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礼上师。
尊者密勒日巴带领着他的几个弟子于秋季某月上旬行至布省几通。其时该处有许多人在聚会。尊者对他们说道:“施主们啊!请给我们这些瑜伽行者们一些食物吧。”人群中有一个饰满珠宝天青色[1]的少女说道:“瑜伽行者啊!你的父母是谁?住在何处?有无妻子?你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请你告诉我好吗?”
她这样的详细询问尊者。尊者以歌答道:
敬礼大德诸上师,祈以慈悲赐加持。
普贤如来是我父,善生佛母是我母[2],
闻思胜王是我兄,光明灯耀我舅姑,
我妹诚信极美丽,本来智慧为密友,
我有一子号明体,我有经卷宇宙体,
心气雄驹立跨下,卫藏各地有施主,
我乃珍宝小白塔,讴歌从不预演习。
今以明语答汝问,汝宜凝神仔细听。
我父普贤胜如来,赐我见行之资财,我心自无世间欲。
我母慈悲号善生,以妙口诀为哺乳,修行饥渴得远离。
兄长闻思胜王长,赐我方便智慧剑,内外法疑皆断绝。
光明灯耀舅姑者,示我自心之明镜,习气垢染得清涤。
我妹诚信美貌女,为我解开悭吝结,
财宝可有亦可无,有财亦不知吝惜。
本来智慧为密友,伴我常作无二行,从无忿怒争吵事。
吾子明体具堪能,荷担如来家业者,垂涕顽童焉能比?
我有经典宇宙体,示我明达表法相,何用黑字经典为?
跨下心气之雄驹,载我任游欲往处,何用血肉凡马为?
卫藏四边有施主,时至自然供养至,何用贮粮与节用[3]?
上师是我依止处,三宝是我供养塔,
我行白法故身白,烦恼微渺故名小,是故我名小白塔!
少女说道:“您说的法真是稀有难得,除了这些以外,您是否还有世间的伴侣,亲眷和资财呢?”
密勒日巴以歌答道:
我于世间细观察,综得如下之结论。
世事初时甚悦乐,继而受挫得教训,
终陷魔鬼之牢狱,是故弃舍此浊世。
我于伴侣作观察,初时喜悦如天女,
继而狰狞忿怒母,终成可怖之魔鬼,故舍世间之妻侣。
我于子侄作观察,初时可爱似天子,
继成四邻争吵因,终为怨仇讨债人,故舍世间之子侄。
我于钱财作观察,初时钱财似珍宝,
继而彼缚为奴隶,终如采花之蜜蜂,
尽失所有白辛勤,故舍钱财如敝履,心向佛法广布施。
如是观察如是行,死时心安无悔恨。
少女听了此歌,不由生起净信,立即恭请尊者师徒到她家中去,供养承事不遗余力。她向尊者求得法诀后即开始修观,终得入道。
此后,尊者师徒在摺则雪山静修之时,一天,来了许多朝谒的徒众。其中有一位出身贵族的少年,对尊者有极强的信心,他启禀尊者道:“尊者的一切言行都实在甚难稀有。现在请您向我们开示一个行住坐卧随时随地可以修持的法要吧!”
随酬其请,尊者歌道:
来此聚会诸信徒,听我歌此心要曲。
当汝起步行路时,应摄外显归道用,
六识法尔自解脱,此乃行路心要也。
有事无事坐下时,应将身心齐放松,
无整宽坦安适住,此乃坐时心要也。
当汝卧倒入睡时,将心契入平等性,
于光明中而安眠,此乃睡时心要也。
当汝食物用餐时,应住空性离能所,
舍二取境而服食,此乃食之精要也。
当汝举杯饮水时,应吸方便智慧露,
汨汨不断而饮之,此乃饮时心要也。
行住坐卧观自心,禅定无有出入也。
众人听了说道:“我们不知道怎样去观修这种(深奥的)法要,那些能够修持此法的人,真是幸运啊!”
密勒日巴说道:“你们说不会观修此法,就表示自己先放弃了!这正是不堪修持的徵兆。只要自己肯去实际修持,锲而不舍,绝对没有不会的。如果能修持此法,就能得到这样的功德和利益。
有为肉身似宝瓶,内藏俱生之佛身,
若知点燃光明灯,内外齐明法身显。
轮回妄念之室中,内藏雏鹰菩提心,
展开智慧方便翅,即能翱翔大觉天。
自身佛陀雪山中,内藏神识之幼狮,
六识离执而修观,即能超越轮涅道。
无明轮回大海中,浮沉六道有行商,
三身船筏若不舍,必于苦浪得解脱。
五毒妄念之房中,藏有恶盗障解脱,
若能紧持方便绳,必能超离诸怖畏。
广大法身似虚空,内藏无价如意宝,
若能修持不散乱,必得三身之佛界。
三界轮回城镇中,藏有锁练缚六道,
依师法诀解彼结,必能解脱离生死。
上师贵重过珍宝,口诀妙泉出生处,
诚信无疲饮彼水,必解罪障之饥渴。
徒众听了此歌,都生起了净信,随即辞去。那位贵族少年,决心一定要跟随尊者去学法,心中存着这个坚决的念头返回家中。
尊者师徒们在许多人天的承事供养中,身心愉快的一直住到春季的最后一个月,才起程到笛色去,将要起身时,前次来谒的徒众们特来迎请尊者,为尊者师徒设下一个盛大的宴会。宴席上,那个贵族青年对尊者说道:“师傅啊!你们修行人中,有所谓‘见、修、行、果’之术语。请您把亲自所经验到的有关‘见、修、行、果’之决定了悟对我们开示一下,好么?”
密勒日巴答道:
当我洞悉空见时,外显诸相自解脱,
自他二分无复存,见地无依亦无执。
能持修观自体时,善恶诸相皆解脱,
苦乐二者齐消灭,修观远离诸觉受。
能持行之自体时,亲疏爱怨自解脱,
贪嗔法尔自寂灭,正行远离诸贪着。
果之自相解脱时,轮回诸相亦解脱,
取舍二者皆寂灭,果位无希亦无惧。
少年说道:“师傅啊!我是决心要学佛的,但是父母和亲戚们都不准许。所以直到现在也未能放下一切来学佛。现在我要再向父母请求,还要请您收容我为徒!”
尊者说道:“一个真正想修学佛法得人,只要一思念生死轮回之苦痛和过患,自己立刻就能决定自己的前途。绝不需要请求他人的准许,如果要顾忌到别人的意向或情面,那是决学不成佛的!
信士若欲学佛法,必绝情面断然行!
如若顾忌他人意,岂能放下学佛哉?
不能离贪行乞食,贪求恭敬与供养,岂能真正学佛耶?
若不知足舍远虑,勤聚财宝与资具,岂能真正学佛耶?
不证离言之妙义,口说言诠有何用?
不悟离喻之真理,文字千篇有何益?
若不舍弃恶友伴,如何脱离诸苦痛?
不能摄苦归入道,一味躲避有何用?
不知妄念即法身,一味对治有何用?
不舍各种诸作业,勤求满足有何用?
不断贪着与琐务,空想成就有何用?
若不立断鼓勇猛,‘将来修行’有何用?
若不立即求解脱,空想缘至有何用?
若不即时调自心,‘以后再修’有何用?
若不当下立了断,‘以后再作’有何用?
若不即时断疑惑,‘以后再说’有何用?
少年听了极为感动。于是下了决心,立即放下一切,专志学佛。他的父母也因此准许了他。尊者亦收留他为徒,传以灌顶和口诀使之成熟解脱。以后他就成为尊者的亲近弟子之一,名叫哦岗惹巴打玛网述。
以上是尊者在布省摄受打玛网述的故事。
本篇注解:
[1]藏文此处若直译则是“天青色的少女”,此处是指衣着为天青色,而不是人之容貌为天青色的。
[2]此处以譬喻而说法,有时用物喻,有时用人喻。人喻中有泛指及专指,故极不一致。如:普贤王如来则为专用名词,因为普贤王如来乃红教所指之本初佛,为学密人众所周知者。但善生佛母(nGro·wa·bSur·Po·)是否为一专用名词(Propernoun),则不得知。
[3]此处直译则是:“何用把糌巴口袋用力压紧”,盖藏人出们以皮袋盛咎巴,压得越紧,自然携带得越多。此处无法直忆,只能取其意而已。但此处原句极富西藏民俗之本地风光,若能直译则更能表达原文之风味,此为译密勒歌集之种种困难的一种,这类情况很多,特借此例为读者说明译事之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