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缘之后,又明业感,业感之后,又明业报;三品文义钩锁如环,本是连属不断的。业缘所引,因受无间之苦,而业感所至,亦是同样地要受果报,如本品中所说的光目女母,正是业感现形的写真。

第一节 从事实来证明业感

佛要发挥业感的真义,特为引出过去的一件史实来佐证,那史实就是光目女遇圣者罗汉,因此救拔了她已经堕落的母亲。当罗汉问光目女:‘汝母在生作何行业?今在恶趣,受极大苦?’光目答言:‘我母所习,惟好食啖鱼鳖之肉;所食鱼鳖,多食其子。或炒或煮,计其命数,千万复倍。’这正说明了她的母亲平时杀生害命的事做得太多,所以惹得一身的罪业,饱受痛苦。苏东坡说:‘刀脔鱼鳖,以为肴膳,食者甚美,死者甚苦。’周颙说:‘性命之于彼极切,滋味之在我可赊!’孔子说:‘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黄庭坚诗:‘我肉众生肉,名殊体不殊;原同一种性,只是别形躯。’仁人恻隐痛怛的话,正可以对残杀者一针砭。光目女母因在生嗜食好杀,所以虽因光目女念佛供像之力,救拔了她脱离苦狱,而结果还是‘其后家内,婢生一子,未满三日,而乃言说,稽首悲泣,告于光目:“生死业缘,果报自受!吾是汝母,久处暗冥,自别汝来,累堕大地狱;蒙汝福力,方得受生,为下贱人,又复短命,寿年十三,更落恶道,汝有何计,令吾脱免?”’因为多杀生而堕落,仗他力灭罪,招得穷苦贫贱之身(婢子)不计,还仍要短命堕落,这正是业感现形的写真,足为嗜食好杀,残忍无慈者痛下棒喝了。

第二节 业感是怎样缘起的

华严经云:‘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起信论云:‘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现在所讲的业感,亦是诸法中之一法,所以心生法生,心灭法灭,正可答复了‘业感是怎样缘起’的道理。这道理在地藏经,佛更有极确切的揭示,那就是在业感品里说:‘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这‘性识无定’四字,正是善恶结业所从生,也就是‘业感缘起’的根源。关于性识之义,在本经中算是比较重要的说法,故科注作者在释五重玄义中,标名此经以‘不思议性识为体’。但对于性识的见解,似有二说:一以虚妄习性为性识,则谓妄识不可立为经体;二以此性即法性,法性既为名所覆,真随妄缘,全体属妄,故言性识;但性即真如,即妄成真,亦即立为经体。真如随缘,即是起信论真如受薰,生灭和不生灭和合之义,以显明业感缘起。亦即金光明经谓:‘无明体相,本自不有,妄相因缘,和合而有。’由于法性既为无明所覆,无明幻出六道依正果报,所以就有业感缘起的义理产生了。

若依法相唯识来说,此性识就是虚妄的阿赖耶识。因阿赖耶识,为宇宙万法生起的依止,所谓‘无始时来界,一切法等依,由此有诸趣,及涅槃证得。’故不但为一切法依止,亦为圣凡迷悟的根源。但此识本身是‘无覆无记性’,没有什么染污的,因有第七末那识执之为我,常与我痴、我见、我慢、我爱的四惑相应,故使本识成为染污,而由此本识所变所缘而起的诸法,都成为有漏不净的业感之法了。然其尚有一个可以左右或操纵七八二识及前五识的,则为构思运动力最强的第六意识。此识以第七识为所依根,与前五识相应和合,造诸善恶之业,皆纳内第八根本识中,如仓库盛物,随时出内,随意作主,故此亦为诸法染净的中心;因使众生逞凶为非,堕落恶趣,固为此识;而使众生修观改善,渐阶佛位的,亦是此识。所以天台家谈到观心,要灭之又灭,灭到唯观此现的芥尔一念,此芥尔藏心的一念,即是意识。所谓‘众生性具三千之宝,为烦恼六贼所覆,意识恶王所害’;故观此一念,使之清净,犹如‘擒贼先擒王’,亦似‘伐树得根,灸病得穴’了。

这里说业感缘起,而这业感从染的方面看,都是罪恶不净的,我们若要改变恶的,不净的业感,而成为善的清净的业感,那么,全要赖此意识来听经研教,多闻薰习,能观心自在,即得大光明,就可使之改染为净,这时,不定识性,都可成为决定的清净性识,身心与国土,亦与之同沐清净之化了。

第三节 众生为何度之不尽

在本品中,佛说到众生因性识不定,或善或恶,随境飘流,出入生死,沦沉六道,‘如鱼游网,将是长流,脱入暂出,又复遭网’,语已沉痛,不料四天王又问到:‘世尊!地藏菩萨于久远劫来发如是大愿,云何至今犹度未绝,更发广大誓言?’这一问,却触动世尊无限感伤的情绪,因众生沉迷不醒,或暂醒复迷,致劳菩萨忧虑勤苦,工作无有已时,所以‘久远劫来,迄至于今,度脱众生,犹未毕愿’,是因‘慈愍此世罪苦众生,复观未来无量劫中,因蔓不断,以是之故,又发重愿。’这意思:一因众生出而复入,悟而复迷,反覆无常,故度之不尽;二因观未来无量众生造业招果,如蔓牵连不断,故菩萨要再发愿,度之又度。圣者从悲愍迷人的沉痛心情中说出来的话,几乎声泪俱落,故纵使他是‘金刚怒目’,心如铁石一样强硬的四天王们听了,也不觉涕泪横流,彷徨悲叹起来了!

第四节 看地藏是如何说法

地藏菩萨所度脱的众生,如‘因蔓不断’,所以愿,是发了又发;法、也是说了又说。那么,他说的多是什么法呢?世尊说:‘如是菩萨,于娑婆世界阎浮提中,百千万亿方便,而为教化。四天王!地藏菩萨若遇杀生者,说宿殃短命报;若遇窃盗者,说贫穷苦楚报;若遇邪淫者;说雀鸽鸳鸯报;若遇恶口者,说眷属斗诤报;若遇毁谤者,说无舌疮口报;若遇嗔恚者,说丑陋癃残报;若遇悭吝者,说所求违愿报;若遇饮食无度者,说饥渴咽病报;若遇畋猎恣情者,说惊狂丧命报;若遇悖逆父母者,说天地灾杀报;若遇烧山林木者,说狂迷取死报;若遇前后父母恶毒者,说返生鞭挞现受报;若遇网捕生雏者,说骨肉分离报;若遇毁谤三宝者,说盲聋喑哑报;若遇轻法慢教者,说永处恶道报;若遇破用常住者,说亿劫轮回地狱报;若遇污梵诬僧者,说永在畜生报;若遇汤火斩斫伤生者,说轮回递偿报;若遇破戒犯斋者,说禽兽饥饿报;若遇非理毁用者,说所求阙绝报;若遇我慢贡高者,说卑使下贱报;若遇两舌斗乱者,说无舌百舌报;若遇邪见者,说边地受生报;如是等阎浮提众生,身口意业,恶习结果,百千报应,今粗略说。’有如是因,得如是报,因果之理,丝毫不爽,一经说穿,毫不奇怪。对何等人,说何等法,这正是菩萨说法的善巧方便。说法既然逗机,使受感化者,便可发生实际的作用,好过‘话不逗机半句多’,纵使你妙舌灿莲,说到天花乱坠,不与实际情形发生关系,那不但失去了说法的作用,亦见不到有佛法的好处了。

中论说:‘诸佛依二谛,为众生说法;一以世俗谛,一以第一义。不说世俗谛,不得第一义。’诸佛以真俗二谛为众生说法,菩萨亦何尝不以真俗二谛为众生说法?有些菩萨,从真谛为众生说空、无我、无相、无愿的胜义;有些菩萨依俗谛为众生说因果事相之真理。但真乃即俗之真,俗亦即真之俗;否则,真俗不融,是非各别,那还配称圆妙的佛法吗?所以我们现在对地藏菩萨说的因果事相之法,倒不觉它是浅显,粗俗,祗觉它是语语实际,句句贴切。从平淡无奇的一切事物中,从耳目所接的日常生活里,随手拈来,都成妙谛;随口说来,都是正法。其实真正的佛理,也正是不要离开现实的俗事,离了这些现实因果的俗事,试问还从那里去谈玄妙的佛法呢?太虚大师有偈云:‘佛法如如世法融,真真俗俗本圆通;若人识得其中意,都在寻常日用中’。现在地藏菩萨从这些俗事来谈佛法,正见得他说法的大权善巧,同时亦见得出菩萨底心事来!因菩萨发愿度地狱中的罪苦众生,而众生的心情,大都是‘畏果不畏因’,堕到地狱来受苦,才觉到地狱的恶状可畏,而平时在生作业造因时,却并不觉到半点可畏。所以菩萨要在感报上,找出感报的因子来对照,如说你今生‘短命’,不是因你的‘宿殃’‘杀生’太多所致吗?由此可见地藏菩萨说这类法门,都是从实际的经验中得来,脚踏实地来说的,不同常人空谈阔论,光是一味唱高调说漂亮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