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师每上堂云:“近日禅师太多生,觅一个痴钝底不可得。阿你诸人,莫错用心。欲体此事,直须向佛未出世已前,都无一切名字,密用潜通,无人觉知,与么时体得,方有少分相应。所以道:‘祖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何以如具?他却无如许多般情量。所以唤作如如,早是变也,直须向异类中行。只如五祖大师下,有五百九十九人尽会佛法,唯有卢行者一人不会佛法,他只会道。直至诸佛出世来,只教人会道,不为别事。江西和尚说‘即心即佛’,且是一时间语,是止向外驰求病,空拳黄叶止啼之词。所以言‘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如今多有人唤心作佛,认智为道,见闻觉知,皆云是佛。若如是者演若达多,将头觅头,设使认得,亦不是汝本来佛。若言即心即佛,如兔马有角;若言非心非佛,如牛羊无角。你心若是佛,不用即他;你心若不是佛,亦不用非他。有无相形,如何是道?所以若认心决定,不是佛;若认智决定,不是道。大道无影,真理无对。等空不动,非生死流;三世不摄,非去来今。故明暗自去来,虚空不动摇;万象自去来,明镜何曾鉴?阿你今时尽说我修行作佛,且作么生修行?但识取无量劫来,不变异性,是真修行。”
(二)有人拈问:“三世诸佛为什么不知有?”师云:“争肯你喃喃!”进曰:“狸奴白牯为什么却知有?”师云:“似他即会。”师又时谓众曰:“会即便会去,不会即王老师罪过。”
(三)师初住庵时,有一僧到,师向僧云:“某甲入山去,一饷时为某送茶饭来。”其僧应喏。其僧待师去后,打破家具杀却火,长伸瞌睡。师小时归,见僧睡。师向他身边伴睡,其僧便起发去。师后住得数年,谓众曰:“我初住庵时,有个灵利僧,如今却不见。”
(四)师问僧良钦:“空劫中还有佛否?”对曰:“有。”师曰:“是阿谁?”对曰:“良钦。”师曰:“居何国土?”钦无语。(曹山代云:“若与么,不是良钦。”报慈代云:“若与么,则自出来相访。”长沙代云:“居常寂光土。”)
(五)师有时云:“我行脚时,有一中老宿教某甲道:‘返本还源’,噫祸事也。我十八上解作活计,三乘十二分教因我所有。如今我向三乘十二分教且不是,所以解修行底人不落因果,不解修行底人落他因果。”
(六)陆亘大夫问:“弟子从六合来,彼中还更有身否?”师曰:“分明记取,举似作家。”曰:“和尚不可思议,到处世界成就。”师曰:“适来总是大夫分上事。”
(七)千顷寺院主到,师问:“汝和尚在日,如许多债负,教什么人还?”院主无对。(师代云:“教和尚一时还却。”道吾代云:“把将来。”石霜代云:“他无人天羁什么债负?”)
(八)师欲顺世时,向第一座云:“百年后,第一不得向王老师头上污。”第一座对云:“终不敢造次。”师云:“或有人问:‘王老师什么处去也?’作么生向他道?”对云:“归本处去。”师云:“早是向我头上污了也。”却问:“和尚百年后向什么处去?”师云:“向山下檀越家作一头水牯牛去。”第一座云:“某甲随和尚去,还许也无?”师云:“你若随我,衔一茎草来。”(僧问逍遥:“如何是一头水牯牛?”逍遥云:“一身无两役。”进曰:“如何是衔一茎草来?”逍遥云:“新旧添不得。”僧云:“还许学人承当也无?”逍遥云:“你若承当,衔铁负鞍。”又僧问曹山:“只如水牯牛,成得个什么边事?”曹山云:“只是饮水吃草底汉。”僧云:“此莫便是沙门边事也无?”曹山云:“此是沙门行李处,不是沙门边事。”僧云:“如何是沙门边事?”曹山云:“不见有祖佛。”进曰:“如何是沙门行李处?”曹山云:“常在尘中。”又问:“如何是沙门相?”曹山云:“尽眼看不见。”僧云:“还被搭也无?”曹山云:“若被搭则不是沙门相。”“如何是沙门行李处?”曹山云:“头上戴角,身上被毛。”僧云:“此人得什么人力?”曹山云:“终日得他力,只是行不住。”僧云:“此人以何为贵?”曹山云:“头上不戴角,身上不被毛。”又问:“沙门行与行李处是一是二?”曹山云:“亦一亦二。”“如何是一?”曹山云:“杀佛杀祖。”“如何是二?”曹山云:“被毛戴角。”又问:“从凡入圣则不问,从圣入凡时如何?”曹山云:“成得个一头水牯牛。”“如何是水牯牛?”曹山云:“朦朦朣朣地。”僧云:“此意如何?”曹山云:“但念水草,余无所知。”僧云:“成得个什么边事?”曹山云:“只是逢水吃水,逢草吃草。”又问:“如何是一头水牯牛?”曹山云:“不证圣果。”“如何是衔一茎草来?”曹山云:“毛羽相似。”)
(九)师又时拈起球子问僧:“那个何似这个?”对云:“不似。”师云:“你什么处见那个,便道不似?”对云:“若约某甲见处,和尚亦须放下手中物。”师云:“许你具一只眼。”(洞山代云:“若见则似他去。”)
(十)师行脚次,问村路:“此路到什么处?”村公对云:“脚下底是什么?”师云:“到岳不?”村公:“如许多时,又觅在。”师云:“有茶不?”对云:“有。”师云:“觅一碗茶得不?”对云:“觅则不得,但来。”
(十一)师示众曰:“王老师要卖身,阿谁买?”僧对云:“某甲要买。”师云:“他不作贱,亦不作贵,你作么生买?”僧无对。(安国代云:“与么则嘱专甲去也。”卧龙代云:“属某甲去也。”禾山代云:“是何道理?”赵州代云:“明年与和尚缝一领布衫。”﹞
(十一)问:“师归丈室,将何指南?”师云:“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失却火。”“作么生是失却牛?”师云:“未问已前会取。”“作么生是失却火?”师云:“但知就人觅取。”
(十二)问:“祖祖相传,合传何法?”师云:“一二三四五。”
(十三)师问陆亘大夫:“十二时中作么生?”对云:“寸丝不挂。”师云:“堪作什么?”大夫云:“什么处有过?”师云:“还闻道:‘有道之君,不纳有智之臣。”
(十四) 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为甚么百鸟衔花献?”师云:“为渠步步踏佛阶梯。”云:“见后为甚么不衔花献?”师云:“直饶不来,犹较王老师一线道。”
(十五)师与归宗同行二十年,行脚煎茶次,师问:“从前记持商量语句,已知离此,后有人问毕竟事,作么生?”归宗云:“这一片田地,好个卓庵。”师云:“卓庵则且置,毕竟事作么生?”归宗把茶铫而去,师云:“某甲未吃茶在。”归宗云:“作这个语话,滴水也消不得。”
(十六)有人问:“和尚住此间来,还见作家也无?”师云:“作家则不见,两个石牛匽入海,直至如今不得回。”(有人拈问龙花:“只如南泉与么道,意作么生?”龙花云:“谁敢向这里出头?”)
(十七)师持锡到韶州,刺史问:“十二种头陀,和尚是第几种?”师乃振锡一下。刺史再问,师云:“大钝生!”师敲绳床,谓众云:“大众共他语话。”对云:“却请和尚共他语话。”师云:“我不共他语话。”僧云:“为什么不共他语话?”师云:“不辞共他语话,恐他不解语。”
(十八)师又时曰:“若是文殊、普贤,昨夜三更各打二十棒,趁出院了也。”赵州对云:“和尚合吃多少棒?”师云:“王老师有什么罪过?”赵州礼拜出去。
(十九)师谓赵州云: “江西马祖说‘即心即佛’,王老师不恁么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恁么道还有过么?”赵州礼拜而出。时有一僧随问赵州曰:“上座礼拜便出,意作么生?”州曰:“汝却问取和尚。”僧乃问:“适来谂上座意作么生?”师曰:“他却领得老僧意旨。”
(二0)赵州在楼上打水,师从下过,赵州以手攀栏县脚,云:“乞师相救。”师踏道上云:“一二三四五。”赵州云:“谢师指示。”
(二一)南泉山下有一庵主,人谓曰:“近日南泉和尚出世,何不去礼见?”主曰:“非但南泉出世,直饶千佛出世,我亦不去。”师闻,乃令赵州去勘。州去便设拜,主不顾。州从西过东,又从东过西,主亦不顾。州曰:“草贼大败。”遂拽下帘子,便归举似师。师曰:“我从来疑着这汉。”次日,师与沙弥携茶一瓶、盏三只,到庵掷向地上。乃曰:“昨日底!昨日底!”主曰:“昨日底是甚么?”师于沙弥背上拍一下曰:“赚我来,赚我来!”拂袖便回。
(二二)师问黄檗:“笠子太小生?”黄檗云:“虽然小,三千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师云:“王老师你?”黄檗无对。(后有人举似长庆,长庆代云:“欺敌者亡。”保福代云:“洎不到和尚此间。”)
(二三)有人问曰:“三身中阿那个最尊?”师云:“三只投子掷下,失却一个。”
(二四)有僧问:“古人道:‘么尼珠,人不识,如来藏里亲收得。’如何是如来藏?”师云:“王老师共你与么来去是藏。”进曰:“不来不去时如何?”师云:“亦是藏。”“如何是珠?”师唤僧,僧应喏,师云:“去,你不会。”
(二五)有人到归宗,归宗问:“从什么处来?”对云:“从南泉来。”归宗云:“有什么佛法因缘?”对云:“和尚上堂,告众曰:‘夫沙门者,须行畜生行;若不行畜生,无有是处。’”归宗沉吟底,僧便问:“只如南泉意如何?”归宗云:“虽然畜生行,不受畜生报。”其僧却归,举似师。师云:“实与么道么?”僧云:“实也。”师云:“孟八郎又与么去。”
(二六)赵州问:“知有底人向什么处休歇去?”师云:“向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去。”赵州云:“谢和尚指示。”
(二七)问:“如何是菩萨意旨?”师云:“黑如漆。”僧云:“眼在何处?”师云:“明如日。”
(二八)僧辞时,问:“学人到山下,有人问着和尚近日如何,作么生祗对?”师云:“但向他道:‘解相扑。’”僧云:“作么生相扑?”师答云:“一拍双泯。”
(二九)问:“父母未生时,鼻孔在什么处?”云:“如今已生也,鼻孔在什么处?”(沩山别云:“则今阿那个是鼻孔?”)
(三0)有僧在师身边叉手立,师云:“太俗生。”僧又合掌,师云:“太僧生!”僧无对。
(三一)问:“十二时中以何为境?”师云:“何不问王老师?”僧云:“问了也。”师云:“还曾与你为境么?”
(三二)师见院主,遂唤,院主便近前叉手而立。师云。“佛九十日在忉利天为母说法,优填王思佛,故教目连神通三转,摄匠人往彼雕得三十一相,唯有梵音相雕不得。”院主便问:“如何是梵音相?”师云:“赚杀人。”
(三三)僧见雀儿啄生,问:“师为什么得与么忙?”师便脱鞋打地一下,僧云:“和尚打地作什么?”师云:“趁雀儿。”
(三四)师问院主:“忽有人问:‘王老师什么处去?’你作么生道?”院主无对。(曹山代云:“但道作么?”疏山代云:“待有去处则向和尚道。”)
(三五)问:“如何是涅盘?”师云:“清犹清,急犹急,浮沙何处停?”僧拈问:“如何是‘清犹清’?”师云:“混他一点不得。”“如何是‘急犹急’?”师云:“转目看不见。”“如何是‘浮沙何处停’?”师云:“金屑虽贵,眼里着不得。”
(三六)师问黄檗:“定慧等学,明见佛性,此理如何?”黄檗云:“不依一物。”师云:“莫便是长老家风也无?”檗云:“不敢。”师云:“浆水钱则且置,草鞋钱教阿谁还?”
(三七)师又问黄檗:“长老什么年中受戒?”檗云:“威音王佛同时受戒。”师云:“威音王佛是我儿孙。”黄檗却问:“和尚什么年中受戒?”师云:“这后生莫礼!”黄檗无对。
(三八)师又问黄檗:“白银为地,黄金为壁,此是什么人居止处?”檗云:“圣人居止处。”师曰:“更有一人居什么处?”檗云:“我则道不得。”师云:“王老师都道得。”檗云:“便请道。”师云:“王老师罪过。”
(三九)师共归宗行次,归宗先行,师落后。忽见大虫草里出,师怕,不敢行,便唤归宗。归宗转来一喝,大虫便入草。师问:“师兄见大虫似个什么?”归宗云:“相似猫儿。”师云:“与王老师犹较一线道。”归宗却问:“师弟见大虫似个什么?”师云:“相似大虫。”
(四0)道吾到南泉,师问曰:“阇梨名什么?”道吾对云:“圆智。”师云:“智不到处作么生?”道吾对云:“切忌说着。”师问曰:“灼然说着,则头角生也。”却后三五日间,道吾与云岩相共在僧堂前把针。师行游次,见道吾,依前问:“智阇梨前日道:‘智不到处,切忌说着。’说着则头角生也。如今合作么生行李?”道吾便抽身起,却入僧堂内,待师过后却出来。云岩问道吾:“和尚适来问,何不祗对?”道吾云:“师兄得与么灵利!”云岩却上和尚处问:“适来和尚问智师弟这个因缘,合作么生祗对?”师云:“他却是异类中行。”云岩云:“作么生是异类中事?”师云:“岂不见道:‘智不到处,切忌说着。’说着则头角生。唤作如如,早是变,宜须向异类中行。”云岩亦不先陀,道吾念言:“他与药山有因缘矣。”便却共他去药山。药山问:“阇梨到何处来?”岩云:“此回去到南泉来。”药山云:“南泉近日有什么方便示诲学徒?”云岩举似前话。药山云:“汝还会他这个时节也无?”云岩云:“某甲虽在他彼中,只为是不会他这个时节,便特归来。”药山大笑,云岩便问:“作么生是异类中行?”药山云:“我今日困,汝且去,别时来。”岩云:“某甲特为此事归来,乞和尚慈悲。”药山云:“阇梨且去,老僧今日身体痛,别时却来。”云岩礼拜了便出去。道吾在方丈外立,听闻他不领览,不觉知,咬舌得血。却后去问:“师兄去和尚处问因缘,和尚道个什么?”岩云:“和尚并不为某甲说。”道吾当时低头不作声。在后各在别处住,至临迁化时,见洞山密师伯来,道吾向师伯说:“云岩不知有这一则事,我当初在药山时悔不向他说。虽然如此,不违于药山之子。道吾却为师伯子细说此事。”
(四一)师问僧:“什么处去?”对云:“山下去。”师云:“第一不得谩王老僧。”对云:“终不敢谩和尚。”师遂将瓶喷水,云:“是多少?”僧无对。师代云:“非师本有。”又云:“非和尚境界。”(保福代云:“和尚图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云居膺云:“非师本意。”先曹山云:“赖也。”石霜云:“不为人斟酌。”长庆云:“请领话。”云居锡云:“座主当时出去,是会不会。”)
(四二)师问黄檗:“去什么处?”对云:“择菜去。”师云:“将什么择?”黄檗竖起刀子。师云:“只解作客,不解作主。”自代云:“更觅则不得。” (有僧拈问长庆:“与古人作主如何道?”长庆便咄之。僧拈问顺德:“南泉见黄檗去什么处?意旨如何?”顺德云:“也是黄檗招致得。”僧云:“只如黄檗后与么祗对,南泉还得也无?”德云:“且自付则得。”僧云:“只如对南泉作么生道?”德云:“汝作南泉来。”僧云:“将什么择?”德云:放下刀。)
(四三)师有一日法堂上坐,忽然喝一声,侍者惊讶,上和尚处看,并无人。大师曰:“汝去涅盘堂里看,有一僧死也无?”侍者到半路,逢见涅盘堂主着纳衣走上来,侍者云:“和尚教专甲看涅盘堂里有一人死也无。”堂主对曰:“适来有一僧迁化,特来报和尚。”两人共去向和尚说。停腾之间,更有一人来报和尚云:“适来迁化僧却来也。”和尚问其僧:“病僧道什么?”其僧云:“要见和尚。”师便下涅盘堂里,问病僧:“适来什么处去来?”病僧云:“冥中去来。”师曰:“作么生?”僧云:“行得百里地,脚手疼痛,行不得,又渴水。忽然有玉女唤人大楼台阁上,某甲行乏辛苦,欲得上楼阁。始上次,傍有一个老和尚喝某甲:‘不许上!’才闻喝声,则便惊讶,抽身仰倒。今日再得见和尚也。”师喝啧云:“可谓好楼阁!若不遇老僧,洎入火客屋里造猪。”从此后,其僧修福作利益,日夜不停,直到手指三分只有一分底。年到七十后,坐化而去也。呼为南泉道者也。有一日,其道者提篮子摘梨。盛篮次,师问:“篮里底是什么?”道者便覆却篮子。(僧拈问龙花:“只如道者覆却篮子意旨如何?”龙花云:“阇梨举不圆。”)
(四四)有讲经论大德来参师,师问:“教中以何为体?”对云:“如如为体。”师云:“以何为极则?”对云:“法身为极则。”师云:“实也无?”对云:“实也。”师云:“唤作如如,早是变也,作么生是体?”大德无对。因此索上堂云:“今时学士类尚辩不得,岂弁得类中异?类中异尚弁不得,作么生办得异中异?唤作如如,早是变也,直须向异类中行。”赵州和尚上堂,举这个因缘云:“这个是先师勘茱萸师兄因缘也。”有人便问:“如何是异中异?”赵州云:“直得不被毛,不戴角,又勿交涉。”
(四五)一日,为众僧行粥次,马祖问:“桶里是甚么?”师曰:“这老汉合取口作恁么语话。”祖便休。
(四六)上堂:“然灯佛道了也。若心相所思,出生诸法,虚假不实,何以故?心尚无有,云何出生诸法?犹如形影,分别虚空。如人取声,安置箧中。亦如吹网,欲令气满。故老宿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且教你兄弟行履。据说十地菩萨住首楞严三昧,得诸佛秘密法藏,自然得一切禅定解脱神通妙用。至一切世界,普现色身,或示现成等正觉,转大法轮,入涅盘,使无量入毛孔。演一句经无量劫,其义不尽,教化无量亿千众生得无生法忍。尚唤作所知愚、极微细所知愚,与道全乖。大难,大难!珍重!”
(四七)上堂曰:“王老师自小养一头水牯牛。拟向溪东牧,不免食他国王水草。拟向溪西牧,亦不免食他国王水草。不如随分纳些些,不见得。”
(四八)师问僧曰:“夜来好风?”曰:“夜来好风!”师曰:“吹折门前一枝松?”曰:“吹折门前一枝松。”次问一僧曰:“夜来好风?”曰:“是甚么风?”师曰:“吹折门前一枝松。”曰:“是甚么松?”师曰:“一得一失。”
(四九)师有书与茱萸曰:“理随事变,宽廓非外。事得理融,寂寥非内。”僧达书了,便问萸:“如何是宽廓非外?”萸曰:“问一答百也无妨。”曰:“如何是寂寥非内?”萸曰:“睹对声色,不是好手。”僧又问长沙,沙瞪目视之。僧又进后语,沙乃闭目示之。僧又问赵州,州作吃饭势。僧又进后语,州以手作拭口势。后僧举似师。师曰:“此三人,不谬为吾弟子。”
(五0)上堂:“道个如如早是变了也。今时师僧须向异类中行。”归宗曰:“虽行畜生行,不得畜生报。”师曰:“孟八郎汉又恁么去也?”
(五一)师因至庄所,庄主预备迎奉。师曰:“老僧居常出入,不与人知,何得排办如此?”庄主曰:“昨夜土地报道,和尚今日来。”师曰:“王老师修行无力,被鬼神觑见。”侍者便问:“和尚既是善知识,为甚么被鬼神觑见?”师曰:“土地前更下一分饭。”(玄觉云:“甚么处是土地前更下一分饭?”云居锡云:“是赏伊罚伊,只如土地前见,是南泉不是南泉。”)
(五二)师见僧斫木次,师乃击木三下,僧放下斧子,归僧堂。师归法堂,良久却入僧堂,见僧在衣钵下坐。师曰:“赚杀人!”问:“师归丈室,将何指南?”师曰:“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起来失却火。”
(五三)师因东西两堂争猫儿,师遇之,白众曰:“道得即救取猫儿,道不得即斩却也。”众无对,师便斩之。赵州自外归,师举前语示之。州乃脱履安头上而出。师曰:“子若在,即救得猫儿也。”
(五四)师在方丈,与杉山向火次。师曰:“不用指东指西,直下本分事道来。”山插火着叉手。师曰:“虽然如是,犹较王老师一线道。”
(五五)一僧洗钵次,师乃夺却钵。其僧空手而立。师曰:“钵在我手里,汝口喃喃作么?”僧无对。
(五六)师因入菜园,见一僧,师乃将瓦子打之。其僧回顾,师乃翘足。僧无语。师便归方丈,僧随后入,问讯曰:“和尚适来掷瓦子打某甲,岂不是警觉某甲?”师曰:“翘足又作么生?”僧无对。﹝后有僧问石霜云:“南泉翘足,意作么生?”霜举手云:“还恁么无。”﹞
(五七)师与归宗、麻谷同去参礼南阳国师。师于路上画一圆相曰:“道得即去。”宗便于圆相中坐。谷作女人拜。师曰:“恁么则不去也。”宗曰:“是甚么心行?”师乃相唤便回,更不去礼国师。﹝玄觉云:“只如南泉恁么道,是肯语是不肯语。”云居锡云:“比来去礼拜国师,南泉为甚么却相唤回?且道古人意作么生。”﹞
(五八)师在山上作务,僧问:“南泉路向甚么处去?”师拈起镰子曰:“我这茆镰子,三十钱买得。”曰:“不问茆镰子。南泉路向甚么处去?”师曰:“我使得正快!”
(五九)师一日掩方丈门,将灰围却门外。曰:“若有人道得,即开。”或有祗对,多未惬师意。赵州曰:“苍天!”师便开门。
(六0)师玩月次,僧问:“几时得似这个去?”师曰:“王老师二十年前,亦恁么来。”曰:“即今作么生?”师便归方丈。
(六一)上堂次,陆大夫曰:“请和尚为众说法。”师曰:“教老僧作么生说?”曰:“和尚岂无方便?”师曰:“道他欠少甚么?”曰:“为甚么有六道四生?”师曰:“老僧不教他。”
(六二)陆大夫与师见人双陆,指骰子曰:“恁么、不恁么、正恁么,信彩去时如何?”师拈起骰子曰:“臭骨头十八。”
(六三)陆大夫又问:“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或时坐,或时卧,如今拟作佛,还得否?”师曰:“得。”陆曰:“莫不得否?”师曰:“不得。”﹝云岩云:“坐即佛,不坐即非佛。”洞山云:“不坐即佛,坐即非佛?”﹞
(六四)赵州问:“道非物外,物外非道。如何是物外道?”师便打。州捉住棒曰:“已后莫错打人去。”师曰:“龙蛇易辨,衲子难谩。”
(六五)师问维那:“今日普请作甚么?”对曰:“拽磨。”师曰:“磨从你拽,不得动着磨中心树子。”那无语。﹝保福代云:“比来拽磨,如今却不成。”法眼代云:“恁么即不拽也。”﹞
(六六)一日,有大德问师曰:“即心是佛又不得,非心非佛又不得。师意如何?”师曰:“大德且信即心是佛便了,更说甚么得与不得。祗如大德吃饭了,从东廊上西廊下,不可总问人得与不得也。”
(六七)陆大夫向师道:“肇法师也甚奇怪,解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师指庭前牡丹花曰:“大夫!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陆罔测。又问:“天王居何地位?”师曰:“若是天王,即非地位。”曰:“弟子闻说天王是居初地。”师曰:“应以天王身得度者,即现天王身,而为说法。”
(六八)陆辞归宣城治所。师问:“大夫去彼,将何治民?”曰:“以智能治民。”师曰:“恁么则彼处生灵尽遭涂炭去也。”
(六九)师入宣州,陆大夫出迎接。指城门曰:“人人尽唤作雍门,未审和尚唤作甚么门?”师曰:“老僧若道,恐辱大夫风化。”曰:“忽然贼来时作么生?”师曰:“王老师罪过。”陆又问:“大悲菩萨用许多手眼作甚么?”师曰:“只如国家,又用大夫作甚么?”
(七0)师洗衣次,僧问:“和尚犹有这个在。”师拈起衣曰:“争奈这个何!”﹝玄觉云:“且道是一个,是两个?”﹞
(七一)问:“如何是古人底?”师曰:“待有即道。”曰:“和尚为甚么妄语?”师曰:“我不妄语,卢行者却妄语。”
(七二)问:“青莲不随风火散时是甚么?”师曰:“无风火不随是甚么?”僧无对。
(七三)师问:“不思善,不思恶,思总不生时,还我本来面目来。”曰:“无容止可露。”﹝洞山云:“还曾将示人么。”﹞
(七四)师问座主:“你与我讲经得么?”曰:“某甲与和尚讲经,和尚须与某甲说禅始得。”师曰:“不可将金弹子博银弹子去。”曰:“某甲不会。”师曰:“汝道空中一片云,为复钉钉住?为复藤缆着?”
(七五)问:“空中有一珠,如何取得?”师曰:“斫竹布梯空中取。”曰:“空中如何布梯?”师曰:“汝拟作么生取?”僧辞。
(七六)问曰:“学人到诸方,有人问:‘和尚近日作么生?’未审如何祇对。”师曰:“但向道:‘近日解相扑’。”曰:“作么生?”师曰:“一拍双泯。”
(七七)师将顺世,第一座问:“和尚百年后向甚么处去?”师曰:“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去。”座曰:“某甲随和尚去还得也无?”师曰:“汝若随我,即须衔取一茎草来。”
(七八)师乃示疾,告门人曰:“星翳灯幻亦久矣,勿谓吾有去来也。”言讫而逝。
(七九)师同鲁祖、归宗、杉山吃茶次。祖提起盏子云:“世界未成时,便有这个。”师云:“今时只识这个,且不识世界。”宗云:“是。”师云:“师兄莫同此见么?”宗提起盏子云:“向世界未成时道得么?”师作掌势,宗以面作受掌势。
(八0)师与鲁祖、杉山、归宗辞马祖,各谋住庵,中路分袂次。师插下拄杖云:“道得也被这个碍,道不得也被这个碍。”宗拽拄杖便打,云:“也只是这个,王老师说甚么碍不碍。”鲁祖云:“只此一句大播天下。”宗云:“还有不播底么?”祖云:“有。”宗云:“作么生是不播底?”祖作掌势。
(八一)师问座主:“讲甚么经?”云:“《弥勒下生经》。”师云:“弥勒几时下生?”云:“现在天宫未来。”师云:“天上无弥勒,地下无弥勒。”
(八二)上堂云:“诸子,老僧十八上解作活计,有解作活计者出来,共你商量,是住山人始得。”良久,顾视大众,合掌曰:“珍重!无事,各自修行。”大众不去。师曰:“如圣果大可畏,勿量大人尚不奈何。我且不是渠,渠且不是我,渠争奈我何。他经论家说法身为极则,唤作理尽三昧义尽三昧,似老僧向前被人教返本还源去,几恁么会祸事。兄弟,近日禅师太多,觅个痴钝人不可得,不道全无,于中还少,若有出来,共你商量。如空劫时有修行人否?有无作么不道?阿你寻常巧唇薄舌,及乎问着总皆不道,何不出来?莫论佛出世时事,兄弟,今时人担佛着肩上行。闻老僧言‘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便聚头拟推老僧,无你推处。你若束得虚空作棒,打得老僧着,一任推。”
(八三)时有僧问:“从上祖师至江西大师皆云:‘即心是佛’,‘平常心是道’。今和尚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学人悉生疑惑,请和尚慈悲指示。”师乃抗声答曰:“你若是佛,休更涉疑。却问老僧何处有恁么傍家疑佛来,老僧且不是佛,亦不曾见祖师。你恁么道,自觅祖师去。”曰:“和尚恁么道,教学人如何扶持得?”师曰:“你急手托虚空着。”曰:“虚空无动,相云何托?”师云:“你言无动相,早是动也。虚空何曾解道我无动相?此皆是你情见。”曰:“虚空无动相尚是情见,前遣某甲托何物?”师曰:“你既知不应言托,拟何处扶持他?”曰:“即心是佛既不得,是心作佛否?”师曰:“是心是佛,是心作佛。情计所有,斯皆想成。佛是智人,心是釆集主,皆对物时,他便妙用大德。莫认心认佛,设认得是境,被他唤作所知愚。故江西大师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且教你后人恁么行履。今时学人披个衣服,傍家疑恁么闲事还得否。”曰:“既‘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和尚今却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未审如何?”师曰:“你不认心是佛智不是道,老僧勿得心来。复何处着?”曰:“总既不得,何异太虚?”师曰:“既不是物,比什么太虚,又教谁异不异?”曰:“不可无他‘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师曰:“你若认这个,还成心佛去也。”曰:“请和尚说。”师曰:“老僧自不知。”曰:“何故不知?”师曰:“教我作么生说?”曰:“可不许学人会道。”师曰:“会什么道,又作么生会?”曰:“某甲不知。”师曰:“不知却好。若取老僧语,唤作依通人。设见弥勒出世,还被他挦却头毛。”曰:“使后人如何?”师曰:“你且自看,莫忧他后人。”曰:“前不许某甲会道,今复令某甲自看。未审如何?”师曰:“冥会妙会许你,作么生会?”曰:“如何是妙会?”师曰:“还欲学老僧语,纵说是老僧说,大德如何?”曰:“某甲若自会,即不烦和尚乞慈悲指示。”师曰:“不可指东指西赚人。你当哆哆和和时,作么不来问老僧?今时巧黠,始道我不会图什么。你若此生出头来道:‘我出家作禅师。’如未出家时,曾作什么来?且说看。共你商量。”曰:“恁么时某甲不知。”师曰:“既不知,即今认得可可是邪?”曰:“认得既不是,不认是否?”师曰:“认不认是什么语话?”曰:“到这里某甲转不会也。”师曰:“你若不会,我更不会。”曰:“某甲是学人即不会,和尚是善知识合会。”师曰:“这汉向你道不会,谁论善知识?莫巧黠。看他江西老宿在日,有一学士来问:‘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老宿云:‘这里无水亦无舟,论什么筋骨?’他学士便休去,可不省力。所以数数向道:‘佛不会道,我自修行。’用知作么?”曰:“如何修行?”师曰:“不可思量。得向人道恁么修恁么行,大难!”曰:“还许学人修行否?”师曰:“老僧不可障得你。”曰:“某甲如何修行?”师曰:“要行即行,不可专寻他辈。”曰:“若不因善知识指示,无以得会。如和尚每言:‘修行须解始得,若不解即落他因果,无自由分。’未审如何修行即免落他因果?”师曰:“更不要商量。若论修行,何处不去得?”曰:“如何去得?”师曰:“你不可逐背寻得。”曰:“和尚未说,教某甲作么生寻?”师曰:“纵说何处觅去,且如你从旦至夜,忽东行西行。你尚不商量道去得不得,别人不可知得你。”曰:“当东行西行,总不思量。是否?”师曰:“恁么时谁道是不是?”曰:“和尚每言:‘我于一切处而无所行,他拘我不得,唤作遍行三昧普现色身。’莫是此理否?”师曰:“若论修行,何处不去?不说拘与不拘,亦不说三昧。”曰:“何异有法得菩提道?”师曰:“不论异不异。”曰:“和尚所说修行,迢然与大乘别。未审如何?”师曰:“不管他别不别,兼不曾学来。若论看教,自有经论座主。他教家实大可畏。你且不如听去好。”曰:“究竟令学人作么生会?”师曰:“如汝所问,元只在因缘边看,你且不奈何。缘是认得六门头事,你但会佛那边,却来我与你商量。兄弟,莫恁么寻逐不住恁么不取。古人道:行菩萨行,唯一人行。天魔波旬领诸眷属常随菩萨后,觅心行起处,便拟扑倒。如是经无量劫,觅一念异处不得,方与眷属礼辞赞叹供养,犹是进修位。中下之人便不奈何,况绝功用处。如文殊普贤更不话他。兄弟,作么生道行是无,觅一人行底人不可得。今时傍家从年至岁,只是觅究竟作么生,空弄唇舌生解。”曰:“当恁么时,无佛名,无众生名。使某甲作么图度?”师云:“你言无佛名无众生名,早是图度了也,亦是记他言语。”曰:“若如是悉属佛出世时事,了不可不言。”师曰:“你作么生言?”曰:“设使言,言亦不及。”师曰:“若道言不及是及语,你虚恁么寻逐,谁与你为境?”曰:“既无为境者,谁是那边人?”师曰:“你若不引教来,即何处论佛?既不论佛,老僧与谁论这边那边?”曰:“果虽不住道,而道能为因,如何?”师曰:“是他古人,如今不可不奉戒。我不是渠,渠不是我。作得伊如狸奴白牯行履却快活。你若一念异,即难为修行。”曰:“云何‘一念异,难为修行’?”师云:“才一念异,便有胜劣二根。不是情见,随他因果,更有什么自由分?”曰:“每闻和尚说,‘报化非真佛亦非说法者’,未审如何?”师曰:“缘生故非。”曰:“报化既非真佛,法身是真佛否?”师曰:“早是应身也。”曰:“若恁么即法身亦非真佛?”师曰:“法身是真非真,老僧无舌不解道,你教我道即得。”曰:“离三身外,何法是真佛?”师曰:“这汉共八九十老人相骂向你道了也,更问什么离不离,拟把楔钉他虚空。”曰:“伏承《华严经》是法身佛说,如何?”师曰:“你适来道什么语?”其僧重问。师顾视叹曰:“若是法身说,你向什么处听?”曰:“某甲不会。”师曰:“大难!大难!汝看亮座主是蜀中人,解讲三十二本经论,于江西讲次,来见开元寺老宿。宿问:‘见说座主解讲经是否?’主云:‘不敢。’宿云:‘将什么讲?’主云:‘将心讲。’宿云:‘心如工技儿,意如和伎者。争解讲得?’主云:‘莫是虚空讲得。’宿云:‘却是虚空讲得。’主拂袖便行。宿召座主,主回首。宿云:‘是什么。’主便开悟。兄弟,看他快利么。”僧云:“据和尚说,即法身说法。”师云:“若如是会早应身了也。”僧云:“既是应身,岂无说法者?”师云:“我不知。”僧云:“某不会。”师云:“不会却好,免与他分疏。”
(八四)问:“教中道,‘法身大士会处即见法身佛,地位菩萨即见报身佛,二乘唯见化身佛。’莫是此理否?”师云:“我眼不曾看教,兼无耳孔不曾听,你自看取。若如是忆持,即巳后始不奈何。如似弄珠,说珠光遍。有金盘在即得,忽被拈却金盘去,何处弄珠?向什么处寻他光遍与不遍?”学人礼拜。和尚笑云:“大难!大难!古人骂你唤作田猎渔捕,唤作搬粪人。好去珍重!”
(八五)师示众云:“真理一如,潜行密用。无人觉知,呼为渗智,亦云无渗不可思议等。空不动性,非生死流。道是大道无碍涅盘,妙用自足,始于一切行处而得自在。故云:于诸行处,无所而行。亦云:遍行三昧,普现色身。只为无人知他用处无踪迹,不属见闻觉知。真理自通,妙用自足。大道无形,真理无对。所以不属见闻觉知,无粗细想。如云:不闻不闻,是大涅盘道。这个物不是闻不闻。”
(八六)僧问:“大道不属见闻觉知,未审如何契会?”师云:“须会冥契自通。亦云:了因非从见闻觉知有。见知属缘,对物始有。这个灵妙不可思议不是有对。故云:妙用自通,不依傍物。所以道通不是依通。事须假物方始得见。所以道非明暗,法离有离无,潜理幽通,无人觉知。亦云:冥会真理,非见闻觉知。故云:息心达本源。故号如如佛,毕竟无依自在人。亦云:本果不从生因之所生。文殊云:惟从了因之所了,不从生因之所生。从上已来,只教人会道,更不别求。若思量作得道理,尽属句义。三乘五性义理无不唤作行履。处处受用,具足即得。若论道即不是一向耽着被他识拘,亦云:‘世间智’。教云:一向耽着三藏学者,为田猎渔捕,为利养故杀害大乘,亦云:‘贪欲成性’。所以云:佛不会道,我自修行。我自有妙用,亦云:‘正因’。了六波罗密空,即物拘我不得。所以祖师西来,恐你诸人迷着因果地位,故来传法救迷情。顿悟花情已,性是花种性,亦云:‘菩提花’。故江西老宿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先祖虽说即心即佛,是一时间语,空拳黄叶止啼之说。如今多有人唤心作佛,唤智为道。见闻觉知皆是道,若如是会者,何如演若达多,迷头认影?设使认得,亦不是汝本来头。故大士呵迦旃延,以生灭心说实相法,皆是情见。若言即心即佛者,如兔马有角;非心非佛,牛羊无角。汝心若是,佛亦何用。非他有无形相,以何是道?所以教中不许。宁作心师,不师于心。心如工伎儿,意如和伎者。故云:心智俱不是道。见闻觉知皆属因缘而有,皆是昭物而有,不可常昭,所以心智俱不是道。且大道非明暗,法离有无数。数不能及。如空劫时无佛名、无众生名,与么时正是道。只是无人觉知见他,数不及他。唤作无名大道,早属名句了也。所以真理一如,更无思想。才有思想,即被阴拘,便有众生名,有佛名。佛出世来,唤作三界智人。只如未出世时,唤作什么?如云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佛出世只令人会道。体非凡圣,唤作还源归本体解大道。今日既如是会道,即无量劫来六道四生皆有去来,是暂时行履处。先圣本行集云:我无所不行。一切众生虽在如是行处,为无了因故生贪欲。名为在缠,不得自在,暂时岐路,云驶月运,舟行岸移,众生妄想物无不住,岂况理能迁变?今既如是会,却向里许行履。不同前时为了因,会本果故。了阴界空六波罗蜜空,所以得其自在。若不向里许行履,如何摧剉得五种贪二种欲?不守住声闻,随于劫数。所以诸佛菩萨,具福智二严,为了因了六波罗蜜空,体这个受用。所以不存知见,始得自在。若有知见,即属地位,便有分剂心量,被因果隔,唤作酬因答果,佛不得自在。所以大圣诃他为内见外见情量不尽二障二愚。所以见河能漂香象。真理无形,如何知见。大道无形,理绝思量。今日行六波罗蜜,先用了因会本果故。了此物是方便,受用始得自由。去住自在无障碍。亦云:方便勤庄严。亦云:微妙净法身。具相三十二,只是不许分剂心量。若无如是心,一切行处乃至弹指合掌,皆是正因。万善皆同,无终始得自在,所以天魔外道求我不得,唤作无住心。亦云:无渗智,不思议,妙用自在。菩提涅盘,皆是修行人境界,皆属明句。若会本来非是物,即水不能洗水。何以故?本来无物故。经云:我王库中无如是刀。又云:功德天黑暗女。有智主人二俱不受,所以道非明暗。故云:性海不是觉海。觉海涉缘,即须对物。他便妙用,无人觉知。唤作极微细透金水色尘,菩萨所因唤作受用具。若水不洗水,即体不是明暗,亦云无渗智,又云无碍智。若如是即一切处拘我不得。如今更别求建立义句,觅胜负知解语言,言众生劣有佛圣救众生,求佛菩提皆属贪欲,亦云破戒比丘与道悬隔。大道无明未曾有暗,非三界摄,非去来今。如来藏实不覆藏,师子何曾在窟。五阴本空,何曾有处所。且法身无为不堕诸数。法无动摇不依六尘。故经云:佛性是常,心是无常。所以智不是道,心不是佛。如今且莫唤心作佛,莫作见闻觉知会,这个物且本来无许多名字,妙用自通,数量管他不得,是大解脱。所以道:人心无住处,踪迹不可寻。故云:无渗智不思议智。看他池州崔使君问五祖大师云:‘徒众五百,何以能大师独受衣传信,余人为什么不得?’五祖云:‘四百九十九人尽会佛法,唯有能大师是过量人,所以传衣信。’崔云:‘故知道非愚智。’便告大众:‘总须记取。’师云:‘记得属第六识。’不堪无事,珍重!”
(八七)示众云:“空劫之时无一切名字,佛才出世来,便有名字,所以取相。”
(八八)师又云:“只为今时执着文字,限量不等。大道一切实无凡圣,若有名字皆属限量。所以江西老宿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且教后人与么行履。今时尽拟将心体会大道,道若与么学,直至弥勒佛出世,还须发心始得,有什么自由分。只如五祖会下四百九十九人尽会佛法,惟有卢行者一人不会佛法,只会道,不会别事。若认心是佛,心是三界采集主;若认智是道,智是多矫诈。若论佛出世时唤作三界智人,说一切教义句理,唤作暂时受用具。若唤心是佛,认智是道,皆是处所。所以道无心意而现行,暂时披垢腻之衣,来为人说破,不是凡圣物。他家早晚与人为因,亦不曾与人为果。若与人为因,即不自在,被因果所拘,不得自由。佛未出世时,无人会得。若出世边论,还许少分会。但以冥理自通,无师自尔,本自无物,由是见闻觉知即是报化。所以三十二相异体故。若离彼即同如来,报化佛总打却,何处存立?不是不许,只如弥勒又作凡夫,他炽然行六波罗密,他家触处去得,因什么便不许他,他不曾滞着凡圣,所以那边会了却来者边行履,始得自由分。今时学人多分出家,不肯入家,好处即认,恶处即不认。争得所以菩萨行于非道是为通达佛道。他家去住得自由且如何?若知即被知处所拘,若不恁么争得不许他。他这个定不曾变异,若不定即属造化也。他那个早晚曾变动。所以十二分教,决定不是我,我即向十二分教中行履得。若十二分教是我即受变也,若论有渗果是二乘位,若论无渗是大乘名,所以得名为大乘。若是这个不是拘系底物,所以潜通密理无人觉知,不是见闻觉知。”
(八九)问:“以意会得否?”师云:“若以意会,即思量得也。他教中亦云,种种生身我说为量,那个不可思义,不是意会得底物,如水里有水即有影,若无水时唤什么作影?法身由对报化得名,若无报化,法身向那边认法身?亦云:是影经论极则头。只到法身实入理地,那个早晚同于经论,经论不管伊如何排遣,他且不到这里。大难!大难!”
(九0)师示众云:“佛出世来,只为众生不会道。若不因善知识闻,名无师自尔。若因善知识闻,忽引经论作证。若自作得主,不引经论,最省心力。若引经论,将他眼作自已眼,不得自由。大道一如,无师自尔。若能如如不变,故不曾迷。报化非真佛,莫认法身。凡圣果报皆是影,若认着即属无常生灭也。粗细而论,绉毫不立。穷理尽性,一切全无。如世界未成时,洞然空廓,无佛名,无众生名,始有少分相应。直向那边会了,却来者里行履,不证凡圣果位,据本而论,实无少法可得。岂况三乘五性差别名数,但是有因有果,尽属无常生灭也。并是出世安立假名相说,非关本来事。道不是明暗物,一切莫认着。大道冥通,智莫能测。故云:‘相逢不相识,共语不知名。’好去,无事珍重!”
(九一)师示众云:“自夏已来不安,皆是罪过。死者已死,在者好自安排。如今学人,直须会取。佛未出世时,都无名字,密意潜通,无人觉知,唤作道人。佛出世权说三乘五性,他不是三乘五性人。从那边行履,他是自由人。会取今有本有,不从佛闻与他为缘。如今直须截断两头句,透那边,不被凡圣拘系,心如枯木,始有少许相应。引经说义,皆是与他分疏,向他屋里作活计,终无自由分。恰如水母得虾为眼,如何得自由?佛是受果报人,如今学人极则,只认得个法身,犹如水月空花影像不中。兄弟,直须会取,不从佛闻,无师自尔。报化非真佛,根本一如,无变异故。法过眼耳鼻舌身意心,以无心意而现行。如今知解不是喽啰汉,此物不是凡圣,不是愚智,强唤作愚智,本不是名字,不得道着,道着则头角生。唤作如如,早是变也,兄弟直须向异类中行始得。大难!大难!”
(九二)师示众云:“佛出世来,只教会道,不为别事。祖祖相传,直至江西老宿,亦只教人会这个道。佛法先到此土,五百年达磨西来此土,恐尔滞着三乘五性名相,所以说法度汝诸人迷情。且五祖下五百人,只卢行者一人不会佛法,不识文字,他家只会道。如今学人直须明其道,不论别智决定不是物。大道无形,真理无对。等空不动,非生死流;三界不摄,非去来今。所以明暗自去来,虚空不动摇;万象自去来,明暗实不鉴。如今有人将鉴觉知解者是道,皆前境所引,随他生死流,何曾得自由?若作此见解,实未有自由分。所以智不是道可不难矣。云是什么智,是什么道?若论世间福智,只得唤作庄严具,亦云福智二严,亦云受用具,皆是对治。唤作什么佛出世,只得唤作三界智人,未出世时唤作什么物?若论无渗,本自具足,妙用自通,无人觉知,潜行密用,踪迹难寻。所以天魔波旬将诸眷属,久远劫来觅菩萨一念起处不可得。天魔赞叹云:佛法至妙,我实难测。如今但会如如之理,直下修行。何不问如何修行?但会取无量劫来性不变异即是修行。妙用而不住,便是菩萨行。达诸法空妙用自在,色身三昧,炽然行六波罗蜜空,处处无碍。游于地狱,犹如园观,不可道伊不得作用。众生无量劫来迷于本性,不自了体,云尘暂翳着诸恶欲,云驶月运,舟行岸移,暂时岐路,不得自在,种种受苦,不自觉知,乃至今日会取,从来性与今日不别。若言即心即佛,如兔马有角;若言非心非佛,如牛羊无角。所以如来藏实不覆藏,五蕴本空,师子何曾在窟。亦云性水,亦云法水,法水如波,性水如湿,水不洗水,佛不度佛。演若达多,迷头认影,便道失却头傍家觅,纵觅得又不是已头。功德天黑暗女,有智主人二俱不受,直道性无住处,是筑着物。亦云:不闻不闻,是大涅盘道。者个物不是闻不闻。江西老宿只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直须体会诣实修行。莫道我是禅师,知解傍家舌上取办。两脚稍空,莫将为是共道不相应。兄弟,粗细想念分剂,但是贪求皆属境。三乘五性,粗细而论,不出情量。绉毫瞥起,精魅所附。他且不许见闻觉知,自似个痴钝人少神人。百事不知最好。普贤其时道:我将心闻。文殊云:初心不能入。云何获圆通?被一棒粉碎。无事珍重!”
(九三)普请择蕨次,师拈起一茎曰:“这个大好供养。”杉山曰:“非但这个,百味珍羞,他亦不顾。” 师曰:“虽然如是,个个须尝过始得。”﹝玄觉云:“是相见语,不是相见语。”﹞
(九四)赵州问师曰:“如何是道?”师曰:“平常心是道。”曰:“还可趣向也无?”师曰:“拟向即乖。”曰:“不拟争知是道?”师曰:“道不属知,不属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真达不疑之道,犹如太虚,廓然荡豁,岂可强是非邪?”赵州于言下悟理。
(九五)陆亘大夫问师:“古人瓶中养一鹅,鹅渐长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毁瓶,不得损鹅,和尚作么生出得?”师召大夫,陆应诺。师曰:“出也。”陆从此开解。
(九六)师问神山:“作什么。”对云:“打罗。”师云:“手打脚打。”神山云:“请和尚道。”师云:“分明记取,举似作家。”(洞山别云:“无脚手者,始解打罗。”)
(九七)师为马大师设斋。问众云:“马大师来否。”众无对。洞山云:“待有伴即来。”师云:“子虽后生,甚堪雕琢。”洞山云:“和尚莫压良为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