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一  序赞大悲

乙一  总赞三心

声闻中佛能王生    诸佛复从菩萨生    大悲心与无二慧    菩提心是佛子因

佛说的经典,依古德科判,有序、正、流通的三分;论师的论典,依一般的通例,大都是先归敬一二宝,亦有唯归敬佛宝,或唯归敬法宝,或唯归敬僧宝,是没有一定的,这全看造论者的意趣如何。本论开头的序赞大悲,等于经典的序分,亦等论前的归敬。月称论师所归敬的,唯是归敬大悲心,因大悲心是自利利他的功德之源,所有无尽功德善根,都从大悲心中流露出来的,所以特为赞礼。此颂的总赞三心,是赞大悲心、无二慧、菩提心的三者,而这在菩萨上求下化的过程中,有其特别的重要性,如鼎三足,缺一不可。

“声闻中佛能王生”,这是显示二乘从佛所生。能王即佛。因为释迦训能,而王是自在义。如君主时代的一国之王,掌握著国家的大权,想要怎样做,就可怎样做,不受任何的束缚,是为自由自在义。经说:“佛为法王,于法自在”。法即真理,佛是体悟真理的圣者,于一切法通达无碍,所以称为法王。

为什么说声闻是从能王生的?要想了解这个,先当知其定义。所谓声闻,是约一类根性,听闻佛陀的声敌,悟证四谛的真理,断除见思的烦恼,而得入于涅槃空寂者。地持论说:‘从他闻声而通达,故名声闻’。声闻圣者,既然出于有佛世时,又是听闻佛的圣教,而后始得开悟人道,证知是从能王所生。假定世间没有佛的出现,声闻种性的行人,就不可能体悟诸法的真理。

为什么说中佛是从能王生的?颂文说的中佛,就是指的缘觉。缘觉为什么说为中佛?佛是觉的意思,即觉悟到宇宙人生的真理,凡对宇宙人生真理有所觉悟的,都可称佛。声闻与缘觉,依佛法所说,都是觉悟真理的圣哲,当然都可称佛。不过,同是觉悟,而有浅深不同:声闻圣者的觉悟浅,可称小佛;大圣佛陀的觉悟深,可称大佛;缘觉圣者的觉悟,介乎声闻与佛的中间,所以称为中佛。

称为中佛的圣者,又有两类不同:一是出于无佛世的独觉,个性刚强,根机猛利,智慧超特,而自信力又强,在他的直觉上,认为专凭自己的力量,是可悟道的,不一定要靠他人的指引和教导。‘春观百花开,秋观黄叶落’,从此体认世间无常,诸法刹那生灭变异,无有它的实自性可得,于是就悟入真理。佛世时的迦叶尊者,可说是属这类根性。他曾表示:即使佛不出世,我亦可觉悟的。二是出于有佛世的缘觉,即观佛所说的十二因缘而开悟的。佛为众生宣说十二因缘的教法,他们依之作逆顺观察,或逆观十二因缘,或顺观十二因缘,得知人生的生命实相,不出十二因缘的旋璟,所以名为缘觉。

缘觉观十二因缘而悟人生的实相,说他是从能王所生,当然是没有问题的,独觉出于无佛世,且是自己觉悟的,为什么说是能王生?当知独觉行者,今生所以觉悟,还是从过去生中,见佛闻法而来的,可说早受佛的影响,久得佛法的熏陶,现在不过是因缘成熟而已。假定过去从未依于佛法修学,今生无论怎样不得独自觉悟。约其过去曾经受佛教化,所以说他也是能王所生。

二乘从佛所生,佛又从谁而生?颂曰:

“诸佛复从菩萨生”,这是显示十方诸佛都是从菩萨生的。佛化三乘,这是我们常听说的。三乘中有菩萨,菩萨为佛所化,理应菩萨从佛所生,怎可说佛从菩萨生?关于这个,可从两方面说:一从修行的因果说:佛是由修菩萨行而成的,菩萨是佛的因,佛是菩萨的果,所谓“以万行之因华,严无上之佛果”,因能生果,果从因生,所以佛是菩萨所生。不修菩萨的大行,决不会有佛果的。二约受菩萨的教化说:行菩萨道而成佛的,不一定都是佛教化的,很多是由菩萨教化而发心的,如已成佛的释迦及当成佛的弥勒,即为七佛之师的文殊菩萨之所教化,然后始发大菩提心而修行成佛。佛在妙慧童女经说:妙慧菩萨行菩萨行,经过三十劫这么长的时间,我始得受妙慧的软化而发心。可见佛从菩萨生,并不是希奇的事,而是事实如此的。宝积经中佛对迦叶更明白的说:‘迦叶!如初月为人礼敬过于满月,如是若有信我语者,应礼敬菩萨过于如来。何以故?从诸菩萨生如来故’。诸佛从菩萨生,于此更可得到圣敌的证明。

在此,有需特别说一说的:佛陀既从菩萨所生,我们理应尊敬菩萨,但中国的佛法行者,对佛是相当尊敬的,对菩萨就好像差点,即使尊重菩萨,亦是尊重高级的菩萨,如文殊、普贤、观音、势至、弥勒、地藏等诸大菩萨,至于初发心的几夫菩萨,似就不为人们所重。其实,这种观念根本是错误的,要知大菩萨是从初发心的菩萨来的,没有初发心的菩萨,那有高级的大菩萨?没有高级的大菩萨,那有究竟无上的佛果子是以佛要我们礼敬菩萨过于如来。经中举的譬喻:如十五的圆月,固然值得我人礼敬,而月初的初月,更加值得我人礼敬。初月与圆月虽有圆缺的差别,但圆月是从缺月逐渐而来的,我们不应于中妄起分别,而应一视同仁的看待。佛经说的不轻初学,也是这一精神的表现。是以礼敬初发心菩萨,应如礼敬大菩萨及佛一样。华严经说:‘发心究竟二无别’;妙慧童女经说:‘见新发意菩萨,生一切智心’。佛在很多大乘经中,都要我们重视初发心者,我们为什么不如佛的所示,将初发心者当作佛陀来看?为什么定要将初发心者看得极为平常?今后应改变观念—,对初发心者,要子以相当礼敬。

佛从菩萨所生,菩萨又是从何而生?颂文给我们的回答说:

“大悲心与无二慧,菩提心是佛子因”。佛子,就是菩萨。菩萨是从三心所生的,所以科文特别标为总赞三心,意谓三心才是最值得赞叹的。如此生于菩萨的三心,如鼎三足,缺一不可。不仅本论说这三心,龙树菩萨的宝鬃论,亦以颂显示三心说:‘本谓菩提心,坚固如山王,大悲遍十方,下依二边慧’。所以真正做个菩萨,最基本的原则,应具备:一、菩提心;二、无二慧;三、大悲、大悲心。现在略释如下:

一、大悲心:悲是拔苦的意思,就是见到任何一个众生,受到各种痛苦的袭击,身为菩萨行者,都当设法为之解除,而且一切时、一切地毫无局限的普遍解救一切众生的痛苦,甚至尽最大的力量,不顾自身的安危,奋勇救拔一切众生的痛苦,是为大悲心。经说:‘观众生苦,发菩提心’。所以悲心是缘众生苦而激发起来的,没有众生的痛苦,就没有菩萨的悲心。悲心既为拔众生苦而起,见众生苦而不救拔,是即大悲心的丧失。所以做个名实相符的菩萨,大悲心是绝对不可或缺的基本条件之一。

二、无二慧:慧是智慧的通达,是对诸法实相的悟证说的。但慧有二边慧与中道慧的差别:菩萨所有的智慧,不是依于空有、断常、一异、生灭的二边慧,而是离二边的中道慧,唯有无二的中道慧,始能彻证诸法实相的真理。如此无二慧,在唯识学上,叫做无差别智,或名无分别慧。上面的大悲心,是菩萨下化众生的根本;此中的无二慧,是菩萨上求佛道的根本,具比二者,是即菩萨的悲智双运。所以无二慧亦为做菩萨的基本要素之一。

三、菩提心:菩提心是对厌离心说的。二乘行人,同样是观世间苦的,但他观苦以后,立即生起厌离世间心来,觉得这个世间太不理想,赶快的追求个己的解脱,至于其他众生所受痛苦,是不在他的顾念中的。菩萨观见世间是苦,立即想到这不是我个人所有的,而是一切众生所共的,自己固应求得痛苦的解脱,亦应使令众生解脱痛苦,所以发起大菩提心来,一方面积极的救度广大众生,一方面积极的追求最高佛果,是以菩提心为上求下化的原动力,由此动力的推动,菩萨所要做的两大工作,就可不断的进行。因此,欲辨别菩萨的真假,主要是看有无菩提心,菩提心为菩萨的基本条件之一,于此可见。

上来所说的三心,是做菩萨的三大基本条件,任何一个条件,都不可缺少的。但佛在经中讲到这个时,并不一定三心皆讲,有时唯讲菩提心,有时专讲大悲心,有时特明无二慧。而这是佛就当时机宜,约某个侧重点说的,我们千万不要误会,以为只要三心中某一心,就可做个真正菩萨。菩萨行者,从平实处下手是可以的,偏于那一方面定不可以的。这点,我们要特别予以深切注意!

乙二  别赞大悲

悲性于佛广大果    初犹种子长如水    常时受用若成熟    故我先赞大悲心

上颂已经总赞三心,现在再来别赞大悲。谓于三心抉择中,显出大悲最为重要,因而不得不别为赞叹。依一般说,发了菩提心,就可名菩萨。然发菩提心后,若不照著菩提心的内容去实行,佛果终究是不得成的,所以有了菩提心,一定还要大悲心与无二慧去充实它,才不致于成为空洞的东西。大悲心是下化的动力,无二慧是上求的中心,假使没有这二者,而仅有菩提心,试问以什么去上求下化?因此证知:大悲心与无二慧,较菩提心尤为重要。

其次,再以大悲心与无二慧比较一下,可知大悲心更重于无二慧。无二慧,就是般若慧,为三乘圣者所共有的,即声闻行者须此般若慧,缘觉行者亦须此般若慧,菩萨行者须此般若慧,更不用说。龙猛菩萨赞般若波罗密多说:‘诸佛辟支佛,诸声闻定依;解脱道唯汝,决定更无余’。原来,解空的智慧,是三乘圣者的共因,谁也缺少不了般若慧的,所以唯以无二的般若慧,不能判别大小乘。二乘行者以自解脱为急务,没有般若慧固然不行,但没有大悲心并无什么关系,因他无须下化众生;菩萨行者既以度生为己任,不具大悲心是就失却菩萨的资格,而与二乘一样的走上解脱的道路。是以,大悲心在菩萨的立场,可说一刻是不能离的,因为荷负度尽一切众生的重担,完全赖此大悲心,不说没有悲心,就是悲心薄弱,亦不能负起这个重担。正因大悲心的重要?所以月称论主特别赞大悲心。

大悲心,不但是大乘法的领导者,而且是大乘法的核心,有此核心,一切大乘;法,都围此而转。正摄法经说:菩萨不须学习很多的法门,只要善饀具足一法,其他一切的佛法,自然都来到菩萨的手中,这一法就是大悲心。因以大悲心为基点,所有六度万行,都可顺利完成。如见贫苦众生而施以物质的救济,若问为什么会救济他的,还不是由于大悲心的躯使。又如对于来打击的众生而实行忍辱波罗密,若问为什么要忍受他的打击,还不是同样出于同情的悲愍心。所以一切菩萨行,皆以大悲心为根本为前导的,假使没有大悲心,可说就没有菩萨行,而菩萨亦就成为败坏菩萨。如人的生命生存,完全赖于命根,命根假使存在,其余的色根,必然也存在,命根假使断绝,诸余色根亦亡。再如转轮圣王的轮宝,具有克敌制胜的权威,轮宝转到什么地方,不特诸小国王悉皆臣服,而且一切军众,皆随轮宝到达那个地方。悲心为什么会这样的重要?因一有了悲心,则对自己苦乐,是就丝毫不加顾虑,一心一意的只知为众生的利益著想,而且不休不息的利他,从来不知什么叫做疲厌,所以大悲为大乘法的根本。

大悲心在菩萨行中具有这样的重要性,所以特再举出一颂别赞大悲。颂说:“悲性于佛广大果”,此意是显菩萨所有的大悲心性,对于无上的广大佛果,从开始到终结,都具有它的重要性。不过从初发心,到佛果圆成,要经三个阶段,每一阶段,都含有大悲心在,现在略为分别如下:

“初犹种子,长如水,常时受用若成熟”:是即以三个阶段来说明的。初发菩提心,为菩萨之因,犹如谷的种子一样。华严经说:‘菩提心者,犹如一切佛法种子’。如是佛法种子的无上菩提心,洒在菩萨的心田中,进一步当然就要修学菩萨大行,于菩萨大行中,主要是以大悲心支持它而完成的。如谷种子置于泥田当中,要想它生起嫩的芽来,一定还要不断的以水灌溉,假定没有水子以灌溉,久了其种会要干枯而败坏的。菩提心种也是如此,需以大悲之水,经常子以滋润,其菩提幼苗才会慢慢的成长,菩提心种若无悲水滋润,就将成为焦芽败种,入于二乘的行列。谷种有了水的灌溉,经过一个逐渐成长的时期,稻谷的成熟可说是即没有问题,而为吾人之所受用了。当知菩提种子,经过悲心的滋润,从生长到成熟,以至圆成佛果,同样是没有问题的。如是三个阶段,就是所谓发菩提心,修菩提行,成菩提果。而此三者,是以大悲心子以贯通的。

以初发菩提心来说,就是观众生苦而发此心的,当知此中就含有大悲心,没有大悲心,纵见众生苦,亦不会发菩提心的。无尽慧经说的菩萨所有大悲,是成办大乘的前导,正是这个意思。如出入息是人命根的前导,其道理是一样的。中修菩提行,不能离大悲心,这是不要说的。后成菩提果,为什么还常时受用大悲?平常有句话说:‘为利众生愿成佛’。佛之所以要求成佛,其目的不是为了个己的安乐,而是为了利益一切众生,所以成佛以后,为悲心所驱使,并不如小乘那样的安住于涅槃界中,享受寂灭的快乐,仍然倒驽慈航尽未来际不休不息的利益众生,假使没有大悲威力的支持,那岂不足如小乘一样的入于涅槃,所谓‘所作已办’,什么再也不做了吗?佛不入于寂灭涅槃,而安住于无住大般涅槃,其最大的动因就是大悲。所以从初发心,直至究竟成佛,悲心始终是贯彻的,片刻都没有离的。;  经说:‘菩萨但从大悲生,不从余善生’,亦即显示大悲在菩萨道中,具有极重要的地位。正因为如此,所以颂说:“故我先赞大悲心”。这句特别表明论主先赞大悲心的所以。

乙三  悲心差别

丙一  生缘悲

最初说我而执我    次言我所则著法    如水车转无自在    缘生兴悲我敬礼

大悲心的重要,这是不用说的;但真正说到悲,约有三种差别,就是生缘悲、法缘悲、无缘悲。本颂所解释的,是生缘悲。菩萨以拔众生苦为己任,所以见到各类众生,在三界中受苦,就如自己受苦一样,情不能已的为其拔苦,是为悲心。所谓生缘悲,就是以众生为缘,或缘于罪苦众生,而生起大悲心来。众生受罪苦的袭击,被诸痛苦包围,不但不了解其为苦,且将苦作乐,即或知其为苦,亦不明白运用什么方法来加以解除。菩萨观见众生实情如此,不期然的动起悲心,要为众生拔除痛苦,所以名为生缘悲。

不错,众生是有种种痛苦的,但痛苦之来,并不是无因无缘的,所以得先找出痛苦的根源。本颂告诉我们:众生的痛苦,是由我法二执而来的,有了我法二执,不尽苦痛就滚滚而来了。

“最初说我而执我”,这是显示众生的我执。生存在这世间,人与人的相处,或作意见的交换,或为思想的交流,必然是要说话的,所谓‘言为心声’,就是这个意思。假使不说话,你的意见或思想,怎能表达得出来?可是说到讲话,最初一开口时,自然的就要说到我。气我’在文法学上说,是个代名词,依佛法说,属于名言假立,并没有它的实在性。因为我人所认为的这个生命体的自我,是由精神与物质的两大要素所组合成的,在这身心组合的生命内在,要想找个如众生所认为的实自我,是绝对不可得的,所谓‘缘生性空’,正是显示此意。然而众生在错误认识的支配下,不知我性本空,在名言假说的我上,生起颠倒的我见,妄想执著有个实在的自我,是为我执,亦即经中说的萨迦耶见。因为执我的关系,所以就流转在三界生死中,受种种的痛苦逼迫。

在这世间做人,必然要说话的,说到话就要说我,不说我就无法开口,所以不论凡圣,都说一个我宇,虽同样的说我,但其意许不同:圣者,口头上固在说我,而内心知其为假名,并不认为有个实自我可得,因而也就不起我执;凡夫,口中一说出一个我字,内心立刻泛起了实有感,以为是独立的自我,于是就在这上面,生起坚固的执著,如有影响到自我的利益,或使自我受到某种打击,甚至威胁到自我的生存,不仅诸般痛苦随之而生,且将引起人类极大纷争!

“次言我所则著法”,这是显示众生的法执。有了自我,就有与自我相对立的我所,所以其次说到我所,众生就又在这上面,生起实有诸法的妄执。所谓我所,就是我所有,我所知,我所依的意思。这范围很大:如说我所有的财产,我所有的事业,我所有的家庭,我所有的社会,我所有的国家,或说我所有的衣服,我所有的饮食,我所有的卧具,我所有的汤药等。总之,凡是属于所有、所知、所依,不论是直接间接的,都包括在我所里面。这一切,共性是实有的吗?且以我手中的扇子来说,它是一根根竹篾以及纸等的条件组织成的,并没有扇子的实自性可得,因为缘生诸法,是当体即空的。扇子如此,一切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如此,众生不了解诸法自性的不可得,而在上面妄起执著,以为这也是实有的,那也是实有的,于是希望实有的东西,都归于我所有,而且越多越好。甚至作著这样的要求,已经属我所有的,不要让它失掉,尚未属我所有的,能够继续而来。因有这样无止境的趣求,所以种种痛苦也就眼著而来。

我法二执,是众生的痛苦根源,亦无始来的生死根本。修学佛法,法门虽多,要以击破我法二执为主。然而说来虽易,做来实在很难。现在还是先来说明由我法二执所产生的痛苦实况,颂说:

“如水车转无自在”,这是以譬喻显示的。水车,是种田用以取水的。水车的转或不转,其本身无由自主+完全是由人的推动与否。人去推动,水车就转,人不推动,水车就停。当其转动时,向上显得特别困难,因为有水上来的关系;向下就较容易,因是空车落下的关系。当知水车就是我们众生:众生为我法二执的倒见之所躯使,不论做什么都是做不得主的,所以因烦恼而造了种种的有漏业,因有漏业而在六道中升沈。众生的或升或沈,亦不是自己所能做得主的,完全是由业力的牵引,如水车转的不得自在一样。同时,众生的上升下沉,亦如水车的或上或下。凡是向上总是难的,如由人间或从地狱上升天堂,是极难做到的,因众生造恶的机会多,行善的机会少,不说生天不是易事,就是得人身,亦如盲龟遇浮木那样的困难。可是向下却极容易,如从天上或由人间下堕地狱,是很多很多的,所以经说失人身者如大地土。还有,水车是以车轴为中心的,众生则以心识为中心,由于心识的指使,而表现出种种的行为,行为的或善或恶,则是听命于心识的指挥:心念是向善的,所表现出的行为亦即是善;心念是向恶的,所表现出的行为亦即是恶。做人行善作恶,亦是不得自主,因从本质上说,人人都想做好人的,但以烦恼的冲动,不期然的做出很多违反人生道德的事,所以结果,世间每一角落,都有鬼影憧憧。若问为什么会如此的?推究其根源,还不是由于我我所执的作祟!如水车转无自在,这是明白的指出众生不得自在的痛苦现象,而且是一切众生所共的。

众生痛苦的现象,这样明白的摆在面前,佛法行者见了,对之生起悲心,而欲子以拔除,是即名生缘悲。具有生缘悲的菩萨,是极殊胜极为难得的,且其所起的大悲心,是最彻底最根本的,实值得每个人为之敬礼,现在月称论师起带头的作用,并表示自己的万分诚意,所以颂说“缘生兴悲我敬礼”。

丙二  法缘悲

众生犹如动水月

其次,讲到法缘悲。众生是由五蕴诸法所组合成的,不特没有一个一个独立的自我,就是五蕴之法,亦是刹那生灭,其性本空的,但无知的众生,不知诸法空寂,枉受种种痛苦,菩萨一心拔苦,缘法兴起大悲,是为法缘悲。为什么说众生法是无常空的?因“众生犹如动”荡的“水”中之“月”一样,并不是真实的。月有天上月和水中月,天上月是真实的,水中月是假现的,即天上月所现的一个月影而已。什么地方有水,即有月影显现,所谓‘千江有水千江月’,就是此意。动水月,即平静的水面,经风的吹动,而荡漾起来,因水的波动,影现在水中之月,也眼著波动起来,好像月是生灭不停的。五蕴假合的有情,原是本性空寂的,但因堕在无明海中,受业力及境界风的吹动,乃有天上人间的众生相出现,而这实如水中之月的幻相,并没有它的真实可得。且如吾人现实生命体来说,一般以为今天如此,明天亦如此,其实是刹那生灭,念念不停,不断在无常演化中的。现代科学家告诉我们:组成吾人生命肉体的细胞,时刻在变换著,不出一星期,整个身体,全换上了新细胞。生命体上之法如此,万有诸法无不如此。水中之月既是影现,水月之动当然亦非真实,我们所以见到月动,不过是水风之缘所幻现的假相;众生由无明业力所幻起的假相,亦是这样,绝对不可误认为是真实的。菩萨观见众生,了解生灭无常之法,对之生起大悲,而欲擦除其苦,是为汰缘悲。以法缘悲拔众生苦,亦是极难得的,值得吾人礼敬的,所以颂文下面应该还有‘缘法兴悲我敬礼’的一句,现在不过将之简略而已。

丙三  无缘悲

见其摇动与性空

此明三种悲中的无缘悲。无缘,不是无所缘,而是无所不缘的意思。菩萨度生,不分怨亲,遍及一切。所谓气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正是指此。但为什么能够如此?这完全是从毕竟空寂出发的。仍从月喻来说:谓“见其”月的“摇动”,不仅知道它的无常,而且透视其“性”本“空”。如有不知水月假现,反而执有实月可得,甚至欲于‘水中捞月’,那真可以说是愚痴之极!菩萨观见众生在生死大海中流转,病在众生不达流转性空,于是从毕竟空寂中,生起‘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心来,遍以一切众生为所缘,而实无一众生可得,虽实无一众生叮得,而不断的拔苦与乐,是为无缘悲。

一般讲这三种悲,大都是说:生缘悲是众生所有的,法缘悲是二乘所有的,无缘悲是菩萨所有的;其实,佛菩萨是都有这三种悲的,不可机械的作硬性的划分。还有,这三种悲,不但生缘悲是以众生为对象,即后二悲亦以众生为对象,假使没有众生,即无所谓悲心生起。如有以后二悲,不是为的众生,那就大错特错,所以说三种悲,不过逐渐深入而已。此中颂文亦应有‘无缘兴悲我敬礼’的一句。

甲二  正明诸地

乙一  菩萨

丙一  别说

丁一  极喜地

戊一  总明地位

佛子此心于众生    为度彼故随悲转    由普贤愿善回向    安住极喜此名初

从此由得彼心故    唯以菩萨名称说

上面讲的序赞大悲,相当于经说的序分;从此以下正明诸地,相当于经说的正宗分。于中先明菩萨的十地,最后归结到最高的佛地。明十地菩萨的位次,先明初欢喜地或极喜地。

“佛子”,狭义说,唯指菩萨;广义说,凡归依佛陀的,皆称佛子。这里的佛子,约狭义的菩萨说。世俗所谓子,有瘸子和庶子之分:嫡子,是正妻所生子;庶子,是妾所生子。佛法以菩萨为瘸子,以能荷担如来家业,如世嫡子能继承家业的;以声闻为庶子,显彼不能绍隆佛种,如世庶子不能嫡传家族。

“此心”,指大悲心。发了菩提心的菩萨,以化度众生为己任,所以望之“于众生”,发现众生的痛苦,就想方设法的去为之解除。但“为”化“度彼”诸众生的缘“故”,菩萨不得自由自在,一切唯有“随悲”所“转”。关于这个,经中曾经这样说过,世间有两类人不得自在:一是凡夫,因为随业所转,业牵引你向东,你不得不向东,业牵引你向西,你不得不向西,绝对不能由你自己做主,要怎样就怎样的;二是菩萨,因为随悲所转,悲心之所到处,就是菩萨所到之处。如悲心驱使你到地狱去度生,你就情不能已的非去地狱度生不可,否则,你将感到自心有所不安。

随悲所转的大心菩萨,有两大任务须要去完成,就是成佛与度众生,为了完成这两大任务,复发无量无边的大愿,经说初地菩萨具有无数大愿,就是指此。大愿虽有无量百千万亿这么多,但无不为普贤颐所摄,所以这里特举普贤愿说。普贤行愿品说有普贤十大愿王,但这在中国,已变为心想口念的易行道,不是付诸实践的难行道了。菩萨发颐不是说空话,而是要随愿如实行的,所以我们如学菩萨,就应学普贤菩萨发广大愿,所以说“由普贤愿善同向”。

愿是由悲心生的,亦即支持悲心的动力,所以悲愿常常联结在一起说,或说为大悲大愿,或说为悲愿无尽。无尽悲愿虽说很多,今且依华严经初地品所说各种大愿,总括为十愿略分别如下:

一、广大胜解供养诸佛:谓于内心观想诸佛所有的功德智慧,因此对于诸佛的功德智慧,获得广大而深刻的胜解,确信诸佛实有这样的功德智慧,于是生起虔敬之意,发心供养诸佛如来。

二、摄受正法护持佛教:菩萨为了度化众生,广学如来一切正法,所谓‘法门无量誓愿学’,正是指此。自己学了佛陀正法,知道佛法确是有益于人群社会的,如遇佛教受到破坏、摧残、打击,就当挺身而出,热忱护持佛教,使如来正法久住世间。

三、诣如来所供养受法:谐是到或往的意思。谓不论什么世界,如有佛陀的出现,菩萨就当前去恭敬供养,并且请求开示,接受佛所说法,以期有助于自行化他。供养是修福,受法是修慧,菩萨行者一定是要福慧双修的。

四、诸菩萨行如实软化:行菩萨行,度化众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实不颠倒的,切实去化度有情,假使不能如实的化导,;那你所修的菩萨行,不特等于白费,而且很可能的会贻害众生不浅。

五、普化有情合住佛地:菩萨普遍的救度众生,不论足度那类众生,决不是使他们得到人天的幅报,或证声闻缘觉的小果,就算达到度生的目的,而是要令每个有情,都安住于最高无上菩提的。

六、十方世界悉皆知见:菩萨度生,不是固定的在某一地区,而是不受空间的限制,要到十方世界去摄化有情的,所以十方世界的众生,都在菩萨的观照中悉知悉见,随众生的所欲而给予敌化。

七、严净佛土随机示现:菩萨从般若道进入方便道,有两大任务须要去完成,就是成熟众生与严净佛上,而严净佛土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众生,所以所严净的佛土,是随众生的机宜而示现的。

八、同愿同行人大乘道:修大乘行的菩萨,不是独来独往的,而是集合很多同行同愿的行者,同踏入于大乘佛道的,就是在随机所化中,也是化导大众发无上心,与自己一样的踏上大乘佛道的。

九、行小退道所说不空:在向菩提大道前进的过程中,绝对是避免不了有很多阻碍和魔难的,这时菩萨就要拿出大无畏的精神出来,冲破魔难,克服阻碍,继绩前进,使所说的令生得益而不空过。

十、示佛出世充满法界:菩萨到了初地的阶位,就可分身百界示现作佛,所以应如佛一样的,示现降生、入胎、出胎、出家、降魔、成道、转*轮、入涅槃的八相成道,来化度众生,使佛法充满法界。

以上十大愿,是从华严经中摘要而成,在华严经的原文是说得很多的,所谓气其愿广大如虚空’,正是指此。不过从上所说,我们已可知道:发愿主要的目的,是从自己愿受正法,化度众生,严净佛刹,同行同愿,乃至一直成佛,就可完成自己的弘愿。对于良行化他的两方面,未能做到圆满的时候,就是显示自己的愿心未成。所以如何以行山填满愿海,这是菩萨摄者所应时时想到的。

所谓善同向者,意思说:本于大悲大愿去实行菩萨行时,必然的会积聚无量无边的功德,但此功德应当怎样?应要善加同向:其一回向一切众生,表示所有功德,不为个己所有,而与众生相共,因功德的圆成,是从众生来的,没有所化众生,那里来的功德?所以是诸功德,不得据为私有。共二同向无上菩提,以示所有功德,得到真正保险,不再有所失坏,因为诸功德法,如不同向菩提,常与烦恼相应,随时可能失掉,为使增长广大,所以特为同向。这样发心同向,是最极善巧的,亦是要有相当智慧的,世人之所以将诸功德,牢牢的执为已有,病在没有智慧的认识,如真了解到一切是相关的,什么都不是一人所能成办的,那你自然就会同向一切众生与无上菩提,而且知道这样做时,功德不特不会减少,且能逐渐增长广大,是为善同向。

“安住极喜此名初”,这是说明初极喜地的名称。安住,是不退的意思。初地菩萨,澄悟到诸法的空性,以般若慧明见真理,从此只有一直的再向前进,决不会再向后退的,所以说为安住。安住在法性空寂理中,见到从来所未见的,得到从来所未得的,所以生大欢喜,而此亦即名初极喜地。

“从此由得彼心故,唯以菩萨名称说”,这是说明菩萨所以得名菩萨。从此的‘此’,是指初地菩萨;彼心,是指菩提心。未登地的菩萨,虽有菩提心,但只是世俗菩提心,因而菩萨亦即不得称为真正菩萨,到了登地以后,由世俗菩提心,进而得彼胜义菩提心,所以菩萨亦即成为真正菩萨,唯有以菩萨这样的名称来称呼他。可见做个真正菩萨,并不是那样简单的。金刚经说:‘若菩萨通达无我法者,如来说名真是菩萨’;又说:‘若复有人知一切法无我得成于忍,此菩萨胜前菩萨所得功德’;智度论说:气得智慧分,名为菩萨’。所以真正菩萨,一定要以真实智慧,通达一切法无我无法毕竟空寂,才够资格名为真实菩萨,不是口头上说说即名菩萨。般若经说:‘非唯语业,名为菩萨’。具有般若智慧的菩萨,一切语默动静,无不以智慧为其前导。但以智慧体悟真理,其心仍不得算是菩提心,一定要在这个当中,含有大悲的成分在内,所谓悲智双运,悲智平等,是菩提心的主要内容。一般佛法行者,开口即说学佛,这是不大恰当的,理应说是学菩萨,由学菩萨而成佛。假定菩萨所应行的,还未一一学好,就想学习最高佛果的一切,那怎么行?所以本颂特别说明要得菩提心的初地,才可以菩萨的名称来尊称他。

戊二  广说功德

生于如来家族中    断除一切三种结    此菩萨持胜欢喜    亦能震动百世界

从地登地善上进    减彼一切恶趣道    此异生地悉永除    如第八圣此亦尔

即住最初菩提心    较佛语生及独觉    由福力胜极增长    彼至远行慧亦胜

十地菩萨本于广大行愿的实践,各能得其无量无边的功德,这在诸经论中,特别是在华严经中,都有详尽的叙述和赞仰;本论的中心思想,在发挥般若大乘的空义,而这空义的发挥,在第六现前地,所以其余诸地,只就当地略说他们的功德。初地菩萨所有的种种功德,月称论主将之总归纳为八种功德,现依颂文的次第略说如下:

“生于如来家族中”,这是初地的第一功德。为佛弟子,能不能成为如来家族中的一员,就看他是否已生于如来家族之中。怎样才算是生于如来家族之中?经说:‘从佛口生,从法化生,得佛法分’,如此才算真正生于如来家族之中。所谓得佛法分,就是证悟到佛陀所证悟到的真理,与佛同一鼻孔出气,得到佛的气氛。如佛证悟到缘起空寂性,初地亦证悟到缘起空寂性,是即得佛法分。行者到了这时,就生于如来家,而为如来家族的一员。若说菩萨与佛还有差别,那只是分证与圆证不同而已。天台所谓分证即佛,就是指此。其次要知谁已生于如来家族,就看谁能荷担如来家业。凡能荷担如来家业的,就是生于如来家族的一员,如普通家族中的成员,将来能继承祖上产业。初地菩萨已证佛陀所证的空寂性,对于如来家业,可说已能一眉荷担,所以说生于如来家族中。我们不要以为做了佛的弟子,就巳做了如来家族中的一个成员,老实告诉诸位,我们还早得很。必须要体悟真理,定要能荷担家业,才算生于如来家族之中。

“断除一切三种结”,这是初地的第二功德。佛经中常以结、缠、缚等代表烦恼,所以这里的结字,就是指的烦恼。烦恼为什么叫结?如以绳索捆缚一个人,使他失去自由,定要在绳的两端结合处打个结,而且结要打得牢牢的,使受缚者无法脱开。烦恼绳索系缚众生在生死海中令不出离,也是如此,所以名结。一切烦恼本都可以叫做结的,但系缚生死最有力量的烦恼,是萨迦耶见、疑、戒禁取见的三种,所以名为三种结。

萨迦耶见,是五种恶见的第一个。有的译为有见,有的译为身见,亦有译为坏聚见。比较这些不同的翻译,有作这样的批评:如译有见,则众生执为自我的我义,就不能明显的表达出来;若译身见,则生命自我中的心义,似就有所缺乏;为了针对众生于五蕴中执有实在自我,所以译为壤聚,其义最为恰当。因众生执这个生命体为自我,要不外于误认它是常是一,现在告诉他说:五蕴和合的生命体,不特色身是众多不净法的聚积,就是心识亦是念念不停的集起,那里可以说它是一?所以佛说聚义以破众生的执一。五蕴和合的生命体,不是永恒的存在,到了一期报尽的时候,一定是归于坏灭的,那里可以说它是常?所以佛说坏义以破众生的执常。总之,这是自我贪著的执见,有了这个执见的存在,必然会觉得这个生命体是独立永恒的。

疑,在唯识学上,说为六根本烦恼之一,不是在学问上有什么疑问的疑。疑为疑惑,犹豫不决的意思。如说佛法僧三宝是世间最极难得的,在具有疑烦恼者听来,就生起世间是不是实有三宝的怀疑。又如说‘三宝功德难尽赞扬’;‘三宝功德叹莫能穷’,于是就又生起三宝是否实有功德的怀疑。再如佛所说的四圣谛理,绝对不可令其改异的,但在具疑者听来,就又考虑到四圣谛的究竟有无。其他,如对因果的怀疑,道德价值的怀疑,是非邪正的怀疑等。有了这些怀疑,有些什么不好?最大的过失,难以向上向善:如有益于人类的善事,因怀疑其实际的价值,于是就不愿做;至于为害人类的恶事,因怀疑其有不良后果,所以就毫无忌惮的去做。可见疑是烦恼,是系缚众生在生死中所解不开的一个结。

戒禁取见,亦是五恶见的一种。戒禁,就是所禁止的这不可做,那不可做的戒条。凡为宗教学者,都有其严格所当做及不当做的事,所以佛教有佛教的戒禁,一般宗教有一般宗教的戒禁。这里说的戒禁取见,是当时印度苦行外道所守的戒禁,既没有真正的道德价值,对生死的解脱亦毫无关系。如诸外道所持的牛、狗等戒,或卧荆棘,或为酷热的太阳所晒等,本都不是生天或解脱所必须行的,但在外道错误的认识下,以为这是生天得解脱的重要条件,而且坚固的执著以为唯此是生天解脱之因。此见深入脑海,要他一时放下,是很难做到的。也就因为如此,佛陀所说正法,不论是怎样的好,是一条解睨大道,而他总是不接受的,所以这亦是系缚众生在生死中所解不开的一个结。

颂文说一切两字,是指所有微细烦恼说的。意谓:不特三结是生死的根源,切烦恼系缚,都是生死的根源。这里所以特别标出三结,因为这是障碍出世的主因,假定把这主因的三结解决,无边生死就有了一个尽头。解决三结的利器,是佛法的无我正见。正见如明,三结如暗,黑暗之遇光明,自然归于乌有。断三结证圣果,这是大小乘所共的:小乘证初果是断三结,大乘证初地亦是断三结。不过大乘菩萨,有直往的,有回小向大的,这里是指前者说,假使后者,那就不须在初地的阶段,断三种结。

“此菩萨持胜欢喜”,这是初地的第三功德。欢喜,为内心愉快的表示。普通人也有欢喜,但不是最胜的,亦不能保持永恒不失。到了初地菩萨,其内心中所得的欢喜,是从来所没有得过的,是欢喜中最极殊胜的欢喜,而且一得便能永远保持不失,所以说持胜欢喜。这种殊胜的欢喜,约有下面所说的四种:

一、得出世心:菩萨在登地前,虽修种种道行,但所得的,最多不过是世间的有漏善心,出世的无漏心,从来没有得过,现在由凡人圣,以般若的智力,解决无边烦恼,生死重担,一旦放下,如负重担而行远路的,到了目的地后,骤然放下,其内心的欢喜快乐,自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华严经说:‘身心微妙,喜乐轻安’。因为到这时候,不但放舍的已经放舍,即自利利他的无边功德亦复获得。

二、破人我相:世人之所以不能得到真正欢喜,最大的原因还是由于有人我相的存在,有了人我相的存在,自然不免有恩恩怨怨,是以在待人接物之间,也就有了不同的观念。菩萨入于初地,打破人我妄执,了知一切众生,皆足平等平等,根本没有人我的对立,大家都是亲如一家人一样,彼此相处,总是和和乐乐的,既没有斗争,又没有忿恨,还有什么不欢喜的?所以在证悟而了脱生死者的眉宇之间,总是充满愉快、和谐、自在的气色,而与众生不同的。

三、法喜充满:学佛人的听经闻法或读诵经典,常常有种法喜,充满于身心中,所以我们也就每以法喜充满这话来恭贺人。其实,真正能够得到法喜充满的,唯有证入初地的菩萨才有可能。因为到这时候,不仅在见闻上,得到一点佛法,而且在身心上,实际体验佛法,所以就得法喜充满。由于自己有种法喜,充满在身心中,所以众生见到菩萨,也就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四、离诸怖畏:怖畏在这现实世间总是免不了的,但所有怖畏,佛陀将之总为五种:一、不活畏:活是生命的生存,而生存的条件在经济,所以世间人们,常为经济的没有著落,担心生活的无法维持,是为不活畏。二、恶名畏:中国古语说:‘三代以下未有不好名’;西方俗谚说:‘名誉为人的第二生命’。所以在这世间做人,名誉是很要紧的,假定恶名远播,那你在社会上就妩法立足,是为恶名畏。三、死畏:死是生命的结束,一般世俗人们,因为爱著白我,总希望生命永恒的生存下去,谁都不愿死的,所以一旦死到临头,总是恐怖非常,足为死畏。四、恶趣畏:有情的生命流,在这世间流转,有时流人三善趣,有时流入三恶趣,恶趣足痛苦的所在,谁也不陨流入去的,但为恶业所牵,不愿去也得去,是为恶趣畏。其实这是不必怖畏的,要想不入恶趣,唯有不造恶业,能不造恶业,自然小入恶趣,何畏之有?五、大众畏:在这世间,我们试看,有很多人,私下谈话,不特健谈,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一到大庭广众的面前,为大众的威德所摄,自然不能善说如流,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是为大众畏。可是到了初地的阶位,像上所说的五畏,完全远离,所以内心有极大欢喜。

“亦能震动百世界”,这是初地的第四功德。世界就是我们所赖以依住的;震动如地震那样的动荡。经说佛出世或说法或涅槃,大地都会震动的,现说能震动百世界,是显示初地菩萨的神通妙用。谓得初地的菩萨,如果运用其神通,不但能令一个世界震动,而且能使百个世界震动。一世界为一太阳系,百世界就是百太阳系。菩萨为了广度众生,所以所显示的威德神通之力,也就特别广大难可思议,不过这里说的百世界,是形容其多数,不一定呆板的,看成不多不少的,刚刚是百世界。因为菩萨所显的神通,其范围所及,有时不止于此,有时不及于此,是没有一定的。

“从地登地善上进”,这是初地的第五功德。菩萨入于初地,只是踏上圣者道的第一步,不是就停滞在这阶位上的,一定还要继续的上进,如从初地而上进于二地,从二地上进于三地等。但诸地所证得的法性空寂之理,只有浅深的差别,没有实质的不同,所以菩萨从地登地,如鸟飞在虚空一样的,毫无一点行迹可见,所以叫做善上进。假定菩萨在上进时,以为有实在的下地可舍,有实在的上地可进,能不能上进,固是个问题,即使是上进,亦不得称善。事实,入于初地的圣者,一定通达胜义的,所以地地高登,必然是善上进。

“灭彼一切恶趣道”,这是初地的第六功德。世间众生所走的道路,要不出于两条大道:一是走上善趣的善道,一是走上恶趣的恶道。恶趣道,是指地狱、饿鬼、畜生。吾人所以走上恶趣道,主要是由恶业的指引,亦即是自筑自走的道路,既没有人为我们开辟,亦没有人强逼我们非走不行。菩萨入于初地,以其智慧之力,扑灭贪嗔邪见,断除五种罪业,再也不会到三恶趣里去受果了,所以说灭彼一切恶趣道。灭彼的灭,亦可当封锁或关闭的意思说,即将恶趣道封锁或关闭起来,不再从这一道通过而入于恶趣。所以能够如此,一因过去罪业已经消灭,二因现在不再造作恶业。同时要知道的:由业感果,固是必然的因果律,但有业力,若无烦恼滋润,还是不会感果的。菩萨入于初地,既然永断三结,当然没有烦恼滋润业力,以去受果,所以初地菩萨,即使还有恶业,也不会发生作用的。如谷种子,或放在水泥地上,或缺乏水的滋润,决不会抽芽开花结谷的。菩萨真的从此不入恶趣吗?不!有时亦入恶趣的,但这不是由业力的牵入,而是由于颐力的驱使,亦即是为度众生而入恶趣的。严格说来,不特初地不由业力入于恶趣,在四加行的忍位,早就不入恶趣了,且这是大小乘所共的,所以俱舍颂说:‘忍不堕恶趣’。忍位虽未超凡人圣,且仍在生死中打滚,但总在人天路上走来走去,决不再入恶趣。

“此异生地悉永除,如第八圣此亦尔”,这是初地的第七功德。异生是凡夫的异名,乃与圣者对称的,因凡夫在生死中流转,有著各式各样不同的受生形态,所以名为异生。同时还可说的,就是未得圣人的功德,名为异生性,世亲俱舍论中说为非得,就是没有得到圣人的无漏智慧。初地菩萨既得般若慧而悟入毕竟空寂性,所以异生地就此永除,从今以后,只名圣者,不得名为异生了。不特大乘初地是如此,就是小乘的第八圣亦然。第八圣是指小乘的初果向,因为小乘向有四果四向之说,即初果向、初果、二果向、二果、三果向、三果、四果向、四果。本其次第,从四果倒数上来,初果向刚好是第八,所以名为第八圣。为什么叫做初果向?是即趋向于初果而尚未到达初果的阶段,亦即是已经见道而尚未证果的阶段,如以八忍八智的十六心说,即第十五心的道类忍,如以无间解脱的二道说,即无间道,由此一刹那入于解脱道,就是初果,所以第八圣,是无间道的预流向,而不是解脱道的预流果。不过向与果的界限,足很难为之划分的,通常举喻说:如人要想进入这个讲堂,一只脚在讲堂门外,一只脚刚踏入门内的一刹那是为向,到了两只脚都已跨进门内的时候,足即果位。小乘初果向的第八圣,如大乘初地一样的断三种结,灭恶趣道,除异生性,所以说此亦尔。小乘初果向的境界,一般易于了解,大乘初地的境界,一般不易了知,因而论主特以易知的例于难解的。

“即住最初菩提心”等的一颂,是说初地的第八功德。谓菩萨具有如上的功德,即可安住初地所得的最初胜义菩提心了。安住在胜义菩提心上的菩萨,其所有的功德,“较”之“佛语生及独觉”的二乘圣者,是由于什么显示他的殊胜?“由福力胜极增长”。佛语生,是指声闻,因为他是‘从佛口生,从法化生’的,假定不从佛闻法,根本不会有声闻的出生,所以说佛语生。菩萨胜于二乘,中观与唯识有著不同的看法:依唯识说:初地胜于二乘的,主要是空无我慧,因为二乘只达人空,不了法空,而菩萨双证我法二空的,所以其智慧超过二乘圣者。依中观说:三乘圣者的空慧,是平等平等的,根本没有胜劣的差别,所以说菩萨超过二乘,则是在于福德方面。因菩萨悲愿度生,在初阿僧只劫中,已积集了很多福德资粮,二乘人虽不可说不修幅德,但比起菩萨来,那就差得太多。华严经说:‘菩萨六地功德殊胜,一向超过’。弥勒解脱经举喻说:‘善男子!如王子初生未久,具足王相,由彼种姓尊贵之力,能胜一切耆旧大臣。如是初发心菩萨,发菩提心虽未久,然由生如来法王家中,以菩提心及大悲心力,亦能胜一切久修梵行之声闻独觉……’。谁都知道,初生王子,在其智力方面,无论怎样,是不能胜过久立功勋的文武百官,而诸臣所以要向他膜拜,是因他的幅德殊胜,将来要继承王位而为国王的。本此可以证知:菩萨所以胜于二乘,不在他的智慧,而在他的福力,因为菩萨已生如来之家,能够荷担如来家业,绍隆佛种的关系。然则要到什么时候,菩萨智慧亦能胜于二乘?颂说:“彼至远行慧亦胜”。意谓到第七远行地的阶位,不特幅德超过二乘,就是智慧亦胜二乘。十地经说:‘菩萨今住第七地,以自所行智慧力故,胜过一切声闻独觉所作’。何以这时慧会胜于二乘?因到第七地,不但所修般若波罗密多已经圆满,而且更加以方便波罗密多的如法实践,于所证的真如空性,一刹那中能出能入,而这决不是二乘所能做得到的,所以七地菩萨的智慧,亦复胜于二乘。中观与唯识的说法不同,在这里面含有一个重大的问题在:即二乘是不是证得法无我的问题。唯识说二乘只通人空不达法空;中观说二乘不唯通人空亦复达法空。月称论师是坚主三乘同得法无我的,所以说福胜非慧胜。这到后面,再详说明。

戊三  别说布施

己一  示当地施胜

尔时施性最增胜    为彼菩提第一因    虽施身肉仍殷重    此因能比不现见

前颂说到初地菩萨的福德胜于二乘,但若问到菩萨胜于二乘的福德是从那里来的,现特在这颂中加以说明。行者所修的福德虽说很多,要而不出十波罗密,而这为重自我解脱的二乘圣者所绝对不及的。十波罗密,本是地地所修,且地地增胜的,但就每一地的特色言,很多经中说初地布施波罗密最为增胜,二地持戒波罗密最为增胜,乃至十地智波罗密最为增胜。为什么这样分别?因每地中虽同样的修十波罗密,但有主伴不同,如以初地来说:布施为主修的法门,持戒等诸波罗密,是助修的法门,因而不及布施的增胜。若以初地所修布施与第十地所修布施比较,真可说是百分不及一,千分不及一了。因就当地来说,所以特别显示布施增胜。“尔时”,是指菩萨证入初地时。当菩萨证人初欢喜地时,在其所修的法门中,要以“施性”波罗密“最”为“增胜”。增胜卜亦即圆满的意思。

为什么说初地以布施为最增胜?因这是菩萨进趣菩提果的最主要亦为最第一的因素,所以颂文说“为彼菩提第一因”。原来布施是修学菩提道的重要资粮,假定这个修学不好,其他诸波罗密,根本就不用说。当知菩萨为悲心所使而化度众生,其必要的条件是与众生接近,而接近众生要有方便,不然,菩萨虽有心接近众生,但众生不肯与菩萨接近,试问菩萨怎样去化导他?不能化导众生,何得名为菩萨?菩萨以方便接引初机,其方便中的最方便,就是布施波罗密。菩萨行者,以般若慧契入空性后,深深的了解这点,所以踏上初地的阶位,特别著重布施的实行。

布施有多种不同:通常说有财施、法施、无畏施的三者差别;亦有说为内施、外施、内外施的三者差别。内施,是身肉手足、头目脑髓的布施;外施,是金银财宝、种种物质的布施;内外施,是国城妻子、六亲眷属的布施。“虽施身肉仍殷重”,是即说的内施,为布施中最难行的一种布施,因这与生命生存有著莫大的关系。一般众生,要他施舍财物,还可勉强行去,并不觉得太难,俗说:‘钱财为身外之物,去了还可再来,有什么舍不得给人的’?内施不然,去一样少一样,甚至连生命都牺牲了,这就非一般凡夫所能做得到的了,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世俗共同的心理,所以难舍。

不管内施、外施、内外施,凡是布施,必具有自我牺牲的精神,而内施尤甚。上面说过,内施是要舍头目脑髓的,性命交关,众生谁不爱惜自己的生命?现在战火弥漫全球,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追求生存,由此可知内施是件非常艰难的事。但证悟真理的菩萨不然,不论内施、外施,只要众生有所需求,菩萨就将毫无吝惜的施子,甚至身肉手足,头目脑髓,在所不惜!菩萨内施,不管是生命中的一部份,抑或是整个生命的奉献,总是很自然的,丝毫没有勉强,出发于悲愍心,欢欢喜喜的,诚诚恳恳的,无条件的给与众生,所以说菩萨行施,“虽施身肉仍股重”。由此,亦可见一个修学菩萨道的人,内在的修持工夫非常重要。假定没有一点真实的内在修养,外在的表现很难做到从容自然。如何知道一个行者的内在修养?颂曰

“此因能比不现见”。比是推度的意思。不现见是对现见说的。如一粒亘种放在泥土中,经过了一个时间,渐渐的发出芽来,这就是现见;种在泥中尚未发芽,人们看不到它,是即不现见。菩萨外证的功德,显而易见,内证的功德,隐而不显,下容易见,如所证的诸法空寂性,证空寂性的无二慧,乃至由苦所引发的大悲心,都是菩萨内自所证的功德,而非一般所能了知的,所以说不现见。内证功德真的完全不可知吗?不!在凡夫的立场,虽非现量所知,但可比度而知。如何比知?从菩萨施舍头目脑髓的自我牺牲可以推知。如菩萨外施身肉手足,内心不起一念嗔恨,诚恳的无怨的施与众生,因此推知菩萨已证诸法空寂性的真理,假定内心一无所获,外表决不会有这样伟大的动人行为。金刚经说的忍辱仙人为歌利王割截身瞪,内心不生嗔恨,是为内有修证的最大证明。是以真正用功修学的行人,内心的净化,足为最要的一著。假使内心没有达到净化,谈修说证都是空话,我们看到很多自以为以行为主的行者,一旦遇到名利权力的冲突,一副狰狞的面目,立刻就又表现出来!

己二  明五乘施德

彼诸众生皆求乐    若无资具乐非有    知受用具从施出    故佛先说布施论

悲心下劣心粗犷    专求自利为胜者    彼等所求诸受用    灭苦之因皆施生

此复由行布施时    速得值遇真圣者    于是永断三有流    当趣证于寂灭果

发誓利益众生者    由施不久得欢喜    由前悲性非悲性    故唯布施为要行

这四颂,是显示五乘布施所得功德的差别。第一颂,总说布施为快乐的根源;第二颂,是说人天乘的布施功德;第三颂,是说二乘人布施的功德;第四颂,是说菩萨布施所有的功德。

“彼诸”世间的“众生”,没有一个不在那里寻求快乐,或求现生乐,或求来生乐,或求究竟乐,总之,时刻“皆”在“求乐”,谁都不愿永在苦痛中过生活的,所谓‘避苦求乐,乃人之常情’。尽管众生不断求乐,结果仍是苦多乐少,然则怎样始能得到快乐?从世俗说,生活资具的满足,是人生快乐的根本,假定资生之具缺乏,生活贫困难以维持,还有什么人生快乐可言?所以颂说:“若无资具乐非有”。资具,就是生活所需的饮食、衣服、卧具、汤药、房屋、车辆等的种种物质,亦即是所谓物质生活的满足。我们试想:做人,物质生活,如成问题,还有什么乐趣?因为这是生命生存不可或缺的要素。由此可知:佛陀出现在这人间,对于人类所需的最低限度的物质生活,从来没有忽视,如有以为佛陀忽视这个,那就根本没有窥见佛陀之所以为佛陀的伟大处。

求乐避苦为生物的天性,而且一生下来,即喜欢快乐而排斥痛苦。这是一种自然的冲动,不是出乎理性的。所以人生追求快乐,可谓毫无问题。然快乐从何而来?佛从自己经验及从世间观察所得,深“知受用”资“具”,是“从”布“施出”生的,是“故佛十为众生说法,特别“先说布施论”,劝勉众生实行布施,从布施中求得生活的享受。所以人类种种的受用,以佛法的因果律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由布施之因来的,有了布施的善因,必然受用快乐的果报。经说:‘如诸佛常法,说施、说戒、说生天法’。说施的目的,足为人类最低物质生活设想的。前面说过,布施是自我的牺牲,牺牲自己所有的,以使他人得到物欲的满足,痛苦的解除,所以自己将来也就得到快乐的果报。世间任何一事,绝对不是无因的,如吾人的穿衣吃饭,乃至飞禽走兽的食住,无不有共因果关系。人类追求快乐,谁也不可厚非,问题在于如何求得快乐的满足。佛陀告诉我们:唯布施可得物质生活的满足,唯布施可得快乐幸福的生活,诸有求快乐者,请从布施做起。

一切福乐从布施来,可说丝毫不成问题,但行施者在布施时,山于心境的不同,而有五乘的幅乐差别,这又是我们所不可不知的。现在先来说明人天乘行施所得幅乐。

布施的出发点,在对贫苦者的同情,如见人寒冷,发心施给他的衣服,见人挨饿,发心施给他的饮食,见人病痛,发心施给他的医药,凡此无不具有悲愍和同情。但若“悲心下劣”薄弱,而“心”又与烦恼相应,“粗犷”而不调柔,且其施舍的最终目的,在“专求自利”而“为”人天的“胜者”,这样的布施,就是人天乘的布施。如是布施,虽不能说没有功德,但在道德的价值上看,其价值是很低微的。如以现在的话说,这完全是功利主义者,与商人求一本万利的心情,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以此所获得的果报,最大不过足物质的受用较好而已。至于能不能保证不堕三途,还是个问题。

“彼”人天“等所求”的“诸受用”,是“减”除痛“苦”的最要“之因”素。因为有了诸受用具,生活美满,享受丰富,什么都不感到缺乏,自然痛苦减少,甚而至于灭除。但这从何而来?“皆”由布“施”所“生”。没有布施,绝对不会得到很多的受用。日常生活的受用有所缺乏,甚而至于完全没有,其痛苦自然是不堪设想的。所以人生在世,要想求得快乐,佛法认为行施是最基本条件。

人天乘的行施如此,二乘人的行施如何?“此复”有人“由”于在“行布施”的“时”侯,本来没有想到出世解脱的,但以一种特殊的因缘,迅“速”的“得”以“值遇真圣者”,圣者开示他无常苦空的真理,或者告诉他不著相的布施,才能得到更大的甚至出世的功德。施者经圣者化导,一方面想到人生的确是苦的,离生死苦得涅槃乐,是最理想的一事,于是就将所有布施功德,同向解脱之果;另方面所施的对象既是圣者,亦即是出世的福田,在出世的福田中,种下无相的布施善根,“于是永断三有流,当趣证于寂灭果”。三有,就是欲有、色有、无色有,亦即通常说的三界。流为水流,有一直向前奔放而无间断的意义。喻如众生在三有中轮转,一个生命接续一个生命,形成一股不息的生死狂流,所以说为三有流。以无相而行布施的行者,在三有流中,筑起一道坚固的圣道之坝,截断生死狂流的再流,名为永断三有流。三有之流既断,当然就趋向出世的解脱,而证入于寂灭涅槃的果德。这两句颂的意思,如果简单的说,就是了生死,证涅槃。不过由此证知:不特世间的人天乐是由布施而来,就是出世的涅槃乐亦由布施而来。

进而再说菩萨的布施:“发誓利益众生者”,这就是显示菩萨的行施,不是为了自己利益打算的,而且发誓完全是为利益众生的。即真正的观察到众生的痛苦,以众生所需要的来施舍他,使他确实的能够离苦,是为菩萨行施的最终目的!所以菩萨“由”行布“施”的因缘,不特内心充满了无限欢喜,没有一点舍不得的念头,而且“不久”就可“得”登“欢喜”地,成为圣者菩萨。所以菩萨行施,的确仿到无条件的施子,从来不计报酬的,如父母给子子女的财物,不问子女会不会对自己孝敬,只要财物到了子女的手里,做父母的就有说不出的欢喜!菩萨惠施众生,认为这是自己份内所应做的事,而且自己的布施功德,是否能够完成,还有赖于众生,如没有众生接受布施,我的布施功德怎能完成?既有众生接受我的布施,当然是欢喜得不得了的。如做生意的,见到一个顾客上门,当然满脸笑容的来接待,那有什么不高兴的道理!做生意的见到顾客不欢喜,其生意一定不会做好的。行菩萨道者的布施,见到众生接受布施不生欢喜,其菩萨道一定不能完成的。所以‘欢喜而与’,是行施的重要条件。一般人行施,往往有点舍不得,因舍不得的关系,内心很难有所欢喜。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助人为快乐之本’;‘为善最乐’,有什么舍不得?更为什么不欢喜?所以发心行施者,应效法菩萨那样的,欢欢喜喜内在的身施,不论是利益的牺牲,抑或是肉体的牺牲,常人心里总不免有些舍不得或痛苦的感觉。可是菩萨行来,不特行无所事,且一听到来求布施的昔声,内心就有说不出的欢喜,所以说“且如佛千闻求施,思惟彼声所生乐”。此中说的佛子,就是菩萨。不是出于自发自动而行惠施者,不说正在布施时,有著老大的不愿意,就是听到求施的声音,心里已是满肚子的不高兴,讨厌!又来要钱了,那里有这么多的钱给你?这是世间常见的现象!菩萨决不如此,只要自己所能做得到的,众生来求固然很欢喜的给他,就是不来求亦当送给众生,现在他有需要而来向我求索,我听到他的求施声音,怎能不欢喜快乐?如久离乡井的游子,父母时刻在思念著他,一旦听到游子重同家园的昔声,其内心的欢喜快乐,那里是语言文字所能形容得出来的?所以菩萨这时思惟彼众生求施声音所生的快乐,不说世间没有;种快乐,可以与之相比,就是出世“圣者”证“入”寂“灭”涅槃所得的快乐,亦“无彼”菩萨闻求施声所生快“乐’那样快乐。证入涅槃,就得无为寂静安乐,而这本是学佛者所追求的,但毕竟是属个己的身心解脱乐,并不能有益于人。菩萨是以众生的陕乐为快乐的,现在众生向我求施,我有机会为众生解除痛苦,令其得到安乐,等 的布施。

凡夫二乘与菩萨布施的主要不同点,就在有悲心与没有悲心,或在悲心的强弱大小:菩萨是以大悲为体性而行布施的,凡夫二乘不是以大悲为体性而行布施的,即或具有悲性,而其力量极为薄弱,不能随悲所转。“由前悲性”与“非悲性”,虽则有所不同,但由布施而各得其所求的福乐,彼此并没有什么不同,“故”人天乘的行人也好,声缘乘的行人也好,菩萨乘的行人也好,“唯”有以“布施为”最主“要”的“行”门。不然,人天乐、解脱乐、究竟乐,同样是都得不到的。

这里,本在显示初地以布施为主修法门,乘便略说人、天,声闻、缘觉的布施行相。

己三  辨菩萨施相

且如佛子闻求施    思惟彼声所生乐    圣者入减无彼乐    何况菩萨施一切

由割自身布施苦    观他地狱等重苦    了知自苦极轻微    为断他苦勤精进

施者受者施物空    施名出世波罗密    由于三轮生执著    名世间波罗密多

上以四颂显示五乘布施的功德,此以三颂显示菩萨布施的行相。外在的财施,于自己获得安乐,内心怎不生大欢喜?“何况菩萨”本来就是要“施一切”的?现在众生走到自己门边来了,岂不正是自己施舍的大好机会?菩萨这样一想,因而闻求施声,欢喜快乐得无以复加。这里说的施一切,可有两种解释:一是内施、外施、内外施的无所不施,名施一切;一是不简亲疏,不别恩怨的无不遍施,名施一切。闻求财、求身、求国城妻子索施的声音,固然很欢喜的就其所求而子惠施;闻恩者、怨者、亲者、疏者求施的声昔,同样很欢喜的不加分别而施与之。这不是一般常人所能做得到的,一定要以利益众生的菩萨才行。

或有以为:身外物的布施,固然没有问题,生命体的布施,亦说毫无痛苦,不免令人难信!其实,这是不难做到的,一般人所以觉得难,因未体悟到无实生命,菩萨所以头目脑髓无所不施,因体认到是身如聚沬,根本没有实自性可得,纵然割截身体节节支解,亦如‘将头临白刀,犹如斩春风’一般,毫无一点痛苦可言。宝鬘论说:‘彼既无身苦,更何有意苦?悲心救世间,故久住世间’。菩萨所以能够如此,是因得无生法忍后,为道力之所支持的缘故。普通凡夫,由于贪著这个身体,并认为是实有的,不说割截身体节节支解,会感到无限痛苦,就是为刺所刺亦觉痛苦难当,所谓‘如芒在背’,正是此一写照!

退一步说,“由割自身布施”众生,即使感到相当的痛“苦”,但当痛苦发生时,菩萨立刻就想到:地狱、饿鬼、畜生中的众生,其所受的痛苦,较之我现在所受的,那真是差得太远,真正可说百分不及一、千分不及一、百千万亿分,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所以颂说:“观他地狱等重苦,了知自苦极轻微”。因为知道自己施身痛苦比三恶道所受痛苦轻敞得多,所以不特不为这割身的痛苦所动,且更增强自己为救人而行布施的勇气,因而颂说:“为断他苦勤精进”。如佛过去为尸毗王时,为了救护一鸽,不惜割截身肉,为什么能如此?一因感到这个身体,是‘老病所住处,危脆甚臭秽’,根本是不值得贪恋的,所以听了老鹰说可食自己的身肉后,‘心生欢喜,即语侍人速取秤来,以割我肉贸此鹄身’;二因感到众生可愍,唯我可作众生救护,是以说:‘我救彼命故,自割己身肉,纯善怀悲愍,执志不动转’。可见真正洞达:‘此是应舍之身,罪恶之物’;众生可愍,应子救拔,割截自身,并不以为苦的,即使有苦,亦是能忍受的。

或有以为:菩萨割自身肉惠施众生,的确是伟大而难能可贵的,但这毕竟唯有菩萨才能做到,我们只有赞仰而已,要想亦这样去做,恐怕是很不可能!其实不然!舍己为人的事,在这世间多的是,最显著的例子:如父母抢救子女,那怕自身有著很大的病痛,只要能够挽救子女危亡,亦将奋不顾身而起,即使牺牲生命在所不阶!又如最近在狂风暴雨中,冒生命危险去抢救被水所困的灾胞之警员;牺牲自己生命在大水中捞救上级长官的士兵;还有其他在大火蔓延中,忘了自己而救为火包围的人民之勇士,是都舍身救人最伟大的壮举,是值得赞美而可为吾人之所效法的,有什么做不到?不过菩萨以无数头目髓脑而为众生,是更伟大更难得而已。

同样是布施,由观点不同,有世间与出世间的差别。要想知道这个,先当了解构成布施的三方面,即施者、受者、施物,于此三者,缺少任何一方面,即不成为布施。施者,是能布施的人;受者,是接受布施的人;施物,是施受之间所有的东西。施者受者,是就人说;施物,是就法说。若人若法,依佛法说,都足缘成的,缘成的即没有他们的实自性,所以都是空的。行者如能了达这三方面的无自性空,那所修的布施,就成出世波罗密多,所以颂说:“施者、受者、施物空,施名出世波罗密”。不过于中应当分别的:了达施者受者的性空,是我空;通达所施之物的陆空,是法空。明白我法皆空,当知空即出世,所以出世不是离这世间的意思,而是在这上面不再执著,不执著就得解脱,解脱是即出世。因而,出是高超或超胜之义,不是什么出离之义。高超一切世间,超胜一切众生,是名出世。不过理解三轮体空,并非显示什么都没有,因缘和合的布施假相,还是不可否定的,如布施假相也否定,就将成为大邪见人。

反过来说:假定不认识这些是和合假有,而且“由于”在施者、受者、施物的“三轮”上“生”起坚固的“执著”,以为实有施者、受者、施物,那所行的布施,就“名世间波罗密多”了。波罗密多是印度话,中国译为到彼岸。意谓从生死的此岸,渡过烦恼的中流,进入涅槃的彼岸。不过在印度的习俗上,凡事做到圆满成就的时侯,就叫波罗密多,其义是事业成办的意思,所以龙树在智度论上释为‘事成办’。如修行到达目的地,所谓‘所作已办’,没有什么事可以再做,是即名为波罗密多。还有,凡作一事,从开始向目标前进到完成,中间所经的过程、方法,印度人也称做波罗密多。前者是静态的波罗密多,后者是动态的波罗密多。依照这个解说,真正可名波罗密多的布施,唯有三轮体空的布施,若于三轮上生起执著而不通达其空,是不得名为波罗密多的,现在说为波罗密多,只是一种假名而已,是随出世波罗密多而得名的。如僧之为僧,真正说来,唯有证得真理的圣者可称,普通凡夫的出家众,是不得名为僧的,所以亦名为僧,足随贤圣僧而名为僧的。

于三轮不著的“不著”,不是一般所说的一点思虑没有,亦不是不抓著的意思,而是显示在三轮上不起实有的观念,名不执著。现在菩萨的心念,在三轮上,再也不会生起实有的观念,所以菩萨能不执著。至于空,我们常说,不是什么郡没有的意思,假定以为空是空无所有,那布施就简单了,只要众生一动什么都没有的念头,是即圆满布施波罗密多了。果真这样,那还成什么话产空,佛经中说:‘空不灭假,幻相是有’。一般众生总认为空有是对立的,但佛法所说的空与众生心日中所认识的空不同:佛说空,是空去众生内心所有的实有自性的妄执,而不是空去诸法的幻有假相。假定幻有假相,亦子否定,那就成了外道所有的断灭空或恶趣空。果然一切空无所有,那还行布施做什么?当知这里说空,主要是约离执而说。

戊四  结赞智慧

极喜犹如水晶月    安住佛子意空中    所依光明获端严    破诸重闱得尊胜

这颂,是举喻结赞智慧。即以月亮比喻初地所有的智慧。现先来说月,约有三义:一、高上义:如说月儿高挂在天上,或说一轮明月当空,这都是形容月亮高上的。佛法以澄诸法空寂性为高上,现在初地菩萨,已经亲切的证悟诸法空性,所以说为高上。二、光明义:如说明月照九洲,或说明月当空,皎洁无比,无不遍照,这都是形容月亮光明的。地前菩萨,虽有智慧,是朽漏智,以有漏智,观一切境,还有一点馍糊不清,到了初地菩萨,因证得无漏智,以之观察诸法,如水晶月那样的透彻明晰,所以说为光明。三、尊胜义:明朗皎洁,无有乌云遮蔽的月亮,是为一般人之所尊重的。菩萨到了初地,因除了自己的热恼,能饶益无量众生,所以说为尊胜。正因初地具有这三大特色,所以颂说“极喜犹如水晶月”。水晶,是种宝物,最大特点足透明,从此可以见彼,从彼可以见此,明见无碍,现在说水晶月,是拿水晶来显示月亮的晶莹皎洁,加深了月亮的光辉。

“安住佛子意空中”者:月亮是安住在什么地方的?‘一轮明月空中挂’,这明白的告诉我们,月亮是安住在空中的。夜空清净,一尘不染,明月安住在这样的明净空中,更显出它的光辉无比。登地菩萨所开显的无漏智慧,除去众生分上的染污,是安住在自己的意空中的。意即是心,佛子之心,喻如虚空。因为菩萨到这阶段,已破除了我法二执,已洞彻了二空真理,心境空寂,一尘不染,所以安住在心意的空寂性中。如说:“菩萨清凉月,常游毕竟空”,正是此意。

“所依光明获端严”者:所依是对能依说的:能依是般若空慧,所依就是吾人的一念心。如月依虚空,使得虚空亦复光明起来。吾人心意本极明净,现由般若空慧依于自心,使得心光愈为焕发。端严,即通常说的庄严。菩萨但具智慧而断烦恼,没有辐德庄严身相,还是不行的。正因般若智光的开发,显示出菩萨所有幅德的相好庄严,所以说获端严。

“破诸重合得尊胜”者:重合,就是愚痴黑暗,亦即一切烦恼。现在菩萨运用他的般若智光,照破了自心中重重的烦恼黑暗,犹如日光从重重的云雾中出来。消散所有的乌云密雾,使得大地重见光明。到了这个时候,菩萨堪为世间福田,所以最尊最胜。

丁二  离垢地

戊一  略示地位

彼戒圆满德净故    梦中亦离犯戒垢

第一极喜地已经讲完,现在来讲第二离垢地。垢是垢染或尘垢,即不清洁的东西。如人三天不洗面,必将满面垢秽不堪。有了尘垢,马上洗除干净,就是离垢。这里讲的垢是戒垢。戒是道德的行为,如身心行为的活动,都合乎道德的标准,就不会有戒垢,反之,就成戒垢。有了戒垢怎样?以佛法说,须要忏悔,忏悔才能离垢。如说:‘有罪当忏侮,忏侮则清净’。已犯的忏悔,未犯的不犯,如此,行住坐卧,语默动静,一切合乎道德行为,自然人人见而尊重。

第二地为什么叫做离垢?谓“彼”由初地进入二地的菩萨,因在初地位上,已将布施波罗密多修习圆满,所以所持净戒也就一天天的跟著圆满,因为“戒圆满”的关系,所修其余的功“德”也就清“净”。比方救人,救人是一大功德,如因救人而犯重戒,那就不得算是清净功德。现因戒行圆满,再也不会犯戒,所以所修诸余功德,自然也就随之清净。

二地菩萨持戒清净到了什么程度?颂说:“梦中亦离犯戒垢”。犯戒,在凡夫位上,是常有的事,到圣者位上,如初地菩萨,虽不会像凡夫这样的毁犯粗显的戒行,但微细的戎行,仍不免有时误犯,要得真正不犯,还须善加注意。即或没有故意犯重戒的行为,但在他的意地仍有戒垢而不清净,所以身虽不杀盗淫,意业容或仍然具有。可是到了二地,不但身语不犯,清净无染,就是意地亦复清净无有戒垢。其次,一般人白天特别注意,可能不会犯戒,因为这时神志清醒,遇事易于做主,不至随境所牵;。但到夜晚,一入梦乡,神志恍惚,一切作不得主,那就难保不犯。可是到了二地,不但白天清醒不会犯戒,就是夜晚在睡梦中,亦能远离做细犯戒之垢,真正的做到清净无染。这完全是熏习之力,因为心心念念专注在戒行上,一丝一毫的不敢大意,久了,自然而然的安住在净戎上而不毁犯。正因菩萨远离一切粗细戒垢,所以得名离垢地。

戊二  广说戒德

已一  显当地戒胜

身语意行咸清净    十善业道皆能集    如是十种善业道    此地增胜最清净

彼如秋月恒清洁    寂静光饰极端严    若彼净戒执有我    则彼尸罗不清净

故彼恒于三轮中    二边心行皆远离

这两个半颂是显当地戎胜。十地菩萨所修的十波罗密多,各各有其殊胜不同,如初地以行布施波罗密多为最殊胜,此二地则以持戒波罗密多为最殊胜。关于戒和律,先略加说明:戒律两字大都联在一起说的,所以好像是同一东西,实际,戒是戎,律是律,迪然不同。戒在印度称为尸罗,律在印度称为昆尼,二者的区别是:律是佛陀在世时,为当时僧团所制定的规章制度,亦即僧团共住的规约,含有硬性接受的意味,你不加入僧团则已,一旦加入僧团中来,就得严格的遵守,亦即是说,在僧团中,只有僧团的自由,没有个人的自由,这是律的精神。尸罗是戒,如出家众有十戒、二百五十戒等,在家众有五戒、八戒等。这都是合乎道德范畴的意行,而且大都出于自发自动的守持。一个人生存在这世间,不管你受戒不受戒,在自觉自律方面来讲,一定要遵守道德的范畴,不可有丝毫违犯,如受了沙弥戒或比丘我的,更应严格的受持,如破坏道德的规律,就是毁犯了尸罗,这是戒的精神。比较说来,昆尼的范围大于尸罗的范围,如佛在世为僧团制律,制了不能违犯,犯了,不但毁犯尸罗,亦复破坏昆尼,所以经佛所制的,是昆尼亦是尸罗。简言之:戒是个人的道德律,律是团体共住的规则。

或有以为:戒是比丘所当重的,菩萨以利生为主,不一定要拘小节,这是错误的!利人要为人的榜样,自己必先戒行庄严,假定自己未能先净戒行,甚而至于有所亏损,将来必当堕入恶趣,这末一来,自利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利他?所以真正想要利他,定要严格爱护自己的净戒。摄波罗密多论说:‘毁戒无能办自力,岂有势力而利他?故勤善修利他者,于此缓慢非应理’!又说:‘若具正觉戒庄严,勤修一切众生利,先当善净自尸罗,发起清净尸罗力’。所以发心利他的菩萨,先当清净自己的尸罗,其重要性并不次于比丘,因为有了清净的尸罗,就可博得众生的敬仰,众生对你有了敬仰,自然就肯接受你的教化,假定菩萨本身不健全,尸罗有所亏损,众生对你根本不生敬重,又怎能接受你的化导?所以菩萨持戒尢重于声闻。

菩萨受到广大人群的尊崇敬仰,当更自尊自重的依据道德的规律去行,而实践道德的主要项目,即是十善业道,十善业道包括身语意行的三大方面。如能不杀、不盗、不邪淫,身行就得清净;不两舌、不恶口、不妄言、不绮语,语行就得清净;不贪、不嗔、不邪见,意行就得清净。如是“身语意”三业“行,成”得“清净”,所修“十善业道”的功德也就“皆能”积“集”圆满。所谓业道者:业指身三口四的七支业行,道是通达义,亦即所由之路。吾人身语七支的活动业行,都要通过意业的,意为它们的中枢机构,身语的一切活动,都是由意之所推动的,如意停止活动,七支失去它们的指挥,也就停息下来,不再发生活动作用。因意业为身语七支行业必经之道,所以总名业道。三业清净,十善业道也就功德圆满,换句话说,三业清净一分,十善功德业就集聚一分,所以说十善业道皆能集。

为什么菩萨要以十善业为所修戒行?因为菩萨有在家出家的两类,而且大都是出在无佛世的,即使出在有佛的时代,亦不一定完全住在僧团中,因在家菩萨多于出家菩萨,其在家菩萨,有的是现国王身,有的是现宰官身,有的是现将军身,因此不得不以十善业为主修的戒行。十善业,为做人的基本道德律,不管在家出家,都当依此而行。摄波罗密多论说:‘不应失此十业道,是生善趣解脱路,住此思惟利众生,意乐殊胜定有果。应当善护身语意,总之佛说为尸罗,此为摄尽尸罗本,故于此等应修习’。十善业为一切尸罗的根本,大乘梵网经及瑜伽戒本所说菩萨戒,要不外于这十善业戒,其他如十地经等,亦都是这样说的,所以菩萨特重十善业戒,果能将此做到清净无染,其他诸戒也就容易成办,而不致于毁犯了。

本前摄波罗密多论所说,可知十善业戒,不唯利生的菩萨所应修,就是解脱的声闻及趣善道的人天亦应修,可说是五乘行人所共修的,不过大乘菩萨,特别是二地菩萨,修得最圆满,最为清净而已。所以颂说:“如是十种善业道,此地增胜最清净”。清净增胜的十善业道,从表面看,只不过是十戒,如若扩大来说,实包括一切德行,因此不可子以忽视。

不错,二地所修的十善业戒,是最增胜清净的,但究竟清净到什么程度,还得善为说明。颂文举喻说:“彼如秋月恒清洁”。秋月,就是秋天的月亮。俗说:‘月到中秋分外明’,秋天的月亮,的确异常皎洁光辉,而且恒常的保持它的明净;彼二地菩萨所修的十善业,也如秋月那样的洁净无瑕,所以恒时清洁。恒清净的东西,主要还是指的意业,因为意业清净寂然,不像猿猴那样的腾跃跳动,而表现在身语行为上的,也就自然寂静无哗,光明严饰,无限端严。如以身业来说,行住坐卧,如法如律,一切合乎威仪,如以语业来说,出言吐语,温文尔雅,一切翔实雅正。所以说:“寂静光饰极端严”。假定意不清净,六根不能守护,见色而染于色,闻声而著于声,要想保持寂静端严,是就不可能了。所以三业清净中,意业清净最为第一。

行者三业不犯,洁净犹如秋月,固然是很理想,但仍不能说是最极清净,如欲做到真正最极清净,依佛法说,要到人我双忘的地步,若持戒的人还有人我相存在,那他所持的戒永不得清净,所以颂说:“若彼净戒执有我,则彼尸罗不清净”。因为持戒者执有自我,则他所见到的;总以为自己能够持戒,别人是都不行的,于是生大骄慢,看不起一般人,而且是是非非层出不穷,有了人我定非,试问戒何能净?我们在现实世间所见到的,一般自以为持戒者,总认为别人所守的戒,不如自己清净,于是在团体中,格格不入,不能和乐相处。可是二地菩萨不然,虽持戒谨严,清净无染,但能了达三轮体空,二边不著,决没有什么人我是非的分别心,所以颂说:“故彼恒于三轮中,二边心行皆远离”。布施有三轮,持戒同样有三轮,即能持戒者,所持戒法,持戒的对象。持戒而有对象,这是很要紧的,假使没有对象,即无有戒可持。如持不杀生戒,必须有个生命,为我们所不杀,始能完成你的不杀功德。且如现在有只蚊子在我身上吸血,当知这只蚊子就是我的持戒对象。即当蚊子来吸血时,你能慈悲的不加害于它,让它安然的吃饱了飞去,这就是持戒。再如不妄语戒,比方现在有人来到福严学舍,向你探问某某法师,你明知道某某法师在舍,也就老实的告诉他某某法师住在某个厉里,是为持不妄语戒,而这不妄语戒的功德圆成,是由某个来人所引起的,当知来人就是你所持戒的对象。对著持戒的对象而不犯戒,才是真正的持戒者。持戒行人,能够通达三轮体空,不在这些上面生起实有的妄执,若断若常,若有若无的二边心行?自然也就悉皆远离,再也不会落于二边的泥沼中了。二地菩萨通达我法二空,所以所持禁戒,得以洁净端严。

己二  明一般戒德

庚一  破戒为众患之本

失坏戒足诸众生    于恶趣受布施果    生物总根受用尽    其后资财不得生

若时自在住顺处    设此不能自摄持    堕落险处随他转    后以何因从彼出

是故胜者说施后    随即宣说尸罗教

这是广说戒德的第二大科,明一般戒德,又分为二:一、破戒为众患之木;二、持戒为众善之团,现在先讲第一科。

戒是做人的基本,有戒就有美满的人生,失戒也就失掉了人生,所以戒比布施尤为重要。“失坏戒足诸众生”者:足,通俗点说,就是吾人的两只脚,脚有行走自如的特能,如一个活泼泼的生命,所以能够出入往返,最主要的原因,是有任重道远的两只脚,我们人类即因有了两只脚做基础,才有从此到彼,从彼还此的一切活动,假使没有两只脚,试问我们还能做出什么?现在说戒名为戒足,即因戒是人类社会的道德基础,人类社会的一切道德推行,必以戒是赖,没有戒是不行的。如人曾祟道德,堂堂正正做人,不伪不倚,不邪不枉,无论做什么,都对广大的人群有益,这人活在这世间,一定能够挺立得起来的。反之,不守道德的信条,一切是胡乱妄为,妨碍人群的利益,那你就要受到众人的指责,甚至使你在社会上无法立足,所以为人而不能本著人生道德去行,必然是处处都行不适!同时,吾人做人,不仅希望现生做个完人,并希望来生亦做个受众尊敬的人,或上生天国去,进一步更求做出世的圣人。但这都要以戒为本,没有戒一切希望均将落空,所以太虚大师说:“戒为五乘共基”。

人的一切行动,以两足为基本,假定失坏两足,立刻就要失去行动自由,永远达不到心目中所要到达的目的地。如喜爱青山的,不能跋其峰,好玩碧水的,不能涉其溪!当知失坏戒足的一切众生,亦复是如此的,不特最高的佛果菩提无法到达,就是世间的人天乐果也不能求得。两足对于吾人如此重要,吾人应该好好的保护两足,可谓毫无疑义。对足如是,对戒更应如是。戒经序说:‘譬如人毁足,不堪有所涉;毁戒亦如是,不得生天人,亦不至菩提。是故有智者,常当护戒足,勿合有毁损’!遗教经说:‘若人能持净戒,是则能有善法;若无净戒,诸善功德皆不得生。是以当知戒为第一安隐功德之所住处’。戒足人人所应遵守的,只要承认自己是人,就当重视一切戒行,因为这是人生道德的根本。不论你是不是佛弟子,亦不问你受没有受戒,假定失坏戒足,就不能再获人生。所以不特出家人杀生偷盗是犯戒,就是在家人做了这些事情,亦同样的要负因果上的道德责任,特别是菩萨行者,更要守护净戒,而且严净尸罗,不是为的自己利益,而是为的救护世间,所谓‘为利世间而护戒’者,在此。

为人失坏戒足,将受什么果报?颂文告诉我们说:“于恶趣受布施果”。佛法常说,因果丝毫不爽,虽因毁戒堕于恶趣,但因生前修布施行,在恶趣中,并不和其他罪业众生受同样的痛苦?以其布施的功德仍然存在,即于三恶趣中,受用布施的果报。通常说,三恶趣是极其痛苦的地方,布施是快乐的果报,怎可说于三恶趣中受厨布施之果?关于这个,让我略为解说:如鬼趣,向来别为多财、少财、无财鬼的三类,无财鬼固然没有什么享受,多财鬼却有相当高度享受的,如中国人祭奉的山神、土地、东岳、城隍之类,其受用就是超过其他鬼类的。地狱,有大地狱、小地狱、孤独地狱,而孤独地狱的享受,亦是超胜其他地狱的。至于畜类,福乐超过人的,所在多是,如经中说的‘象身挂璎珞’,这在印度及热带产象的地方’常、常见到的事实,还有富人家中所养的狗、鸟雀之类,其享受亦是胜于人的,乃至佛经所说海中龙王,都有很高的享受。若问恶趣有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享受?原因就在他们前世做人时,曾经实行布施,有如是因当有如是果,所以虽堕恶趣,仍然受用布施的果报。

或有以为:三恶趣中既有这样好的享受,我们即使堕入恶趣,并在恶趣中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可不要这样想!不说你生前没有布施,堕入恶趣要受极大的苦果,就是你生前曾经布施,一旦堕入恶趣,纵然受用施果,可也不是理想的,为什么?颂说:“生物总根受用尽”,到了那个时候,那你又将怎办?生物总根四字,独立来看,不知足说的什么,实际这是指种子而言。且以谷种来说:一斗谷种能种一甲田,我们把这种子下到田里去,经过人工的培植,到秋收的时节,就又可收获很多的谷子。如是春种秋收,就可受用不尽。假定有一个呆子,不管种子不种子,把现有的谷子春成米吃掉,那就永远不会再有收获了。这是人人明白的道理!我们所以来这世间做人,依佛法的因果律说,是由过去布施持戒而来,如今生能再继续布施,则你布施功德,就将受用不尽,若今生不肯行布施,那你布施幅报受用完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福乐可享。具有高度智慧的人类尚且如此,缺乏智慧的恶趣众生,不明因果循环之理,也听闻不到佛法,当然就更没有布施的机会,因此,本来所有的一点布施幅德,由你在恶趣中慢慢受用完毕,他日恶趣果报尽了,再生到人间来,那里还有资财可再供你受用?所以颂说:“其后资财不得生”。如佛前的油灯,只要不断的添油,其光就不断的播放,如到相当时间,不再加添香油,等到油烧干了,光明自然也就熄灭。这样说来,三恶趣的生活,并不是理想的,布施的功德不及持戒的利益,是以做人还是以持戒为本,如仅布施而不持戒,这决不是智者所当为的!

现在我们是人,不但住在顺利的善处,亦复住在顺利的环境中,自由自在的过生活,就当奸好的重视戒行,不论在任何璟境下,都当本著戒行做人,决不违反所应遵守的戒律;否则,生活在自己可以做得主的顺处,而不好奸的把握住这个有利的璟境,天天过著纸醉金迷歌台舜榭的糜烂生活,不能自己摄持自己,作些违犯道德的事,那你的前途一定是很危险的!所以颂说:“若时自在住顺处,设此不能自摄持,堕落险处随他转”。为什么要这样说?原来人类的惰性是很大的,当其璟境不顺利时,还能安分守己的做人,所谓‘饥寒发道心’,正是此意。可是有些人,在顺利环境中,本可自主的,但因有钱有势,璟境太过顺利,为钱势所迷,反而做不得主,胡作乱为,造诸罪恶,由此恶业,堕入恶趣,一切随他业力所转,自己再也不能得到自由自在,到了那个时候,试问你能以那种因缘,始能从三恶道中出来?所以颂说:“后以何因从彼出”。佛法常说:‘一失人身,万劫不复’;又说:‘失人身者如大地土,得人身者如爪上尘’。如伊钵罗龙王的因缘:彼在迦叶佛时代,原是个精进比丘,但对佛制的戒法,不生尊重而掉以轻毁之心,违犯如来的禁戒,盗折伊钵罗树叶,于是后堕畜生而为龙王,虽为龙王仍然受苦无量、心生厌离,到释迦佛出世,龙王凭其报通,前来佛所,顶礼佛足,述说前因,求佛指示,并问像我现在所受的痛苦,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免除?佛知它的苦报,还有相当长的时间,不能直接的告诉它,所以要它等弥勒佛出世时去问弥勒佛。可知一失人身堕入恶趣,想要出来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如此,“足故胜者说施后,随即宣说尸罗教”。胜者,指佛。佛的智慧功德,不但超胜人天,亦复超胜出世的三乘,乃圣中之圣,天中之天,所以有时把佛译为胜者。中含教化病经说:‘如诸佛先说端正法,闻者欢悦,谓说施、说戒、说生天法’。诸佛说法,在说布施后,总是立刻的缘接著又宣说戒。不错,布施是能生功德的,但此功德并不十分坚固,如遇差别因缘;是会受用尽的,为了众生永远的快乐,所以佛于说施之后,必然宣说持戒利益,若人真能如法持戒,那由戒所生的功德,就可永远绵绵无尽,而且上进亦较容易。

庚二  持戒为众善之因

尸罗田中长功德    受用果利永无竭    诸异生及佛语生    自证菩提与佛子

增上生及决定胜    其因除戒定无余    犹如大海与死尸    亦如吉祥与黑耳

如是持戒诸大士    不乐与犯戒杂层

这是明一般戒德的第二大科,即说明持戒为众善之因。因有两个意思:一、出生义:以谷来说,一粒谷下在田中,渐渐的出生芽来,是为出生义。二、增长义:谷子生芽以后,在田中继续不断的增长,到了秋天,就可收获更多的新种。如是从出生而增长而成熟,就可永远无尽的受用。“尸罗”妙戒,如“田”,既能出生我们的功德,亦能增“长”我们的“功德”。我们所有的功德,可说都从戒田中生长起来的。如不杀生功德,是从不杀生的戒田生起来的,你如天天持不杀生戒,你的功德也就一天一天的在那里增长,功德一天一天的增长,将来必然就得受用果报利益,而且这个受用,不是给别人受用,是你自己受用,不是今天受用了,明天就没有了,而是永远受用无尽的,所以说“受用果利永无竭”。从这默看,可以明显的看出持戒的殊胜,因为没有了戒,定慧等的无边功德,都将无由出生。声闻乘的重戒不重布施,其原因也就在此。布施的功德是可穷尽的,且不能保持人生的;尸罗的功德不但不会失却人生,且受用的果利永远无尽!

“诸异生”,本包含六道众生的,不过这里主要是指求增上生的人天有情说的。“及佛语生”,是指声闻乘的行者。“自证菩提”,是指独觉乘的行者。“与佛子”,是指大乘的菩萨行者。意思是说:五乘行人,皆以戒为基础,除了戒没有别的善法可做基础。如求“增上生”的人天行者,欲得人天之果,“其因”决定是戒,“除”了“戒”决“定”更“无”其“余”的胜因。什么叫做增上生?增上是殊胜的意思。异生希望将来所得到的果报,比今生更增上更殊胜。如人所得的现实生命,觉有种种的不美满,于是希望将来,不管生天也好,再来人间也好,总要比今生来得殊胜一点,诸如寿命、资财以及一切功德,无不增上,名增上生。但增上生不是无因所能希求得到的,要想得到增上生的一切,必须严持戎行,除了戒行而外,你以另外的法门去追求增上生,那必然是白费气力。

诸求“决定胜”的声闻、独觉、菩萨三乘行人,希望将来能够得到决定胜的圣果,同样是要以戒为其基因,假定离了众善之因的戒行,决定更无其余的因。什么叫做决定胜?决定是有把握的意思。得到人天的增上生果,在异生位上不能说不美满,但谁也没有把握可以永远不再堕落,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堕入牛胎马腹,唯有断除烦恼,真正出离生死,始能不再枉受轮回,始得决定胜的圣果。但为声闻菩提、独觉菩提、无上菩提的因行是戒,由此我们知道,持戒是得决定胜的最佳保证,所谓‘戒为无上菩提本’,亦即此意。

戒既这样的重要,假定有人犯了戒,那在佛教又当怎样处置?如大海深广无涯,虽涓滴不弃而无所不包,但就不容死尸,所谓‘大海虽大,不宿死尸’。如有人眺海自杀,风浪不断的鼓动,慢慢的把这死尸,吹上岸去,决不容许它存留在大海中。‘佛门广大,不容犯戒之人’,其道理也是如此。‘破根本戒者不共住’,这是我国丛林的制度,亦是佛法戒律的精神。为什么这样的严格?因僧团的清净,就如大海清净一样,假使有犯戒的比丘住其间,那就不清净了,所以须把犯者像大海不容死尸那样的逐出僧团。这不是说佛法不慈悲,不能容人,是为表示佛法的清净。所以颂说:“犹如大海与死尸”。

颂中更举一个例说:“亦如吉祥与黑耳”。求财富,可说这是人类共同的要求。在中国,如有感到家里贫穷,希望得到大富大贵,唯一的办法就是求财神,敬祈财神给与自己恩赐。在印度,不是求财神,而是敬奉大功德天,亦即供天仪轨所说的‘南无第一威德成就众事大功德天’。仪轨说的功德天,即本颂说的吉祥。印度传说:吉祥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即,她还有个妹妹名叫黑耳,生得真是丑陋不堪。姊妹两人,不特面貌生得美丑不同,就是对于人类贡献亦别:吉祥是赐财富给人类的;黑耳是为人类销散财富的。经中相传有这么一个故事:过去印度有个穷苦的人,因为渴望著财富来维持生活,于是有人告诉他拜大功德天可得财富,他就遵照别人的启示,天天祈祷大功德天以求财富。经过大约两年这么久,居然得到大功德天的感应。即有一天,他还正在祈求时,忽然听到有敲门的声音,于是心想…这时来敲门的没有别人,大概是大功德天为我送财来了。所以欢欢喜喜的去开门,见到外面站著一位美丽的女即,果然是大功德天,立刻把她请进屋来,而内心有说不出的快乐,以为从此不再受贫穷之苦。那里知道当他正在快乐的当儿,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而且敲的声音很急促,他内心中马上又有了不祥的预兆,乃带著怀疑的口吻问道:‘门外是谁J?有个很粗鲁的女人声音回答说:‘我是大功德天的妹妹黑耳,请你快快开门让我进来’。‘糟糕!她会使我贫穷的,怎能让她进来’?求财富的这样自语著,不愿意去开门。可是门外又有尖刺的声音传进来说:‘你这个人真不懂道理,我和我的姐姐是分不开的,你怎能只欢迎我姐姐而不欢迎我’?她虽说姊妹不能分开,但在一般人的观念中,一个是送财的,一个是散财的,怎能共处?吉祥是喻持戒的人,黑耳是喻破戒的人,持戒者与犯戒者,是不能同住在一个僧团里的。所以颂说:“如是”所有“持戒”的“诸大士”,都“不乐”意不欢喜的“与犯戒”者,“杂居”在一个地方。犯戒者是不清净的人,持戒者是清净的人,两者的出入很大,怎能相处?不说犯根本戒的,就是犯僧残等戒的,欲在僧团中继续住下去,也要忏悔,犯戒而不忏悔,为了保持僧团清净,亦是不共住的。昆奈耶中说:佛陀所以依法摄僧,使佛弟子有如法集团,目的是为正法久住,而住持佛法,也确乎要和乐清净大众负起责任来。说得重要一点,和乐清净的僧团,是佛陀的慧命所寄,一点马虎不得的。

己三  显菩萨戒胜

庚一  辨差别

由谁于谁断何事    若彼三轮有可得    名世间波罗密多    三者皆空乃出世

这是广说戒德中的第三显菩萨戒胜,于中先辨差别。“由谁”,指能持戎的人;“于谁”,指对谁而持戒,亦即持戒的对象;“断何事”,指断不杀生等诸事。说得明白一点:由谁等于施者,于谁等于受施者;断何事等于上面所说的布施之物。如持不杀生戒,我是能持戒者,彼可为我, 所杀的对象,在这所杀的对象上,除去杀的念头及动作,是为持戒的三轮。“若彼”持戒的菩萨,自觉有实在的持戒三一轮可得”的话:我是实实在在的能持者,彼诸有生命的动物,是我所持的实在对象,每一戒条都是实在而不可违犯的。这样的持戒,我们就称他“名世间波罗密多”。反过来说,了解持戒等的三一者皆”是“空”无自性的,亦即所谓三轮体空的,“乃”可名为“出世”波罗密多。所以同样是持戒,由于认识的不同,而有世间出世间的差别。世间持戒波罗密多,不能说它没有功德,亦不能说这人不极为难得,但以解脱来说,这还不能获得解脱。气戒是正顺解脱之本’,要使所持戒成为解脱戒,必要运用智慧,了达持戒的人,持戒的对象,所持的戒条,都是无实自性可得的。

庚二  明胜用

佛子月放离垢光    非诸有摄有中祥    犹如秋季月光明    能除众生意热恼

这是总明二地持戒所有功德胜用。“佛子”,指二地菩萨。第二离垢地菩萨,因为持戒清净,离诸一切垢染,所以如明“月”般的播“放”出清净“离垢”的“光”辉来,期照一切。“非诸有摄有中祥”者,诸有,略指三有,中指九有,广指二十五有。意思是说三一地菩萨所持净戒,共所得的功德,不感诸有的生死苦果,因为此戒是出世波罗密多的原故。虽说如此,但为化度诸有众生,菩萨仍然要到诸有中来,或在天上,或在人间,示现受生的,受生在诸有中的菩萨,由于戒行庄严,尊重道德,任何生命见到菩萨,不但不会遭遇损害,而且得到很大利益,可说是三有中最吉祥者。“犹如秋季”晚上“月”亮所放出的皎洁“光明”,具有一种清凉的功能作用,吾人见了那高挂在空中的一轮明月,不管身心上原来是有怎样的热恼不安,到了这个时候,完全化为乌有,而且自觉有种说不出的清凉自在。菩萨在世间,具有无漏戒的功德,合众生见了,就好像见到秋月一样,所有热恼悉皆消除,所以说“能除众生意热恼”。恼是懊恼,亦即追悔。一个人正在做不正当的事的时候,并不自觉其为不正当,但当做了以后,想想这是不应该做的,于是反而懊悔起来,受到良心相当责备,这时心烦意恼,比什么都难过!热恼的反面,不用说,是清凉。为人不做亏心事,内心总是觉得凉爽的。菩萨以持戒的因缘,获得身心清凉自在,同时复合众生得到自在清凉!这样说来,能持净戒,不论对自对他,都有其胜用的。

丁三  发光地

戊一  略示地位

火光尽焚所知薪    故此三地名发光    人此地时善逝子    放赤金光如日出

菩萨的十地,前面已讲了两地,现讲第三发光地。薪是所烧的柴火,柴火放到火中去焚烧时,不要经过好久,就被烧得干干净净。所知,平常说为所知境,就是我们所认识的一切对象,其所包含的范围,是非常广的,凡是所认识的,都叫做所知境。众生对一切所认识的对象,能不能完全认识,主要是看智慧的大小来决定:智慧大的,所认识的境界就多,智慧小的,所认识的境界就少,若智慧之光放射到一切境界上去,则一切境界无不为我们智慧之所认识。三地菩萨智慧之光,大过一切所知境界,一切所知境界,为菩萨智慧洞达无余。如火烧薪,薪遇到火,没有不烧尽的,所以说“火光尽焚所知薪”。然此智慧之光,从什么地方放出来的?如常说的,由戒生定,由定发慧,可以了解到,智慧之光是从定放出来的。因此我们知道:三地菩萨所修的定境,是非常深邃的,所以从定中所发出的智慧之光,能照了一切境界。同时,三地菩萨得到一种闻持陀罗尼,对所听闻过的一切佛法,能够永持不忘,所以从闻持陀罗尼中,也放出智慧之光来。这个慧光,是闻思所成就的,定所发的慧光,是修所成就的。由于这个原因,“故此三地名发光”。解深密经说:‘由彼所得三摩地及闻持陀罗尼,能为无量智光依止,是故第三名发光地’。

三地菩萨的智慧功能,既然是如此的,那就不论在家菩萨、出家菩萨,只要是“入此”第三“地时”的“善逝子”,就能“放”出“赤”色的“金光”,来其光“如”春山早上“日出”所放射的万道霞光一样。赤金色,是说所放的光,如同赤色的黄金,所以经中常说佛放紫金光。善逝,为佛的十种通号之一。逝是往的意思,死的意思。但佛的死(圆寂),不是有诸痛苦的死,而是自由自在的安祥而逝,从此再也不受生死的缠缚。菩萨是从善逝学的,所以称为善逝子。三地菩萨,定力强,闻思胜,所以能放赤金色的光辉。放智慧光有什么用?如太阳光放射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立刻就没有黑暗,一切明见无遗。智慧之光放射到什么所知境上,什么所知境界,就能明白认识,智慧光没有到达之处,其所知境就被障蔽而无法认识。所以多一分智慧多认识一些境界,少一分智慧少认识一些境界,佛法重视智慧,其原因也就在此。如实说来,不特一二地菩萨能发慧光;,就是初二地菩萨亦发慧光,所不同的,初二地的慧光是寂静的,第三地的慧光是明利的,所以如日初出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