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瑜伽师地论·菩萨地真实品》云:
“云何真实义?谓略有二种:一者依如所有性诸法真实性;二者依尽所有诸法一切性。如是诸法真实性、一切性,应知总名真实义”。
真者,指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此从认识论的角度讲。实者,指事实的客观存在性,此事实不待他物而实有。
如所有性真实,指一切现象共具有的真常不变的体性,即真如、法界、实相。尽所有诸法一切性,或称尽所有性,指一切现象各各具有的性质、相状、力用、关系等,指的是缘起缘生,一切法相。前者系无为法,后者系有为法:一名胜义谛,一名世俗谛,总包括在诸法真实义中。
《真实品》又云:“此真实义品类差别,复有四种:一者世间极成真实;二者道理极成真实;三者烦恼障净智所行真实;四者所知障净智所行真实”。
(一)世间极成真实:“极成”系因明学的术语,谓人们所共同认可的。此真实系根据世间习惯,以大家共用的名词概念,所表示的具有某种性质的事物、现象。如论文云:“谓地唯是地,非是火等。如地如是,水、火、风、色、香、味、触、饮食、衣、乘、诸庄严具、资产什物……等,当知亦尔。苦唯是苦,非是乐等;乐唯是乐,非是苦等……”这些,包括在感性上的认识中。
(二)道理极成真实:经过现比量进行思辨推理认识事物的固有法则、客观规律,由证成道理所建立。如逻辑学、哲学等,此属世间哲人的理性认识,也通出世间由语言建立的文字般若。
以上二种真实,不离语言文字,是相对性的。
(三)烦恼障净智所行真实:是修行圣者(声闻、缘觉)依无漏智,观四谛理,断除烦恼障,悟人无我,证得解脱的境界。
(四)所知障净智所行真实,是修行圣者(大乘菩萨)对所知一切法,以无漏无分别智,破除所知障,悟法无我,证得真如、实相的不可思议境界。
以上二种真实,是绝对真理。
绝对真实,非感性、理性的认识所能实证,必须如法修行,离名相分别及能所对待,遣除法相,妙契真如,方能证入。
《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相者,即我相、法相、非法相等,必须遣除诸相,才能降伏其心,显出真心。
《大日如来经》云:“云何菩提?谓如实知自心”。心为灵明的本体,消除无明的障蔽,明心见性,即能证见诸法实相,故学佛者以修心为第一。只研经教而不行,如说食数饱。
二
从四真实义中,破除增益、损减二执,符合三性中道。
增益执,即执著由假名安立的诸法(世出世间)为实有性,而有我相、法相,常恒不断(常见)。
损减执,即对假名安立而如幻如化的法相(有为、无为),否定为无,起断灭见。
此增益执的常见,损减执的断见,称为边见,远离二边,方契合中道。
依三性说:我相、法相的遍计执,是非有的;缘生如幻的依他起,以及由幻入空的圆成实,是非无的。非有非无,即名中道。
菩萨以知空故起大智不住生死,以知如幻有故生大悲不住涅槃。如论文说:“又即此慧,是诸菩萨,能得无上正等菩提,广大方便”。“如实观察一切法,悟法无我,具平等智”。
又说:“于诸明处,一切善巧,勤修习时,虽复遭遇一切劬劳,一切苦难,而不退转,速疾能令身无劳倦,心无劳倦,于诸善巧,速能成办……”菩萨因如是智,修六度行,具诸功德。
于二边见中,对损减执的断见,论中特别提出破斥,称为“恶取空者”如论文说:“世尊依密意说言:宁如一类起我见者,不如一类恶取空者”。何以故?因为“起我见者,唯于所知境界迷惑,不谤一切所知境界,不由此因,堕诸恶趣……”恶取空者,则不如是,否定一切,拨无因果,毁谤正法,堕诸恶趣,受大苦恼。
三
世间愚夫,由于不了知如是理所显真如性,而有种种虚妄分别,轮转生死(如论说有八种分别)。菩萨行者,能以四寻思、四如实智观、息诸虚妄分别、得诸自在,获五种最上胜利:
“一者,获得心极寂静,由住最静故,不由烦恼寂静故”。
“二者,能于一切明处,无所挂碍,清净鲜白,妙智见转”。
“三者,为利有情故,流转生死,无有厌倦”。
“四者,善入一切如来密意”。
“五者,所得大乘胜解,不可引夺,不从他缘”。
由五种最上胜利而有五种胜利之业,而实现五种菩萨大行:(1) 谓自安乐而无杂染。(2)普能成熟一切佛法。(3)普能成熟一切有情。(4)护持如来无上正法。(5)摧毁他论,精进勇猛,正愿无动。
四寻思,四如实智观,是属于菩萨加行位,观能取识,所取境皆空。所取的境虽多,而不出于名、义、自性、差别的四法。假名安立的境,并非实有,而是由因缘和合幻现的。如此推求寻思,名四寻思观,进而空掉能取所取,名为四如实智。智由明得、明增、印顺、无间四种定力产生,依次而入于加行的暖、顶、忍、世第一位,进入悟证空性的真见道位。接着,登上十地的修道位,修习十度大行,历金刚道,断惑证真,圆证菩提。
1986年春讲于重庆慈云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