处:一为桑佉(San~chi)之一聚,一为婆尔呼特(Bharhu-t)之塔。其所建石柱或石幢,玄奘见有十六处,现只有九处了。

两个阿育王

据南方所传,佛灭百年,毘舍离七百结集,是在迦罗阿育王(Kala′soka)时,从此分为大众上座二部。第三结集则在佛灭二百二十年顷的正法阿育王时,是为贼住比丘起诤而行结集,从此以后,即由大众部分出东山等六部。

但以北传所记,佛灭百年有毘舍离七百结集,国王为谁则不明,佛灭百一十六年后(《十八部论》,《大正藏》四九·一八页上,谓百一十六年),《善见律》卷一(《大正藏》二四·六七八页中)谓佛灭百一十八年后阿育王统领阎浮利地,因大天五事之诤而分为大众及上座两部,乃为阿育王时;佛灭二百年满,因大天五事之诤,嗣后大众部分出东山等三部。

因此,南传有两个阿育王,北传只一个阿育王。南传的第一个迦罗阿育王的年代,则相当於北传的《十八部论》等所说的阿育王。南传的第二个阿育王是第三结集的中心人物,第三结集也是出於南传的记载,他却比北传的阿育王晚了一百多年。北传《大毘婆沙论》卷九九(《大正藏》二七·五一一页下),也明白地说:时国王阿输迦(即阿育王),党於大天,欲悉杀上座部之圣僧,故彼等去而往迦湿弥罗国。玄奘《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藏》五一·八八六页中),也有类似的记载。此两说均谓在佛灭后第一百年的事。故此实为佛教史上最难清理的问题。

若细加考察,阿育王时的论诤是有的,但也未必就偏於大天一派的进步思想,依《善见律》(《大正藏》二四·六八三页中)的记载,阿育王请目犍连子帝须为上座,选择了一千位够资格的比丘,评议论诤的谁是谁非,帝须被迎自阿烋河山中,他是波利东系 -- 上座部分支的人物,即是以上座部的立场而同情大众部思想的分别说系,他之不为极端上座部所满意,乃是可能的。他对大众部的思想,做有分际的认可,也必是事实。此次之称为结集,并且费了九个月,想必是从教义上做了广泛的讨论。但这年代,绝不如南传所说的,在佛灭二百二十年顷。何以有此记载,则可能与北传在二百年满时的僧团为五事诤论有关。

至於南传将阿育王分为两个,迦罗阿育王,义为黑阿育王,“黑”在佛教多用作恶的意思,例如白业黑业,即与善业恶业同义。所以,南传用迦罗阿育王代表未信佛前的暴恶阿育王(此在北传《阿育王经》,称为旃陀阿育王),又用达摩阿育王代表实践了佛化的正法阿育王。若此说可信,则百年之隔的两位阿育王之谜,便可揭开了。

此一见解,亦为日人荻原云来氏,以及我国的印顺法师所采取,其可信的程度如何,则尚可做进一步的研考。

阿育王与大天  第二节 部派佛教与大天

何谓部派

部派犹如中国的宗派,是由持论观点的不同而个别分立,有的则系出於性格及趣味的相投或相异,便自然地形成道义的结合或者思想的对立。

因此,部派佛教的成立,固在佛灭后百年顷,其远因却在佛陀时代已经出现。例如《杂阿含经》卷一六第四四七经(《大正藏》二·一一五页上-中),一共列举了十三位大弟子,他们各有众多比丘於近处经行:上座多闻者近於阿若矫 陈如、头陀苦行者近於大迦叶、大智辩才者近於舍利弗、神通大力者近於目犍连、天眼明彻者近於阿那律、勇猛精进者近於二十亿耳、为大众修供具者近於陀骠、通达律行者近於优波离、辩才善说法者近於富楼那、多闻总持者近於阿难、分别诸经善说法相者近於迦旃延、善持律行者近於罗[目*侯]([目*侯]应改为睺)罗、习众恶行者近於提婆达多。《增一阿含经》卷四六<放牛品>第四十九之第三经(《大正藏》二·七九六页上),也说:“当知众生根源皆自相类,恶者与恶相从,善者与善相从。”

唯在佛世,尚无门户的分立;第一次结集时,始见门户的征候;七百结集后,便分成两部;到阿育王之后,大众部再次分裂。此次分裂,在年代上,南传与北传的资料,虽相差百年,大众部的再分裂,却是相同,而且与贼住比丘的起诤之说也相似。其中的关键所在,便是大天。

两位大天

大天的梵名摩诃提婆,他的事迹见於《异部宗轮论》、《十八部论》、《部执异论》者,均谓佛灭二百年,有外道名大天,於大众部中出家,住支提山(Caityagiri),亦名制多山,於摩诃僧祗部中复建立三部。又见於《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藏》五一·八八六页中),说大天是在佛灭后第一百年,阔达多智,幽求名实,潭思作论,理违圣教,无忧王(阿育王)不识凡圣,同情所好,党援所亲,并谋屠杀上座圣僧,以致罗汉们用神通逃避到迦湿弥罗去。另在有部的《大毘婆沙论》卷九九(《大正藏》二七·五一○页中-五一一页上),对大天的攻击更甚,说他淫其生母、杀阿罗汉、又杀其生母,共犯了三项无间罪业;又指责他引起诤论的五事妄言。

这均出於上座有部的传说,事实则未必如此。两个大天相距也是一百年,可惜在大众部方面没有留下可资参考的史料。按诸实情,那位被指为犯了三无间罪的第一大天,即是后来被称为外道於大众部出家的大天,有部与大众部,在见解上站於不两立的立场,所以对他有犯了三无间罪的指控。

实际上,大天是当时时代思想的先觉者,虽受上座耆宿的攻击,却为多数的大众所拥护。阿育王的王子摩哂陀出家,奉分别说系的帝须为和尚,以有部的末阐提为具足戒阿梨,以大众部的大天为十戒阿梨(《善见律》卷二,《大正藏》二四·六八二页上)。足见阿育王并未偏党那一方,大天也非如有部所传的那样罪恶,更非如传说:阿育王时佛法隆盛,供养丰厚,诸多外道为了衣食而入佛教出家,是为“贼住”,并起纷争,阿育王乃集众检校,然其尚有三百个聪明的外道,通达三藏,无可奈何,乃令他们另住一处,其中即有一人名叫大天,住於制多山,再与大众部议论其五事,便又分大众部为三部。

这些传说,颇不易鉴别其真伪,但我们可以确信,大天不是贼住比丘,也不是被阿育王放逐别住的人物,因为他既是阿育王的儿子摩哂陀的阿梨(规范师),他之率众前往制多山--或即是奉命至摩醯婆末陀罗(即今之卖索尔),也同末阐提等其他八位大德之派往各地弘化,是一样的性质。

大天五事

大天五事是大众部与上座部公开决裂的重点,在阿育王时即作明确的诤论,大天大概是佛灭百年左右的人。到第二百年,大众部重论五事,五事系由大天而来,未必大天本人又在此时参与其事;因诤论大天五事而以为大天也出现於佛灭二百年时,想是出於误传。

什么是大天五事?这是关於阿罗汉身心圣境的五桩事,有部的《大毘婆沙论》卷九九(《大正藏》二七·五一一页中-下),说大天自己未证阿罗汉而说已证阿罗汉果,并且(鉴定)记别他的弟子也证了阿罗汉。罗汉已经离欲,但他在夜眠中,仍有遗精的事;弟子们受了证果的记别,弟子中自己却有不知自己已证四果的;被大天记别证了圣果的弟子,却仍然有疑惑;弟子虽被记别证了阿罗汉果,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入了圣果;罗汉应有解脱之乐,大天却常於夜间自喊苦哉苦哉。以此五事衡量大天,就被称为五事妄言。

根据有部的看法:1.大天是思惟不正而失不净(遗精)。2.大天是为讨好弟子而乱作记别,说弟子已证四沙门果。3.罗汉既依无漏道断了一切疑惑,罗汉何以尚有疑惑?4.罗汉有圣慧,岂会不自知入了罗汉果位?5.无漏圣道,应依加行而现复,岂会以言声“苦哉苦哉”为圣道生起之原因?所以证明此为大天的五事妄言。

可是,大天却将其所唱的五事编成一偈,向弟子们广为宣扬:“ 馀所诱无知,犹豫他令入, 道因声故起,是名真佛教。”

五事非妄言

大天对其所唱五事的理由是:

(一)馀所诱:罗汉虽无淫欲烦恼而漏失不净,却有恶魔将不净置於罗汉之衣。

(二)无知:无知有染污及不染污之二种,罗汉尚未断尽不染污之无知。

(三)犹豫:疑有随眠性的及处非处的二种,罗汉未断尽处非处之疑惑,虽为独觉圣者,尚有此惑。

(四)他令入:罗汉亦唯依他人记别,始识自己是罗汉,例如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及神通第一的目犍连,亦依佛陀授记而始自知已解脱。

(五)道因声故起:至诚唱念苦哉,圣道始可现起。此当与四圣谛之苦谛有关,观苦、空、无常、无我,即是圣道。

若以五事的本质而言,殊难论断其为妄语,例如罗汉离欲是属於心理的,生理上未必就与凡夫不同,况不净之遗失,有梦遗,也有无梦而遗;有染心遗,也有因病而遗。男人的遗精犹如女人的月信。从律部看,佛世男罗汉有因风病而举阳,竟遭淫女奸淫的;亦有罗汉尼仍有月信来潮而需用月经布的。若根据原始教理推论,大天五事,无一不可成立,有部论师不究实际,以人废言,党同伐异,似不足取。

何况,大天五事,亦未必出於大天的独创,在南传的《论事》(《南传大藏经》五七卷二二一-二五八页)中,传有五事;北传的真谛三藏及西藏传的论说中,亦各传有五事,所释则不尽相同。所以,近世的学者之间,有人以为,此五事乃为大众部本末各部的共说,大天不过是将之集为一类,用偈诵出而已。

若加考究,罗汉果位,确非常人可以躐等。然至后世,将罗汉境界理想化为高越不易企盼,则似由於部派间的高扬而形成。审察佛世的罗汉,似尚未至如此高越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