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世尊 第一节 释尊的时代背景
《奥义书》与佛教
在上一章第三节已经说到了《奥义书》的出现,是由於时代思潮的所趋,故其内容有反传统的锋芒。从大体言之,佛教亦可谓曾受此书的薰陶,例如业说,在《古奥义书》本为不公开的密教,到佛世则成为各教派所公认的思想;轮回说,在梵书时代已萌芽,完成而为一般所承认,则自奥义书时代始;解脱说,乃为《奥义书》的最终目的。凡此,均足以推定,佛陀虽因《奥义书》为印度西部婆罗门教内的密教而未亲见,但却不能说佛陀未曾受到此书之自由思想的间接影响。因为,佛陀所说的业、轮回、解脱,虽不尽同於《奥义书》,却不能说其间毫无关系。
何为时代思潮
要讲当时的思潮,须先说明当时的印度民族及社会的变迁。
雅利安人以拘罗地方为中心,建立了婆罗门教的文化思想,例如潘迦那(Pancala)、摩野(Matsya)、秀罗色那(Suracena)等国家,均以此为中心。 可是,到了此时,被婆罗门的法典视为半雅利安半野蛮的下等种族,却在恒河流域,特别是摩揭陀国,产生了新的文化思想。从《包达耶那法典》(Bandhaya-na Dharma Su-rowa)等看来,摩揭陀人似系吠舍种与首陀罗种的混血人种,他们的祖先,吠舍种的雅利安人,也较居於拘罗地方的雅利安人,更早来到印度,经过与贱族达罗维荼人的通婚,便成了新的独立的种族。
这些独立的种族,以摩揭陀国为中心,至佛陀时代,大国约有十六国,例如《中阿含经》卷五五第二零二经的《持斋经》(《大正藏》一·七七二页中)所载。其中以都於王舍城的摩揭陀、都於舍卫城的 萨罗、都於 赏弥的嗟弥、都於舍离的跋耆等国,较着名而强盛。
在这些新的邦国,虽亦受有传统婆罗门文化的影响,但其自由文化的勃兴,却受到王者的保护。故在此一区域,虽也有四种姓的观念,却把刹帝利阶级,置於婆罗门之上。这些王者,未必出於原来刹帝利的血统,然其仍以刹帝利种自居而领导四姓。因此,凡是新思想,均受到重视;婆罗门至上的观念,则受到严重的考验,反《吠陀》的思潮,则受到王者的保障。
反《吠陀》的沙门团
我们已介绍过六派哲学的名称,那是传统学派的繁衍,他们无一不承认《吠陀》的价值。这里的沙门团,却是否认《吠陀》价值的革新派。
事实上,在佛陀前后的一、二百年间,印度的思想界极混杂,归纳起来,大致可分四类:
1.正统的婆罗门教。
2.习俗的信仰,此系以史诗为中心的思想,他们是以梵天、维修奴、湿婆等三神为中心的婆罗门教的通俗化。
3.哲学,例如六派哲学之大部分已在成立中。
4.反《吠陀》的沙门团。
反《吠陀》的各派,均有其特种的主义及其教团的组织,此等教团为了与婆罗门区别起见,即以沙门(Sraman.a 勤息)来命名。故在佛陀介绍各派意见时,便称之为“或沙门,或婆罗门”,各派之称佛陀,也以“大沙门”或加上释尊之姓“沙门瞿昙”呼之。
当时的沙门团很多,佛典中有九十六种外道的记载,其中最有名的外道沙门,便是六师外道。
六师外道
六师外道的有关记载,见於小乘经律的有很多,今以《长阿含经》第二十七经《沙门果经》为准,介绍他们的名字如下:
(一)不兰迦叶(Pu-ran.a-Ka-ssapa):为伦理的怀疑者,否定善恶之业有其相应之根,故倡无作用论。
(二)末伽梨瞿舍利(Makkhali Gosa-la):此为邪命外道之祖,倡无因而有论。乃是耆那教的一派,在佛世极有势力,除了耆那教,他是其馀五师中最盛大者。
(三)阿耆多翅舍钦婆罗(Ajita Kesakambala):否定灵魂之说,倡唯物论,以快乐为人生之目的,排斥一切严肃的伦理观念,此亦即是顺世外道。
(四)婆浮陀伽旃那(Pakudha Kacca-yana):主张心物永不消灭,倡世间常存论。
(五)散若夷毘罗梨沸(San~jayaBelat.t.hiputta):为诡辩派或捕鳗论者,舍利弗(Sa-ripurowa)及目犍连(Maha-maudgalya-yana),即是此派出身而皈信佛教的。
(六)尼乾子若提子(Nigan.t.ha-Na-taputta):这就是耆那教之始祖摩诃毘卢(Maha-vira),他出世稍早於释尊,也是王子出身。此派以命(J1j1-va)及非命(ajiva)之二元论而说明一切,故也是否定有上帝造物观念的无神论者。其实践方面,则以极端的苦行及严守不杀生为特色。印度是禁欲苦行的风行国,故当佛教沦为密教之左道而行男女之大乐后即告灭亡,耆那教则历二千五百年,迄今仍在印度流行。
六师外道,从佛典中看,可谓一无是处,实则考察彼等之思想,固然不及佛教之合理,但也未必尽如佛经之结集者们所以为的那样。从此亦可反映出当时的 佛教与外道之间的冲突,壁垒非常明显。正信的佛子,也确不容存有模棱两可的乡愿意识。
六十二见
当时的外道思想,总括各沙门团及婆罗门之学说,加以整理分类,共得六十二种见解,此见於《长阿含经》卷一四第二十一经《梵动经》(《大正藏》一·八八页中-九四页上)。综合六十二见,又可分为如下的两说及十类:
(一)说过去世,或称本劫本见者,五类十八见:
1.世间常住论,即是常见论,四种。
2.世间半常半无常论,四种。
3.世间有边无边论,四种。
4.异问异答论,即是诡辩派、捕鳗论、不死矫乱论,四种。
5.无因而有论,即是无因论,二种。
(二)说未来世,或称末劫末见者,五类四十四见:
1.世间有想论,十六种。
2.世间无想论,八种。
3.世间非有想非无想论,八种。
4.众生断灭无馀论,即是断见论,七种。
5.现法涅盘论,即无论在何种状态,处於现世的即为最高的境界,五种。
婆罗门的思想,固有足以使人反对者,各沙门团的思想,新而激进,亦有趋於极端的偏见。然而,对於人心世道,过与不及均非所宜。因此而有释尊应化人间的事迹出现,佛陀特以无限的智慧及无上的悲心,起而唱中正稳健之教,以辟各派外道之偏见。於是,一时外道披靡,佛法即呈光芒万丈的新气象於我们的世界上了。
释迦世尊 第二节 释尊的降生与成道
佛陀的年代
印度的古代,虽有伟大的文化,却没有历史的观念。因此,释尊虽为人间留下了珍贵的文化遗产,却没有告诉我们他在历史上的确切年代。
迄至近世,从各种资料及角度的推论考究,关於佛陀的年代,已有七十多家的异说。我国古德,藉以星陨及地动等的古史记载,所以多信周昭王二十六年甲寅(西元前一零二七年)为佛降生,周穆王五十三年壬申(西元前九四九年)为佛入灭之说,此可参阅《历代三宝纪》卷一(《大正藏》四九·二三页上)、《佛祖统纪》卷二(《大正藏》四九·一四二页上)之小字与低格注。然而,此说的证据,渺茫难凭,故不为近世学者所采信。
近世学者,有采用《善见律》的众圣点记之说,此为分别说系南传的上座部所传,出入於西元前四百八十年左右;日人望月信亨的《佛教大年表》(《望月佛教大辞典》第六册九页)之纪年,即是采用此说,而以西元前四八五年,为佛灭第二年,即佛教纪元之元年。
弗利脱氏(J. F. Fleet),则据希腊的史料推定,佛灭纪元是西元前四八三年,略似众圣点记。
锡兰的传说,西元前五四三至五四四年,为佛灭纪元之年,现由世界佛教徒友谊会第三次大会通过的佛灭纪元即是此说,而以西元前五四四年为元年,此系根据南印羯陵伽国(Kalinga)一位叫作迦罗毘逻(Siri Kha-ravela Maha-Meghava-hana)王在优昙耶耆利(Udayagiri)之碑文所留年代而推算出来。所以历史家斯密司氏(V. A. Smith)也同意此说。
日本的小野玄妙,根据一切有部的《十八部论》等所传,佛灭后百十六年,阿育王即位,并经推定阿育王即位是西元前二六九年,故在西元前三八四年,即为佛灭之年。(小野玄妙着《佛教年代考》)
日人宇井伯寿,亦依据小野氏的同一资料推算考察,却以阿育王即位於西元前二七一年,佛寿八十岁,乃是西元前四六六至三八六年。(宇井伯寿着《印度哲 学研究》第二,五十九页,昭和四十年,岩波书店)
宇井氏的学生,中村元博士,近来也依据宇井氏的资料,又用了新的希腊方面史料,考证之后,把佛陀的年代,订正为西元前四六三至三八三年。(中村元监修《新·佛教辞典》二四五页,昭和六十二年第八版,诚信书房)
我国的时贤、印顺法师,也用《十八部论》及《部执异论》之说,以为阿育王即位於中国周赧王四十三年(西元前二七二年),故以释尊入灭,应为周安王十四年(西元前三八八年)。西元前三八七年即为佛灭纪元元年。(印顺法师着《印度之佛教》第五章第一节八四页)
日本学者在中村氏之说未出之先,多采用宇井氏之说。根据上举各家推论,佛灭当在西元前三百八十多年,已为多数学者所接受。
佛陀的家系
释尊降生於东北印度之喜马拉雅山麓,那是一个小国,释迦(SAKYA)族就是此国的主人。那是一个当时存的贵族共和国之一,居於罗泊提河(RAPTI)东北,面积约三百二十平方里之处,分有十个小城邦,再从这十城之中选出一位最有势的城主,作为他们的王,迦毘罗卫城(kapila-Vastu)的净饭(Suddhodana)王,就是他们当时共和国的领袖,释尊悉达多(Sa-rtha 一切义成)便是净饭王的太子。
据旧来的传说,释迦族是雅利安人的刹帝利种,出於名王甘蔗之后裔,甘蔗 王族则出於瞿昙又称乔答摩(Gautama)仙人之后,故以瞿昙为氏。
但据近代的史家,例如日本的荻原云来、藤田丰八,以及我国的印顺法师等,均主张释迦族不是白皮肤的雅利安人,而是黄种的蒙古人。
依据律部的考察,释迦族与跋耆族等相近,而且释迦族不与雅利安族通婚,彼此均被视为非我族类,释迦族及跋耆族出身的比丘,也有以佛是我族的佛而夸耀。又据玄奘《大唐西域记》所记当他游印时的人种分布状况,释迦族等的地区,乃为黄种人所居,今日的尼泊尔,当然更不用说,那是蒙古族的黄种民族。
此一发现,很有价值。不过,玄奘游印时的人种分布状况,也未必即同於相距千年之前的情形,根据外族入侵印度的次第而言,最早的黄种人之到来,似在大月氏之进入,大月氏又称为塞族(Seythian),并以塞族所居之地为释迦。但是,大月氏之入印,有史可考的乃是贵霜王朝,释尊的时代之前,似尚未有黄种人入印。唯其释迦族不是纯正的雅利安血统,当无疑问,故在情感上与雅利安之间的互相歧视,乃非偶然。
迦毘罗卫的今址,是在尼泊尔国境内的毕柏罗婆(P1va)地方,经已发掘到的古迹予以证实,即在北纬二十八度三十七分,东经八十三度八分之处(塔莱)。
释尊之母摩诃摩耶(Maha-ma-ya)夫人,是天臂(Devadaha)城主之女,此城位於卢尼河(今之Koha-na)之东,也是释迦族中的十个城邦之一,所以这两城之间,保持有传统的姻亲关系。摩耶夫人将要分娩之前,依时俗返回娘家生产,但在半途进入她父王的别宫--蓝毘尼园休息之时,即在一棵无忧(Lumbin1-oka)树下,释尊降临了人间。
出家以前的菩萨
佛陀在尚未成佛之前,照例称为菩萨。
释尊究非常人可比,当他初降人间,即能自行七步,并举右手,做师子吼:“我於天人之中,最尊最胜!”说完此语,即如平常婴儿,不行走亦不言语了。
菩萨降生七日,摩耶夫人病逝,嗣后即由同时嫁给净饭王的摩耶之姊,摩诃波阇波提(Maha-praja-pati)夫人,担起抚养菩萨的重任。
释尊七、八岁时,从跋陀罗尼婆罗门,受学《梵书》等六十种书,又从武师学习诸般武艺。十四岁出城郊游,见了病人、老人、死人、沙门,而兴世间无常之感,并启出家修道之念。十六岁时,父王忧虑太子出家,故设三时殿(三时,参阅《增一阿含经》卷四三之末的夹注,《大正藏》二·七八五页下),广聚女,期以五欲牵住太子的出家之心。十九岁,纳天臂城主之女耶输陀罗(Yasodhara-hula)为妃,生一子叫作罗睺罗(Rahula)。
据《佛说十二游经》(《大正藏》四·一四六页下)说,太子有三夫人,一瞿夷、二耶惟檀、三鹿野。耶惟檀即是罗睺罗之母耶输陀罗,关於罗睺罗的出生年,有三异说,可参阅望月氏《佛教大年表》页四。
又据《根本说一切有部 奈耶破僧事》卷三(《大正藏》二四·一一四页中)也说悉达多太子有三妃子,一为耶输陀罗,二为乔比迦,三为鹿王。同书卷四又说:“尔时菩萨在於宫内,嬉戏之处,私自念言:我今有三夫人及六万彩女,若不与其为俗乐者,恐诸外人云我不是丈夫,我今当与耶输陀罗共为娱乐,其耶输陀罗因即有娠。”一般传说释尊指腹生子,若以人间的佛陀而言,宁信上说,较为合理。
出家修行
不论净饭王用尽一切方法,豪华的宫廷,五欲的迷醉,都不能留住太子的心。终於,在一天夜里,当大家都在梦乡中的时候,太子起身,看了他那正在酣睡中的妃子及爱子最后一眼之后,便唤醒他的驭者车匿(Chandaka 有译作阐陀、阐奴),跨上马背,悄悄地离开了王宫,离开了迦毘罗卫城。拂晓时分,到了罗摩村(Ra-magra-ma),自己剃除了须发,披上袈裟(Kas.a-ya),现了沙门相,并遣车匿回城代向他父王报告他已出家的消息。
首先到了毘舍离(Vaisa-lirgava)城的跋伽婆仙人的苦行林,次至王舍城的阿罗逻迦蓝(A-ra-la-ma)仙人处,及郁陀迦罗摩子(Udraka-ra-ma-purowa)仙人处,求学解脱之道,但他们所示者,或以苦行或以修定,而以生天为目的,所以当释尊领教之后,均不能使他心服,便到伽耶(Gaya)城之南的优娄频罗村(Uruvilva)的苦行林去。不过,王舍城的两位仙人是当时有名的数论派之先驱,以非想非非想处定为其解脱境,后来佛教即以非想非非想处定为世间的最高定,可见该二仙人给予佛教的影响了。
释尊未行苦行之先,止於王舍城外盘荼山之林中,因至王舍城乞食而为摩揭陀国的频婆娑罗王所见,并力劝他返俗,愿分其国之一半与释尊并治,但被释尊谢却了。王随即要求释尊,若成佛道,愿先见度。接着,释尊便与五位由他父王派来的侍者,进入苦行林,与那些外道沙门的苦行者为伍,因此也使他得了“沙门瞿昙”的称号。
经过六年的苦行生活,仅以野生的麻米为食,日限一麻一米,以延续生命。结果,形体枯瘦如干柴,尚未见到成道的消息,始知光用苦行,不是办法,便放弃苦行,至尼连禅河(Nairan~jana)沐浴,并受牧女的乳糜之供,调养身体,以恢复健康,再到附近的毕钵罗(Pippala)树下,以吉祥草,敷金刚座,东向跏趺而坐,端身正念,发大誓愿:“我今若不证无上大菩提,宁可碎此身,终不起此座。”静心默照,思惟拔除人间之苦的解脱之道。
可是,当释尊放弃了以功利观念的苦行方法来求取解脱道之后,换用了出世间的立场、超越一切的态度、观察万法生灭的原理之际,原先伴了他六年的五位侍者,竟以为太子退了道心,便舍离而去了。
成等正觉
释尊出家,经六年苦行,然后成道,这是共通之说,至於出家及成道的年岁,却有异说多起。(参阅《佛祖统纪》卷二低格注、《佛教大年表》四页)。古德多采用十九岁出家,二十五岁成道之说。近人则多采用二十九岁出家,三十五岁成道之说。
此等异说纷起之原因,乃在初期佛教不用文字记录,但藉师师相承,以口传口,时间越久,分派越繁,误传就难免了。特别是印度民族,虽勤於思惟,却疏於年月史事的釐订。实则,纵然是以史闻名的我国,对於孔子、老子、庄子的年月,也未弄清;西洋人对於耶稣的生年月日,至今也不曾确定。此可谓是东西中外,无独而有偶了。
释尊以大悲大智的襟怀,奋勇精进的精神,在树下宴坐了四十九日,克服了内外的魔障,遂於二月八日之夜,明星将升之际,悟透了一切法无非是缘起,缘起的一切法毕竟是无我的道理,於是:“生知生见,定道品法,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辨,不更受有,知如真。”(《中阿含经》卷五六第二零四经《罗摩经》,《大正藏》一·七七七页下)廓然圆悟,成等正觉,自觉、觉他、觉圆,所以自称为无上的佛陀(Buddha),皈依他的弟子们,则称佛陀为世尊(Bhagavat)、为释迦牟尼(Sa-kya-muni),“牟尼”(muni)是圣者、证得寂默(了诸种烦恼)之法的圣者,本为印度对於内外道仙人的通称,即是久在山林修心学道的人,皆可称为牟尼,释迦族出身的圣者,故称释迦牟尼。
成道后的释尊,喜悦无量,即在四七日间,於附近树下,自己受用解脱之乐。第一七日,在菩提(Bodhivr.ks.a)树下。就是那棵毕钵罗树之下,因佛在此树下成道,而被称为菩提树。
第二七日,在阿踰波罗(Ajapa-la)树下。此期有魔王波旬(Ma-ra-pa-ma-n)来请佛入灭而未果。
第三七日,在目真邻陀(Mucilinda)树下,遇暴风雨,目真邻陀龙见之而即以己身护佛。此龙即受皈依,乃为傍生中的第一弟子。第四七日,在罗阇耶恒那(Ra-ja-vatana)树下。有二商主,一名提谓,一名婆梨迦,道经佛处,以蜜供佛,并皈依佛、法而去。此二人乃为最早的优婆塞(Upa-saka 亲近而奉事三宝的净信男)。
释迦世尊 第三节 转法轮
赴鹿野苑
释尊在树下自受其证悟的法悦之后,决意教化众生,先向婆罗奈斯(Va-ra-)城的鹿野苑(Mr.gada-va 现名萨尔奈德
Sarnath)行去,因为他知道,先前伴侍了他六年的五位侍者,舍离释尊之后,就到了那里,佛陀为了报答他们,所以先要度他们。那五位侍者,就是后来最有名的五比丘:阿若
桥陈如(A-jnta-Kaun.d.iny.a)、跋提(Bhadrika)、婆沙波(Va-na-ma)、摩诃男、阿说示(Asvajit)。
这是释尊成道之后的初转法轮,向五比丘说了佛陀亲证的妙法。他们闻法之后,随即证了小乘解脱的阿罗汉果。
法轮(Dharma-Cakra),可译为正法之轮,这是将佛法比作转轮圣王的轮宝。轮王出世,轮宝自现,轮宝引导轮王转向四天下,诸小国王无不心悦诚服,兵不血刃而统一天下,实行仁政。这是印度人向往天下太平的传说。同时,轮为兵器之一,亦以破敌为主。释尊则用其所证的正法之轮,公布天下,利益群生,破碎异论邪说,所以取喻称为法轮。
法轮的内容
法轮的内容,即是释尊成等正觉时所得的成果。推动弘扬释尊 亲证的正法,便是转法轮。
正法(Saddharma)是什么?根据原始圣典《阿含经》而言,佛陀最初说法,是四圣谛、八正道,后来的大小乘经律论的内容,也都是由四圣谛、八正道的开展而来。
在未介绍正法的内容之前,先应明白佛陀说法的目的。佛陀的教化,是在使得人人能与佛陀一般地同得解脱,不在增加世界及人生的理论,而来满足人们对於科学及哲学的兴趣。此可参阅《中阿含经》卷六零第二二一经的《箭喻经》(《大正藏》一·八零四-八零五页下)。
可是,佛陀也不要求人们对他做盲目的崇拜,也不以麻醉式的安慰作为信仰的寄托。佛陀既是实际的宗教家,也是极富於批判精神的思想家,但他重视实际的伦理生活,反对空谈的玄理,凡无助於解脱之实现者,均不甚为佛陀所注意。佛陀考察的对象,无疑的是整个宇宙,可是,佛陀最大的努力,是在对於人生的成立及其活动而加以说明;若离人生本位而考察世界,那不是佛的本怀。此可参阅木村泰贤《原始佛教思想论》第一篇第三章。
因为佛陀化世的宗旨,是在使得有情众生达成解脱的愿望。换言之,佛法是以有情众生(主要是人)为中心,若离有情众生的着眼而考察佛法,必会导致误 解。佛陀所证悟的四圣谛、八正道,便是为人生的解脱而施设。
四圣谛
佛初说法,称为三转四谛法轮。现在分述如下:
(一)四谛:
1.苦谛:人生如苦海,苦的内容有三大类,即苦苦、坏苦、行苦。苦苦之中又有八种--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
2.集谛:集是苦的原因,由烦恼而造业,由造业而招感苦的果报。
3.灭谛:灭是解脱苦果的可能,明了集谛之理,断除烦恼之业,即可解脱众苦。
4.道谛:道是灭苦的方法,修持八正道,即可灭除众苦而获涅盘解脱之果。
(二)三转四谛:
1.示转:说明此是苦、此是集、此是灭、此是道。
2.劝转:说明苦应知、集应断、灭应证、道应修。
3.证转:说明苦者我已知、集者我已断、灭者我已证、道者我已修。
4.这是佛陀初转法轮的一个纲要。对於苦、集二谛的解释,是缘生法,也就是十二因缘法。
十二因缘
十二因缘,乃是从佛陀的大悲智海中所流露出来的一种独特的“创造论”,神教的信仰者,无不假托宇宙是来自神的创造,佛陀则以十二因缘说明宇宙的根源。
现在先介绍十二因缘的释义如下:
(一)无明:即是无智慧,是贪欲、嗔恨、愚痴等的烦恼,也是种种蠢动心理的迷惑之源。
(二)行:即是前生造作的善恶诸业--身心的行为。
(三)识:即是由过去世的业力,感受果报之初起妄念而托母胎,投为今生的神识。
(四)名色:即是入胎后胎儿的身心状态。
(五)六入:即是在胎中长成的眼、耳、鼻、舌、身、意等六种感觉器官-- 六根。
(六)触:即是出胎后,自己的六根与外在的色、声、香、味、触、法等六尘相对接触。
(七)受:即是由接触外境所感知的苦及乐的心境。
(八)爱:即是厌苦欣乐而贪染财、色、名、食、睡等五欲的心理活动。
(九)取:即是因欲爱旺盛而对於贪染诸境起取着心。
(一零)有:即是由於今生造作了有漏之因,而导致感受未来世的生死之果。
(一一)生:即是因了今生造作的业种,所感受来生的色、受、想、行、识的五蕴之身。
(一二)老死:来生既有了五蕴假合之身的出生,必将衰老而至死亡。
由十二因缘,说明人生的由来和生命的流转,自前生、今生而到后生之间的因果关系,即称为三世两重因果。但在此十二因缘的回还,又可用惑、业、苦的三连锁来说明它。
惑业苦
由於无始以来无明之惑的蠢动,所以造作了前生的善恶诸业;由於前生的善恶诸业的引导,所以感得了今生的苦受之果;又由於今生的继续因了惑而造作诸业,所以要感受来生的生死之果。这就是十二因缘生死流转的连锁法则。以十二因缘分配惑、业、苦三类的隶属关系如下:
(一)惑:过去世的无明,现在世的爱及取。
(二)业:过去世的行,现在世的有。
(三)苦:现在世的识、名色、六入、触、受,未来世的生及老死。
十二因缘的说明,目的是在使人明了四圣谛中的苦、集二谛的内容,人生是 苦海,此苦由何而来?是由无明乃至老死的三世因果而来,为了便於记忆,再将其各各的关系列表如下:
既已知苦,以及知苦之集(由来),接着就当设法断绝这一苦海的根由,断此苦根的方法,便是修行八正道。
八正道
八正道即是四圣谛中的道谛,它们的内容如下:
(一)正见:即是正确的见解。何为正见?则应以三法印来鉴定,什么叫作三法印?到下面再介绍。
(二)正思惟:即是以正见为基础,而来思量熟虑此正见的内容,这是“意”业的实践工夫。
(三)正语:基於正确的意念,表达於“口”业的实践工夫,不得对人妄言欺骗、绮语淫词、两舌挑拨、恶口骂辱,而且要做善言劝勉、爱语安慰。
(四)正业:即是正当的身业,不做杀生、偷盗、淫乱、使用麻醉物等的恶业。配合意、语二业,即是“身、语、意”的三业清净。
(五)正命:即是正当的谋生方法,除了不做恶业,更应以正当职业,谋取生活所需。不得以江湖术数等的伎俩,骗取不义之财。
(六)正精进:即是策励自己,努力於道业。恶之尚有未断者,立即求其断,善之尚有未修者,立即求其修;未起之恶令不起,已修之善令增长。
(七)正念:既已有了策励精进之心,即应摄心制心,以不净观等方法,使心 住於一境,不起物我之思。
(八)正定:循着前面的七阶段来修持,必可进入四禅八定,最后再以空慧之力,进入灭受想定,便是涅盘的解脱境界。
由八正道,开演出三十七道品,又归纳演化为六波罗蜜多(六度),但其均属於戒、定、慧的三无漏学的范围。
戒定慧
我们从《杂阿含经》见到八正道,从《长阿含经》见到三十七道品,从《增一阿含经》见到了六度,这是渐次发展的历程。现存汉译的《增一阿含经》,出自大众部,由大众部而再传出了大乘思想。所以修道的内容也随着时代而渐次开张,唯其基本原则,皆不出乎戒、定、慧的要求。现在制成两表,以资说明如下:
由此表可见,八正道已含於三十七道品之中,至於三十七道品的七类分科之排列及其解释,可以另检《佛学大辞典》查阅。
惑、业、苦的三连锁,是生死门的定律,在此戒、定、慧的三无漏学,乃是解脱门的定律。戒、定、慧的相互关系,也是连锁形的或称是螺旋形的。由持戒清净之后,修禅才能得正定;由正定的定力,可以产生无漏的慧力;再由慧力来指导持戒。唯有藉着空慧或无漏慧的正见,持戒才会恰如其分,修禅才不致歧入魔境。
正见的最先确立,是靠佛陀所示的三法印。
三法印
三法印,即是用三句话来印证诸法,合乎这三句话的标准,便印可它是合於佛法的正见,否则便是魔外偏妄的邪见。在《杂阿含经》(《大正藏》二·七页下)中,有很多这样的问答:
佛陀问比丘:“五蕴等是无常否?”
比丘答云:“是无常。”
佛陀又问:“无常是苦否?”
比丘答云:“是苦。”
佛陀再问:“若是无常、苦,变易法,是我我所否?”
比丘答:“非我我所。”
佛陀随即开示:就是如此的观察五蕴(有漏法),乃是无常的、无我的,当下即是解脱(涅盘)。用三句话来标明,便是:
(一)诸行无常。
(二)诸法无我。
(三)涅盘寂静。
什么叫作五蕴,诸法又是什么?这是为了便於对三法印的解释,而将生死门中的有漏法,分别用五蕴之名来予以说明。
五蕴
凡夫均以为世间是永恒常住的,身心是我及我所保有的,在此既见为常又执为我的情形下,就要为着“我”而追求快乐,逃避苦难,追求名利,逃避毁损。实际上,世间之物,无一刹那不在变易,我人的身心也无一刹那不在变易,所以是无常的;再大的欢乐和名利,世间却无不散的筵席、无不凋的花朵、无不死的人!所以,好戏收场,终必是苦;既是无常又是苦,又到何处去找真实的我,以及永恒的我所有的精神和物质呢?
佛教即借用五蕴来分析此精神和物质。五蕴即是:
(一)色蕴:人类的生理和外在的物理”即是由人的眼、耳、鼻、舌、身,及其所对的色、声、香、味、触。所以,色蕴含摄一切物质,包括了形色、彩色、极微色(如电子、原子)、迥远色(如远距离的星球)。
(二)受蕴:以领纳为其功用,近於感觉的状态。
(三)想蕴:以取相为其功用,近於知觉及想像作用。
(四)行蕴:有迁流及造作的功用,含有时间、空间、思想、行为的状态;即是对於外境,生起贪、瞋等善恶功能的心理活动。
(五)识蕴:以分辨为功用,近於知识之义;以眼、耳、鼻、舌、身、意,为其所依而称为六识身,负责对於物境的了解分别和记忆等作用,也就是心的本体 之异名。
五蕴即是物与心的配合。第一色蕴是物理和生理的分析,后四蕴是心理的分析。以物理、生理、心理的分析,即说明了人生界及宇宙界的一切现象,无一不是无常的、无我的、苦的。若能证得此中道理,正作如是观察之时,即是涅盘境界。
众生的流转生死,是由於十二因缘的因缘促成;众生的身心世界,是由於五蕴的因缘假合。离了十二因缘,没有生死流转;离了五蕴假合,没有身心世界。生死也好,身心也好,无非是因缘所生的,暂有幻现的虚妄法。如何勘破它?请用三法印。如何断绝它?请修八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