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七:首日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二七:首日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三七:首日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四七:首日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五七: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六七:首日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七七: ;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八七:首日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九七: ;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十七:首日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注:师在十一月十四、二十八、二十九、十二月十三、十四日,五天未进堂开示
扬州高旻寺来果禅师塔铭并亭记
温光熹
像教之末,宗风陵替既久,教内外同深慨叹!挽近而还,世咸知有高旻来果禅师勇于担负承当,为灯下不世出之雄杰;一时龙象并无异辞。师承高旻明轩长老法,为临济宗第四十六世,领众三十余年,道侣咨扣,檀信皈依者累万数;有‘马驹踏杀天下人’之概。近十余年,宇内苦兵,盐酱多缺;百丈农禅之制,既失修而废,寺众常百数十人,少壮者或事编织杂作以醐口;苦行长老,难胜劳作,守死不去,秕糠菜根,甘之如饴;而挂单者犹踵相接,禅堂内行、坐十四枝香,拄杖、竹篦敲击相应,亘古如新。昔人语云:‘上有文殊、宝光,下有金山、高旻。’今行脚僧言:‘天下丛林不止单、守禅制者,独有高旻耳!’
师于启示开导之余,日忧道粮不给,坐是病,卸住持位。庚寅春,移锡沪渎;病少瘥,假上海凤阳路侯在里内崇德会,辟茅蓬建静七道场,缁白向风,信众坌集。
西元一九五二年壬辰八月,弟子编次语录诸稿,汇印行世。师既乐观厥成,当世善知识读之,叹为不落古德窠臼,信能丕振宗风;其中解谤扶宗及参禅普说各百篇,举似清代愿云《锻练说》,湛愚《心灯录》,未脱文士习气者,则师为警切悍利,能开人天眼目,直欲提三尺法剑,辟土开疆,恢廓法门材器者。虽未即著效于当世,必能沾丐于方来,衰迟之际,固有一溉复枯之烈已。
越年,师知寺众举炊维艰,病遂危笃,忍死以待;入室弟子禅慧至,启手抚足,师闻述常住事毕,吉祥示化。
师讳妙树,字来果,一号净如,湖北黄岗农户刘姓子。生具异禀,七岁闻邻僧诵《心经》‘无智亦无得’句有省;十二岁有脱尘志,潜逃出家,为兄寻回。年十五,大智和尚教以念佛了生死,师遂能念佛成片;梦寐中犹大声念之;和尚曰:‘此真念佛!念佛是那一个,汝知否?’师不能答,和尚曰:‘待汝寻到念佛之人,再向汝道。’年十八,割肝疗父疾。岁乙巳,朝普陀,遇苦行僧有感,遂剃落在宝华山;不胜寺僧磨折楚挞,逃至江干,不食多日,与野犬同卧,欲投江死,遇救于京口弥陀寺僧;随到金山,仍不娴规矩,尝一日被击香板四百余次。
清光绪三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日,晚六枝香开静鱼响,猛然豁落,千斤重担放下,打失娘生鼻孔,痛哭不止;觉云空川流,碍滞全消;埙篪协应,有问有答;和尚、班首临堂赞叹。一日慈本老人举手巾作洗脸势,问师是甚么?师曰:‘多了一条手巾。’慈老不答而退。师自是益子细!曾充饭头,力事撙节;首座劝任班首,自度学浅,逃往高旻,一任班首;忽动游方之念,潜修于终南,遇高鹤年居士,促其南归。及返高旻,月祖令明老择期传法,临终执手,坚命师发愿:‘生为高旻人,死为高旻鬼。’师升座后,规复旧制,以修建宝塔、大殿、禅堂、延寿堂、如意寮,五大工程自矢,终未圆满,只期以乘愿再来;惟古凉亭落成,水木清幽,增人法喜。师应诸方礼恳,依天慧彻祖先例,撰《自行录》一卷,一生瑰异行迹,具载于内,已附语录印行,无俟赘述。
师长身瓠白,细目声洪;五十以后行头陀行,并以素志未遂,不去须发,用志其茕茕之思,仪表益威严。性情贞介鲠谔,遇事强项力行,使人妄意自消。生平以弘法悟道为己任,棒喝双举,钟鼓交参,未尝少懈。当世虚云禅师,同负宗门重望,寿高于师,而与师密契无间。初,常住募缘修塔,师集徒众共议,愿任诸方行化者数人,一僧至武汉,感檀越之发心,遽自断一臂以酬,遐迩惊叹。师灵榇归高旻,邻村有老行婆自断一指,命其子携奉灵前供养,此皆有会于药王焚身之旨;正法感人,深广且久,而沐师之化者,其行实尚如此。
师生于清光绪七年,岁次辛巳,七月初二日寅时。灭度于西元一九五三年,岁次癸巳,十月十七日寅时。世寿七十有三,僧腊四十九春,戒腊四十九夏,法腊三十九秋,住持三十五冬。于冬月初一日,由上海静七茅蓬运柩回寺。腊月初八日阇维;四众云集,如丧考妣;舍利累累,莹如琉璃,五色烂然。明年,四月初四日辰时入塔;安奉于本寺塔院,建亭藏焉。光熹受师教有年,既预编次语录之役,侍师顺寂,随参饰终之典。今常住禅慧和尚,请以塔铭、亭记,辞不获已,自忘谫陋,谨为铭记云尔!
铭曰:
初祖安心,廓然无圣;曹溪直指,言下见性。
续焰联芳,但贵眼正;五灯既明,参禅风烈。
鞭策功行,见地始彻;话头疑情,妙不可说。
高旻仪制,为世所宗;果公蔚起,阐振祖风。
瑰奇卓荦,实践在躬;行拟睦州,孝思不匮。
板击铿然,脱巾善对;大彻堂前,虚空粉碎。
弘开大冶,锻凡练圣;棒喝淘镕,杀活频仍。
道场弘启,狮子怒吼;飙驰霆訇,大虫抖擞。
画龙点眼,奇巧换互;解黏去缚,抽钉拔楔。
奔风迎雨,窥天监地;造就龙象,不可胜计。
一堂禅众,饥殍为邻;怜愍慈怀,不倦济僧。
顺逆境遇,定力坦平;养屙退院,应请沪滨。
绝涧鹿卧,空坑象填;累年开示,医王妙药。
信士遮眼,喜付编削;无言之教,俨然如昨。
离生死相,现常寂光;立塔建亭,虔奉瓣香。
萸湾法运,永劫无极;来瞻礼者,生大福德。
西元一九五四年农历甲午年四月 谷旦
四川成都 温光熹 敬撰
达本居士序
达本居士(温光熹)
禅宗以无门为门。自世雄氏拈花迄今,蝉带联辉;为接学人,不得已而有方便:一曰直指,二曰参禅;现前说一直指,亦是多余,故皆曰方便。凡粗闻禅宗者,类能道及直指。而于参禅,或尚不了了;甚谓宗下至参禅似较直指减色,其实机有不同,法无高下也。
参禅者何?参话头也;由话头而起疑情也。北宋以后,话头盛行;此在宗门法脉,大有渊源,所谓祖师禅者其精神即在此。故宗下指示行门之书,莫详如《中峰广录》者,而中峰国师教人,则不离参究话头。
明龙池幻有老人有四大弟子,曰:密云悟、天隐修、雪峤信、抱璞连。密云、天隐,道行于长江流域;抱璞,道行于黄河流域;雪峤,道行于珠江流域,并及南洋;而为清世祖所崇敬之玉琳、木陈,一出天隐之门,一出密云之门。明末至今,三百余年,临济宗派繁衍,皆自幻有一派流传;幻祖则尤力主参话头者;故宇内禅宗门庭均用话头。至万历后,更集中于‘念佛是谁’之一话头,有由来也。
或以为参‘死话头’,消耗岁月。讵知正因有此‘死话头’,方能抵住生死!又或以为话头云者,话之前头,即一念未生以前;今所参四字乃话尾,非参禅本旨。此说误人不少!虚云老和尚尝言:‘若真用功人,有何话头话尾?本自如如。若初心用功,不得不从话尾追究。盖末法众生障深慧浅,不从参话尾入手,难达话头;不从有心处用功,难证无心。’从知自古老古锥,皆无话头话尾之说,不分别头尾戏论,只教参话头者,其故在是。且核实论之:直指与参禅,二而一者也。何以故?直指者,指人当下不生灭无相之真心;参禅,参念佛是谁,试问:正当疑情得力时,此‘谁’尚有一切相否?有生灭否?凡在老参无不知其无一可得。然则,非直指人心而何?故吾曰:直指与参禅,形式非一而理致不二也。更进而论之:若于此间分根器之高低,如言直指多用于上根利智等语,亦是方便言说;其重点则在何者适应当机,能使人实际受用耳!(曩年拙著《震旦为甚么多大乘根器》一篇,早已详论此理;并言:‘禅宗由直指到参禅乃辩证之发展’)
禅宗修学之关钥有二:对悟后论见地,对悟前讲工夫。古德根机较利,言前荐得,句下明心,雹撒飙扬,莫穷涯际。后人世智太深,学根转钝,则难免儱侗担板,生死到来,凭何搪风抵浪?高旻乃了生死之门庭,专重真参实究;有清二百余年来,天慧、方聚诸祖遗风至今犹存,玄风四播,龙象骏兴。曩岁日本艳称‘高旻禅’,世界人士仰为震旦佛教之景星凤凰者。洎来果老和尚出世,以绳武为志,黼黻宗纲,尤重实地工夫。一九四二年冬七,开示此义特详,会下诸学人逐日记录成书;全篇白话,通俗明了,较其语录尤为详尽,而便于普摄。不知禅宗者,读此亦可扬长而入;虽不能参禅亦能参禅,不能起疑情亦能起疑情。譬犹日月行天,罅隙毕照;依而行之,重徽叠照,虽百世而无弊可也。
兹因来老顺寂,同仁为恐钞本久而遗佚,将付剞劂,为同学友人修持之用,嘱为撰序,并予润文。私以为道人之言,木讷朴实,不假修饰,更见其真。此篇无异来老之‘留音片’;故恐伤原稿词气,不便多所窜改,力存其旧。校读竣事,并请了愿老法师参订;法师焜耀铿鍧,高旻老凤,其于来老盖金舂而玉应者。来老文字般若,已有手订语录八种,系以拙序行世,兹不赘述。
余惭愧万分!不学凉德,业深障重,从不知禅,何敢妄肆饶舌,重增罪愆!惟因像教之末,祖灯秋晚,传胤承宗,学者多失其真;骛于高远者,有立异之见;安于浅陋者,无深探之志。所以言弥近而弥远,理愈似而愈非;异言喧豗,莫之适从。此余于来老开示录发刊伊始,不得不推原来老方便说法之一片婆心,而琐言之也!
西元一九五四年岁在甲午立夏 白衣达本敬撰
倓虚法师序
凡圣心体,本无生灭;众生无始沉迷逐妄,以未知自己安身立命所在也。宗门特为发明此事,信手拈出示人,其作用类同举拳示珠;若夙根种草,窥影知鞭,从缘便荐。所谓荐者,知诸圣皆用此一念心起时了不可得;才入思惟,便成剩法;故是真不可思议耳。以此荐入,一念相应,如同本得,岂非疾乎?所谓本得者,验知六根本性无生,六尘各从缘起,自体全无,亦无生灭;根、尘、识三,应时消落。如是的实领荷,则中虚外寂,可施无功之功,任运‘保任’‘长养’,此为一受常寂然,法门大种草之作略也。然此等根性,求诸今日,实难其人;即机语机用,亦施用不著。以今时芸芸之众,结习牢强,岂容以黠慧聪明,承虚接响,卤莽承当。苟不令深历一番寒彻骨工夫,充其力用;就令识得生是不生之法,却被生死所流转。流识未净,而欲现量遽呈;内黏未脱,而欲发本明耀,决为不可。故话头究参一法,近古以来,未之或易。
高旻寺来果和尚,现代宗门硕德,具挺特资,怀济世志;彻透个事委要,剔尽学者疑膜。近顷,诚祥法师出示其手钞来公完善足本禅七开示录,拟付梓流通;并得颜居士世亮发心,将之转述英文,公诸世界;问序于予。予惟禅宗一道,中国千余年来,大畅其机。来公宗说兼通,痛念祖道秋晚,别出手法,普接三根;隐理致机用于普说之中:直说、横说,法说、喻说,粗说、细说,方便、了义说。始自入门途径,翦尽荆榛;规矩法则,堂堂轨范。心行由粗入细,总归一条心行,而至无心。工夫由站立不长,而至能稳、能长,成团、成片。逐日策发,一路挟持;令学者田地稳密,寻究到无用心处,而豁见自己安身立命所在。观其觌面提持,钳锤紧密:婆和处,如剥尽核皮,与人下口;严峻处,如驱耕夺食,逼人纳财。反复伸说,而不为费辞;行到说到,而全无孤负。凡兹打扫洁净,荡涤一切依稀、光影、穿凿、卜度之病,无非志在学者证得本分清晰;如此荷挟,刻骨究实,不妨易得。
宋代灵源惟清禅师云:‘学者未脱生死,病在偷心未死耳!古人言下脱生死,效在偷心死尽;然非学者能尔,实由师家钳锤妙密也。如梁武帝见侯景,不动声气,而景之心枯竭无余。’兹篇作者宗师,切见时人之病,不取活句接人,惟用大死大活手段;学人不悟则已,悟必顶底透彻。宗下悟后有牧牛行,田地若仍未稳,且顺摩捋;若不犯苗稼,四方放去,要收只在索头;行、住、坐、卧,到处在不变异处行履。古人谓此著与圆教暗合。《法华经》云:‘佛子住此地,则是佛受用;常在于其中,经行及坐卧。’总观全篇示话,皆是作者亲历甘苦境界得来,与普通泛说者异其旨趣。吾愿阅者细加研究,依而行之,则受用处有非意想所及者矣!
西元一九六三年岁次癸卯六月 湛山倓虚缀语
复仁和尚序
考初祖西来,单传直指;六代相承,唯论见性,此为宗门正脉。后虽五家分化,各立纲宗,金锁玄关,益臻妙密,然其所以指示当人者,莫不率循斯径,无复二途。是则从上诸祖之大用繁兴,当机纵夺,皆为接引之方便,只如何令人明此向上一著,返本归元而已,法尔如是,固无所谓机锋也。矧古人类皆根机猛利,向道志坚,故能于一锥一劄之间透脱,直下承当。浸至野干窃用,盲棒瞎喝,生陷菩萨,带累机锋。于是参话头一法适应时机,立地大验。盖此法铲知解,重行履,唯令甘苦到头,自见自肯;亦不择根器,唯除不信,凡解语者,均可著脚,洵三根普被之法门;天下丛林奉为圭臬者,有由然也。
若溯话头源流,于禅宗初期椎轮已具,如:四祖问法融:‘观是何人?心是何物?’六祖示惠明:‘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虽未迳作话头之用,实隐话头机用之理致于其中。进至鹅湖大义禅师之垂诫:‘瞠起眼兮剔起眉,反覆问渠渠是谁?’可云话头文彩毕彰;足证此法乃从禅宗鼎盛时孕育而成,其能流布广远者,盖筑基久矣。
良以法无定法,契机者胜;凡有言说施为,俱为标月之指,何须强分轩轾?奈有一般学人尚知解,喜谈辩,不耐话头之平淡,更无刻苦参究之功,遂于其间妄起分别,逞解逞能;将宗门所重之行履、证悟,转资谈柄,殊堪浩叹!幸高旻来果禅师应缘而兴,力挽狂澜,全提正令;刹竿扶起,重扬少室家风;竹篦拈来,大演磬山嫡旨;恢复宗门气象,廓清季世异言。复以悲心未已,恐今后学人颟顸佛性,儱侗真如,不惜眉毛,别施手眼。于壬午禅七期中曲垂方便,直示旨归,称性而谈,不落前人窠臼,发古德之未发,明今人之不明。由下手用功,途中境界,直至踏转上头关戾,一应参禅要旨,从浅入深,逐层策发,大似嚼食□婴,逼与下口,亦无鲠噎之虞;虽未闻禅者,依示而行,亦可直上涅槃山顶。记录成书,独标一格,首尾连贯,一气呵成,纲举目张,层次井然。若非具眼宗师,曷能作如是透彻而圆融之示语?诚开语录之新貌,作午夜之明灯。篇末以戒为殿,防杜禅人流于魔狂之境,尤见深存密意焉。敢言若读此录而不知禅者,则几希矣。
客秋堂中诸子敦促倡印,余以此希世法宝,不宜久晦,欣然应诺;今春诸事就绪,出版有期,复央为序。仁自维拙陋,不善说辞,抑倓虚老法师达本居士已有序于前,何用山僧之喋喋?然有不能已于言者:参话头一法,讥之者谓为立橛实地,使学者老死话下。噫!参禅大病,正唯学者不肯向话下死去耳!仁根性愚劣,经教上一无所知,数十年只参此一句‘念佛是谁’,个中况味,有口难宣;学者能向此中切实参究,保有无穷受用。正如师云:‘要参禅,非参念佛是谁不可;了生死,亦复念佛是谁可了’。窃愿学者三复斯言,玩索录中示话,决不相赚,庶乎说者读者两不孤负;然见地毫无,扯来一堆腐烂葛藤,贻笑高明,增人情识,深自惭惶耳!
西元一九七○年 岁次庚戌 孟夏之月 复仁序于芙蓉山
虚云和尚纪念堂时年八十二
来果禅师开示录
起七
民国三十一年(西元一九四二年)岁次壬午,开示于江苏扬州三汊河高旻寺,冬结制禅七期中,夏历十月十五日起至十二月二十七日止。
起七法语
师执香板云:
炉开大冶正斯时,万圣千贤总尽知;铁额铜头齐下练,虚空瓦砾莫宜迟。重添炭,猛加追;太虚破后莫停椎!直待生前脱落尽,快将自己捉生回。──起!
起七开示
今天常住替你们起七,忙了一些人:禅堂、外寮、首领、行单,乃至寺外的人,都是很忙的。为了你们打七,不但寺内寺外的人忙;大概十方诸佛、诸大菩萨、护法龙天,也是忙的,不歇的忙罢!总是为你们打七。
我问你们:打七做甚么事?为甚么忙了这许多人呢?这还不算,连十方诸佛、诸大菩萨、护法龙天,要比我们还忙,忙的是甚么事呢?你们还有人知道吗?打七做甚么事?大概还有人不晓得。你们心里说:‘平常的苦头就不得了,还又要打七!你说的好听,为我们打七,又说十方诸佛、诸大菩萨、历代祖师、护法龙天,都为我们忙。忙的甚么事,打七做甚么事的,不过把点苦头我们吃吃就是了,还有其他甚么事?’对罢!真是可怜!不可说的可怜!你们虽然这样子的愚迷,我还要照常住上的规矩办。
你们要晓得:打七规矩是严厉的,与平常不同的。不同的在甚么地方呢?就是今天你们向过去诸祖告生死假,又向我告生死假。我允许你们的生死假,你们的生死就在我两只手里抓住,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站在这里死。在平常,色身交与常住,性命付于龙天;七期里不然,色身、性命都交在我手里。规矩严厉是怎么样呢?我把大概告诉你们听听:向后七期中,清众、行单不向维那合一个掌,亦不向班首问一个讯,亦不向我合掌、问讯。七期里佛也不拜,香也不烧,你们问讯、合掌做甚么?我替你们预先说一下子:大不了的事,就是一个大病;最大的事没有了,统起来说罢,就是病。一有了病,不是要向维那合掌告假吗?维那不敢准假,不是又向班首合掌吗?不行,班首就敢准你病假吗?不但病假,就是香假、经行假,乃至一切假,班首、维那大概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甚么道理呢?你告生死假,不是向班首、维那告的,是向我告的。他们就敢准我的假吗?有了病怎么办呢?没有甚么办法,生也打七,死也打七,好也打七,病也打七,终归打七。就是病重了,站也不能站,怎么跑呢?你们真真达到不能跑的那个时候,就把你们身体向广单底下一抛,你病也好,生也好,死也好,直到解七后送往生。七期不送往生,三个、五个总抛到广单底下,这是有病的解决。还有,你们七期中行香、坐香、过堂,乃至大、小架房,把头掉一下子,或笑一下子,那么,我告诉你们:你的命就没有了!怎么办呢?你一进堂,班首、维那的香板一齐拥上来,一、二十块香板,不论头、脸、耳朵,一齐打,打掉了没有死,还是打七。假使打伤了,怎么办呢?也是向广单底下一丢,解七后一齐送往生。不是平常打死了就赶往生,打伤了送如意寮,七期里不是这样的。那么,高旻寺打死人不算一回事?往年七期里总有几个,这是平常事,不算奇特。
我再三告诉你们:交代甚么规矩,就是甚么样子;不徇情,不能讹错一下子的。我再总说一句:有病要死,没得病假,死了,就丢在广单底下;犯了规矩打死,也丢在广单底下。我交代得清清白白,丝毫不能讹错的。还有,平常的时候,你们静中要上架房,向维那告假,维那打六个香板,就可以开门出去。七期里不许,因为一天十二枝行香,可以有二十四回上架房,你们就是屙肚子,有多少屙呢?无论那枝香,是不准开门的;你们就是屙在裤子里,或屙在垫子上,不怪你们的,垫子上屙可以,开门不可以。你们要留心!打七为甚么事?大众要明了:无非是参禅、悟道、了生、脱死,没有其他的事。要参禅,非参‘念佛是谁’不可;了生死,亦复‘念佛是谁’可了。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月十六日开示(首七首日)
良医之门病者多。世间人有了病,都要到医生那里去,你患甚么病,医生就给你甚么药;他对症给药,一定可以使你药到病除,这是世间法一定的道理,出世间法也是如此。我们无量劫来,患病患到今天,尽世间人只知道色身上的痛痒;还有一种大病毫不觉知。世俗人不知有此大病,还可以说得去,因为他以迷入迷,少善根,不能怪他;你们用功办道,了生脱死的人,为甚么也与他们一样?你以为比世俗人要好一点?我问你:‘有病没有?’你听到这话,心里头到会不高兴了:‘好好的人,为甚么要问有病没有?一天到晚吃几大碗饭,茶也喝,水也喝,有甚么病。有病有甚么好处?’对罢!真正太苦恼!这么大的病,就这样马马虎虎的过去,我看你们这个样子,心中太不忍!譬如:一所大医院,有院长、院士;许多人到他院里,去的人都是看病的。医生问你:‘有病吗?’你说:‘有病。’他问你:‘有甚么病?’你一定说:‘头痛,吃不下饭,以及一切的病。’医生就照你说的,及他所探的脉,把药给你。你拿了药,无论是的、非的就吃;只要病好,见了药一定要吃,吃下去终归要好的。
我们这个禅堂,也就如一个医院,你们来,是医病的,当然要问你有甚么病,你还能说没有病吗?没有病来做什么?你们当然要说:‘有病。’我再问你们:‘有甚么病?’恐怕你们没有一个能答得出来的罢!有甚么病,你不说出病由来,我怎么下手?你不说,我有甚么办法呢?你们少许知道一点,说出一点来,我也可以给药你吃。但是,你一点不知道,我还有甚么办法?师傅们!有了这种大病不知道,都是背道而驰,越跑越远。你们当中还有几位以为:‘说甚么大病、小病,我们来,是看看家风的;来,是当当参学的,加香、打七的格式看一点,知道一点就是了。’差不多有好几位都是这样子想法的。因为,你们不彻底知道自己有个不得了的大病,非医不可的大病。只有在你们彻底知道有个甚么大病之后,你们才能够知道这个病的厉害,非医不可,要吃药的。倘使这个病你们不知道,还说甚么吃药?这个医院到不要住了。因为,不知道自己有病便不关痛痒,不吃药好像也没有甚么事,还要住医院做甚么呢?现在我告诉你们:这个大病,就是‘生死大病’!这个大病,一定要医,一定要吃药的!
你们要晓得:今天能够到这个地方来,是不容易的,是在往昔劫中培植来的。这个人身是不容易得到的,在异类中一去就是几大劫,今天好容易得到这个人身,我就把他空过了,岂不辜负了前世的培植!要晓得:人身并不是常久的,就是一百年,现在我们已过了几十年,以后的光阴有多少日子?况人生只在呼吸之间,一口气不来,下去便很苦了。现在我们既然遇到了这一种好机缘,就应当切切实实的来办一下子,才不辜负我们为人一场;才知道生死是我们的大病。这个生死大病,不同世间的病,非吃‘念佛是谁’的药不可。
各人提起‘念佛是谁’来──参!
十月十七日开示(首七第二日)
打七做甚么事?没有别的,就是一个精进。并且我说是‘真’精进。为甚么打七就是‘真’精进呢?平常也许你们能精进,然而终归不能恒常;由于平常打岔的事多,不能怪你们。因为:恰巧精进用功,板响了要上殿,才觉工夫稍为得力,又要过堂,以及禅堂里巡香、当值,皆是打岔。但是,现在打七便不同了,不上殿,不过堂,乃至上架房,草纸也不用你拏,可算再周到没有了。平常一切打岔的事,终日心里忙的不得了;但,今天则把打岔的事拏得光光的,一点也没有,因此便可以完全精进了。不过,我又要问你们:既然打岔的事拏得光光的,恐怕你们心里不是光光的罢!你们能光不能光呢?大家站在这里,我问你们:光没有光?大家研究研究看!
若要常住上这样的成就你们,万般放下,单单的用功,你们得到这个好机会,一切不要我们去做──空空的。就这么空空的过去,就是打七吗?这样空过,实在辜负常住,也辜负你们自己!但是,我今天还许你们辜负自己吗?你们要知道:这种空因如种下去,到了感果的那个时候,就不知道怎样子了!我是这样讲,你们的心里大概不是这样的罢!是怎么样呢?‘正好!我进堂到今天,甚么上殿、过堂,大、小规矩,忙的不得了,没有一点空闲。吃了许多辛苦学的《楞严》、《法华》以及见到的,领会到的,还没有摸索摸索;今天打七好了,没得事,我坐下来翻翻我的老交易,不要把它忘记了。’对罢!你们坐下来心里是不是这样子?我看你们肚子里装得满满的甚么《楞严》、《法华》,倒背如流。但是,今天办根本大事,你们肚子里所装的许多经教,一个字也安不上的;不但一个字安不上,并且一毫头也用不著。你们还相信吗?我替你们想想,恐怕不容易相信。何以呢?你们以为:‘宗门下这是甚么道理,一字也安不上?难道《楞严经》七处征心,十番显见,不是工夫吗?《华严经》的一真法界,为甚么宗门下一字也安不上?’不是教你们难信吗?是的罢!那么,我要问你们:‘念佛是谁’参、没有参?你们不要问‘念佛是谁’是大法,是小法;就把它当个烂木渣,最无用的,你把它嚼嚼看,还有甚么味道?教你们嚼,你们就嚼一下子!
我们现在眼见是同的,譬如:一个红纸条上写的‘念佛是谁’,贴在柱上,你看到,我也看到,可算同一眼见罢!我说:你见是红的;我见是绿的。你们还相信吗?我不但见到不是红的,乃是绿的;又连绿的都不可得,你们更不容易相信。我要问你:这个烂木渣的‘念佛是谁’,你嚼出一点味道来没有?假若已经嚼出一点味道来了,便自然也会见到不是红的,是绿的。再加七期一个精进,不是当下一个绿的亦不可得么?到了那个时候,我问你:《楞严》还在吗?《法华》还安得上么?以及一切见、闻、觉、知,还在否?你们研究研究看,是不是这个样子?所以教你:将一肚子学的、见的、闻的、会的丢掉,丢得光光的,一点也不能留。大概你们还不肯丢;即使丢,也不肯丢得光光的。即使你们丢得光光的,宗门下还不算了事;那么,再把肚皮也丢得空空的,可算了事吗?还不是的;宗门下的事,还要把肚子也丢掉,才算了事。若不把肚子也丢掉,则久久以后,它还是要装起来的。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月十八日开示(首七第三日)
用功千日,悟在一时。要用一千日的工夫,开悟就在一时。倘使你们能够在工夫上没有丝毫的间断,用上一千日,那么,对于开悟的事,我就能保;倘使工夫还不到这步田地,则我不敢保。你们当中有人在此地住有三年、五载的,亦有人在金山住三年、五载的;总算在金山、高旻十年、二十年的苦行,难道就没有千日的工夫吗?既有千日的工夫,不是在此七期中一定要开悟吗?七期里是专门讲求开悟的工夫,为甚么不开悟呢?因为你们太可怜,虽然说五年、十年、二十年的工夫没有,千日的工夫还有罢!你们若没有千日的工夫,对于开悟的事还没有做到。我这么讲,你们心里头以为:‘过夏天气太热,又是上殿、过堂,工夫有点不恰当;等到过期头,又是大规矩、小法则,忙的不得了;乃至加香,都不是用功的时候。打七,是要认真的用功,不能再放过它去!’对罢!大概你们都是这个样子。
我看你们这一种思想,以为一年就是打七用功,过夏就过夏,期头亦复期头,加香还是要上殿、过堂,打七才要用功;这一种人是最下劣,最下劣的大苦恼子。何以呢?打七,是克期取证,一闻千悟的时节;那里是用功的时候?用功要在平常;平常不用功,等到打七才用功,到甚么时候开悟呢?悟的一句话,还有你的份吗?与你们打一个譬喻:如前清读书之人,读了十年,一遇开考,不是就去考吗?如果进了考场字还不会写,认也认不得,考期里才认真用功,这样还行吗?顶子还有你的份吗?在十年读书期中,你没有读书,就挂了一个读书的名字;平常不读书,到考场想戴顶子,恐怕做不到。我们今天打七,也等于考场期;用三年苦功,已经到家了;一到常住上就打七,马上就悟了,才对呢!你们平常担了用功的名,并没有用功,到了打七,那里就能开悟呢?等于没有读书赶考一样。你们这个错,错得好远!不是今天才错。照这样子看来,七还要打吗?不是不打也可以吗?因为,你们没有一个人有打七的资格。你们这样子很辜负常住上的,常住上一切处替你们研究,有一点于道相违的,赶快的改革;那里有一点动你们的念头,赶快整好;这个样子,我敢说常住上对得起天下人,宁可说你们辜负常住,常住上绝没有辜负你们。
若有一个人有了三、五年用功,穿衣、吃饭,上殿、过堂,上架房、睡觉,已经用成悬崖撒手,万仞峰头的工夫,今天来到高旻预备打七,就要克期取证;不料常住上不替你打七,那就是常住上辜负你了。我问你们:还有这个人吗?我再问你们:莫说过去三年、五载没有用功,错过去了;一个夏天没有提过‘念佛是谁’,乃至入堂加香,不知道提、没有提;就是你们现在七期中,一枝香、一枝香,一个七、一个七,坐、跑,提了几句‘念佛是谁’?你们抚心自问,看还对得起人吗?对于任何的学业,都要谈一个进步;宗门下的进步,你还知道在那里?上殿有进步,过堂有进步,上架房乃至一切处皆有进步。你要晓得上殿的进步在那里?站在殿上,头没有掉一下子,身没有动一下子,这就是进步。何以呢?用功用到得力时,头怎么会掉?身子那里会动?头一掉,不是见色,就是闻声;身子一动,不是痛,就是痒;那里还有工夫在过堂、上殿,乃至一切处?而至上架房盖子不响,乃至扬眉、瞬目,行、住、坐、卧,皆是用功处。你们要认识宗门下平常的贵处,打七的好处。
各人发起心来!
十月十九日开示(首七第四日)
禅宗一法,本来不立文字,不借语言。不立文字,则无言可说;不借语言,有甚么口开?照这么说,不是不要讲话吗?为甚么一天有数次的讲话呢?
要晓得:宗门下的讲话,是出于不得已,因为你们的心各有不同;宗门下的不立文字、语言者,必须达到同一个行处;十方诸佛如是行,历代祖师亦如是行,你们现在也可以如是行,方可以不借语言。因为你们心行不同,一百人是一百条心行,要你们这一百人总归一条心行,故此要说。但是所说的话,是宗门下的话;宗门下无论甚么人,不许讲经典、语录、公案。你们当然有种怀疑;‘佛说的经典不能讲,难道祖师的语录、公案也不能讲吗?’因为,讲了与你们无益,并且增加你们一百个人的心分成几千个心。这是甚么道理呢?你们所行的都是要向上这一条路上去,以此‘念佛是谁’是敲门瓦子、指路碑。古人虽有‘父母未生前’、‘狗子无佛性’,乃至一千八百公案;但任何诸祖,无不是在一则公案上一门深入;所以禅堂和尚、班首开口‘念佛是谁’,闭口‘念佛是谁’,讲话‘念佛是谁’,不讲话也是‘念佛是谁’,这是宗门下最要紧的。
你们心里以为要等于游上海一样,今天‘新世界’,明天‘大舞台’,后天‘先施公司’,才与你们相应。‘今天到禅堂,为甚么一天到晚,一年到头,尽是一个“念佛是谁”?一点味道也没有,把人闷死了!’对罢!‘次则讲话一点程式也没有,起、承、转、合的影子也没有;教人真不乐听!难怪人说:“通宗不通教,开口就乱道。”’对罢!你们真正可怜!我说:就是你不会道,假使你真会乱道,正好!何以呢?你不投机,你不要听,人家听得高兴得很;你听得好,他听就不好;因为各人的心行不同,讲话那里能一致?至于起、承、转、合一点也没有,你们又会错了,这里不许你作文章;又不是教下讲经,依文释义,分科、判教;宗门下犹如我今天东说、西说,也有人听得道好;回头班首师傅讲玄、讲妙,也有人听得好;这就是‘粗言及细语,概归第一义’,贵在你们会听话。你要晓得讲话人的一片苦心,因为,你们各人的心行不同;不同者,皆是你们的‘妄想执著’,所以你们有百个心;讲话的人说百个法,要教你们这百个心皈成这一心,是不容易的。会听话的人,今天我讲的工夫路头,你听到心里好得很,似乎还有疑情没有讲到;恰当明天就讲疑情怎么起法。你听好,疑情会起了,又站不长;后天就讲疑情发不起的缘故。一步一步的向前讲,乃至一个七一个七讲话不同;头一个七讲不晓得用功,二个七讲用功的路径,三七讲工夫的进步,四七讲工夫的消息,五七讲工夫的见处,乃至十个七,以浅入深,以远至近。
今天把讲话的程式告诉你们,你们心里就有把握了。好好──参!
十月二十日开示(首七第五日)
你们都是慕道而来,因为高旻有道可办,你们人人都是这样的。但是,慕道的一句话,听起来,是好听得很,问其实行:道,为甚么要慕?你们千里、万里要慕高旻寺的道,这不是向外慕道吗?如是慕道,不是向外驰求吗?那里一定要到高旻才有道么?
道,本来没有东、西、南、北,亦没有你、我之分别,直下承当就是的;承当的一句话也是多的,本来无欠无余,现现成成的。可怜我们无量劫前与十方诸佛同一面目;不但同,恐怕还有超过十方诸佛的地方。忽然得了一个幻化的色壳子,不高兴,换了一个,再不高兴,又换了一个,一个换一个的换到今天。每换一个的时候,加上一点痕迹,就把我们的本来面目盖得牢牢的,一点气也不能透。虽然被它盖得牢牢的,总之没有少一点;十方诸佛也是的,菩萨、祖师乃至微细的昆虫也是的,山河、大地也是的,草木、丛林、虚空里也是的,虚空外也是的,一个虚空里,乃至无量无数的虚空里都是的;你也不少,我也不少,可怜就是一个不能承当!我们假使承当一下子,恐怕就不是这么样的人罢!幸喜我们今天得了这么一个人的躯壳,在这‘人’的期间,想个甚么办法可以承当呢?对于承当我们自己的办法,这就要你们‘相信’。但是相信,首先要相信自己这个色壳子不久要坏;坏过以后,路头很多的,不晓得那一生再变一个人;前头的路茫无所知。自己的面目彻底要信的,极要这样的相信自己,非承当不可,非了我们自己不可。能相信自己,再相信‘念佛是谁’的办法;‘念佛是谁’是承当我们自己,‘念佛是谁’是了我们自己。不是说‘念佛是谁’有这么许多好处,要你们自己见到‘念佛是谁’确实不错。但是教你们用,你们以为:‘这一句话用个甚么?念佛是谁?念佛就我;还有别人替我念佛吗?’不但你们初初参禅是这个样子,我们以前也是如此。
我在诸方看见贴的‘念佛是谁’,见过之后,似乎与世间一切学问不同;世间学问一学就通了,这一句‘念佛是谁’,不容易通。以此研究:‘念佛是谁’就是我吗?再一回想,不对!是我?那么,以何为我?次则,我说念佛是我,我今天就把红纸条改一下子──念佛是我,还能够吗?既不能改,即不是我。再说,念佛不是我,是佛吗?不是的;一切所有,皆不是的;就这么思量分别一些时,回头才知道错了!那个教你在思量分别上用功?你才知道‘念佛是谁’‘不晓得’;就在不晓得,不明白上去求个究竟,就是疑情。在这个疑情上久久的用,用到回过头来,这个时候,你才彻底认识你自己。
参!
十月二十一日开示(首七第六日)
佛在世时,有一个外道持花供佛,拜毕。佛说:‘把花放下!’外道遂将花放下。佛又说:‘把手放下!’外道就把手放下。佛又说:‘把身放下!’外道愕了半天,身怎么放下?就问:‘世尊!身怎么放下?’佛说:‘放不下,挑起去!’外道就悟了。你们大家想想看,‘放下’两个字,还了得起吗?我每每教你们放下,要你们放得空空的:心放下,身也放下,世界也要放下,放下也要放下。你们不但不肯放下,似乎还要多一点才好。因为一向习惯以得多为进步,以少为无进步;所以今天学《楞严》,明天学《法华》,后天学《华严》,再多更好。你们听说今天讲‘念佛是谁’,明天讲‘父母未生前’,后天讲‘狗子无佛性’,这样的一天换一个话头,才称你们的心;听得多多的,热热闹闹的,才对哩!是的罢!
今天教你放下,还要放到无可放处,无可放处还要放下;从这个地方不能领会宗门下的嫡旨,不肯相信宗门下的痛切婆心,你们就要发一种误会;一个误会下去,就种了一个谤因,将来要招谤果,那个时候苦死了!你们误会的地方在那里呢?第一、教你放下,你就放下;放下来就在鬼窟里作活计,黑洞洞、昏暗暗的。第二、教你把听到来的,学到来的,领会到来的一齐放下;你不但不肯放下,反要大起嗔心说:‘宗门下开口不是说教的不是,就是说净土的不是,这不是专门谤教、谤净土吗?’你们这么一误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因为,你们不晓得宗门下是一个甚么门庭;它是一个绝相、超宗、离名、离相的门庭;并非教你把经典毁掉,把净土丢掉,没有这样的罢!总教你们在这个参禅期中把一切都放下,就是教你们歇心,所以说:‘歇即菩提’;要教你们歇到一毫头也没有才对,若有一毫头在,这一毫头要遮太虚。
我来说个譬喻:如一个人学木匠,学了三、五年,总算学成了;斧头也会拿,锯也会锯,刨也会刨,因为赚钱不多,改业学裁缝;做裁缝,就要学剪、学针,是的罢!你到了裁缝店里,还许你带斧头、锯子吗?斧头、锯子还用得上吗?不但斧头、锯子用不上,也不许有做木匠的心在;因为你手里拿针,心里做木匠,你的裁缝还学得好吗?今天你们参禅,当然要做参禅的事,参禅必须要放下,要歇;你们把学得来的,听得来的,会得来的,摆在肚子里,还有用吗?禅还参得上吗?如同学裁缝,把斧头、凿子袋带在身上一个道理。你们仔细想想看,对不对?并不是我说就了事,要你们心里头彻底的领会说:‘是的!’参禅是要万念放下,如有一毫放不下,这一毫头要遮太虚。你们各人还领会吗?众生从无量劫来,就因为一个放不下,大而世界,小而身心;一生、一生已来,将来还不是一生、一生的下去?我们要返本归元的人,不把身、心、世界了掉,返本归元只可说说,事实办不到。
若要名实相符,首先要知道:世界那里来的?身从何有?心以何有?能知身、心、世界从何而有,就可以从根本上一断,一了一切了,才是釜底抽薪;若不在根本上解决,都是扬汤止沸。世界以甚么有的呢?要晓得:世界以身有,身以心有,心以惑有。若要了身、心、世界,以根本上首先要了惑;惑能了,心就了;心了,身就了;身了,世界当然会了。那么,了惑的法,就是‘念佛是谁’;这一法,了惑最如法;惑,非‘念佛是谁’不能根本了。你们能可以把‘念佛是谁’苦苦的参通之后,再行大悲救世,那一行不好?恐怕你一生所学的不够用!要你们都要具一种正知、正见,以免好心为道,反招恶。
要紧!要紧!发起心来──参!
十月二十二日开示(首七第七日)
可怜我们今世的人,那个都开口说了生,闭口说脱死!恐怕还不知道如何为生,怎么叫死。不但世间人如是,连我们用功办道的人也如此罢!拿我们今天的出家人说,一天到晚的用功,怕还不知道用功做甚么?现在修何因?将来感何果?你们没有一个人晓得罢!一天到晚俱是打混空过,亦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为何是四圣,为何是六凡;我们今天住禅堂,修的是甚么因,将来感的是甚么果,无有那一个人晓得罢!你们要是晓得,恐怕今天我不教你用功,你们还肯不用吗?你们要知道:今天住禅堂,种成佛的因,将来一定感成佛的果。古人云:‘如是因,如是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我们用功的人,只要死心塌地用去,不论三年、五载也好,十年、八载也好,三十年、五十载也好,总而言之:彻底大悟为究竟。古人说过的:‘高挂钵囊,以悟为期。’一直的用去,决定以参‘念佛是谁’为我的正行;纵然一生不悟,发愿再来,不问它三生、五世,三十世、五十世,决定不修第二个法门。你们要能有这个坚固的志愿行去,我敢保决定开悟。如是行去,若不开悟,诸佛、祖师岂不落妄语吗?赵州老人说:‘你们若能如是行去,若不开悟,把老僧头截去!’‘念佛是谁’这法,是真实不虚的一法,是有情、无情本具的根本法;只在用功,不问开悟与不开悟:工夫用到,自然会悟,不用你想悟;如光想悟,不用功,那能得悟呢?古人说:‘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不用想悟,只要‘念佛是谁’一直参去,参到山穷水尽,□的一声,到了这个地方,‘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过去,有一位禅和子在禅堂住三年,以为堂内人多打岔,自觉工夫不能深入,就去住山。在山中住了一个茅蓬,种了一点菜,白天看守,不教野鸟吃菜,夜间虎狼争闹,昼夜不安,于自己的工夫又打闲岔;住了三年山,工夫没得深入,又不住了;想找一个关房闭闭关罢!才与工夫相应。以化小缘二、三年,遇到一位明眼的在家老婆婆,婆婆一看,这个和尚很有道德行持,就把他请到家中办点好斋,请他用过斋,谈谈心,谈得很投机,老婆婆说:‘大师傅,我成就你闭关罢!’禅和子一听‘很好!我正想闭关。’老婆婆就送他入关。这婆婆没有别的人,只有一个姑娘,才十六岁,也是开悟的;老婆婆每天派她给这和尚送饭,一送送了三年,婆婆对她说:‘你送饭已经三年了,今天送饭的时候,等那和尚吃好了,你就上去把他抱住,教他道。’姑娘听了,记好,如说而行,上去抱住就教他道:‘道!’和尚说:‘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姑娘松手回家,对母亲一说,老婆婆听见,就诃和尚,叫他赶快起单,把茅蓬烧了。‘我供养三年,才供了一个死汉子!’禅和一听,面带惭色,□起蒲团就走,还去托钵。痛恨自己受人家三年供养,没有开悟,受她诃斥,很是惭愧,努力用功。托了三年钵,又到老婆婆这个地方来,与老婆婆谈谈工夫,还要求成就他闭关。又闭了三年关,还是教姑娘送饭给他吃,三年圆满后,姑娘照前次母亲教的办法,上去抱住说:‘道!道!’禅和这回开口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教你家婆婆知!’姑娘回去一说,婆婆听见,心中欢喜,对和尚说:‘善哉!善哉!恭喜你开大悟了!’
你们大家同听见了罢!你们想想看,你知我知,莫教婆婆知,要以世间人说,还有好事吗?大概你们同是这个会法,如是这样一会,就错了!教你们在本份上会,你们想想看,领会、不领会?如不领会──参!
十月二十三日开示(二七首日)
了生、脱死、明心、见性;参禅一法,最为当机。也可以说是三根普被。我真相信这一法,在八万四千法门之上,任何法门都比不上这一法。但是,你们还有许多的人不以为然,以为参‘念佛是谁’,那里就可以超过八万四千法门之上呢?你即不相信这么说,也可以;我们就把‘念佛是谁’摆下来,你们说那一法是了生死最直接最捷径的?莫非还有不用参,也不用功,一见就可以明心、见性?你们想想看,如真有一法比参禅还要来得快,我也要跟你学。因为,你们我见太深,善根太浅;要除你们的偏见,归这一条大路,故此要给你们指出来,你们仔细的想想看:还是看经可以了生死?还是念佛、持咒可以了生死?
你们大家到这里来,是为生死来的,当然要研究,不是小事,你们讨论一下子:看经,只许种一点善根,知道一点意义;要说了生死,做不到。念佛,念‘阿弥陀佛’,了生死可以;要教他到涅槃山顶做不到。持咒,身、心清净,可以得点神通;了生死不可以。因为,看经、念佛、持咒,都是向外驰求;各人的生死不从外得,不依他有,都从自己家里来的,你向外跑,越跑越远。你要知道:参‘念佛是谁’就是往家里跑。甚么道理呢?我说个譬喻:如孩子读书,念‘百家姓’,由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一直念下去,不用几天就念熟了;假使念了一句赵钱孙李,问他甚么道理,怎么讲法,这么一问,不是停止了吗?仅在赵钱孙李这一句上研究,周吴郑王不是没有了吗?达到研究的深入处,赵钱孙李也会没有的。你们想想:念佛,不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句、一句的向下念吗?今天问你:念佛的是那一个?站在这里,不是回过头来吗?就同念赵钱孙李一个样子,你们仔细思量一下子,对不对?‘念佛是谁’,是不是回过头向家跑?向家是甚么?没有生,也没有死,说明心、见性,也是多的话;到家,心不待明,本来明的;性不要见,现现成成的。这个‘念佛是谁’,一脚就送你到家;只要一句,就可以归家稳坐了。在你们那里会知道一句‘念佛是谁’有这么好!在你们就是:‘一天到晚,一提“念佛是谁”,妄想就来了,又站不长;这样子,怎么说参一句“念佛是谁”就能到家?真教人不容易了解!’
对罢!你要晓得:知道有妄想,这就是工夫的进步;提起来站不长,更是进步。你要晓得:任那一种法门都在妄想里过活,那里会知道有妄想?所以知道有妄想,见到站不长,都是好消息。你们办道实在可怜!大家站在这里,都是几十岁的人,说起来生死不得了,要办道;追究起来,一句‘念佛是谁’不能通;三年、五载,还是个不通。这个样子,说甚么办道?说甚么生死不得了?尽是打混!这一个‘念佛是谁’参不通,还算一个人吗?处处要面子,‘念佛是谁’不通,就不要面子了!有点知识的人,看你怎么对得起自己?你们还有人淌点眼泪吗?可怜!可悯!都是黑窟儱侗的。天天我教你们把眼睛闭起来,你们大家就闭起来。我问你:眼睛开了,见到我吗?眼睛闭了,你还看得见你自己吗?还不是眼睛一闭,黑洞洞的,一点也见不到甚么。我再问你:就在眼睛闭了的时候,再向前动一脚,到甚么地方了?你们还有把握吗?晓得这一脚动到甚么地方去?
参!
十月二十四日开示(二七第二日)
初发心的人,用功怕妄想;久坐的人怕昏沉。我说你们这一种人,不能用功,了生死没有你的份。何以呢?因为,你们不知道妄想的范围,亦不知道昏沉的出身处。
要晓得:无量劫来,上天堂也是它,下地狱也是它,变牛马也是它;今天要办道也是它,要了生、脱死也是它,要成佛、作祖也是它。要晓得:上至成佛、下至地狱,一切蠢动含灵,都是它作主。它的力量大得很,你要怕它,必须要离开它;你要离开它,你有多大的力量?它的力量,洒水不进;你的力量,在它洒水不进的当中,只有一滴水进去那么大。你们想想:你这么一点小力,怎么可以离开它那么大的妄想力呢?你一定是怕它;离又离不开它;离不开它,更怕它;有一天离不开,总是怕它,越怕它越离不开;三年、五载如是想离,如是怕,直至一辈子也是想离它、怕它。你们想想:还能用功吗?既不能用功,了生死还有你的份吗?所以你们怕妄想,怕昏沉,是不对的。再则,妄想怎么会离的呢?根本你整个的在妄想里。因为,你的心是妄想心,身亦是妄想身,世界也是妄想,虚空里是妄想,虚空外亦是妄想;举心、动念,动转、施为,一切处都是一个妄想。我问你们:离了妄想,你在甚么地方?离了妄想,你是一个甚么人?你们仔细研究一下子,还能领会一点吗?那么,要怎么样才能用功呢?妄想再多,不要怕它;不怕它,要爱它吗?亦不可以爱它。不怕它,不以它为恶友;不爱它,不以它为良朋。你假使爱它,那么到又要下地狱了。因为,你爱它,就要随顺它;顺它就要破戒,破戒不是要下地狱么?所以,怕也怕不得,爱也爱不得;只要将这个‘念佛是谁’──是那一个?提起来审问、追究,但是追究,只许你追‘念佛是谁’,究竟是谁,到底是谁。若要以‘念佛是谁’的是谁,追究的又是谁;这样子不但不是追究,反到又回过头来了,这是识神边事,不名参禅,不能了生死。那么,怎么参呢?
我今天告诉你们:直捷路头,就在‘念佛是谁’是那一个?不晓得;究竟是谁?也是不明白;到底是谁?还是不晓得,不明白;除此以外,丝毫的思量、卜度也没有。你们在这个地方审实一下子,看还有妄想吗?还有昏沉吗?仔细研究一下子,不是小事体。你们参禅时抽解,打过小圊,坐腿子;坐好了,没有止静,还要等一下子;三板、一钟止过静,才思量‘念佛是谁’,提起来,妄想来了,讨厌!把妄想离掉,一离,离不掉;再离,昏沉又来了;打不开,随它去了。开静,又没得事了,跑香就跑香,大慨都是这个样子。可怜!这样下去,尽未来际,还是没有了期。你们要见到生死的苦,三恶道的苦,转眼就下去,好怕!好怕!惟愿你们彻底的认识,赶紧把一个‘念佛是谁’站到这里就参通了,生死没得你的份,六道轮回那里来呢?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月二十五日开示(二七第三日)
‘眼睛打开不做梦,心不起意不落二。’这两句话的意义,略略的讲一下子:眼睛打开,就是眼睛睁得大大的,不会做梦;眼睛一闭就要做梦,大概是这个样子。
我说:眼睛闭著做梦;眼睛睁著还做大梦。你们还相信吗?你们以为:‘眼睛闭著,是睡觉做梦;那里睁著眼睛,还做大梦?我到有点不相信。’对罢!我说:你们站到这里做梦,一天到晚的做梦;眼睛闭了做梦,马上还可以醒;你们睁眼做梦,没有醒的时间,还晓得这个梦做到甚么时间可以苏?可怜!未了的人都是睁眼做梦,还不晓得是梦!要晓得这个梦几时苏,非开悟不可;开了悟,就同睡觉做梦,忽然苏过来一样子。我问你们:这个梦还有苏的期限吗?再说:心不起意,意就是念;心能可以善念、恶念,一切念头不起,就是不落二,大概是这样子。其实不然,必须圣不可得,凡不可得;念不可得,心亦不可得;说不落二,更落三;连一也不可得,才许与宗门下有点相应。宗门下正要打破睁眼做梦,扫除一切邪念。梦不能醒,生死不能了;邪念不除、妄生枝节;枝节一妄,善因招恶果。你以为不错,其实谤佛、谤祖、谤禅堂、谤大法轮,这一种因种下去,不得了!要堕阿鼻地狱。
每每的有人说:‘宗门下讲起来好得很,有玄有妙;行起来似乎有点不对;每每坐下来睡觉,还要打呼。’你心里就生一种轻慢,你这么一来,谤因就种下去了。何以呢?过去古人有个榜样,告诉你们听听:四祖老人走到南京牛头山,见有紫气,祖云:‘山中必定有道人。’因此上山;看是懒融禅师,有虎在旁,四祖作怕势,融云:‘你还有这个在!’四祖心中云:‘这是个道人。’走至茅蓬座位上写一佛字,融不敢坐,四祖便说:‘你有这个在!’识得同是有道。夜间融让祖睡床,四祖就睡;祖睡一夜,尽打呼。第二天,融云:‘你太不知愧!打一夜的呼,教我坐不住。’四祖云:‘你打我的岔,你把虱子掉在地下,腿打断,叫跳不了,一夜没睡得安宁!’后人有两句话:‘懒融未见四祖前如何?见四祖后如何?’未见以前,天人送供,猿猴献果;见祖以后,供亦不送,果也不献。你们参参看是甚么道理?再讲:我在金山用功得力的时后,在广单上听到嘈闹,我下去一看,无人,大众一齐睡觉,没有一人讲话;我在广单底下一看,原来两个虱子相咬打架;我把它送到如意寮去,给点东西它吃吃,你们想想看,还可以妄加分别吗?我讲的是我亲自行到的。
今天我说我的行处,恐怕你们还有点怀疑;等到你的工夫用到这步田地,你就会知道;等到你知道,再后悔以前所造的谤因,那就迟了!所以我今天特为你们指出。最要紧的,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月二十六日开示(二七第四日)
参禅用功,贵乎一个‘行’字;能行,才算是参禅;不行,口说参禅,不能算了事。宗门下行之一字最为重要。不但近世人对于这个行字误会,乃至自古以来,误会的亦不少;都以为见到就算了事,或者领会到这一件事,人人本具,不假修证,当体全是,要行甚么?以为行是多余的。宗门贵乎行者,实行,不致误会。
要知,宗门之门,是无上之门;宗门之行,是无上之行,要达到目的,首先要知道:我们从无量劫前到今天,是行到来的,并不是凭空而有,亦不是人家送你来的;上天堂也是你行去,下地狱也是你走下去,到牛胎、马肚里也是你行去,今天为这么一个人也是你行来的,大概总是如此。不见得人家送你上天堂,也不见得人家拖你下地狱,以此类推,凡有生死的众生,皆是此理。我们既然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行到的,难道今天返本归元,说说就是到家吗?领会的就是的吗?来的时候跑了无数的年代,来到这么远;今天要返本归元,当然要旧路归家。再则,在你们各人的心行上,都知道烦恼不好,妄想是坏东西,业障翻不得;那么,既然知道烦恼不好,去掉它;妄想坏东西,去掉它。事实上,还可以去得掉吗?假若去得掉,站在这里就去掉,很好的;你说去掉就去掉,大概你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不能这样如说做到罢!既然不能做到,不能就这么了事的,照这样子的研究一下子,行之一字,当然不可少。
但是,对我们中、下根机的人讲,这个行犹如走路一样,从多远跑来的,还要走这么多远,才能回到原处。譬如:从一千里外走来的,今天回去,还要走这一千里路;一天走百里,要走十天,才能走完。假若少走一天,或少走一里,都不能到家,这个理由一定的。对于你们有点根机的人,再加我们宗门下的嫡旨,不是这个样的。宗们的行处是甚么样子的?你一千里跑来的,今天不但不要你走一千里就能到家,连这一千里路的名词也不可得;名词尚不可得,还要你走吗?回头就是的,脚根都不要动,一转就是了,你们想想,这一法还直接罢!上等根机的人,要晓得不是生来的上根,也是从我们中、下根机的人做来的;以下根做到中根,以中根做到上根,到了上根,那是一闻千悟。
‘念佛是谁’?──参!
十月二十七日开示(二七第五日)
参禅这一法,是救世的大法,救身的正法,救心的妙法。这一个禅字,是当人必要的关头。
参禅的,并不是把禅参上就算了事;真实的得到参禅一点意味,那么,你是忙的不得了,教你休息一下子,你也不肯。真能达到禅的目的,成佛是现成的;此佛无有此土、他方,无有众生、诸佛。要成那个三大阿僧祇劫经过的佛,还要舍头目、脑髓、心肝、五脏,结大地众生的缘,直至缘结好,因缘成熟,示迹降生,苦行,成佛坐道场,一代圣教。但是,这一种果地佛,乃是因地佛而来的;果地佛一成功,就是一个世界的教主。
你们参禅人,要你们个个达到禅的目的;不但你们禅堂里这几个人,乃至大地或僧或俗,或男或女,均要达到禅的目的;既然达到禅的目的,当然有一番事体。但愿你们还多出几个人没得事,在这里冲盹。何以呢?一个世界一个教主;无量的世界乃至虚空的微尘,一微尘一个世界,虚空微尘数的世界,都有教主;还多出几个没有世界容他去教化众生的,这就是我对于你们的希望。那么,不但我希望你们,即是十方诸佛,在常寂光中见到你们有这样参禅的知识,当然也是破颜大笑;诸大菩萨乃至护法龙天,都是合掌欢喜护持你们,不但护持,叩头也可以。因此住到这个道场,再加这个克期取证的时间,必须认真的努力,把一切一切的放下来,放得空空的──参!
十月二十八日开示(二七第六日)
住宗门下的人,要行宗门下的事。你们要晓得:宗门下行的是甚么事?若不明了,纵许你住一辈子禅堂,还是一个门外汉。
我今天告诉你们一下子:宗门下的事,没有别的事,就是一个参禅、悟道,了生、脱死的事。然参禅是参自己的禅,了生死是了自己的生死,并不是替别人办的;你有天大的本事,替别人亦替不来;还有人住禅堂,以为替人家住的,乃至做一切事,是替别人做的。须知,一切事,那一件不是自己的事呢?你们有点知识的人,不待我说,早已会归自己。差不多的人,以为住高旻寺的禅堂,用功是与高旻寺用功。你们这样的人,还能说是办宗门下事的人?参禅、悟道,了生、脱死还有你的份吗?所以要你们打起点眼目来!然而,参禅、悟道,了生、脱死,两句话并起来,就是参禅两字;由参禅就可以悟道。悟了道,那有生死不了的理?总之就是参禅。
对于参禅的事,如何是禅,如何是参,你们应当要知道。参禅意义很广很广的,我略略的指导你们一个确确实实的下手处,要你们一听就能领会,一直的行去,就会到家。首先要知道:从无量劫前,由一念不觉,都是向外跑路,跑到今天还不知不觉,甚至都不知道有家;这么一来,才说是众生。要知道,向外是甚么,向内是甚么。你们要知道:向外,就是六道往返,生死不定;向内,就是一个诸佛同体的本来面目。教你们参‘念佛是谁’,就是教你们向内;参‘念佛是谁’,即是参禅,参禅就是向内。总之,要见本来面目,非向内不可;不向内就是生死。为甚么说参‘念佛是谁’就是向内?大概你们不明白,我讲一个譬喻给你们听:你们大家坐在这里,我问你们:‘看见佛龛子吗?’你们当然说:‘看见。’我再问你:‘佛龛上有甚么?’你们一定说:‘里头有毗卢佛及一切物。’我再问你:‘看见佛龛的是那一个?’你们当然回过头来,向自己看罢!在这时间,不见有佛,连龛子也没有了;别的东西还有吗?不但无有,回过头来,到又向自己念头上审问去了。你们试试看:看见佛龛,就是向外;不见佛龛子,在念头上‘追’,即是向内。把这个譬喻会到‘念佛是谁’上是一样的。念佛,有佛可念,是向外;参‘念佛是谁’,在念头上审问,是向内,向内就是参禅。
今天把参禅的譬喻讲到你们听过了,你们再不能说不会参禅,不晓得参‘念佛是谁’。我今天明明白白交代你们过了,发起心来──参!
十月二十九日开示(二七第七日)
根机利一点的人,用功起来,不算一回事,不假修证,当体本真,无欠无余,清净光明,不从他得,皆自本有。惟在你们不能如是行去!病在那里?就是一个‘障’字。
我们本来没有迷,因障而有迷,障去即悟;生死因障而有,若无障,生死亦无。倘若把障去了,我们的本来面目,自然会现前的。既然这个障是用功人紧要的关头,你们还晓得吗?倘能知道这个障,当然有办法去掉它。倘不知道障是甚么,以何为障,还说甚么去障的办法?那里安得上?在普通的人,以为:‘生死是障,生死以此岸故障,彼岸即是涅槃,涅槃即不是障;迷是障,悟即非障;尘劳是障,清净是究竟;众生是障,佛是很好的。’大概是这样的。宗门即不然,生死是障,涅槃亦是障;迷是障,悟亦是障;众生是障,佛亦是障;身是障,心亦是障;山河、大地是障,虚空也是障。你们还相信吗?你们以为:‘生死是苦,当然是障;涅槃是乐,为甚么是障?众生是障,佛那里是障?山河是障,虚空为甚么也是障?照这样说,我还用功做甚么?宗门下的事真难办!’对罢!你们这样的狐疑,我要替你们指导一下子,要领你们上宗门下这条路。但是,我指导你们,领导你们,还要你们自己行;自己不行,我不能替你们行。
为甚么宗门下要说生死、涅槃,众生、诸佛,此岸、彼岸,清净、烦恼,迷、悟,身、心,虚空、大地,皆是障的呢?当知:一切障不离心;有生死是心,证涅槃亦是心;有众生是心,要成佛亦是心;乃至一切虚空、大地全是心。这个心,是一个根本障;根本是障,那里不是障呢?你们要了这个障,是怎么了法呢?若要说:‘生死苦是障,了掉;涅槃的乐是障,把乐也了掉;此岸不住,彼岸不住;烦恼不住,清净亦不住;乃至虚空不住。总之,身外世界上一切的尘劳了光,身上的痛痒了掉,心上如沙的妄想了掉。’这样的了法,错是不错!宗门下不是这样的,甚么道理呢?若要如是一条一条的了,没有了期;这边了,那边就生;水上埋葫芦,是不容易的。到家,才可以把它的根子一下子了掉。说个譬喻:日月、星辰,山河、大地,种种的色相虽然多,总不出一个虚空。我要了日月、山河,不是很多很多的吗?若要一样一样的了掉,恐怕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们假使有力量,一拳把虚空打破,还有个甚么?了障亦如是。日月、星辰及一切物,就如我们种种的障,虚空就等于我们的心。若能把心了掉,不是一齐都了掉了吗?了心的一法,就是‘念佛是谁’。将这一法摆在念头上审问、追究,久久的,就会心也了,妄也了,人、法双亡。那一个时候:你们才认识高旻寺,才晓得‘念佛是谁’禅堂的利益!但是,你们现前的用心,必须将‘念佛是谁’时时刻刻的追究,不问动、静,行、住、坐、卧,念念提撕,自有打破虚空之日。
参!
十月三十日开示(三七首日)
法轮未转食先行。常住上在此万分的困难中,万分的逼迫中,尽力的维持,替师傅们起七。总算师傅们道心恳切,能可感动龙天护法,几位诸方长老发大慈悲,痛念常住上的清苦;关心你们的道念。因此,特送供油、盐、柴、米,令到常住上无累;师傅们安心办道。
这几位长老向任常住上的首座和尚,西堂师傅及堂主师傅,一向把这边清苦道场放在心里。但是,他们并不与大富长者可比,皆是省吃减用二、三圆,聚集自己衣钵之资而有,很不容易的。那么,你们吃了,是怎样消斋呢?不能说就这么跑跑、坐坐,就算消斋罢!你们假使这样,没有其他的事,那么,不容易与你们算这笔饭债!‘古人讲过:“寸香能消斗金。”为甚么一天到晚的坐香,还不能消饭债呢?’对罢!我要问你:一天到晚,那一寸香能消斗金?那一寸香不能消斗金?你们大家研究一下子,不是小事。我看你们对于寸香消斗金,大概还没做到;对于消饭债,我可许你们,不但许你们,我还可以担保。我担保在甚么地方呢?要你们对于‘念佛是谁’,不知道是谁;究竟是谁,不晓得;到底是谁,还是不晓得;一天到晚,前念是‘念佛是谁’,究竟是谁,到底是谁;后念亦是这样子的,一天到晚都是这样;在你自己是这样的行,我就能保你能消饭债。
我要问你们:‘参禅,参、没有参?’你们当然要回答我:‘一天到晚“念佛是谁”,一点也没有间断!’我再问你们:‘“念佛是谁”、“念佛是谁”,念了未断,你身上还穿的衣服吗?过堂还吃的米饭吗?’你们回答我,是怎样答法?若要穿的是衣服,吃的是米饭,那就不对了!我就不能保了!除此外,你们答个甚么?大家研究一下子,穿衣不是穿衣,吃饭不是吃饭;所谓‘终日穿衣,没有挂著一缕纱;终日吃饭,没有咬著一粒米’。你们这样子的参禅,这就是我可以担保的铁证。否则,不但我不能担保,释迦老子再来也不能担保。
要紧!要紧!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一月初一日开示(三七第二日)
参禅这件事,不是等闲事。今天到了七期的时候,不应再讲工夫的路头,若要讲工夫的路头,到不是打七了。何以呢?工夫要在平常用好,到了打七,加一个精进就悟了。若要七期讲路头,那么,路多得很:妄想、昏沉,不知道参禅,不知道起疑情,烦恼、无明‥‥‥多得很。照这样,还是打七吗?打七要开悟,譬如从前赶考一样,考期不是读书的,要在平常把书读好,一到考场就要得功名的,假若在考场内字不识的,还要去求人问字,这就对了吗?打七也是这样。七期里不晓得用功,又不知道妄想与参禅同不同,疑情起来是怎么样子的。这就是打七吗?你们太可怜,不得不讲!若要不讲,不但深处见不到,连浅处也见不到;故此要替你们讲参禅起疑情是怎么样子。
当知:‘念佛是谁’?不明白;究竟是谁?不晓得是谁?到底是谁?还不知道是谁;不明白,不知道,颟顸、儱侗,就是疑情。妄想与参禅,同是一个妄想,同一路径。我这么一讲,你们听了以为:‘参禅也是妄想,还要参禅做甚么?妄想就是六道轮回,参禅也是妄想,不是轮回吗?’要晓得:参禅的妄想,与妄想的妄想,不同的地方在那里呢?妄想是随业转;参禅是随心转;随业转,业在前头走,你在后头走;随心转,就是心在前头走,你在心后头走。业是专门向六道轮回里走,所以打妄想是随业转,随业转尽是生死。参禅随心转,心,是个甚么东西呢?还是肉团心是你们的心?还是以甚么东西是你们的心?心,还是在里头?还是在外头?还是在中间及一切处?可怜!你们太无知识!我说举足、下足,行住、坐卧,出入、往返,一切处没有离开丝毫,那里不是的?就是不能承当。我今天双手捧到你面前,恐怕你们还不识得!还有人能可以承当吗?我敢说你们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念佛是谁’待你们参究到得力处,要你们自己认识一下子,我说怎么样子,你们也可以相信;不到这个地方,我说再好,也不容易相信。但是,这一句‘念佛是谁’,说是真如亦可以,说是佛性也可以,说是法身亦可以,说是心亦可以,它的范围很大的。
你们太可怜!对于心,是绝对不知道,我今天教你们就以‘念佛是谁’为心罢!‘念佛是谁’到那里,你就到那里;‘念佛是谁’在前头走,你就在后头走。总之,以‘念佛是谁’审我的心,问我的心,究我的心;久之,可以明我们的心。这就是:妄想随业转,即是生死;妄想随心转,结果就是明心。你们各人彻底见到我讲的对不对?讲得对,是我的,于你们不相干;要你们工夫用到那里,自己见到,你才有受用。假使我讲的,你们对于自己本份不闻不问,那真正是可怜!可悯!要晓得:这一个色壳子,光阴是有限的,站在这里一倒,前途不堪设想!
要紧!要紧──参!
十一月初二日开示(三七第三日)
用功的人,谓‘一人与万人敌’。这一句话,在古人最好,在今人则不行,何以呢?古人道心充足,百折不回,一勇可以超过去;今人道心不坚,一折就回,一勇再勇,也超不出去;不但超不出去,不勇不敌还好,一勇一敌,反过来要降他了,不降不得过。这是甚么道理?
因为,我们一个人力量是有限的,他们一万人个个都是力量很大的。万人是甚么?是贪、镇、疑、慢、疑,种种的烦恼无明。这一万个念头,是一向纯熟的,不要你去近它,它会自然的随顺你。这一种自然随顺的一个念头,有无量的力量;万个念头,力量更大到不得了。今天用功的一个念头,是向来没有见过,又没有做过,它那里会随顺你?不但不随顺你,还要你去寻它、顺它,可见得一个寻它的念头,极小极生疏,力量很小。譬如:一个家庭,儿、女、孙、侄,以及眷属,都是自然团结一致的;忽然外面来了一个生人,说:‘你们出去!这个家是我的。’你们看这一家人还肯让他吗?不是要敌他吗?你一人向他们要,他们一家人向你敌,你还敌得过他们吗?我们这一念敌一万个念头,也是如此,一万个妄想是熟的,是家里现成的;这一念用功是生的,是才有的,与它们不同伙。你们想想:如同一个人要他的家,他一家人跟你拼命,你一人还敌得过他一家人吗?同是一理。那么,敌不过,又是怎么办法呢?不能随顺它去就罢了!办法是有,先要你们明了不能敌它的原因在甚么地方;明白了这个地方,当然才有办法。因为,你一人要与万人敌,你早已有了敌的念头──就是敌的心;心既有敌,念头的形色自然是一个敌的形状,你有了敌的形状表示,当然是因敌人而有的;敌人见你要敌他,他当然要敌你。譬如:一个人预备与人打仗,一定手上要□刀,头上戴盔,身上穿甲,站在一个宽大的地方,你有了这个预备;不是对方一万个人也就要来与你相打?他们各人不是也要拿刀、拿枪?这一万个人的刀、枪汹涌的来了,你一见还敢打吗?不是一见就要降他吗?次则,你能预备拿刀、拿枪打人,不但一万人要来与你打,就是一个人、两个人看见,也要与你打。何以呢?你与他是对头,他当然视你也是对头,岂有不打之理?对吗?这都是譬喻,我们要合喻法。你们以为妄想来了,赶快把‘念佛是谁’打开,把眉耸起来,‘念佛是谁’、‘念佛是谁’‥‥‥‥就这么与它敌,三敌、两敌,不知、不觉,随妄想去了。半天知道了,以为:‘奇怪!我参“念佛是谁”降伏妄想,怎么打了半天妄想,还不知道呢?’再来参‘念佛是谁’,一刻业障翻起来了,你还照前一样敌它,三敌、五敌,不知、不觉又随业障去了,还是翻了半天才知道。你们照这样一天到晚与它敌,不知、不觉随顺它,这就是你们用功‘一人与万人敌’;实在今世人不能用。
要怎么样使这一万人化恶为善,一律投诚呢?我们单单的‘念佛是谁’?不明白;究竟是谁?还不知道到底是那一个;妄想来了,我不问它;业障来了,我也不问;总之,不离‘念佛是谁’?佛是那一个念的?任它情来、爱来,种种的不得了,来的再多,我也不问;我还是念佛是那一个?清清爽爽的,历历明明的,不慌、不忙,不急、不缓的参。正是你打你的妄想,我参我的‘念佛是谁’,各人做各人的事;你打妄想也好,你不打也好;我的念佛是甚么人,不知道,总是参。它们的妄想打够了,打到不打了,看看我还是这样参,挠也挠不动;久久的,它不是要向我投降吗?令它至心投诚,不是返妄归真吗?譬如:我穿一件破衲袍,搭一顶衣,头上戴一顶合掌尖的帽子,我是站著或盘腿子坐在路旁;任是千军、万马,拿刀、拿枪,走经我这里,有甚么关系?不是他走他的?因为我不是他的敌人,他那里会打我?久久的,久久的,他跑来、跑去,跑熟了,他还来请教,请教我谈谈心,很友好的,还不是归顺我吗?你们大家想想,对不对?我与他为敌,他就与我拼命;我不与他为敌,他就亲近我,照常随顺我。你们想想,我单单一个‘念佛是谁’不明白,任甚么妄想一概不问;不以它为恶友,亦不以它为良朋,不去近它,亦不远它;这样子参禅用功,何等好!足见得这一句‘念佛是谁’认真参究,不与一切妄想、业障为侣,不与天人、修罗为侣,亦不与诸佛、菩萨、历代祖师为侣。你们恐怕又有一点疑问:‘说“念佛是谁”不与妄想、业障为侣还可以,不与诸佛、菩萨为侣,我到有点不相信!’对罢!不相信不怪你,我要问你:‘念佛是谁’你参、没有参?假使没有参,你信我的话,参参‘念佛是谁’到底是谁?究竟是谁?你这么一天到晚不断一下子,一点空档子也没有;正在疑情得力的时候,你打开眼睛来望一望:还有佛在,还有祖在吗?这,就要你们自己行到那里才可见到。
参!
十一月初三日开示(三七第四日)
参禅的程度,大概以多心而至少心,由少心而至一心,以后渐渐达到了无心、了心。你们的多心,现在一定不会有。多心是甚么?总是外面的境界,或上海、北平,或苏州、南京、而至一切处,这都是多心。多心既无,还有少心;少心就是堂里的见色、闻声;至于这一个少心,大概有的。
今天讲‘念佛是谁’,明天也讲‘念佛是谁’,久久的自会由少心至一心;一心,就是‘念佛是谁’一个心;其他甚么也没有,行、住、坐、卧,也是此一心;穿衣、吃饭,也是此一心;此一心纯熟,对于无心、了心就可以接续达到;这就是宗门下用功参禅的程式。并不是教下的六识、七识、八识,尘沙无明。宗门就是从多而至少,从少而至无;至多讲粗、讲细,这就是方便之极。再说,‘念佛是谁’这一句话,你们实在听得不乐听。‘天天讲,太多了,讨厌得很!有甚么讲头!四个字,一点味道也没有。’你不乐听,为甚么我还要讲这一句无义味的话?那么,我要问你:要参禅不要参禅?你们是做甚么的人?若是要参禅而了生死的人,那么,生死是要了,禅是一定要参。多心,是人人有的;你用甚么方法,可以使多心成少心,使少心成一心,乃至无心、了心?参禅的程式,非经过这一条路不可。‘念佛是谁’这一法,是恰恰当当,收多心成少心,由少心而至一心、无心、了心。这一法你不相信,你相信那一法可以做到?你们实在不相信,不要听,我也不要讲。
‘念佛是谁’也无甚么大范围,它的地方是很小的,一寸大也没有,一分大也没有;方便说:可以说很小很小的,把它摆在手上可以;把它踏在脚下,也可以;再把它安到眉毛尖上,亦可以。你们看得以为不算一回事。可怜!我们都在它这个小房间里头;你也在里头,我也在里头,十方诸佛、历代祖师都在里头。你们还有一个人不在这里头吗?还能出这一个小小的范围?我问你们:能不能出?不能出,牛肚子也从这里去,马肚子也从这里去。你们还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不在里头,我已经在外头了!’你们还有人敢出来讲吗?大概你们没有这么一个人;即使你有一个人说:‘我已经在外头了!’还不对──你在外头,我在里头──还要把里头、外头抛去才对;若不把里、外抛去,终不算了事。‘念佛是谁’不乐听,没的义味,弄到末了,还在它肚子里,不能出它的范围一步;通天的本事亦不能奈它何,你们还要信它吗?不信它,你有甚么本事出它的圈套?‘为甚么要说“念佛是谁”把我一齐圈到里头去呢?’因为,这一句念佛的是那个,总是不明白,被它一关,关得牢牢的;这一关不能打破,当然是天堂、地狱,牛胎、马腹,不能打破,终归被它关住,若要打开这一关,还要‘念佛是谁’。
参!
十一月初四日开示(三七第五日)
‘生处转熟,熟处转生。’大概世间、出世间法都是这样的。譬如:有人住金山的房屋,你是通通知道的,不但房屋知道,椽子、落地砖你都数得过的,可算熟透了;今天来到高旻,一处也不通,甚么也不晓得,完全是生的;这就是普通的道理,大家可以见到。
高旻虽然是生的,金山是熟的,你能在高旻住一天,当然就会熟一天;初初的人,虽在高旻,心仍然在金山,等到住一年,就会熟一年,二十年、三十年住下来,当然高旻也是熟透了;高旻熟一天,金山生一天;高旻熟一年,金山生一年;三十年高旻熟透了,金山也生透了:这就是普通的恒情。对于我们用功也是如此:‘念佛是谁’从无量劫来一向没有见过,又没有做过;打妄想、翻业障到是熟透了,从无量劫到今天,没有丝毫的空档子离开它;妄想里过够了,再翻业障,业障翻够了,再弄一个情爱,情爱弄够了,又到嗔恚里去过过;如此一天到晚,一年到头,这一生又到那一生,这一劫又到那一劫,没有一刻间断,这一切都熟透了。今天要你们参‘念佛是谁’,一点影子也没有,一句‘念佛是谁’才提起,妄想马上就把它拉去;亡起命来提一句、二句,心仍然在妄想上。你想要一天到晚不离‘念佛是谁’,终归被妄想、业障牵去。这是甚么道理呢?就是妄想、业障熟透了,‘念佛是谁’完全生的;如同金山熟高旻生一样的。假若你有妄想也是‘念佛是谁’,没有妄想也是‘念佛是谁’;翻业障也是‘念佛是谁’,不翻业障更是‘念佛是谁’;提起来也是‘念佛是谁’,提不起也是‘念佛是谁’;生也‘念佛是谁’,熟也‘念佛是谁’;终归不吃饭可以,不睡觉可以,没有‘念佛是谁’不可以。今天也是生,明天也是生,久久的当然会熟;乃至一年比一年熟,三十年、二十年决定可以熟透了。‘念佛是谁’由生渐渐的转熟,妄想、业障由熟渐渐的转生;‘念佛是谁’熟透了,妄想、障业、世事也就生透了。如高旻熟透,金山生透一样。
你们少许有点知识的,我这么一讲,你就会晓得生、熟关系,是不是要苦苦的参究?要久久的参究?参不上,没有其他的病;因为太生,妄想、业障打不开,放不下;要得生转熟,熟转生,当然要将‘念佛是谁’苦苦的参,久久终有一天做成功的。工夫用不上,就是‘念佛是谁’这一法你不肯彻底相信。为甚么?因为,‘念佛是谁’提起来,犹如银山、铁壁一样,教你行,你向那里下脚?不但没得路走,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打开眼睛来看看,又看不到东西;打开耳朵听听,又听不到音声;眼看不到,耳听不到,下脚的地方也没有,教你行,你怎么会行?你不会行,你还相信吗?一定是不相信。因为无量劫来所走的地方,都是有色可见,有声可闻,有路可走的;今天教你参‘念佛是谁’,这个地方与它们不同:看不到,又听不到,脚又没处下,似乎难死人。你以为:‘一向甚么地方都到过,这个“念佛是谁”的地方没头没尾,无东西南北,无四维上下;不但无人,连我也不可得;这个地方是没有到过,怎教我相信?相信甚么东西?有个东西把我看一看,有个音声把我听一听,是真好的,我才可以相信。譬如有个姑娘,身上穿得红的绿的,面貌好得很,讲起话来声音好听得很,你教我相信,我一定是相信;因为看到红的绿的,听到细软的音声,自己眼见、耳闻当然相信。今天弄个“念佛是谁”,空空洞洞的,甚么也看不到,还教人不得了的相信,真是把人难死了!’如同教你向虚空里跑路一样,不跑,还不得过;要跑,又跑不到;不跑,是逼的不得了,今天也逼,明天也逼,逼得没有办法,把‘念佛是谁’提起来,下不得脚,也下它一脚;看不到东西,听不到音声,不管它,就在这个地方向前跑跑看;等到你跑了一脚,似乎有点下脚处;不管它,再跑一步,咦!可以走,久久的,一点一点的向前去,照常可以跑出一个明朗朗的路来。就等于教你向虚空里跑,没处下脚,要逼你走;今天也是逼,明天也是逼,逼得没有办法,一点一点向前去,久久的,虚空里也可以走走;跑惯了,也不以为然;一打滚,翻个身,也就可以听你自由。这是甚么道理呢?没有别的,就是一个生、熟的关系。生的是不动,熟了,甚么都可以做。‘念佛是谁’弄熟了,还有用功用不上的道理吗?
参!
十一月初五日开示(三七第六日)
想了生死的人,忙用功;不知道有生死的人,忙辛苦。对于住丛林的人,恒情都是这个样子。少许有点道心的人,知道生死两个字的厉害,当然非了不可;天下事可以停一步,生死是急不容缓的。
要办道这一种人见到打七,他就抖起精神,欢喜无量;因为,平常打闲岔的事多,虽然做事是培福,在各人本份事上说培福可以,说是打闲岔亦未尝不可。在此七期里头,甚么事也没有,用起工夫才恰当,一枝香与一枝香自己考审:这一枝香工夫还得力,那一枝香或半枝香得力,半枝香不得力,一切的自己考究,自己逼自己;上一枝香不到底,下一枝香有大半得力,再一枝香就可以完全得力,一步进一步的向前;要了生死的人,尽忙这许多事。至于一点道心没有的人:‘不好了!平常还有点事做做,消消闲;似乎昏够了,还可以借做事打打岔,还好解著闷。今天打七,坏了!一点事没有,真要把人闷死了!一天到晚,就是跑跑、坐坐在堂里,上架房、小圊也在止静门里;除过堂以外,看也看不到外面的境界,真教人难住,辛苦死了!一刻工夫也没有。’这是甚么道理呢?因为,你们的心,一刹那、一刹那不落空的;你平常除打妄想以外,做做事,做了,翻翻业障;业障翻够了,冲冲盹睡觉;睁开眼睛,又打妄想。
今天打七,事没有得做,睡觉又不许,打妄想就不能奈你何!不但我不能奈你何,释迦老子亦不能奈你何!许你打妄想,但系单打妄想,还不高兴;除打妄想以外,心没有个东西可依,忙心辛苦,忙香太长,忙开梆又不晓得吃甚么菜,或是监香的香板打得太重,还有别的事,都在这些地方忙。你们这样的人还不少,大多数是这个样子的;你们若果不改换面目,我要与你们不客气的讲一句老实话:你们这种人,算是一个‘罪人’。你们以为:‘没有犯法,为甚么算一个罪人呢?’对罢!你要晓得:常住上内外一切护法檀越,都是为了你们用功办道,了生脱死,那个教你打混?你这样不用功,不办道,不是罪人吗?我说:你们大多数的人没有用功是罪人,我还是优待你们,还相信吗?你们一天到晚三茶、四饭、两开水,现成受用,没有用功,当然是罪人。‘这个罪人既是我们要承当,为甚么又说优待我们?’我说优待你们为甚么?当知:‘毫厘系念,三涂业因’。你们大家想想:何止毫厘?一天到晚上千、上万的念头也有;一毫之念就是三涂业因,将来就要感三涂的果,有因,当然决定有果。三涂的果是甚么?地狱、饿鬼、畜生。有一毫的念头在,就有这许多的果报;念头不休不息,是怎么说呢?我是优待你们罢!但是,我的希望:人人都要将‘念佛是谁’参通了才好!要得它通,首先要把工夫用上,甚么是工夫用上的地方?我要问你:‘有参“念佛是谁”没有?’你说:‘有。’我再问你:‘疑情还得力吗?’你说:‘得力。’我又问你:‘得力的时候,善念、恶念还有没有?成佛的念头还有没有?度众生的念头还有没有?以及一切杂乱纷飞的念头还有没有?’既皆没有;连没有的一句话都不知道。照这么讲,能行了!要你们自己行到这个地方才有受用;你们真有这样的工夫,回过头来,‘念佛是谁’那有不能开口的道理?今天我问你:‘念佛是谁?’没得口开;我再问,你的脸到红了,不能再问;再问,就不对了。这样就是工夫吗?一个人被人家一问,没得口开;再问,更不能开口;这就是你们的为人。
有点知识的人,当然要把最好的学问一齐的放下来,单单的的把个‘念佛是谁’死也不放松:要我的头也可以,把‘念佛是谁’放下来不可以。职事上招呼垫子摆好,我不晓得垫不垫,‘念佛是谁’要紧,大不了,你打几个香板就罢;终归教我放下‘念佛是谁’去理垫子做不到,愿挨香板。我们以前用功是这样的,宁可犯规矩打香板,教我把‘念佛是谁’放下来不可以。你们没有一个人说工夫要紧罢!‘犯规矩打香板不算一回事,有工夫用就罢了!’还有这样一个人吗?我敢说没有。你们是怎么样子呢?要鼻子外面顾得好好的,深怕倒架子,挨香板难为情。这一种狗屎烂粪臭面子,要它做甚么?把你的臭面子是要顾好,不能待慢它;把你的最贵最贵的一个本来面目不闻不问;‘不要紧!人家又见不到,只要把一个臭面子顾好就罢了!’这样,岂不可怜!可悯!你们就甘愿做这种没有用的人?你还知道你苦恼吗?今天有缘我替你们讲讲,你们还不容易多听呢!各人好好的珍重!
参!
十一月初六日开示(三七第七日)
用功的人,在平常用起功来还好,虽打妄想,‘念佛是谁’一提,妄想就没有,工夫也有得用,静中可以用,动中也可以用,念念似乎不空过。‘今天打七,反过来,不对了!“念佛是谁”提不起,妄想也打不起,清清净净,要想把“念佛是谁”提起来用,一提提不起,再提也不行,三提、五提把心气提痛了也是提不起,似乎打七打坏了。平常很好,为甚么打七反不能用功?罢了!摆下来罢!’
另一种人到了这个地方以为:‘好得很!清清净净,工夫虽然提不起,妄想是没有;既是无有妄想,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不要再用功,再用功岂不多事?就在这个清清净净、光光堂堂的地方歇下来,住一住罢!’少许有点道心的人,在工夫上摸索摸索的人,一定是会有这一回事实。何以呢?这个地方是用功必经之地,你要用功,总要依这条路走;走过这条路,不算甚么奇特事,用功人必有之路;虽然必有之路,你们这两种人的知识不对:一个是提不起,再提,还是提不起,三提、五提摆下来了。一个是不要提,以为到家;这条路与你的本份事远之远矣!如天地悬隔。两者都是错的!为甚么呢?提不起,不要提,皆是你们没有见得透这一种工夫的理由;倘若见到彻底,自然不会有提不起就不提住下的道理。
用功的人为甚么有这种路头?要晓得:在平常时候用功,都在声、色上用功,不是眼见色,就是耳闻声;在那个时候,虽然提起‘念佛是谁’来得用,仍在见色、闻声的一个大粗心上用;这个粗心,妄想也有,昏沉也有,业障也有,时常发现,因为粗心就是这个样子。今天打七,外面一切声、色不得到你面前,总算不要你除声、色,声、色自然没有;内里因无外面的声、色,则无分别思想,可算外无声、色,内无攀缘。因声色而起攀缘,因攀缘分别而说声色,因声色、攀缘互见而说一个粗心。今天声色既无,攀缘那里会有?攀缘、声色俱无,粗心当然也没有;粗心一无,一切当然会歇下来。提又提不起,用又用不上,妄想也打不起,清清净净,光光堂堂,就是这个地方。也是粗心歇下来了。
宗门是这样讲,并不是教下说前五识,甚么见、思、惑;宗门下就是声色、粗心。粗心歇下来,不是没有事,还要向前走才对。既然‘念佛是谁’提不起,怎么走?有没有这一种办法?有!这办法对那两种知见的人都可以合用,提不起摆下来的人,也是这一个办法;不要提以为就是到家的人,也是要这个办法。甚么办法呢?就是在你们提不起的地方,想出办法来,这是:‘念佛是谁’?参!‘你未讲,我已经说过:“提不起,怎么参?”’那么,提,放下来;念一句‘念佛是谁’,大家都可以念罢!既然念了一句,就在念的地方参!照这样子,再提不起的地方,不要提;念一句‘念佛是谁’,即从能念的地方再下手参,这一下手再起疑情来。我告诉你:你不要参,它不由你,疑情涌涌的,好得很!但是,我讲,好歹是我的;要你们行到这个地方,你们才晓得真实不虚。
我在金山住的时候,工夫用到这个地方,也是你们这个样子,提又提不起,妄想更不用说,当然打不起。因为我的工夫与你不同:在那里,我最初用功,自己与自己一枝香、一枝香的考究,每逢一枝香开静,必先审问自己:这一枝香工夫怎么样?还有昏沉?还有妄想?若要有一点昏沉,或一寸香的妄想,当下自己打自己的耳巴子;下一枝香跳起脚来克责自己,非办到昏沉、妄想一点也没有,‘念佛是谁’单单的的,明明白白,我才把它放过。用到了这个地方,虽是提不起,我是不与人同:对于这里我是不住,知道不是好境界;即是好境界,我亦不住,总要参究才是。没有办法,找个最熟的妄想打打,刚刚的找到,还没有打,就没有了,说上海大舞台好得很,去打打它的妄想罢!不行,还是打不起;后来慢慢的念一句‘念佛是谁’,想想念的这一句,从甚么地方来的?既然能念,为甚么不能参?就从这里下手。歇的到有二天,后来从这个地方再一参,好像三天没有吃饭,见了饭没命的要吃一样,才觉好用,再向前。那种情形是多得很,要你们用到了这个地方,我再与你商量。
参!
十一月初七开示(四七首日)
从前孚上座打六天七开悟,赵州老人打一个七开悟,中峰国师打两个七开悟,本寺天慧彻祖打四个七开悟。你们今天打了几个七,还晓得吗?我虽是这么问,你们还有人说:‘我起七以来,甚么早晨、夜晚都不分;今天、明天,初一、十五,更不晓得;只晓得一个“念佛是谁”那里知道几个七呢?’有这一种人,我是很赞仰他!
我告诉你:今天第三个七已经完了。古人一个七、二个七开悟,你们已经三个七,对于开悟一件事,还没有一点消息。你们问问自己:即使无有一点消息,只要不知道有解七的日子;大众睡觉,你也倒下来,睡,不睡,不晓得;‘念佛是谁’明明白白的。人家坐,我也坐;人家行,我也行;但是坐、行都不晓得。大家向斋堂里跑,我也去,去,是去了,做甚么事,我还不知;人家吃饭,你碗筷也不晓得拿。你们有这样的用心力,三个七不悟,五个七、六个七,我可以担保你决定开悟。我但要你有这个工夫;若没有这样的工夫,开悟的一句话安不上。但是,了生死的开悟的心,当然是人人有的,人人有希望的。
对于工夫用到随缘起倒,而不知道有起倒;跟人家到斋堂,不晓得拿碗筷。你们恐怕还有点疑惑:‘一定是骗人的,那有这样的道理?’对罢!别人的行处,你们不相信,因为没有看到;今天,我把我的行处告诉你们听听,不能再不相信,是我亲自走过来的,你们一定会相信。不是空教你们相信,还有一点事实在这里:斋堂不许打耳巴子,就是我用功吃苦过来的。我在金山住的时候,工夫用到极紧的那个时间,疑情涌涌的,你不参,它也不容你,绵绵密密的。打七的时间,开梆过堂,我也随大家跑到斋堂去,坐下来,疑情得力得很,人家吃饭,我不知道□碗筷;人家吃得差不多了,我打开眼睛看看,饭菜制得好好的,我就将碗筷移拢来;后又一想:不能把工夫放下来,吃饭还要提好工夫;又把‘念佛是谁’一追,菜饭不晓得向口里扒,呆呆的坐在那里;忽然手一松,饭碗一掉,把菜碗打破了。僧值师跑过来一个大耳巴子,打得我瞿然一冲,饭碗又掉在地下打破。僧值师又连打三、五个耳巴子,打得我头昏脑闷。一想:打虽打了,工夫还要照顾好,不能因为挨打,就把工夫放下。因此,凡我所住的地方,斋堂不许打耳巴子。加之这边常住上住的人,都是道人;所以只许大吼,不许打耳巴子。你们恐怕不是这样子,一挨打,马上就退步了!这个事,本不容易办:顾到这头,失那头,顾到规矩,工夫一定顾不到,就因此退下;故此我任他外面再怎么样,我的生死未了,终归工夫不肯丢。
你们要开悟,必须要工夫用上;用到行不知行,睡不知睡,小圊不知道扯裤子:这样工夫,不是骇你们的,是我行过来的。我有一次,在打抽解鱼子时,不知道向那里走;这正是工夫吃紧的时候,大家出堂,我也跟出堂来;于是乎跑到韦驮殿来了,也不知道做甚么事;班首见了,就是一吼,我也不知道甚么事。后来有某西堂见到我,他即指点我说:‘大概是工夫恰当,忘其所以然了罢!此时是打抽解小圊啊,你向西去!’给他一说,我才知道。我在工夫得力的时候,好多次均蒙这位西堂师傅照应,到今天我还感谢他:这都是我经验过来的。所以我希望你们亦行到这样工夫,不是欺骗你们的。
再讲警策:你们同在这一个禅堂,同参一法,而感果则有千差万别,各各不同:天上、人间、牛胎、马腹。
‘念佛是谁’?──参!
十一月初八开示(四七第二日)
有人问赵州:‘云何是大道?’州云:‘平常心是道。’又问:‘我不是问这个道,我问的是大道。’州云:‘大道通长安。’问话的这位,当下猛省,就悟了。古人悟道有这么直接,你们今天也这么问,我也这么答,你们还也猛省悟道吗?恐怕你们办不到咧!
若说古人是菩萨转世,罗汉再来,这是欺人的。要晓得:古人的行履与你们不同,如天地之隔;古人用功,不分寒暑,没有昼夜,一切处不论,还说甚么打七不打七?他是二六时中,不肯刹那离开工夫;所以他们一有机缘,一言、半句当下就悟道。你们不能悟,是甚么道理?是‘临渴掘井’一种大错误。在平常丝毫没有用功,总以为平常不要用功;加香、打七才可以用功。又以为过夏天气热得很,又要上殿普佛,下期头上规矩要紧,这许多的时间,随随众而已;加香、打七那个时间,才要认真用功。大概你们被这种恶知、恶见错误光阴不少;错误的人也不少。你们想想:临渴掘井,人渴死了,井还未掘成,还有益吗?世界上百工技艺,都要三年、五载以后,才可混得一个饭碗;况我们这个出世间无上妙法,那里这么容易?你们有点知识的人,当然要不分严冬天冷,与夏暑天热,总把‘念佛是谁’不明白处,苦苦参究,恒常不断;任它再热,我有‘念佛是谁’,当然清凉自在;任是再冷,我亦有‘念佛是谁’,也不晓得有冷。就这么苦苦的参,三年、五载要开悟,当然现成事。若要以加香、打七用功,平常不用功,一年计算,要荒废九个月,只有三个月用功。你们想想:对不对?还算一个用功的人吗?
我今天对打七前的事,解七后的事,全盘托出;能有心了生死的人,当然会照这么做;并不是我单独要你们这么做,我是这样做过来的,我行过来的事,说到你们听。你们有知识超过我的人,则以我为戒;或有不如我的人,则要跟我学:我以前住金山的时候,用起功来,甚么人情,甚么应酬,我是一概不顾;我只顾‘念佛是谁’,历历明明毫不间断;任是得罪何人,虽系职事,我是不管的,每每跑路只顾工夫,见了知客,我也不知道合掌让路,当路一撞,把知客撞退多远,他即时一顿一大吼;那时我想想:不对!如此冲撞,于人情上有关系,把工夫放下来,应酬、应酬罢!再复一想:咄!不可以的!我为甚么出家?我既为生死出家,今天生死还没有了,竟把工夫放下来应酬人情吗?胡说!若要这样,不如不出家罢!还是我的工夫要紧,任他吼,就是打,我亦欢喜。好!他不打我,我还要请他打我几下,试试我的工夫如何;假使几个耳巴子打下来,我的工夫还是照应如常咧!这是好得很的;若是一个耳巴子打下来,‘念佛是谁’跟耳巴子跑了,我这个人还算一个用功的人吗?所以立定主宰,任何人再吼我、骂我、打我,终归‘念佛是谁’不能丢,这就是我的为人处。老是这样跑路,很常一撞、再撞,人家当然不高兴;到了期头,大家都出堂,知客问班首:‘堂里有个湖北佬,走没有走?’班首说:‘没有走。’知客摇头道:‘这个湖北佬,坏得很!甚么大老官出家?跑起路来,卤莽得很,不撞倒这个,便撞退那个。真是“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这斯还不走,实在讨厌!’这些话是我亲耳听到的。总之,我的生死未了,这些闲事那会管他!还有一天,点心后小圊回堂;走到路上,有西单某师挡住问我:‘大殿上是男菩萨是女菩萨?’我被他一问,使我茫然,没得口开,我说:‘不晓得。’他又问:‘当中的菩萨,有胡子没有?’我又没得口开,只好再回他一个‘不晓得’。实际上,我住金山二、三年,上殿没有抬过头,那里会知道是男菩萨是女菩萨,有胡子没有胡子。你们今天还有这一个人吗?我有如是行处,到今天还是一个业障的人。你们的行处呢?不能开悟,还能了生死吗?各人发起心来,问问自己看!
参!
十一月初九开示(四七第三日)
每每有人说:‘用功站不长,对于“念佛是谁”提也会提,疑情也会起,得力与不得力都清楚,就是站不长。’这句话,讲的人很多;要知道它的原因,恐怕不容易知道。再则,站不长这种人,如果有点知识,必须要它站得长;想点法子,把站不长,决定做到站得长。你们还有这样的知识吗?
要晓得:用功站不长,不是今天站不长,你们从无始劫来,都在站不长里头打滚!你们还晓得:你们一向所修是站不长的因,今天那里就可以站得长?但是,过去所种站不长的因,今天当然感站不长的果,这是一定的理。难道就随它去?随它去,当然还是牛胎、马腹也随它去,一切都随它去;随它去还有别的事吗?无非六道里转!你们有点道心的人,还愿意在这里转吗?若不愿意,当然要想个办法,非要它站得长不可!你们还有这么一个人吗?各人自己问问心看!要说使工夫站得长的办法,古人指这条路教我们走,实在对我们中、下根机的人不得已而讲;本份上那里还要走路?掉头就是,脚一转就归家稳坐。要说一条路可走,到又向外跑了!因为,你们不能直下承当;现前走的路又太多,所以设一个方便,指这一条路教你们走,可以去掉那一切的路。譬如:头上一把头发一根不少,你们走的路,比这把头发还要多;我当然想替你们把这一把头发多的路,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去,教你们当下可以见到本来面目,才满我愿;然而不能做到,十方诸佛也不能做到,一切菩萨、历代祖师更不能。若十方诸佛可以替做得到的,大家可以不要用功;佛若替我们做得到,那里还有众生?能够不能够?十方诸佛只可以指这一条路,你们能依这条路上走,可以去掉那一切的路;这一条路走尽头,亦复归家。所以十方诸佛,只可以指路教你们走;你能走,一切的路当然会去掉,十方诸佛不能替你走。你若不走,十方诸佛亦不能奈你何!这一条路就是:‘念佛是谁’──我今天指你们的路;佛及菩萨、祖师亦是指这一条路。
你们走的那么多的路,是甚么路?就是站不长的路;无始劫来都是在这个站不长的路上走,今天站到这个地方,就要它站得长,当然不能做到。站不长的路虽多,总逃不出身、心、世界;因有身、心、世并成一处,才变化出无量的路来。你能走出这个‘念佛是谁’的一条路,可以去掉那身、心、世的一切站不长的路。为什么要说身、心、世是站不长的呢?你们要明了这个站不长,在教下的人,对于名词大概容易知道;宗门下只说站不长,不讲其他的。在教下讲,站不长是个甚么?就是:生、住、异、灭;生,也是站不长;住,也是站不长;异,也是站不长;灭,也是站不长。我要问你们:‘还有心吗?’你们当然要说:‘有心。’我又问你们:‘以甚么为心?’你们当然会说:‘以能知、能觉为心。’那么,能知、能觉是你的心,这个知觉有多长?这知觉是不是生、住、异、灭?各人思想思想看!生,马上生就起来;一生起来,就是住;还能住好久吗?马上又换异;一异,这一念就灭;灭后的事又如何?你们研究研究,答我一句。可怜!我们灭后又是生、住、异、灭。因有知觉说心,知觉当然是生、住、异、灭;生、住、异、灭,就是站不长。你们想想:这个心的站不长,还是今天有的?过去有的?源头还摸得到吗?乃至到尽未际的边际,还能测量吗?我们现在的身四尺多高,将来还要减到一、二尺高;最高有四十丈。现在的寿有六、七十岁,未来还要减到十岁;最长有四万八千岁。你们想想:身高有几十丈,寿有八万四千岁;于其中不能离开生、老、病、死。身体从生而有,无论未来的十岁,现在的六、七十岁,乃至八万四千岁,总有老的一天。老后,总有病;病后,当然是死;死后的事又是如何?当然又是生、老、病、死,这生、老、病、死的站不长,展转不断,还有了期吗?身、心、世的样子,亦复如是。身、心、世站不长还是略说,若广说太多。
你们有心用功的人,当然要想个办法,使这一切的站不长,能可以站得长,只可以:‘念佛是谁’,这一法是直达心源的一法。心虽站不长,而心源是永长的。譬如:水流一样,水是流转,水源是不流转的;水源若是流转,当然流去就没有了;因为源不流,所以长流不息。我们必须达到心源,方可以站得长。然而这个心源离我们有多远?我略说你们听一下,譬如:那天开梆,你在静中听到罢!今天开梆,又听到;乃至明天、后天开梆,也听到。我问你:昨天的听,今天的听,乃至明天、后天的听;是一个,还是二个?若是一个;是长,还是不长?大家仔细研究一下子!要领会一点才好!在教下说这个常住真心,一天到晚没有离开一步;我们要截流归源,则要苦苦的在‘念佛是谁’上认真下一番死工夫,不怕它站不长,总可以由这个不长达到一个真常。
参!
十一月初十开示(四七第四日)
‘三学兼修,一参具备。’三学就是戒、定、慧。教下对于这个三学,修持极为要紧。为甚么要说兼修?就是先要持戒,由戒而定,定后可以发慧。戒有大、小,定有正、偏,慧要由智而慧,单说慧,其慧未广,智慧具足,才可说圆慧;在教下必须经过若干时期,方可以达到。宗下不然:一句‘念佛是谁’,三学具备。
何以每每有人说:‘宗门下戒的一字,向不闻问。’因为他们没有见到宗门下的持戒。宗门下持的戒,并不是普通人的大乘、小乘;是持的‘无著圣戒’。这是甚么道理?你们把‘念佛是谁’提起来,不明白;就在不明白处追究、审问,我问你:还有身去杀人、放火吗?究竟是谁?还是不明白;你还有心去两舌、妄语吗?一句‘念佛是谁’,身不可得;究竟是谁,心亦不可得;到底是谁,不可得也无。身不可得,那里还有犯杀人、放火的事?心不可得,那里有持戒之心?不可得亦不可得,就是十方诸佛圣戒等持。持、犯俱不可得的这一种无著圣戒,还说甚么大乘、小乘?宗门下不持的一句话,还安得上吗?
教下一个定字呢,身坐在一个地方,心里万缘不动,制止身、心俱不动;心不动,不容易做到,必须作观;观不住,要用照;照再照不住,必须想出一个方法,把它制住,由此渐渐的制久就会定;定到那一步的功夫,发那一步的慧:大概是这个样子。宗门下彻底相反,不是那个定,是动中的定。何以?跑香是动,盘腿子、搬垫子是动,一天到晚是动;虽然是这么动,在这个动中,‘念佛是谁’历历明明,丝毫不间断。这一个动中定,任是一切动,不能动这一个定;因为它是一个动做成的,全定是动,全动亦是定。为甚么一切动不能动这个定?你们一提到‘念佛是谁’,不明白处一得力,上海最好也没有;到底是谁,任是最好的女人到你面前,也没有心去想她。上海既没有,就是上海的动不能动它;与无心去想女人,女人的动亦不能动它;这二种最易动的动,都不能动它,还有甚么可以动它?能可以达到这个定,智慧就易如反掌,当下就可以具足。到了这个地方,真正一参具备。(警策从略)
参!
十一月十一日开示(四七第五日)
参究这件事,要念念分明,心心清澈;念念分明则无妄想,心心清澈则无昏沉。只要分明,妄想不除而自除;只要清澈,昏沉不去而自去。
如何是分明?‘念佛是谁’四个字提起来,一个字、一个字清清爽爽的,念佛是那一个呢?这个疑情下去,历历明明,没有一毫厘的含糊,妄想从那里有?怎么是清澈呢?‘念佛是谁’四个字提起来,要诚诚恳恳,念佛两个字一出口,把那个念本师释迦牟尼佛这一种的念头就在其中;是谁,就是那一个人呢?这一问,就要他答我一样;虽然没有人答,我就等于大声问人的话一样:‘念佛的是那一个?’字字分明,想念清澈;并不是糊糊涂涂的把‘念佛是谁’这四个字,似有而似无,走口内一过而已。起初到是想用功,但,四个字一出,又打妄想去了;或是没得精神一般,疲疲倦倦的,‘念佛是谁’也没得甚么疑情,无疑情,一句就算了;这一句还没有念了,眼睛闭起来了,似睡非睡,再念一句‘念佛是谁’,冲起盹来了;这就是不分明,不清澈。你假使抖擞精神,好像担一百二十斤担子一样,又如有滋有味的食东西,念佛是那个呢?清清亮亮的,疑情是明明白白的;不知道是谁,恳恳切切的再问一句:究竟是谁?还是打不通到底是那一个。你能有这样子念念分明,心心清澈,不给它有丝毫的空档。我问你:妄想从甚么地方来?昏沉从那里出?因为不分明,一儱侗,就是妄想入处;少有含糊,昏沉早已上身。
工夫与妄想,本来没有两个,工夫念念分明,就没有妄想;打妄想,工夫当然没有。并不是你要用功,它拼命的要打妄想;你不用功,它还歇一下子;你一用功它就要打妄想:这不是有两个?岂有此理?一定没有这种道理的。譬如猴子一样:它在树上东跳、西奔,一时桃树,一会李树,像有十个、八个一样;只要定静一看,实在就是一个;桃树上有,李树上则无。妄想亦是如此,一天到晚,似乎上千、上万的,其实只有一个;这‘一个’,为我们中、下根机的人不得已而讲;若要再不方便讲这一个,教你们更没处下手。所说上千、上万的妄想,其实只有一个,这一个在妄想上打,就没有工夫;若在工夫上,就不会打妄想;犹如猴子在此树不在彼树一样。若要这里用功,那里打妄想,不是有两个吗?没有此理!要你自己见到,不是我说就是了事的。若光要我说,与你们不关痛痒,那就苦死了!你们也有人听到我说念念分明,心心清澈,就是把‘念佛是谁’、‘念佛是谁’,一句接一句的念,又不对了!如此的念,不久心气要痛;要一句、一句,不缓、不急,分分明明,清清亮亮的。急,则会伤身;缓,则容易起妄想;念不明白不清亮,容易睡觉。你们各人能以绵绵密密的,分分明明的下去,把念佛是那个提起来自己看,还有一点漏洞儿吗?若要马虎一点,‘念佛是谁’似有似无,好大的一个洞!文殊、普贤也从这里跑进、跑出,猪、羊、牛、马也从这里跑进、跑出。你们大家想想:还是小事吗?能可以分分明明的,不就是把这个洞塞住了?文殊、普贤也不能进出,牛、马、猪、羊也永断了。何等不好?这个洞子虽然塞住,终归要把‘念佛是谁’参通,一定要把‘念佛是谁’是那个找到才对。明明有念佛的人,把他儱侗的过去就算吗?你要晓得:无始以来,被这一个身、心、世缚得紧紧的,你要想少许离开,丝毫也不能够!因此六道往返,亦不得离开一方寸。今天要参念佛是那一个,到底是甚么人?究竟是谁?你们这样一参究,一审追,我问你:身还有吗?身一定会没有,身既没有,心亦没处安;身、心既没有,世界还安在那里?你们在这身、心、世界俱没有的地方,我问你:‘念佛是谁’?你就在这个地方答我一句。若要答不出来,必须就在这个答不出来的地方,提起‘念佛是谁’来猛追!猛省!将来总有一个消息。我这么讲,无非两句粗话,亦复你们粗心听;要想到细的地方去,必须从这句粗话上做到细处去。
参!
十一月十二日开示(四七第六日)
打七的人,大概都晓得说:‘用功办道。’说,是许你们晓得说,若要问你:为甚么要用功办道?恐怕大多数的不能彻底了解。因为都是听到人家说:‘住丛林,要用功办道!’自己不曾有个满盘计划。你们要知道:生死未了,只一口气不来,前程路途很险很险!要有这种满盘计划,必须要知道:无量劫以前,最初一念未动时,与十方诸佛同,一切菩萨、祖师同,无二无别。我们于此觉海上静风一动而生一念,由此一念生,觉海变成苦海;虽名苦海,因我们一念不觉而有,其实并未离觉海;直至今天虽有十世古今,百世、千世、万世,我们现前一念不隔分毫。
为甚么做众生?要晓得:虽然做众生,然而本有的佛性,与诸佛的佛性亦无有差别;所差别者,由一念不觉,造成无量生死;乃至到了现在,仍是心心造生死,念念造生死。生死是甚么东西?你们大家要听好!虚空、大地是生死,我们这个身是生死,心亦是生死;总说有三:就是身、心、世的生死。有了我的身,有了我的心,有了我们住的这个虚空、大地:这就是我们轮转不息生死的根本。但是,这个世界与身、心,仍是一念不觉造成的;假若你们反妄归真,脱苦海而证觉海,虚空、世界、身、心,皆在我这一念中;这一念若觉,身、心、世俱不可得。我们现在不但不能觉,还是继续造无量生死。是怎么造法?因为有这一个虚空、大地的世界,就有我们的身体住在这个世上;有了身,决定有心;这个心,就是造生死的家具。一念之间造就十法界的生死,现前一刹那、一刹那念念不息,就是念念造成十法界生死的因。因既造成,将来感果,丝毫不差;种瓜一定得瓜,种豆一定得豆。你若种的佛因,当然感成佛的果;若是种修罗、地狱因,一定要去受修罗、地狱的果报;这就是念甚么就种甚么因。当人现前这一念,念众生苦,发菩提心,即是向上修佛因;这一念造杀、盗、淫,即是向下做地狱、饿鬼、畜生因;如是有十种的因,感果就是十种法界。
若要明了十种法界的名目,就是上四界:佛界、菩萨界、缘觉界、声闻界,名四圣界;下六界即:天界、人界、修罗界、地狱界、饿鬼界、畜生界,名六凡界;四圣、六凡总称十法界。这十种法界的因,就在我们当前一念造成。就以我讲话为个譬喻:我在这里讲话,你们站在这里听,我一个人讲,你一百个人听,各有会处不同:有的听了我一句话,心里非常的清净,信从为实,毫无疑惑,当下就要立定志向,非做到不可,这就是成佛的因。有的听了心中欢喜踊跃:‘我将来把生死了过,还要度一切众生。’这就是菩萨因。还有人听了,心里想把工夫用上,住住山,住住洞,世界上苦得很,这是缘觉、声闻因。还有人听了,心里以为:‘你到说得好听,那里会行得到?我们还是持持戒,求求福罢!’这是天、人因。再有,或是听了,心里大为不然说:‘讨厌得很!天天都是这一句话,听了不乐听!说点新时话我们听听,到还好!’既是讨厌,就是镇因;镇因,就是修罗因。其余破戒、悭、贪、邪淫,种种之恶,就是三涂因。如是合成这十法界的因,就在我一句话,你一百人听了各有思想不同,就是各人所种的因不同。十法界因,就是十法界的生死。你们想想:一天到晚,东打一个妄想,西打一个妄想,欢喜的,镇恚的,一切烦恼、无明种种的因种下去,生死还有了期吗?还有出头的日子吗?连气也透不出来!你们研究研究,是不是这个样子?那么,生死有这么多,要怎样子才能了?念佛可以了吗?我说可以;但是,念佛只可收一切念,‘念佛是谁’它能离一切念。譬如:你们正在那里打妄想,造生死,忙的不得了;一个‘念佛是谁’马上替你们把造生死的念头就离开了。你们大家想想:‘念佛是谁’的力量还大吗?我说它的力量大;再说得大,要你们相信,似不容易。你们自己试验一下子,就会知道了,你们找一个妄想打一下子,正在打的时间,把‘念佛是谁’明明白白的提一下,到底是谁?究竟是谁?这么一参,妄想的影子还有吗?你看它的力量是多么的大啦!你们能可以心心这么参,念念这么参,后来的事我与你商量。
参!
十一月十三日双解七考工开示(四七第七日)
已经打了四个七,你们的工夫当然有了深入处。第一个七不知用功,第二个七知道用功,第三个七工夫就用上了,第四个七当然会有深入。
在此起七中忙了一些人:堂里的班首师傅时时刻刻照应你们,讲话多了,恐怕你们动念头;减了又减,深怕多讲一句,动师傅们的念头。讲开示、公案、典章,不带一句经典、语录;乃至外面任何境况,都不与你们讲一句。为甚么呢?因为,你们参的是‘念佛是谁’,其他一切言句都不合这一法,这是他们的苦心。及至看见你们这里也不对,那里也不对,心里挨不过,要说,要讲;说出来,又怕师傅们动念,只好自己放下来,此亦复是成就师傅们的道念。维那师傅堂里、堂外的照应,乃至跑香长,深怕师傅们伤气;跑短,又怕师傅们精神不足,坐起香来容易睡觉;催起香来,深怕打著师傅们的耳朵,或打伤了退师傅们的道心。一天到晚在你们身上用心,一副精神完全用在你们身上。一切监香师、香灯师、司水、悦众,内、外护七,外寮、库房、客堂,都是为你们用功办道,成就你们打七。
今天打了四个七,还说工夫没有深入!考工的规矩与上次同,一考就要答。但是,答出来要天摇、地动;不然,不是火葬,就是水埋。交代在先!(考工、解七从略)
十一月十五日开示(五七第二日)
前四个七的讲话,都是教你们用功。最初是不知道用功做甚么?又不晓得甚么叫做用功?渐渐知道要用功,又不晓得怎么用法,从甚么地方下手。再则,初初的知道一个‘念佛是谁’,又不深信,这都是你们过去的程式。所以一向讲的为甚么要用功。但工夫下手的路途,岔路多得很,故此要领你们走这一条正路;路上的荆棘又替你们打扫得光光的,这条路教你们走,不教有一点障碍;一层、一层的说给你们听。
今天四个七打下来,你们不知道也知道,不用功也要用功,不肯向这条路上走的人,也向这条路来了;大家都上了路,不能再说未上路的话,要替你们讲讲工夫话了。但在你们当中还有好几位,连‘念佛是谁’尚没有相信,怎么参,怎么起疑情,一回也没有做一下子;人家跑,你也跟到跑跑;人家坐,你也跟到坐;根本没有动一脚,那里说得上已经走上了正路的话?若要以你们这个样子看,工夫话还要说吗?说,还有甚么用呢?本来是没有口开,而又不能不讲,大概有一、二位又需要我讲工夫程度的;即使一个人也没有,我又不能因没有而不讲。你们以为我没得口开,是你们工夫用到了没口开的地方;你们真用到没得口开的地方,我走三个空圈子,我是不言之言,你是不听之听:不言之言,是真言;不听之听,是真听;那是很好的!恐怕不是这个没得口开罢!是因为你们工夫的程度一点也没有。能可我讲的话在前,你们就跟我的话行在后;譬如行路,我在前一里路,你在后一里路,你也看到我,我也看到你,这样才对。今天,光得我在前头讲,你在后头行不上,我到讲了十里、八里下去,你一里路还没有走;你也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我讲向南,你到向北,还能对吗?我的话讲来,还能言、行相应吗?既不能相应,不是不要开口吗?我是这样没得口开,并不是工夫上没得口开。或者有人说:‘你这样讲,恐怕委屈人。’也许你委屈人;但是,宁可以我委屈你,是很好的,恐怕不委屈。你以为:‘你那里知道人家心里的事?’虽然你的心在你肚子里,你的人站在这里,我把你一看,望到对过清清爽爽的,如一个琉璃瓶一样,里头心、肝、五脏,看到一点也不差,你心上的事,我还看不到?我还委屈你吗?宗门下的事,不是说说就了,也不是付于来日的。教下开座讲经,可以下座睡睡觉,外面跑一跑;因为今天讲过,就付于来日。宗门下不是:要今天说的今天行,明日说的明日行;我说的,就是你们行的;你们行的,也就是我说的;言、行要相应;倘若言、行不相应,不是宗门事。
你们有不少的人,未进禅堂以前,以为禅堂了不起,十方诸佛、菩萨、诸祖师出身之所;禅宗一法,极玄而妙,是很相信。今天住到禅堂,反过头来;‘不好了!外面说禅堂怎么好,而今进堂以来,七也打过三、四个,没有甚么了不得,不过就是这样子罢!在外面听到人家的话,恐怕是人家骗我的!我到要想过旁的事干干才好!’你们这一种人,可怜!可悯!真是不可说!我亦要替你们把这一种病源指出来,使你们知道是病,可以向前走走。这一种人,‘念佛是谁’影子也没有,我问你‘念佛是谁’,你还有点影子吗?不但没有,还以为:‘不好了!我所学来的,会到来的,很多很多的,以前提一个题,似乎涌涌的言句就可以说出来。今天,把禅堂一住,七一打,反过来,文章想不起,一句也想不出来,一想,再想,终归想不起;好像肚子里空了,似乎不相应,七不能再打了!再打,恐怕将我费了许多辛苦学来的《楞严》、《法华》都忘去了!恐怕空费许多的经济,空费多少困苦;这样子,七不愿意打了!把肚子打得空空的!’你还是这一种心理。我说:你们不要弄错了!这是好事,不是坏事。你们还相信吗?我说:你们学到来的忘掉,会到来的忘掉,不算事;还要你们连学的是甚么人还要忘掉!连会的是甚么人也要忘掉!你们大家领会一下子,还要深一层,把我问你们学来的忘掉,学的人忘掉了没有?可怜!可怜!学到来的还是满满一肚,那里肯把它忘了!天天坐下来,还要摸索摸索,深怕忘了;学的人忘掉,那里说得上!宗门下,首先要你空!要你忘!空了,忘了,那个时候,我自然会再与你商量。你为甚么不肯空?不肯忘?
世界上甚么事都要讲求进步,就是你们学教,亦复要进步;你们今天住禅堂,为生死大事,求成佛、作祖的,为甚么不讲进步?学来的,会来的,少许忘了一点,还不愿意,你们自己想想:可怜不可怜?所以要你们大家认识。能可以把我能学、所学忘得光光的,这是好事;不忘,还要勇猛忘了才是。那么,你不用功的人,光打七觉得很好的,坐坐,跑跑,睡就睡,一下子到也不怕,很受用。用功的人,反过来,到是五心烦躁,身、心不安。为甚么呢?因为,用功的人,他知道生死非了不可;我的生死是苦,大地众生的生死更苦;若要令他们离苦,必须我先离苦,而后再度他们的苦。我要离苦,非用功不可;我要度众生离苦,亦非用功不可。所以一天到晚,刻刻用功,时时研究工夫,深怕工夫打失,总要工夫成片;因不得成片,总是自己克责自己;因为大事未明,是这样的不安。但是,你们大家在这里还有一半人是这样?或者三分之一是这样?恐怕也没有!假使有一个、两个,也是好的!还算是一个道场!若要一个也没有,这一句话是怎么讲法?教我开口讲话,还有味道吗?你们想想看!我看你们都不是这样,是甚么样呢?‘常住上真是向我们要命!八个七打了就罢了!为甚么又添两个七?这不是与我们为难吗?还说得好听,成就我们!真实不要你成就,早点解七罢!让我们睡睡觉,休息、休息;似乎现在去睡才好!’那里还有精进、勇猛的一句话!想快活、快活,适意、适意,才对呢!对吗?你们自己想想看:这样,还是一个办道的人吗?师傅们!要认真吃一番苦,这样快活适意,不能算事的;还得把‘念佛是谁’提起来,参去!才有受用。
参!
十一月十六日开示(五七第三日)
‘一念不觉生三细,境缘才动成六粗。’宗门下的事,不讲根、尘、五识,六、七、八识,一概不讲;只讲粗、细。对于‘念佛是谁’当然要讲:因为这一法是发明我们本有的一法。虽然,它可以发明本有,不说也不能使人行这一法。
或者有人说:‘既然有说、有讲,莫非是教宗吗?因为有言、有说。’你们会错了!宗门下所讲、所说,不与教同,亦不与宗同;反过来,也与教同,亦与宗同,与佛同,与祖同,一同一切同。今天与你们讲粗;本来,宗门下细亦不可得,说甚么粗?实在是方便之方便,替你们中、下根的人,不得不讲;上根利智的人,是一超直入,不假说粗、说细。甚么是中、下根的人?因为与上根的人稍次一点,故此说是中、下根人;恐怕还是与你们客气。何以呢?这个粗,你们还知道吗?是个甚么东西?是大、是小?是圆、是方?你还晓得吗?你们能可以晓得,出来告诉我!你们有这么一个人,我就许你是一个中、下根的人;恐怕你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连这一个粗的影子都不晓得,那里还说得上是中、下根人?下下根人还是勉强;说是中、下根人,是客气罢!那么,究竟这个粗,还是个甚么样子?有多大呢?恐怕还不容易知道;我就告诉你们,恐怕也不容易晓得。略说一点你们听听:你们今天用功用不上是粗,不相信用功亦是粗;不信‘念佛是谁’是粗,疑情发不起亦是粗;怕吃苦是粗,要快活亦是粗。你说它有多大呢?有情,最大是金翅鸟,还没有它大!无情,大山、大海,亦没有它大!它既然有这么大,为甚么不见呢?因为我们整个的在粗里头。譬如:杲日当空,虽然有白云遮盖,还有少份光明;假使一阵黑云整个的盖起来,便伸手不见掌。假使有一个人,一辈子都是在这黑地方过日子,一脚泥巴,一脚狗屎,问到他:‘脚下是泥巴么?’他说:‘是的。’再问他:‘还有狗屎没有?’他说:‘没有,是泥巴。’狗屎当泥巴踏在脚下是不知道;究竟问他泥巴是甚么样,他到没得口开。何以呢?向来没有看到过,那里会知道是甚么呢?就等于我们这一件事,如:杲日当空,因为被业障一遮,就似一点云雾;今天也造业,明天也是造业,久久的,就如黑云一样,把一个本来的光明,遮得牢牢的。今天问到你:‘粗是甚么东西?’没得口开,因为没有见过,那里会知道!就如黑地里见泥巴一样。你们想想:被这一个粗障,把你们本有的光明障得气也不透。今天住在这里头,还以为:‘好得很!’一向你都住在障里头,连这一个障都不晓得,那里说粗不粗!粗里、粗外这句话,还安得上吗?
今天,教你们:天下的事不要相信,要相信一个自己;你们为甚么不相信自己?是被粗障障住了!任何法门不要你相信,‘念佛是谁’这一法要你们相信,你还是不肯相信,何以呢?亦是粗障障住了!你们若有一个人有点向上的知识,一个了生死的坚决心,说:‘天下人被它障住可以,我是不能被它障的;若我被它障住,我还算一个人吗?’自己与自己商量计划,并不是甚么奇特事,又不是甚么难事;就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念佛是谁’。今天,我非相信不可,任你障得最牢,我总要打破你;没有其他,只要相信‘念佛是谁’,就能打破障。被它障住了,就是不相信;不被障,就会相信;这是很显明的。我这么一讲,你们有心于道的人,当然有个领会处。我说:你们不相信‘念佛是谁’,你就把‘念佛是谁’相信一下子,提起来参一参;等到你知道一点味道,恐怕就不同了!何以呢?你若把‘念佛是谁’参一下子,不明白,就在这里追究:是那个?到底是谁?咦!似乎有个东西,大概就是我自己罢!再一参究,不错!是我自己!虽然不十分相信,终归被我见到一点;就如昊日当空黑云遮住,忽然黑云退了,还有点白云遮住一样。那么,白云遮日,总还有点看到;我们的本来面目被障遮盖满了,今天把障少许去一点,当然要看到一点;不十分清爽,就如一点白云相似。自己见到以后,那是很好的;无量劫来没有见到,你今天把‘我’见到了!我再问你:‘相信“念佛是谁”吗?’你一定说:‘不相信;我见到自己就罢了!还要相信“念佛是谁”做甚么?’你到又错了!你见到你自己,怎么会见到的呢?你要晓得:‘念佛是谁’很吃了一番苦,今天也是磨,明天也是擦;你的自己,是‘念佛是谁’苦中得来的。你若不相信它,不是忘了本吗?你们想想:对不对?可见到‘念佛是谁’是去我们粗障的一法,是明我们本来面目的一法。若要发明本有,了生脱死,非‘念佛是谁’不可。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一月十七日开示(五七第四日)
生前的事,各人都知道,都相信;生后的事,甚么人都不知道,不相信。因为生前的事,都亲自眼见,不能不相信;生后的事,因为未见到,所以不相信。你们以为:‘这个肉壳子的我,是很好的,非要爱惜它,非要宝贵它不可!将来有七、八十年的受用。’这是你们最相信。‘生后的事,我又没有见到,你教我相信个甚么?’大概人人都是这一个知见。
你们以为七、八十年是很长的。你要晓得:生后的果报,与你七、八十年的长比较,生后一弹指的功夫,就有你七、八十年长。你还相信吗?还说一天、一月、一年?他过一天,我们要过几大劫!考究到这一点,我来比较一下子:可算这七、八十年的功夫,似石火、电光的一瞬间。但,那一个长期里头的生活,就是在我们这个石火、电光中造成的;造的甚么生活,就问我们现前这一念是个甚么念头。念头固然多得很,我们不要讲多,就说一个念头罢!这一念感甚么果?古人云:‘毫厘系念,三涂业因。’三涂是甚么?地狱、饿鬼、畜生。你们想想,一毫厘的念头,就要招这么大的报,还要说一天到晚打妄想、翻业识?这样的感果,我真不要讲!次则,你们想过七、八十年,阎王老子他还不由你,他一叫你去,你赶快跑,一刻也不能迟;就等于一根绳子这头拴在你鼻子上,那头就在阎王手里,他把绳子一拉,你就跑;这是没得客气的,恐怕比我们拉牛还要厉害十倍!他把你拉去,叫你变牛,就去变牛,马上牛皮就到身上来了,角就安在头上了,尾巴也安上了;你还有多大的本事把牛皮、牛角去掉?恐怕不由你!叫你去,你就去,少停一刻不行;要想不去,更做不到。可怜!我们那个时候,吃苦不能由己。那么,变牛一次还不算了,恐怕变了一个又一个,骨头堆起如山一样,牛形脱后,才可换一个其他东西去变变;他的期限很长很长的,不是我说来吓你们的!
在过去,有一位老比丘诵‘金刚经’,念的音声不好听;这位老比丘已证四果,年老音声当然不好听,有一位年轻比丘在旁说:‘你诵经的音声,好像狗子吠声一样。’老比丘当下就说:‘你讲这一句话,你将来不得了!堕了地狱,还要去变狗子。’那位年轻比丘听了,大吃一惊,赶快求忏悔,痛哭得不得了。老比丘说:‘你有这样的忏悔,地狱可免;狗子身不可免。’过七日后,年轻比丘死了,阎王老子叫他变狗子去;他还问阎王:‘我为甚么变狗子?’这一句话还未问了,狗子的皮和尾巴早已安好;后来,变狗一个一个的骨头,堆起来,有须弥山那么高大。你们想想:这一句话的果报,有这么厉害!这不是我说的,是古人典章证明的,你们不能不信。你们大家想想:阎王老子这一根绳子拴在我们鼻子上,还厉害吗?任你有天大的本事,还能逃得了吗?你们真要逃避他,决定不到阎王老子那里去,也不算一回事;要不去,就可以不去!极容易的事,恐怕你们又有一点不相信,‘阎王老子那么厉害,翻天的本事,也逃不了他的手;你还说容易,不算一回事,我那里相信?’我要说个铁证你们听听,就知道了:以前,有个金璧峰,他的本事好得很,夏天到清凉山过夏,冬天到南方来过冬,很好的。有一天,阎王叫小鬼来拴他,费了许多工夫才把他抓住;他是有本事的人,就问小鬼:‘你捉我做甚么?’小鬼说:‘阎王老子叫我来捉你的。’他说:‘你还能慈悲、慈悲,让我七天?你再来,我跟你去。’小鬼说:‘不行!’再三恳求,小鬼也有慈悲,说:‘好!容你七日可以,你去!我七天再来。’他见小鬼去了,他就把‘念佛是谁’一提,拳头一捏,牙关一咬,‘究竟是谁?’‘到底是谁?’这一来,拼命也不放松。到第七天,小鬼来了,甚么地方都找过,天上、人间,虚空里、虚空外,都找过,也找不到。他在虚空中说:‘阎王□我金璧峰,犹如铁练锁虚空;铁练锁得虚空住,方可□我金璧峰。’很好的。你们想想:你们的本事再大,天上还躲得住?地下更不要说;虚空里躲不住,虚空外也躲不住;唯有一个‘念佛是谁’能躲得住。躲在‘念佛是谁’里,任他阎王老子本事再大,亦不能奈你何!释迦老子也不能奈你何!‘念佛是谁’还要紧吗?
参!
十一月十八日开示(五七第五日)
初发心用功,怕妄想;工夫用久,怕昏沉。这是甚么道理呢?因为,你们全在昏沉、妄想里做活计,说怕妄想,怕昏沉,‘怕’的那个东西,亦是昏沉、妄想做的。怕妄想,不打妄想,还是妄想;怕昏沉,不落昏沉,还是昏沉;你们还晓得吗?大概不容易!虽可以说你们现在打七用功超过平常几倍,一个七要超过平常三年。但是,用功的一句话,有种种差别:其中有身精进、心不精进,有心精进、身不精进,有身、心俱精进,有身、心俱不精进,四种差别。
如何是身精进?就是行香、坐香不同:行香,飞跑;坐香,外面好得很,心里还是昏沉、妄想。心精进者,就是一天到晚,心上‘念佛是谁’历历明明的;外面行香、坐香平平常常的。身、心俱不精进这种人,无须多说,六道轮回是他的好窠臼。如何是身、心俱精进?这一种人,行香、坐香是有精神;心地上清清楚楚的,‘念佛是谁’时刻不离。若有这一种工夫一天到晚的用,一个七打下来,决定超过平常三年。这么讲,不是超过心精进、身不精进的一种人?假使光对那身精进的人讲,超过三十年还要多!再说身、心俱不精进的人,更安不上。我虽是这么讲,要你们从自己心行上讨论一下子,在七期里是那一种的精进?不是小事!凡是有心用功的人,应当检讨的。你们平常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俱是身、心精进,莫说一个七、十个七,再多也不能超过你这一种人。大家要研究一下子,不是马马虎虎的。莫说平常,就是打七也然。但是,现在你们七打了五个下来,身上的精进早已放下来了:跑起香来,两只脚拖不动;坐起香来,腰一弯,爬下来了;一天到晚捱命似的。问到你们‘念佛是谁’?到要说:‘参够了!’弄不出一个名堂来。起疑情,更够了;一起,起不起;再起,还是起不起。够了!与身、与心,与‘念佛是谁’,与疑情,总是一个够了;工夫是完全抛得光光的。这,也是好事。但是,要光才好,恐怕你这头抛得光光的,那头到又堆满了,那里得光?终归有一头:不在这头,就在那头。
究竟那头堆满的是甚么东西?无非是打妄想,翻业障。七打了五个下来,你把‘念佛是谁’抛掉,不顾用功,这个妄想,那个业障,多得很!十年、二十年以前,乃至做小孩的事,通通翻出来,紧翻、紧翻,翻得很有味道。你们站在这里,听我讲的对不对?你们这样的人,精进两个字还安得上吗?工夫用不上,有甚么事?当然要打妄想,翻翻业障。你这一种妄想同业障翻起来,连你本形都忘了!上海、南京,红的、绿的,男的、女的,尽气魄、尽力量的去打。未打七以前,似乎还有一点把握,在用功时,心里打起妄想来还有点底止。不谈开悟,对于工夫丝毫的名堂也没有。这个妄想还有底止吗?你们若是这个样子下去,我替你们真可惜!可惜到淌眼泪!未用功以前,业障高如须弥山,厚如大地;现在把‘念佛是谁’今天也擦,明天也磨,似乎少了一点;今天忽然大翻一下子,这一来,恐怕比从前还高、还厚一点。譬如:一个人老欠人的债,今天也想法还,明天也想法还,还了多时,还得差不多了;忽然把钱一赌,输了一笔,到比前债还多。对不对?妄想、业障还能由它翻吗?工夫用不上,还能随它去吗?但是,你们现在忘形、忘体的翻起业障来,也可以有回头的一天;你久久的打,久久的翻,有一天翻够了,回过头来,才知道我是一个出家人,是住高旻禅堂的!一个人到了那个时候,太迟了。所以要你们早点觉悟才好,债拉多了要多还,业障翻多了要多加生死。还有甚么别的话讲?再则,妄想、业障在这个时候不许翻,将来到了一个时候,还要你们翻,非翻不可;现在翻,有罪过,那个时候翻,没得罪过,还有功。这是甚么道理?是你们工夫上的程式,行到那里,是那里的事。
甚么时候可以打妄想?要你做到工夫落堂自在;那个时候,你不翻还要你翻,非翻不可。假若不翻,又不对,非宗门事了。甚么道理?你工夫用到那个时候,若不翻,反被工夫障住了。你还晓得吗?那落堂的工夫,是甚么境界?就是把‘念佛是谁’做到与现在打妄想一样;现在一天到晚在妄想里,不打妄想也在妄想里。到了工夫落堂的时候,抬起头来‘念佛是谁’,动起脚来‘念佛是谁’,举心是‘念佛是谁’,动念亦是‘念佛是谁’‥‥‥总之,要起一个别的念头,是做不到,了不可得。工夫到了这个地方,忘想想打,打不起;业障要翻,翻不起;任是天翻、地覆,要想离‘念佛是谁’不可以。若就住在这个地方又不对,必须还要向前走。‘怎么向前呢?天翻、地覆,要想动个念头了不可得,再向前走?’若是没处走,不要你走;此时才许你们打妄想,翻业障,紧打、紧翻,越多越好。何以呢?这个时候,打一个妄想,少一个妄想;翻一个业障,少一个业障。妄想、业障若要不打、不翻,又被工夫盖住了,终归不行;打了、翻了,才算无事。譬如:一窝大盗,有五、六个人,一年到头都是偷人家的东西;今天偷了一个茶壶,放在家里;明天偷一个酒壶,放在家里;你偷雨伞,他偷帽子,一齐的在窝里藏得满满的。偷久了,有一天被人家降住了。降了以后,很好的,很太平的,好虽好,还有赃在,还有窝子在;若不把赃翻出去,窝子打破,不久,强盗又要住进来。你把他的赃也翻了,窝子放火烧光,强盗再来,住甚么地方?岂不是永远太平?工夫亦如剿匪一样。
强盗是甚么?就是你们眼、耳、鼻、舌、身、意;偷的东西,就是妄想、业障;剿匪的人,就是‘念佛是谁’。今天也参,明天也参,首先,是外境界、内妄想力量大得很,眼一动,‘念佛是谁’丢了;耳一动,丢了;乃至身、意等亦复动即丢了。久久的用功,眼再动,‘念佛是谁’亦在;耳再动,‘念佛是谁’亦在;乃至身、意等再动,‘念佛是谁’还在;又如强盗降了,工夫落堂自在。虽然工夫落堂,强盗已降,赃还在,窝子还在;所以要你再打妄想,翻业障,翻一个少一个,就如把赃物一件、一件向外拿,把它拿了,就可以把窝子打破;破了这个时候,是真太平。但是,我要问你们:太平以后还有事吗?恐怕到又不晓得了!那么,落堂的工夫,你还没有用到,窝破、赃尽的事,更没有用到,再向后的事说也无用。等你们工夫用到了这里,我再与你们讲。现在回过头来,再与你们说:现在的工夫,就是工夫用不上,妄想非打不可,业障翻了还要翻;‘念佛是谁’降也降不住,一降、再降,更降不住,没得办法。因为,你要降它,这一个要降它的心一起,更是妄上加妄,业上加业,那里会降得住?你就是一个不睬它,不理它,不降它,不压它;终归我的‘念佛是谁’可以参,不断的追究,自然会上路。
这是正要紧!要紧!发起心来──参!
十一月十九日开示(五七第六日)
工夫的程式大概有三种:第一极生,第二极熟,第三非凡、非圣。这三个题目,把你们用功的程式,一概包尽;任你工夫用到甚么样,不出此三种。
极生的工夫,大家都可见到:‘念佛是谁’摆不进,你要参,‘念佛是谁’被妄想挡得牢牢的;再提一句,妄想奋勇起来,被它一勇,一枝香,二枝香,没有断头;照常一天、半天不得断头。忽然想起来,再提一句、二句,昏沉又来了,睡了半天才知道;再提,业障、音声、色相,身上的痛痒,......乃至一切处,都是打失‘念佛是谁’的一种对境。甚么道理?因为它们熟透了,工夫生透了;并没有甚么奥妙,只要久提、久参。现在,七打了五个下来,不能说是极生,一定有点进步;虽还没到极熟的地方,总是这么用,任是再生,提起来就不放松;久久的,一天有半天工夫,这半天虽还是声色、妄想的打岔;但那半天把得住。在这个工夫上,再考究一个得力不得力,念佛的是甚么人?不晓得;再问:到底是谁呢?这一追问,不明白不行,总要问过明白才放手。就在这个地方紧问,不交代我明白,总不放手;这么老问,回过头来一看,工夫有点力;再检点一下子,我这身还在吗?似乎身上的事,身外的事都没交涉。仔细的一考究,身体似乎没有了,我这一个身体既然没有,音声、色相、痛痒,安到那里?工夫慢慢的用,一时、半刻身虽没有,似乎还有一个、二个妄想、业障还突突的要出来的样子。这是甚么?心还没有去掉;还要‘念佛是谁’不放松的参。久久的,妄想打不起来了,业障的影子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念佛是谁’不明白处,到了这里,心亦不可得了。身忘了,心亦忘了,身、心俱忘,任你再好的色,再好的音,没有身,它在甚么地方落脚?不怕情爱再深再厚,没有心,它在甚么处安身?身、心俱不可得,可算工夫现前,亦是工夫极熟。极生是凡夫;极熟并非圣人,亦不是非凡、非圣的工夫。工夫现前,是个甚么境界?要你们自己走到这个地方,自己会见到;我与你讲到,你不行到,也是白讲!因为你们太可怜!对于用功的前途,没有一点把握,不能不替你们略讲一下子。
工夫现前:就是‘念佛是谁’现前;任你行、住、坐、卧,打妄想,翻业障,俱是‘念佛是谁’。就如你们极生的时候打妄想一样:行、住、坐、卧,在妄想里;举心、动念,在妄想里;穿衣、吃饭,在妄想里;提‘念佛是谁’亦是妄想;怕妄想、除妄想更是妄想。今天,工夫现前,一切处皆是工夫,任是打妄想,翻业障,俱是工夫;这样,就是工夫现前,亦是极熟。不能就算了事,还要生不可得,熟也不可得;生、熟俱不可得,才算到了非凡、非圣处。那么,在工夫现前的时候,就是个念佛是谁吗?你们不要会错了,到了这个地方,只有‘念佛是谁’不明白处,还只许一个不明白,不许有思量处;亦不是糊糊涂涂的不明白,亦不是马马虎虎的不明白;这才是工夫现前。甚么道理呢?赵州老人讲:‘老僧三十年不杂用心,穿衣、吃饭是杂用心处。天下人在明白处,只有老僧一人在不明白处。’这就是一个铁证。那么,到了这里,可算到家吗?没有,可说生死的轮子停住了;就等于停住的车盘一样,不转就是,还不能算了事。再进一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谈谈家常话,说说家里的事;现在说的、讲的不是家里事,是路上的事,是指路碑。你们还不晓得罢!
宗门下的事,转凡夫成圣人,不是究竟事,不是宗门下的特长处;何以呢?圣人地位是途中事,到家的事仍隔一程。你们还能领会一点吗?若能行到这里,方许是宗门下的事,是宗门下的特长。这一句话只许宗门下讲,其他一切法门不许讲;这是极熟以后,一层、一层的事;虽然说到你们听,大概不容易领会,就是由生转熟,善根少的人还有点滞碍。我再说个譬喻你们听听:我们一堂的人住久了,行香、坐香毫无奇特;忽然来了一个红头洋人,鼻子很高,眼眶很深,块头很大,一切与众不同;你们大家的眼睛向他望,他的眼睛也向你们望,你看他是奇特,他看你也是奇特。跟进、跟出,你又不能向他讲话,他亦不能向你讲话;他一个人坐也不敢坐,吃饭更不敢吃。久了,你望他一笑,他也向你一笑;再久了,说一、两句话;再久,熟了,不奇特了,彼此都熟了。再久,打同参;再久,不对了!他到欺负我们了,每一举动,要听他指挥;再久,反过头来,向他磕头了。你们大家想想:世间上的事,是不是这个样子?今人的常情,亦是这个样子,工夫下手亦是如此。一堂的人犹如妄想、业障,一向的习气熟的很;红头洋人即‘念佛是谁’,是生的。下手用功的时间,是不是提起‘念佛是谁’来,妄想就涌起来?就如你们大家看见洋人,一齐将眼望到他身上一样。久久熟了,当然也可以参参。再久,参也好,不参也好;妄想打也好,不打也好;打同参了。再久,妄想站不住了;‘念佛是谁’为主了,为王了。是不是世界上有这个道理?用功亦是如此。你们真可怜!太苦恼!一个‘念佛是谁’,到今天还有人不相信,是不是苦恼?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劝你在‘念佛是谁’上多吃一番苦,多受一点委屈,与办道才有点相应。
参!
十一月二十日开示(五七第七日)
‘一念错过,百事皆非。’这两句话,是说我们念头一错,一百件事皆错,大概是这一个样子。
我说:一念错,不但百事皆非,千事、万事悉是皆非。何以呢?我们的根一错,枝末那里会是的?根,就是我们现前一念;这一念若真,千事、万事皆真;这一念若非,千事、万事皆非。六祖大师讲:‘自心不离假,无真何处真?’足可见得证明我们现前一念可真、可非。如果我们这一念非下去,是没有底止的。当知:从无量劫来非到现在,很难得!很难得!今天得到这一个肉壳的身子。在过去,苦吃了多少?若把眼睛打开一看,真是要痛哭一场!四生中的躯壳,那一种没背过?皆因一念非之故。现在再不把这个非字解决一下子,师傅们!尽未来际,日子很长很长的;眼睛闭著,一脚高,一脚低,这条路不容易走,遥遥无期的!恐怕连遥遥无期这一句话都安不上。何以呢?你能知道这条路是遥遥无期的,才可以说遥遥无期;根本这条路还没知道,遥遥的一句话,那里安得上?那么,这个非字是不好的,你们回过头来就‘是’的;因为非的不好,一定要了它;没有甚么味道,找个‘是’的做做,大概是好的。是的!因为‘是’的好。
大概这一个是字你们还不容易知道,才有这么测度。我问问你们:何以说是的一个字是好事?宗门下不然;虽然不然,还是必经的一条路。宗门下何以说不然?非,虽不是好事;是,乃对非而说以为好的。宗门下不许以非为是,亦不以是为是;是、非俱不住,才是宗门下的事。既然是、非不住,以后还有事没有?有、无要你自己领会,我说不行。何以呢?我说有事,你们到又向有上用功;我说无事,你们又向无事上过活;正如古人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么,为这么一个人,究竟是甚么人呢?这一个人,我可以替你们指出来:你的工夫用到这里很清高,可以说‘不与万法为侣’的。一个人不与有情为侣,亦不与无情为侣,这样行履,从那里做到来的呢?是现前一念;这一念是全体是,这一念非全体非。这个你们恐怕还没有明了,那么,我要告诉你们一下子:天下事都不是!只有一个‘念佛是谁’真是的。
何以要说‘念佛是谁’真是的?不但我敢说,我还敢担保;你们恐怕有点不相信,我既敢说、敢保,不是空说,当然要有评论的。世上人不足论;譬如释迦老子,过去诸佛,请到来罢!任谁与我对谈,我问:‘释迦老子,“念佛是谁”还“是”的吗?’他说──我代他说:‘不是的,这四个字,那里能说“是”的?’我再问:‘释迦老子,我说“念佛是谁”是的,还是对是的人说?还是对非的人说?还是对离是、离非的人说?’我这一问,释迦老子恐怕没得口开。何以呢?观机设教,不得不如是;若要对家里人说,我问释迦老子,他当然有得答;若要释迦老子问我,我亦有得答。那么,释迦老子没得口开,甚么人还能呢?不是的!虽然不是的,还要你们念念有,心心有,才能算‘是’的;‘是’的一句话,我们就此告一段落。我们虽说念念有得参,心心有得参;要参到甚么样子,才能说念念有,心心有呢?能可以把‘念佛是谁’摆在心头上,老是一个不明白,总是不放手;忽然人家坐香,你竟不晓得坐;打抽解,大家去小圊,你不知向甚么地方跑;这就是行不知行,坐不知坐。你这个不知,不是糊涂不明白的不知;心里明明白白的:念佛的不晓得是那一个,一直的参去;总是‘念佛是谁’,佛是那个念的?到底是谁?究竟是那一个?总在不明白处;以大悟为了期,不悟,总是参。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一月二十一日开示(六七首日)
用功人,以为自己的工夫很好,能可以把得住,坐下来身、心轻安,工夫是清清爽爽的。自己心里以为:‘好了!我的工夫把得住。’在我来说,太苦恼了!梦还没有梦到!对于有工夫用的人,还可以说是得少为足;但,你要行到得少的地方,才可这么说;少的地方还没有到,那能为足?你这一种行处,尚不能说是一个用功的人,说甚么为足?那么,要怎样才是用功的人?要:静中有工夫,动中亦有工夫,动、静均有工夫。这一种的行,是怎样行的呢?
若要静中的工夫做好,回头再做动中的工夫;这样做,三十年、五十年也做不好。何以呢?你将动、静分成两个,那里会做得好?静了的时候,动转的时间,关头的中间,要将工夫把得住,才可以说:动、静都不碍你,你亦不被动、静所碍。若是不在这个地方把持得住,静中用则被静转,动中用则被动转;能在动、静关头工夫不走失,可以说:动也动不到你,静也静不到你;任是红的、绿的,男的、女的,悉皆不被他转,才许你动、静一如。虽然有这样的工夫,还要考究一下子,一天二十四小时,还能完全如是用吗?假如不能完全如是用,且问你:有几个时辰不如是用?有几个时辰如是用?若要二十四小时内有三、两个时辰不在工夫上用,我不敢保你了生死,亦不能说你有开悟的希望,不但我不敢保,释迦老子也不敢保;就是释迦老子站在这里,你们问他:‘工夫,还要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用吗?’假使他说:‘不要,一天有十个钟头,或二十个钟头用功就够了!要有五、六个小时的休息、休息,谈谈、说说。’很对的!我要问他:‘二十个小时用功,是种的甚么因?五、六个小时谈谈、说说,是种的甚么因?’释迦老子有甚么口开?故此我说工夫要这么用,释迦老子一定也说这么用才是的。那么,二六时中不间断的用,这一种工夫可以说算到家了?还没有,早得很!十分才有一分。我这么一讲,你们到又以为:‘宗门下的事太难,工夫用到这个地方,还说只有一分工夫,太难!太难!’对罢!因为你没有用功的知识,所以说难;若要有点知识的人,当然不说难,应当这么用。
为甚么应当这么用?为甚么说十分还只有一分呢?因为,二六时中,就算你的工夫恰当得很;但,一经有病,那就坏了!你们想想:有病的时候,用过功没有?工夫还恰当吗?病,大家都害过的;当害病的时候,用过功没有?恐怕连影子都没有!我们研究研究:有病的时间,要用功不要用功?若说病来不要用功,你们讲可以,我是不敢讲;在我说:你们要用功;病中工夫用来,还要比平常恰当些才好。为甚么要恰当些?痛不知痛,苦不知苦,死,我不晓得,工夫明明白白的;热来、冷来虽是要命,我一丝也不知道,只晓得工夫比平常还要好;平常虽好,没有痛苦,工夫便没有这么得力。如是,可以说:动不到你,静不到你,害病也害不到你,才是好!这种工夫到了极顶罢!还没有,还只有十分二。这么一来,弄到那里去了?真把人弄昏了,太难!
我要告诉你们,要你们见到才对:任是动、静一如,病也病不到你,你还睡觉吗?睡熟了,做起梦来,工夫如何?你们大家想想:还恰当吗?我并不是说来难你们!梦,大家都会有的;若要睡下觉来,做起梦来,不要用功;我告诉你们,古人说:‘业识茫茫,无本可据。’这两句话怎么说?照这样说,睡梦一定要用功。若能在睡觉的时候,不知有睡觉,还会做梦吗?梦,也是‘念佛是谁’。无论睡与不睡,一概不离工夫,才许你有相当的把握;还不能说是十分。何以呢?古人云:‘静中工夫十分,动中才有一分;动中工夫十分,睡梦中只有一分;睡梦中有十分,八苦交煎,生死临头,又只有一分。’这不是我讲的。工夫,必须用到临末关头有十分的把握,了生、脱死才有你的份。生前的工夫不用到死后,死后的工夫不用在生前;用,不能一直一个。我这么讲,你们觉得宗门下的事太难,太难;都要摇头,似乎办不到,太难了!我说不然,你看到它这多么深,只要我们一个‘念佛是谁’就行了!一个‘念佛是谁’,那里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我们试验一下子看:‘念佛是谁’提起来──在;歇下来就──不在。你们这么样做看看:‘念佛是谁’提起来不放它;在这个时候,你们研究一下子,审核一下子:动还能碍它?静还能碍它?不论是有病,是睡梦,还有它的份吗?八苦交煎怕甚么?这一个‘念佛是谁’就送你到家。这就是‘一超直入’。虽然这么容易,这么直接,终归要你们‘念佛是谁’做到:提起来在,放下来也在。用到这个地方才对。
参!
十一月二十二日开示(六七第二日)
动转施为中,工夫要把得住;昼夜六时中,工夫要把得住。若有如是的工夫,与你们的本份事才有点相应。
为甚么要这么用呢?要晓得:工夫上有一点放下来,就是一点空档子;这一个空档子,就是一个洞,我们的生死就从这个洞里冒出来;这一个空档子,就是发生六道轮回的根据地。你们想想:工夫上有这一点丝毫的空档子,就是生死轮回的生处;那么,岂有白天用功,夜里就不用功的道理?坐香是用功,行香就不用功;再说睡觉更安不上,这样知见的人还不少:这就是你们的大误会处。这一种误会,误的人不少!误的时间也不少!我看你们这样的误下去到那一天为止?你们现在打七是精进用功,班首师傅、维那师傅是助你们的精进,是助你们的奋勇的;你把行香的事到不放在心上,跑起来如是,催起香来还是如是,这就是你们的精进!这个七还要打吗?若要行香如是不在乎的跑,催起香来还是这样;那么,和尚、班首、维那,不是无用?照这样,我还答应你们吗?规矩:招呼行,就要行;招呼催香,就要飞跑;不得讹错一个字的!我指导你们用功,你们用与不用,我还可以原谅一点;但是,我的规矩,你不能讹错一个字的。照你们这样:招呼你行,你不行,你的命还要吗?你这个色躯还想在禅堂住几天?我今天告诉你们:向后执事上招呼你们行,就要行;一听催香,就飞跑。讹错一点,我看了,就是三个香板,把你骨头打断,有命没有命,我不管。你们好好的当心!我不讲到你们听,香板打下来,你要怪我:‘太无道理!犯这一点小规矩,那里要打这么重的香板?太厉害!你的规矩没讲到我听;你若讲过,我们听过,知道规矩的厉害,当然要听招呼,我就飞起来跑,不算甚么事。’对罢!你们是要这样子怪我。
今天我交代过了,你们留心记好!为甚么要这样呢?要晓得:你们一年到头企望七期里了生死。七期里用功,全仗一个精进;精进、勇猛的,尚且不能了;懈懈、怠怠的,还能有用吗?平常指望七期里,七期里这样,还指望甚么时候?我把你打死,还有罪吗?但是,叫你飞跑,不是跑著玩的,还要步步不离工夫,念念不离工夫;若是空跑,到不如不跑!大家要留心记好!现在用功的人,都要考究一个纯熟;犹如山中野牛一样,要这野牛做事,必先把它教纯熟,而后才可以用。你看:初初把它拴住的时候,东奔、西跳,一点不上轨道;今天也教,明天也打,渐渐的可以上路了。再久,就可以跟著你跑;纯熟以后,不用拴绳,它还可以在你前走。用功亦是如此,初初的一个‘念佛是谁’与野牛一样,你要用功,它不随你用,不是这里打岔,就是那里打岔。久久的,就好用了;再久,纯熟了,只有一个‘念佛是谁’向前用去。以前‘念佛是谁’用不上,尽是打妄想;现在妄想打不起,尽是‘念佛是谁’;白天、黑夜尽是工夫,想打一个妄想不可得,能这样的用,就可以说纯熟了。
为甚么要这样用?我们的工夫要想成团,必须要上这条路,从这条路走过去,才可得到成团的工夫;若不从这条路上走一下子,工夫不得成团。如何是工夫不成团?如何是工夫成团?这两种路上的工夫,你们要彻底见到,用起功来才对。成团,并不是有个甚么东西,是泥巴团子或木头团子,若要这样会,是弄错了!是著相。这个团,是‘念佛是谁’得力的时候,心是‘念佛是谁’,打妄想也是‘念佛是谁’,翻业障概是‘念佛是谁’;身上是‘念佛是谁’,脚下也是‘念佛是谁’,手里是的,眼、耳、鼻、舌等,均是的;站在这里,站的地方也是‘念佛是谁’;抬起头来看天,天也是‘念佛是谁’;如是心,如是身,如是虚空、世界,通通共成一个‘念佛是谁’。就是这么一团,并不是木头、泥巴的团。‘念佛是谁’这一个团子,滚到那里也是这一团;你要想把它打破,用木头、榔头打它一下,木头、榔头也成了‘念佛是谁’;用个石头打它一下,石头也成了‘念佛是谁’。我这么说,是一个譬喻,你们心里要有点领会才对!这样的工夫,就是成团的工夫。对于成片的工夫:‘念佛是谁’提起来疑情得力,到了这时,疑情也是‘念佛是谁’,‘念佛是谁’也是疑情;山河、大地就是我自身,自身就是心,心亦是身,身亦是山河、大地,假如给砖头、木头打一下子,一点动静也没有。能可以如是用,成片的工夫就容易到家。我这么讲,你们的工夫用到这里没有?不要你们说,我晓得你们没有;既然你们没有用到,就不要讲才对;要是不讲,见到你们太苦恼,前途用功一点知识也没有!你虽没有用到,我在前慢慢的领到这里,你们也可以跟到这里;即是不能用到,也可以种一点道种。你们有志向的人,这个工夫也不难做到;只要认识二六时中不论行香、坐香、睡觉,都要把工夫照顾好,不许它一点落空;行起来,要认真行,步步不离‘念佛是谁’;坐下来,孤迥迥的,疑情历历明明的;将来可以达到成团、成片的工夫。
参!
十一月二十三日开示(六七第三日)
用功的人,似乎静中用功好用,坐下来用,工夫就现前。要说动中用功,不容易!工夫恰当的时候,似乎不能动,一动,工夫就没有;还要说动中、静中疑成一团,打成一片,真是不容易办到。
对罢!那么,老实说一句:动中工夫不容易用。何以呢?‘一动再动’,这一动还未了,那一动又来了,后头节节跟上来,一向是这样:‘一动再动,再再动。’就如你们坐香,工夫好得很,遇著开静,不是动了吗?开静后,就要放腿子;起过香,就要小圊;这许多事,可以说:开静,放腿子,是一动再动;起香,小圊,是再再动。你们想想:这样子念念不停的动,以及又没有在动上用过心,今天要你们动中用功,一下手那里会做到?现在我们五、六个七打下来,静中的工夫大家当然已用好了。你们现在要做动中的工夫,不容易用,是甚么道理?因为你们一向没有留心。你要晓得:静中的工夫虽然得力,那小许有一点动作,马上就丢了;倘若你在动中能把工夫用上,任是一切的动也不能动你的工夫;因为你的工夫从动中得来的,那里还怕动呢?你们以为动中难,我说不难:第一,要你们有这一种知识,要了生死,必须要将工夫在动中用上;能可以把工夫用好,自然就可以动、静一如。生死的长期,生死的厉害,生死苦恼,非要动、静一如工夫不能了:这就是第一个知识。次则,要知道工夫是要用,无论动中、静中,工夫是不能离开;要了生死,必须工夫用到成团、成片:这就是你们第二个知识。有这二个知识,立定志向,非办到不可;若不把工夫办好,我就不算一个人!任是行、住、坐、卧,不问动、静,终归把一个‘念佛是谁’抱得牢牢的,死也不放松。你有这样的一个决志,还怕办不好吗?但是,决志还要会巧,不会巧就弄成拙。
怎么是会巧呢?首先要知道:生死不是一天造下来的;今天要了生死,也不是急事。要怎样呢?三年、五载工夫用不到家,我总是用,三十年、五十年,乃至此生;此生办不好,来世再办;来世办不好,我亦不改初志,终归以办了为期。久也好,快也好,快、久与我不关心,宽宽大大的,毫无一点疑意,这样去做就是会巧。不会巧的人,三天一用,没有味道;或是静中用,动中不要用;他看没得味道,要用、不要用,还要紧吗?这是不会巧。你们大多数的人,还有这一种知识吗?现在的工夫,我问问你:‘动、静中的工夫如何?’你一定讲:‘早板香,静中还可以;午板香,有昏沉;养息香,上半枝香还好。’恐怕你们众口同音。这么说来,静中还没有完全做好,那里还说动中?没有一个说:‘我枝枝香把得住,就是动中老不得力。’还有这么一个人吗?再者,‘静中也有工夫用,动中也有工夫用,就是一个抽解鱼子一打,把我的工夫打掉了!’你们还有这一个人吗?有这么一个人,也是好的。你们不能做到的病在那里?就是在一个面子上;一天到晚怕碰人,怕碍人,对于做事不能讹错一点;若错一点,马上就是香板,面子上不好看,难为情!你们想想看:是不是,一天到晚,就在人、我上留心?因为‘我’要面子,不能犯人家规矩;这一关就把你关得牢牢的!还有那一个人说:‘我不管规矩不规矩!规矩是第二,我的“念佛是谁”有丝毫不在,我就没得命了;就是那里讹错,把我打一下子,哩啦一下子,我的工夫是不能打失!’你真有这一种工夫,香板打到你身上,不知疼痛;哩啦,我也不晓得难为情;打、骂都不晓得,那里还知道要面子?不是把这个难关安然过去?并不是说不要规矩,不要规矩,你到又放逸了;真实有工夫的人,工夫越恰当,规矩越守得好。
你们以为:‘工夫最难处是:“念佛是谁”用到了极难的地方,怎么得过去呢?’你真用到为难处,要想把这难处过去,本来是不容易的事。譬如:‘念佛是谁’用起来不能向前,又不能退后,左之、右之,都不可走,站在这里又不对。等如:前头一个人拿一把刀,你向前,他就是一刀;后头一个人拿一根枪,你退后,他就是一枪;左面是大火,右面是大水;四围都是险地,动步就是伤身失命!站到这里不动,四面又逼来,亦复伤身失命。我问你们:从那里走?这一关怎么打得过去?大家静下来领会一下子,这是譬喻,你们就把这是譬喻的意义摆在心里体会一下子,把‘念佛是谁’来证明一下子,看是怎么样的过去?这不是小事!大家心里答我一句。若能答出这个前有刀、后有枪,左火、右水的地方过得去;任是剑树、刀山亦过得去,镬汤、炉炭也过得去;不把这个地逃过去,一处也免不了!我到多多的与你们讨论一下子:前面拿刀的人很凶勇的跑来,刀离头只两寸,后面的枪就要刺到身上,左面烈火炎炎,右面万马奔腾的大水,到了这个时候,你的身命还要吗?要,就要走过去才对。你们有甚么办法过去?心里想一下子。你们若是没有办法,还能算一个用功了生死的人吗?可怜!你们恐怕没办法,你们那个有这胆子说过得去?这一关我要替你们过一下子,不然你们总是不得过;这一关口过不去,用功了生死没得你的份。你们各人把工夫提起来!我再问你:你正在这个不得过的时候,怕得不得了的时候;你再问:‘念佛是谁’?究竟是谁?到底是甚么人念的呢?这么一问,我再问:你的身在甚么处?心在甚么处?你们研究一下子:这么一问,当然身、心俱不在;身、心既不在,你还有个怕刀、怕枪在吗?水、火的相貌还有没有?任它再恶的境界,我把工夫一追究,当下不是就冰消、瓦解;灭迹、潜踪吗?这一关过得去,任何一切的境界都可以过去。这一关我替你们过去了,向后的事,就要你们自己去。譬如:南京到北京,再远,中国与外国;不怕隔山、隔水,我今天乘飞机,一下子就过去了,可是极容易罢!
发起心来──参!
十一月二十四日开示(六七第四日)
‘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这几句话,是说用功人一天到晚心行上的事。见得要你们动、静一如,不分昼、夜,用功是要这样的。
为甚么要这样?不可以歇歇吗?要晓得:你有这样真切的工夫,将来才有真切的悟处,如果你有一处没做到,将来的悟处就有一处不到,真悟是一悟一切悟;若有一点未悟,就不能说真悟。所以要你们现在的行真,将来的悟一定会真。但是,这个悟,并不是求悟,亦不是想悟,也不是信口说悟。要得真悟,必要真行;行到,它自己会悟。可是,要你们抱定一个‘念佛是谁’,行也参,坐也参,工夫恰当也参,不恰当也参,有妄想也参,有昏沉也参;你有这样耐苦亲切的参,真实不虚的工夫,还要开悟做甚么?我说不悟也可以。何以呢?你有这样耐苦亲切的参,真实不虚的做,怕甚么三灾、八难?怕甚么四生、六道,生死轮回?一切都不怕!这样不是不开悟也可以吗?你的工夫用到了家,那有不悟的理?譬如:到镇江瓜州一条路,出山门一直向南跑,把眼一闭,放开脚来跑;路上有人我也不问,到与不到,也不问,跑了一天就会到了。既到瓜州,还能说不是瓜州吗?或者,教你一直向南跑,你跑就是了;但,你才上了路,东张一下子,西望一下子,找一个人说说、谈谈,坐下来吃杯茶,问问:‘到没有到?还有多远?’你们这样,还能到吗?用功亦如跑路一样,教你‘念佛是谁’一直参去,得力也参,不得力也参;开悟,我也不问;不开悟,我也不问;终归我行到那里,不要开悟也不由我;你的工夫没有行到,想开悟也不由你。犹如跑路一样,到了瓜州,你说不是瓜州,不由你!未到瓜州,你说是瓜州,也不由你!你们有好多人,教你一直用功,你是不肯用;就如那跑路的人一样,东张张、西望望,这就是妄想、昏沉;问问此地是瓜州不是,差不多是的!你用功也是这样:‘我已经悟了吗?’见神,见鬼,妄自穿凿,空自卜度、思量、分别,自己误自己,怪那个?你以为骗骗人就罢了,骗人可以;骗自己,到了那受报的时候,你叫苦也是无用!因为你的因地不真,当然要受报。所以教你们不要求悟,你把求悟的心拿来用功多么好呢!
‘念佛是谁’这一句话,你不用到行不知行,坐不知坐的地方,要想有点受用,是靠不住的。不是三天、五天,三月、五月,就能到家的;要你不问日、月,把一个‘念佛是谁’一直参下去,二、三十年还没有悟,我要教你歇下来。我问你:‘念佛是谁?’念佛是那一个?你们没有一个有口开。天下人都被这一关关住,你们那一个说:‘天下人关在里头,可以;我不被它关在里头!’还有吗?那么,你三十年的工夫用下来,我问到你‘念佛是谁’,你必有话了;我一问,你随时就有得答。你们想想看:天下人都被它关住,不能出口气,就因为念佛是那个,不能答话。到了那个时候,我问你,你就有得答。还有,你们的工夫还没有用上,禅又不会参,开起口来要假面子:‘我悟了,我知道了,我领会了!’你这样子做光影门头的门外汉!徒托空言的掠虚汉!有甚么好处?你骗人家可以,你骗你自己,可是苦恼之甚!从今天起,向后请开示,无论到我那里,或班首师傅寮房,不许讲别的话;一去就道‘念佛是谁’。从前请开示,是你问我;今天我要改规矩,不许你开口;你一到,我就问你:念佛是那个?你就道;道不出,我就是一顿香板。或者,你不敢开口,心想不去;我查到了那一个人不去,我就进堂催香,起码三、五块香板。因为工夫非逼不可,不逼,不能进步。但是,我问你,你如果一定要答,假若答错了,不是的,我告诉你:我的香板打下来你吃不消;倘若自己没有把握,不开口,吃两个香板还好;开口乱道,我不答应你的。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一月二十五日开示(六七第五日)
宗门下的人,不乱开一个口;假使说错一句话,就要丧身、失命。你的身丧了,命失了,还算小事。如何是大事呢?妄答一字,就要堕阿鼻地狱。你看这个事还小吗?何以有这么厉害?不是我讲,佛的金口说:‘未证谓证,未得谓得,未明谓明,未悟谓悟,大妄语成阿鼻地狱。’此是佛说的,不能说错的。
谓证的是甚么?没有证到初、二、三、四果,己说已证。谓得者,没有得到三明、六通、八解脱者,自己言得。谓明者,没有天耳明、天眼明,己说已明;念佛是那个不知道,就是未明;能答一句,就是已明;本来不能答,随口答一句,就是己说已明。谓悟者,对于十方诸佛的百千三昧,一切祖师的无量妙义,一点未悟,己言已悟。‘念佛是谁’悟过来,尘说、刹说无穷无尽;此一句未悟,口也没得开;如要信口答一句,就是己说。依你来说,是不是答错一句就要下阿鼻地狱?大叫唤,小叫唤,都有你的份;又如秤砣落水,一直到底。你这一位今天信吹,随便答了这么一句,你不在意;因为你不晓得这一种因最厉害,我把你一看太可怜!可怜!这一句话不是说了就了事的!古人答错一句话,堕五百世的狐身──前百丈与后百丈公案一则。你们真把‘念佛是谁’参通,安然有得口开,并不是老没口开;你行到那个时候,不但口能讲话,耳朵也能讲,鼻子也可以讲;古人不是说:‘尽大地都是我的口。’比虚空还要大?我再问你:‘虚空,你一口吞下去还可以吗?’你当然答:‘我已吞下去了!’我再问你:‘把虚空吞下去,身放在甚么地方?’要屙出来罢!你再答我一句,不能没得口开!
参!
十一月二十六日开示(六七第六日)
参禅人工夫用到深入,自然会身、心俱失,动、静全忘。所以教你们动中如是用,静中亦如是用。静中的工夫是怎么做法?动中的工夫是怎么用法?分动、分静,实在是对你们初用功的人不得已而讲。本来只要一个‘念佛是谁’提起来不明白,认真的把住,不教它有丝毫的间断;你真能这样真实不虚的用,你打开眼睛来望望,心安在甚么地方?当然心不可得;既然心不可得,身亦当然不可得。何以呢?心因住身,身由心有;有心就有身,有身亦复有心,身与心是跟到来的。
今天,工夫恰当,心不可得,身亦不可得,这个不是身、心俱失工夫。动要身去动,静亦要心去静,身、心上有动、有静,必要分别才知。你的工夫身、心不可得,拿甚么分别?有了分别,不是有了心吗?心既有,一切皆有,说甚么工夫?有工夫无这样的心。既没有心,决定没有分别;既无分别,动、静的相更不可得,故此动、静全忘。因为你们五、六个七打下来,工夫还没用到这里;你的工夫若不用到这个田地,这个七期里要想得点消息,想得一知、半解,没有你的份!再说了生、脱死,更没你的份。照这样,不是白吃了一番辛苦?或千山、万水,或一年到头,全望七期里了生、脱死,桶底脱落的。我见你们一个人也办不到,故此要助你们一下子,把你摆在堂里,要你们真用功,不准有一点放逸;若有一点懈怠,马上就要催香;这个香催下来,你的命就靠不住了!教你去寮房,要你道,道不出来,就是一顿乱香板。怎么叫乱香板?打香板的规矩:二、五、八,三、六、九,这是上规矩的;乱香板就是尽我的力量打,不问十个、八个,这就叫乱香板。要晓得:这个乱香板打下来,是丢面子的;打了乱香板,面子是不好看的!你们还有人不在乎甚么乱香板,丢面子也不问,只要混过这一时就罢了。你心里又说:‘催香的香板太重了!不如到寮房去一下子,打一顿香板就没事了。只要混过就算了,其他还有甚么?’你们的用心都在这些地方。或者,‘还有某班首师傅寮房没有到,不对,要去罢!应酬一下子;不去,恐怕他不高兴。’你们都在这里地方用功。还有没有一个说:‘不对!到寮房挨一顿乱香板,太无味道!天下人被打可以,我不肯为这么一个人。我要去,不但不打,还要说说家常话,还要恭敬我。那里不是人做到的?’要你们道,不是骗你们好听的,没得口开,是你工夫没有到这里;你的工夫用到了,自然会道的。
我在金山的时候,并没有住好久,只住一年多。但是‘念佛是谁’早已相信;在家的时候,就用这一法,但没有深入;及至金山住了一年,粗妄歇了;二十天,细妄歇了;七、八天下来,那一种的境界仍是一样,并不算奇特。何以呢?此是工夫上应有的境界;你们的工夫用到那里,也会有的;十方诸佛、历代祖师,也从这条路上走过去的,所以不算奇特。粗妄歇下来是甚么样,细妄歇下来是甚么境界,我自己见到,说给你们听也是惘然!徒增你们的妄想。你们只要真实恳切,抱定一个‘念佛是谁’,死也不放松的用,你行到这里,自己会见到。我那个时间,粗妄、细妄歇下来将近一个月,那天正是光绪三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日,夜晚六枝香,一下鱼子打下来,好像半虚空里翻筋斗,地下翻到空中,空中翻到地下,有这么一回事。自此以后,举止、动静与平常不同;对于悟,有没有悟,我不敢讲。但是,在这一鱼子打下来的时候,似觉到要叹两口冷气,为甚么呢?这件事不隔毫厘,为甚么还要我吃这一番苦呢?一点不隔,为甚么把我埋到今天?真是冤枉!冤枉!还又好笑!笑个甚么?其他也没有甚么好处,将来说生天,我高兴生,我就去;不高兴,就不去。假使下地狱,我愿意去,我就去;不愿意,就不去;这个我可以做得到。对于悟,是没有悟。
由那次向后,有一位首座和尚,这位老人家本份事是很好的,他看见我的行止不同,他把我叫到去,就问我:‘念佛是谁?’教我道,他这么一问,我心里明白,你问到我家里来了!譬如:你问我禅堂里的事,我还不晓得吗?两张广单,一个佛龛,后面有维摩龛,当然是现成事;家里有甚么?破布烂草鞋,坏伽篮褂子。他教道,破草鞋一手就丢出去;再问,伽蓝褂子也抛出去,这都是现成事。假使没有进过山门,有人问你禅堂内的事,你那里晓得?也许你听到人家说门向南,再问里面还有甚么东西,一定不晓得。彼此一问一答,他说:‘你悟了!’我说:‘没有悟。’他说:‘没有悟,是学来的?’我说:‘学也没有学。’那时,由这么一来,轰动了大家,他们都赞叹不止。当时我觉得不对,搭衣、持具去请他不要如此,我说:‘我还没有深入堂奥,请你们诸位老人家原谅到还好!’
后来,有一位西堂师傅慈本老人,这位老人本份事也很好,他欢喜以活句子接后人。活,就是机锋转语;我一向不愿意用活句,因为,今时的人根性不同古人;教他抱住这一句‘念佛是谁’死参,尚且死不下来;再用活句子,更死不下来,所以不愿意。偏偏这位西堂师傅,他要与我谈谈。有一天,他正要洗脸,将手巾提起来问我:‘这是甚么?’我说:‘放下来!’他说:‘我要洗脸。’我说:‘还要放下来!’他到弄得没有口开。这许多话,你们听了并不是教你们学的,莫要弄错了!是说给你们听听,要你们知道这件事是有口开,并不是老不开口的,大家要听清。那么,我当时并非要与他争胜负,总想教活句子丢掉;今世人不可用,是这个用意。他仍是不改,又一天,到他寮房里契茶,他把一个桂圆擘开,肉子给我吃,壳子拿在手里说:‘尽十方虚空都在这一个壳子里。道一句!’我讲:‘尽十方虚空都在这壳子里,你在甚么地方?请道一句!’他又弄得不能下台。大家都是道人,还有甚么人、我?你们想想:那里会没有口开的呢?所以我逼你们一下子:在堂里不去寮房,是不行;道不出来,又不行;逼到你们首先这身没有处放;放到无可放的时候,心也没处安;直至逼到你身、心放到无可放的时候,还要逼到你山穷、水尽。到了那个时候,你不能开口,我当然还要你的命!各人留心记好!
参!
十一月二十七日开示(六七第七日)
有道、无道,自己知道。再说:有道、无道,人家知道。现在要你们天天到寮房去道这个念佛是甚么人,你自己的工夫用到了甚么地方,能道不能道,道出来是的、不是的,自己岂有不知道的道理?果真不知道,还是你的工夫没有用到。假使你工夫还没有用到,要假面子,东卜、西度,古人的言句找一、二句,□来以为自己的;人家听你一开口,是的、不是的,人家还不知道吗?
为甚么知道呢?任你怎么道,不出乎四种,就是:意到、句不到,句到、意不到,意、句俱到,意、句俱不到。大概任你卜度再好,一点也没有用,终归不出这四种言说;还要机锋相扣,函盖相投。就算你所说是的,与我的问处不扣,或者少许停思一下子,都不是的。这是甚么道理?古人不是有的?高旻寺中兴第一代天慧彻祖见雍正,同是一样话,有是、有不是。这一个公案说与你们听听,但是,说他打了四个七,又给一把上方剑,那许多,都是传说,没有典章可考,我是不说的。何以呢?你问我在那个典章上,我找不出,所以我不讲。光说有典可考的:前清雍正皇帝,治政十年后,专看内典,想起世祖的事,拜了一个出家人为师,这个出家人有甚么特长?能为帝师?他就找玉琳国师语录看,看过之后,才知玉琳国师足可为国之师。那么,有其师必有其徒,即派钦差大臣四方寻找,后来在磬山找到天慧彻祖,天祖那时在这里当书记。虽然工夫有得用,口头禅也学到一点,但脚跟还未点地;当时不敢去,后经诸山的劝导,乃同钦差进京。当时雍正皇帝要会出家人,特起一所花园名曰‘圆明园’。他见皇帝后问答的意义,你们听好!皇帝问:‘父母未生前,如何是你本来面目?’天祖当时似乎稍为思索,随即把拳头一竖。你们还领会吗?我今天照这样问你们,你们还有人答我吗?也把拳头一竖,这么一竖,不对!你们还知道吗?恐怕不知道。皇帝见他少许有点思索即不许;亦知天祖脚跟未点地,所以不许。何以呢?‘少一停迟,白云万里。’就是说,停一下子,白云就障蔽了万里的天。要怎么才是的?问你的话将了,你就把拳头竖起来,就是的;少一停,就不是的。雍正见天祖是个法器,有心成就他,便说:‘你来问我,我答。’天祖就问:‘请问万岁,父母未生前,如何是你本来面目?’雍正把拳一竖,天祖就悟了。雍正回过头来又问天祖:‘父母未生前,如何是你本来面目?’天祖说了四句偈:‘拳头不唤作拳头,唤作拳头眼内眸;一切圣贤如电拂,大千沙界海中沤。’雍正当下就说:‘这回如意!这回如意!’说了两句,当时就赐了两把如意;诏令奉旨回山,赐衣、钵、锡杖等物。
你们想想:答出来一句话,稍迟一点就未悟;同是一样话,不迟就是的。你们今天能可以答出一句来,虽没有奉旨那么荣耀,声望总是有的。这一句话多么贵重!答不出来,任你工夫再好,也是枉然!这一句话道出来,知道你的工夫是的、非的,可以说‘言前见道’;一句话一出口,你就悟了,这就是‘句下承当’。故此要你们把一句‘念佛是谁’认真参究,行、住、坐、卧;吃饭、睡觉,都不离这一句;有此一句,就是有工夫;没此一句,就是没有工夫。你现在用的是这一句,将来明的也是这一句,悟也是悟这一句,了也是了这一句。终归生死未了,这一句未了;心地不明,这一句不明。要得明,要得悟,要得了,必须以这一句‘念佛是谁’参究去。
参!
十二月初一日开示(七七第三日)
宗门下的悟处有二种:一种大疑大悟,一种小疑小悟;不疑不能说悟。这二种大、小的悟处,必先借个譬喻说一下子,你们就会明了大悟是怎样,小悟是怎样,大、小悟的程式,都要明白一点。
小悟比如老鼠钻牛角,大悟就如狗子爬墙头。你们知道吗?再说个譬喻:犹如从前读书一样,小悟如读书三年进了学;大悟如读书三十年才进学,就是这么个道理。读了三年书能够进学,他因一种精进力;但他的书实在没有读完,虽然进了学,还有书他不懂的。那个读了三十年的人,五经、四书、诸子、百家,甚么都晓得。这二个人虽然同是一个秀才,学问当然不同,读三十年书的人,他肚里甚么也有;就算没有进学,也要超过他。这么一比较,更显明大悟、小悟的程式。我比小悟如老鼠钻牛角,告诉你们是怎么钻法的呢?你看!那牛角是很大的,老鼠初初进去的地方是大的,角里有一层一层的肉;那些老鼠啃了一层又一层,啃得很有味道,大、小一齐进去,一层一层的啃;虽很有味道,但,再啃的地方小了!小是小了,越啃越有味道;虽然地方小,很有味道的,不肯舍去。再则,大、小老鼠都要吃,不能不啃,地方越小,越要啃,啃到临末,要转身也转不来;再啃,又啃不动了。大的、小的还要吃,心急如焚的不得了,忘起命来啃。你看角的壳又厚又硬,啃又啃不动;不啃,又不得过,非啃不可。前先,嘴啃;次则,前脚爬;再则,用后脚爬;忽然把地方啃大了一点,转过身来,它以为啃通了,大大的路好走了,好了,通了!开小悟就是这样的。
‘念佛是谁’?不晓得;又追,到底是谁?还不明白究竟是谁,似乎有点味道;再追,又有点味道;既然尝著点味道,当然不把它放手。又追,到底是谁?抖擞精神,不追通不放松,老是这么样用下来,三天、五天;一月、半载下来,当然有个回头处。古人不是讲过的:‘用到山穷、水尽时,自然有个转身处’?这一个身转过来,就不同了!虽然走也是走这条路,现在回头来,还是这条路;路虽是这一条,路上的行处不同;可以说是本来面目找到了。这一种小悟开了,有一种人以为无事:‘这个地方很好的,歇下来罢!在这个地方住住罢!’这就是小悟的程式。他以为路已经走了,任是山路、水路都走尽了;世界上不是山路就是水路,走得山路穷了,水路尽了,还有甚么路走?他不是当然要歇下来吗?以为:‘本来面目我也找到了,还有甚么事?’是的罢!他这种悟,是由他的身、心精进,一种奋勇力而悟的;就如那个读了三年书,并不是读得多进学的,是他精进力进学的一样。他这一种工夫,是粗、细俱有。何以呢?他由身体的勇猛,心里工夫上的精微;心上工夫精微就是细,身上勇猛即是粗,他是粗、细兼用而悟。这一种悟还对吗?不对!没有到家。何以并不是对呢?在教下说‘得少为足’,宗下就是‘认贼作子’,这两句话比较,很对的。何以呢?因为他这种悟,本来没有到家,他以为这个面目就是的。这种小悟,是方便权巧;彻底说,就是得少为足。宗下为甚么说这是认贼作子呢?虽然是小悟,不能说是贼罢!因为,他才有少份受用,就歇下来;这一个少份,虽然是的,就在这里住下来,以为自己无苦处,以此少份为他的快乐。所以佛诃曰:‘焦芽、败种’。这样的谷芽,将来还有甚么收获?你要以此小悟就歇下来,孤凋解脱,上不求佛道可成,下不思众生要度,认此为是,岂不是认贼作子?小悟既不好,还要悟不要悟呢?当然要悟!何以呢?
大悟、小悟其理则一,其事有别。大悟、小悟体没有两个,小悟悟了与大悟的体同,事上则不同。大悟的事,以众生的苦为己苦,众生的颠倒邪见,是招苦之根,要替他拔掉;逐类随形,同尘接物,这就是大悟的事。小悟的事,厌恶生死,怕诸污染,所以深山修道,远离生死世间;视生死如冤家,观世界如牢狱,这是小悟的事。大、小悟的体既同,为甚么事上有这一种分别?因未悟以前,工夫上的功行不同;就如那个人读三十年书方进学,这个人读三年书也进学,此二人同是秀才,对于做事,心量当然不同。何以呢?读书多,任你怎么问他,天南、地北他都知道;读书少,就不能如他问答周到;秀才是同,作事不同。大、小悟的事有别,就是这个道理。为甚么说小悟还要悟呢?因为小悟以后的事行虽比未悟的人好得多,比如:行路,未悟的人,跑起路来,一脚高也不知道,一脚低也不知道;狗屎里一脚,粪坑里一脚,全是不晓得的;横冲、直撞,就如瞎子那样走。开小悟的人不同,因他眼睛睁开,虽没有大明,路的影子总看得到,狗屎、粪坑也不会践著,行起路来,比未悟的加几倍快。但比起大悟的人就不同,犹如一个人在平地看山河、大地,一个人在须弥山顶看山河、大地;这两个人所见,当然不同;故此小悟的人还要悟。开大悟的人,为甚么叫狗子爬墙头的呢?那个狗子关在一个院子里,四面是墙,很高的,狗子不会爬得出的;你把它关在里头,它当然要吃,老不给它吃,不是要饿死了吗?它当然要爬,爬不出也要爬,出去才有命;爬不出去就无命;老爬,老爬,不是也可以爬出去吗?但是,大悟的人未悟以前用功的行是怎么行?他是‘念佛是谁’提起来也是疑情,不提也是疑情,当然在疑情上用;不用,歇下来,还歇在疑情上。他的知识晓得要这一种纯一不杂的大疑,从这个大疑疑下去,久久的会尘尽、光生;到了那个时节或者不悟;一悟,就是彻天、彻地。
这一种行是甚么用法呢?要晓得:‘念佛是谁’这一句话,他不是用人家的言句。我告诉你们:这一句‘念佛是谁’是我讲的,他用功不是从我的这一句上用来的;是由他自己家里出来的。他自己心上知道‘念佛是谁’要会归自己,要从自己心上发出‘念佛是谁’,由这个地方发生一个疑情,疑,不晓得念佛是那个,终归这一‘疑’是不放松。首先光是你不放它,用久了,你预备放下来歇歇,它到不肯放;你若不用,身上诸多不适意;要用,身、心才好。他从这里放下,也是工夫;用功,更有工夫;行、住、坐、卧,穿衣、吃饭,总一无二的工夫。这么样的用,就是他有开大悟的知识,非如是用不可;功到自然成,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不是要借勇猛力的,所以他的工夫是纯细无粗的。他有了这一种知识,他就一直向这一条路上走,当然有个结果;工夫用到这地方,磕著、掽著,就开大悟。犹如狗子老在那里想爬,想久了,四只脚、眼睛、鼻子、耳朵,全身、全心,都是要爬,一爬,再爬,再再爬,就可以爬过去;大悟也是这样的,因为他的工夫用到这里,自然会悟。那么,小悟就如老鼠钻牛角,回过头来,路虽是大,还有路在;有路,就有人,故此还有人、有路。大悟如狗子爬墙头,能可以爬出去就是了。但是,爬过去的事,我慢慢再给你们讲。
参!
十二月初二日开示(七七第四日)
‘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这四句话,是永嘉大师讲的。用功的人,对于这几句话的工夫,还要领会。
你还晓得这几句话的工夫到了甚么地方?安在甚么处?大家都是用功的人,难道这几句工夫话,还不能领会?恐怕还真不知道,替你们解释一下子:‘念佛是谁’恰恰当当正在用心的时候,回过头来一看,恰恰没得心用;没有心时,恰恰得用,用久了,恰恰也无。这么一说,你们大概明白些。但是,我这么说,还要你们工夫用到这里才可以领会。不然,听我说,你领会;或学来的领会,都是无用。何以呢?人家的于你有甚么关系?譬如:出山门去扬州,路上有龙王庙、土地祠,有桥,有坝等等,走过的人,还不晓得吗?学来的,听人家说的,总不能一一实答。脚跟未著地那一种工夫的行处,与你们讲一下子:恰恰有心用,恰恰无心知,总不出乎有心用、无心用。如何有心用?如何无心用?首先要知道我参的‘念佛是谁’须是自己的;若是从人家来的,有心、无心都安不上。何以呢?‘念佛是谁’是人家的句子,不是这一种工夫,对于有心、无心太远,太远!所以说安不上。要怎样子才相应呢?首先要从自己心上发出一个不知道念佛是那个人,假若不把念佛的那个人找到,仍是苦海无边;能可以把这个人找到,才可以出这个苦海。有这一种恳切、非办不可的念头,‘念佛是谁’在这个地方,当然就有得用;这一个不明白,念念有得用,心心有得用,均是由自己心里头发出来;这就是自己行到的工夫,就是有了深入的工夫。若要听到讲,或者听班首师傅讲‘念佛是谁’是甚么人,要参;把它参通,找到这个人,苦海就可以出;参不通,这个人找不到,苦海不得出;你以为是的,我们就参参罢!就在这么的外面问问,这样的参,不是昏沉,就是妄想。因为你在外面用人家的,自己没有事做,它当然要打妄想;心里既无有恳切的用,要紧的用,用外面的,那里会站得长呢?所以不是从自己心上发出来的,就是人家的;假若是你自己心上发出来的,当然有得用,还用不了。犹如借钱用一样:自己没有钱,要向人家借;自己有了钱,当然就不向人家借。自己有钱用,是个甚么境况?借人家的钱,是个甚么境况?故此说用人家的‘念佛是谁’,不能算工夫;要用自己家里的,才算工夫。所以说毫厘之差,会有天地之悬隔。
那么,自己的工夫已经有得用,你还肯放手?当然一直向前用去,用的时间久了,你不是要歇一下子吗?不由你歇下来,还是‘念佛是谁’,要想放,放不掉;不要你去找它,它自己会念念不歇的追究,放也放不下来,提也不要提,工夫是一点不会间断;有心也是用,无心也是用,完全不要你有心。能可以有这样的工夫,才算你到无心用的时候。这一种无心,以何为验呢?就在我们日用中,工夫恰当时间,还有心去行、坐吗?就如打抽解上架房去,正去的时候,跑起路来还有工夫,未揭盖子还有工夫;拉裤子没有工夫了!坐下来儱而侗之,一齐下去了!你还晓得吗?若要知道儱而侗之下去,你是甚么东西?‘知道的!’你这一知,还许你是无心吗?无心,不许知道的。何以呢?‘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倘若揭盖子你知道有‘念佛是谁’,这样就是有心。倘若揭盖子不知道盖子,‘念佛是谁’有的没有的也不晓得,这就无心。这么一说,你们到又不知是有心好,无心好。何以呢?有心,还知道‘念佛是谁’;无心,连‘念佛是谁’也不知道。但是,这种有心、无心从何为铁证呢?要从你们心行上找出一个铁证来,大家容易明了。如:你们从各人自己心里提起一个‘念佛是谁’来,这一提,工夫永远现前,不要再提;或三十年、二十年都是这一个,不曾有第二个。用久了,要想放下来歇一下子吗?放下来,要问你放在甚么地方?还找得到吗?若要放下来,不知放在甚么地方,没有了;想再提,提起来,又有了,这就是有心。有心,是甚么工夫?放下来没有,就是灭了;提起来又有,就是生起来了;再放下,又灭了;原来就是一个生、灭心,一向直说有心,就是生、灭心。若无心用呢?就要你‘念佛是谁’这一提,十年、二十年没有第二个‘念佛是谁’;要想放下来歇一下子,放下来还没有离这个‘念佛是谁’,歇下来还是这个‘念佛是谁’。说:再提起来,同不要提,现成的;放与不放,歇与不歇,概在这个‘念佛是谁’上,可以说是无心。无心以后的事,慢慢与你们讲。
参!
十二月初三日开示(七七第五日)
‘有心用到无心处,无心不许有心知。’这两句工夫话,你们能可以行到;对于这种工夫确实见到,那可算是到家的消息就快了,这一条路差不多到了尽头。用功未到这里,当然要说心;心,还是总名,略说还有三种,就是:散乱心、有心、无心;大概用功人不出此三种心,任你怎么说,不能离开的。
怎么叫个散乱心呢?就是我们未用功以前,甚么贪、镇、疑、人我、业识、烦恼‥‥‥这一切的心,总称一个散乱心。但是,你在这个散乱中的时候,不许你知道这许多散乱心;这一种心太多了,不能团结起来,犹如散沙一般,你看那些沙一个不结一个,就如我们的念头似沙般本来散的,要捏成一团,是不容易的罢?容易!要久久的把它捏,捏不起也捏,非捏不可,你有这一种决志,就可以捏成功的;成了一团以后,一切的散沙收归这一团:这是一个譬喻。会归到我们的工夫上,最初不会用功,亦不晓得用功,无非在这个杂念纷飞中过日子;这一种杂念不须说,无非业识尘劳,善恶幻化;这许多杂念,都是世间业、生死业、天堂、地狱业。今天参‘念佛是谁’,想把这个世间业、生死业的念头歇下来,单单的用这一个出世间、离生死的‘念佛是谁’,初初不容易做到,如那散沙想捏成一团一样;久久参,久久用,散乱的杂念就会少了;再久,就会没有,只有一个‘念佛是谁’,就如散沙被捏成一团一样。那许多散乱心收归这一个‘念佛是谁’,这一个‘念佛是谁’就是有心。有心,向前见到散乱心,向后见不到无心。何以呢?你要是没有用功,当然不知道有心,散乱不散乱,一概由‘有’。今天要用功,提起‘念佛是谁’来,妄想就来了;照这样看来,用功时才知道以前那样的散乱念头。
今天见到以前散乱的境况,就是这一个‘念佛是谁’的有心见到的散乱心;现在的有心亦复看见。譬如:一个人在强盗窝里,出身就是强盗,只知道想法子抢人家、盗人家,他不会回头想想:‘我是一个强盗。’没有这句话,一定要教他离开强盗窝子,他才晓得:‘不对!我以前是做强盗。’以后当然不肯再作抢盗事。就等于未用功以前,不知是散乱心;‘念佛是谁’用一下子,才知道从前的散乱心不好,一定要用功。为甚么说有心不许见无心呢?犹如:这个强盗知道不好,不去再做,还要离开他们的窝子远远的才行,何以呢?若要不离开他们,你想做好人,不行!因为,给从前同是做强盗的看见,还要你去做;你不去,人情不得来,他也不由你。你能离开他们远远的,这一班强盗见不到你,当然无事;假使你被他们见到,你这个好人不能做;能可以离开强盗不见,你才可以为好人。那么,无心犹如好人,若要知道他是好人,你这个能知道的,又是强盗,所以无心不许有心知;如有心知,就不许你是无心。那么,你们现在大家都是有心的时候,无心的工夫大概没有到,亦不能说是散乱心,这是实际上的话。若要说你们还是散乱心,那就是委屈你们;纵有一位、二位是散乱心,不要去说他。
我们单说现在这个有心:‘念佛是谁’提起来,妄想又翻出来,已经有了妄想,当然就有妄想的相貌;翻上海的妄想,上海就现出来了。今天教你们参‘念佛是谁’是甚么人,要你们反问为甚么有一切相?空相,实相,非空非实相,亦空亦实相,概皆没有。教下的言句,或真如,或一真法界等等;宗下不言这一种,‘念佛是谁’无一切相。我再说点你们听听,要你们容易知道这一种工夫的程式:以前‘念佛是谁’提起来,妄想也有,业障也有;渐渐的,妄想也没有了,业障也不出来了,工夫是不断的有得用;再纯熟,再成片,就可以落堂自在。你到这时,我教你把工夫放下来打个妄想,你说:‘好的!你教我放,我就放下来。’打妄想,打了半天,打不起来。那么,我教你,若是上海、南京太远;高旻寺的妄想打打也好:宝塔未成功,大殿太小了;这是最近的,你试想想!但,总是想不起;纯是‘念佛是谁’一个静念,绵绵密密的,其他的念头想也想不起,攀也攀不上,这当然一日千里。为甚么想不起的呢?我刚才讲的:强盗在强盗之中,自己不见到自己是强盗;自己在好人里,还知道是好人吗?那么,静念现前的时候,当然一切相无;不但鬼神见不到,阎王老子他更见不到,阎王老子既然见不到,生死在那里?恐怕释迦老子也见不到;若要释迦老子见到,不但有生死,还有涅槃呢!我们的静念现前,生死不住,涅槃也不住。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初四日开示(七七第六日)
‘莫谓无心便是道,无心更差一程路。’这些话同你们讲,实在没有甚么讲头;在你们还以为不十分要听;因为各人的心行上差得太远。我亦不能不尽我的天职,只好一层一层讲下去。
用功的人,对于世间上名利、荣耀;冤亲、贪爱、镇恚等等,总名世间事,必须要死;还要死得一点不许存。古人讲:‘大死大活,小死小活。’就是此理。怎么叫小死?这是别名,就是小悟。大活,亦是别名,就是大悟。如何是小死呢?身死,就是小死;身上的痛痒等等一概不知,与一个活死人差不多;身虽死,心没有死,心还是活活泼泼,就是小死。大死呢?就是身、心俱死;心死,只许‘念佛是谁’心心用,念念用,忙忙的用,虽然这么用,还不许知道是在这么用;若要知道有‘念佛是谁’,有忙忙的用,心就没有死。那么,以何为铁证呢?你的心大死了,我要问你:你叫甚么名字?你能答我,你就没有死;要你答不出名字,不晓得叫甚么名字,才许你的心是死了。我问你:大死没有?现在七个七打下来,工夫不用到大死,怎么可以大活呢?大家站这里,抚心自问:看死到了甚么程度?但是,这许多话,不是我信口开河的,我是从这条路上行过来的。古人的话,你们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何以呢?没有看见,怎么会相信呢?我自己行过来的,说到你们听,大概要相信:我在金山住的时候,四个人共一个位子,刚巧的,四人名字都是妙字,妙某、妙某,内中有我师弟叫妙丰。维那常常讲:‘人家三藐三菩提,你们四藐四菩提。到好玩!’我是一个人独在地下,他们觉得难为情,常说:‘妙师傅,你坐位置罢!’我也不理他叫我不叫我,我照常坐在地下。我那师弟老要与我讲话,我也不理他,他说:‘你是湖北人不是?’我说:‘念佛是谁’?他说:‘你叫妙树,法号净如吗?’我说:‘念佛到底是谁?’他说:‘你大概是我师兄!’我说:‘念佛究竟是谁?’他弄得没有办法;一个冬好几次这样问,我皆如是答他;他要我讲一句话,了不可得。到了正月期头,他回小庙,师父问到他说:‘你师兄在金山住,你知道不知道?’他说:‘我是知道,我与他讲话,他总不答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的。’师父讲:‘快去把他带回来!’他就来金山,一把拉住我说:‘我说你是我的师兄,你总不答我;原来真是我的师兄!’我说:‘念佛是谁?’他说:‘不管是谁不是谁,你跟我回去!’我说:‘念佛是谁?’他说:‘师父特为教我来带你回庙的,你不能不回去!’我说:‘念佛是谁?’他弄得没有办法,便拉住我说:‘你这个人太无道理!回去看看师父,也没多远,就在句容,为甚么不回去?’我说:‘念佛是谁?’他把我放下说:‘罢了!罢了!’他回去了。你们想想:我那个时候,把这许多最要紧的应酬都死得光光的,还有‘我’在吗?你们还有几个人照我这么行?恐怕你们不但邻单、共位的知道名字,西、东单的人都知道名字。你们想想:我那样子为人,至今天有四十年,还是一个平常人,你们的工夫不用到这里,怎么想开悟?可怜!
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抱定一个‘念佛是谁’认真的死去;抱定这一个死句啃,不问开悟不开悟,终归用功,一直死句死下去;死透了,还怕不活?你们不但不肯死,还要东想、西想,想出一句、两句话来安排比喻一下子,以为:‘对了!这就是我的工夫。’你们苦恼不苦恼?再则,或者可以死一下子,早晨死去,到晚想想:‘不对!死得没名堂;又不高兴死句,要改改话头!’就如早晨栽秧,晚上就要收稻,没有稻子收,耕掉,再种豆子,就是这样的。你们看!这样的工夫,还能算是参禅吗?你们大多数是这样的。你们自己问问自己,对不对?抚心自问:照你们这样工夫,我还要向你们讲吗?何以呢?我讲到那里,要你们行到那里,你们行的就是我讲的;你们这样的行才对,才说‘言、行相应’;我讲到那里,你们跟不上来行,不是白讲吗?虽然这么说,你们几十个人,总有几个工夫深入的;不要多,就是一个人工夫到了我讲的这个地方,不能说一个没有;既有这么一个人,当然我要替你这一个人还向前讲。你们对于这一个死句子‘念佛是谁’一直死去,直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样的行,是怎么行的呢?要你把‘念佛是谁’用到不知有‘念佛是谁’,人也不知,我也不知。人、我怎么不知呢?人,即是世界、虚空;我,即是这个肉身体。教下言: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宗门下不是,首先把世界、虚空要忘了、死了。那么,世界、虚空既无,我在甚么处?我这个身体既死了,身上的痛痒,穿衣、吃饭、饥寒,还有吗?既没有这许多,一定这许多都没有;还有名字在吗?你们想想:对不对?那么,内也忘了,外也死了;还有我们中间一个‘念佛是谁’在。‘念佛是谁’是要参的,首则历历明明的参,次则清清澈澈的参,再则精进、勇猛的参。你参到这个时候,绵绵密密的,我问你:‘世界、人、我、虚空,还有没有?’你说:‘没有。’很好!再问你:‘我还有没有?’你说:‘也没有。’很好!我再问你:‘你的心还有没有?’你答一句‘无’。我问你:‘心既没有,口里的话那里来的?’你要说‘有’。我问你:‘这个“有心”是在“念佛是谁”上?还是“念佛是谁”在“有心”上?’大家答我一句看!我要看看你们的工夫到了甚么程度。
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初五日开示(七七第七日)
‘根、尘、识俱遣,心、意、识全忘;十方坐断,不通圣、凡。’这四句话,摆在工夫上研究一下子,对于到家的事与到家的消息,大概有点工夫的人听了,就会知道是到家的事或途中的事,一目了然。倘若在工夫上没有一点深入,或是没有用功的人,听了这几句话,一点意味也没有。
在你们来说:‘根、尘、识,心、意、识,遣了,忘了,到没有事做了。’你们想想:对不对?根、尘、识忘了,你们当下还有甚么事?你们不但要不忘,还不肯忘。那么,不能与你们这一种人讲这种话,必须要替你们解释:宗门下,根,即是身;尘,即外境。教下,根,即六根;尘,即六尘;每一根对一尘,中有一识。宗门下言心、意、识,就是心知、起念,分别一切;统而言之:心、意、识。教下又不是这么说,是前五,后六、七、八识。用功的人为甚么要遣、要忘呢?因为这许多东西,把我们从无始劫缚到今天,若不把它遣了、忘了,还不知要缚到那一天!要把它们一齐了掉,才可以办我们家里事,走我们家里路。这些东西与我们究竟有甚么关系?要知道:我们生死不了,因为有现在一个凡夫心;因有心而有身,有身、心才有世界,就被身、心、世,把我们缚得牢牢的。所以要了身、心、世,就是了眼、耳、鼻、舌、身、意,这是根,根是身上的;色、声、香、味、触、法,这是尘,尘是世界上的;识是心有的;能了根、尘、识,即是了身、心、世。身、心、世能了,在教下是很好、很高的;在宗门下不算一回事。
我今天讲的是宗门下的,不是教下的那种。何以呢?宗门下还有甚么特别不同?不同的在那里?教下的了,是许他了;宗门要了教下的那个了。譬如:他们用手了的,我要了他的手;他用脚了的,我要了他的脚。何以呢?要知道:身、心、世的力量再大,没有了身、心、世的‘了’力量大;这个‘了’你们不易清楚。譬如:一切的路如身、心、世,要了这许多路,用脚走到尽头就会了;路了,是脚走了的;这一双脚就是了路的脚,亦是了身、心、世的脚。这双脚的力量最大,天堂、地狱也是它,成佛、作祖也是它,轮回往返,牛、马、昆虫‥‥‥皆是它。宗门下要了,首先就把这双脚了掉。你们看:这一了,可是坐断十方罢!你们想想:这么样的工夫还是到家吗?依我说:还有!何以呢?工夫虽有,没有开悟,还算途中事。这许多话本来不要讲,讲到你们听,亦是无味。能可以我说到,你们行到;你们行到,我也说到;才可以讲得是说到、行到。我说到,你们行不到,还有甚么好处?虽然这么说,你们虽是没有行到,我这么说与你们听,你们将来不是可以照样说给人家听?你们行到能讲的时候,你才知道我的心肝!不然,你说我是妙树,我说不是;你说我是来果,实在不是来果,可以说是当面错过。你们还知道吗?对于宗门下这些事,也不算奇特。
今天替你们一层一层的向前讲,在实际上本没有层级,不要一双脚就是的;连脚都不要,那里还有层级呢?并不是教下四十四位,五十五位,用到甚么地方,到那个位子,一步、一步的;要想一脚扒两级,做不到。宗门下不但没位置,连脚都不要,就可以坐得高高的,比他还要高,还要大。那么,十方坐断是甚么坐法的呢?并不是□身子去坐;若要身子去坐,又错了!要知道:若要有世界、身、心‘可’了,有我‘能’了;这都是教下说的,有能、有所;必须能、所俱了,中间不住,三轮体空。在宗门下不然,只要一个‘念佛是谁’,一直向前不落阶级。在宗门下有这样工夫,可以算坐断十方吗?不然,在宗门还未进关,还是中途事,门外汉。宗门下何以有这么深远?有这么奇特?不相干!何以呢?在你力量小的人,就如到了银山、铁壁的地方,没有办法了!以为这银山、铁壁,再没有打开的一天。你要晓得:力量大的人,银山、铁壁的关口关不住他,他也不到来这银山里;好似他非要一拳打破,一脚跳过,才是他的事。等你们打破银山,跳过铁壁,我再与你们说坐断十方的话。(打催板)
十二月初六日开示(八七首日)
用功的人要有工夫用,才是个道人。假使说起来是用功的人,对于自己实行上没得工夫,怎么能称道人呢?对于行道,就如行路一样:最初十字街头跳来,跑去,热闹哄哄的,很好的,来往行人很多的,甚么也有;慢慢的走下去,似乎往来的人少了,也没有那么热闹了;再走,走到山野的边境上去,就不轻易见到一个人,已经冷淡了;再向前,就到深山、穷谷了,人是一个也没有,地方是冷清清的,路是愈跑愈小。你们有工用的人,对于这一番话,似乎与自己很相应,一点也不错,一个字也不错。没得工夫用的人,是不知道我说的是那里话,街,又不知道那个市镇上的街;山,又不知道那一座山,不知那一码对那一码。真教人摸不到!大概你们都是这一种知见。
我要告诉你们:这是工夫上的话,你们不要弄到外面去。那么,路既然跑尽,渐渐跑到深山、穷谷里头,走到这里,还有路走没有?路,是没得走了!在工夫上怎么会呢?‘念佛是谁’初用是妄想、烦恼、嗔爱等,比十字街头还要热闹,因为太多了;今天也是‘念佛是谁’,明天也是‘念佛是谁’,就同行路一样,慢慢的走;‘念佛是谁’参的日子多了,慢慢的,妄想、嗔爱、烦恼等也会少了。再则,疑情会起了,渐渐的熟了;疑情一熟,就如到了山野地方了,妄想、烦恼不轻易起了。再参,再疑,就此疑成团了。前门的路,首先愈走愈小,冷清清的路;现在疑成团,路也没得走了,一点味道也没有,孤单单的,冷凄凄的。在你们的知见还以为:‘不对!那里用功的人,工夫上这么冷清清的做什么?热热闹闹的多么好!为甚么要孤单单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做什么?’对罢!我说:要热闹做甚么?路都没有,热闹安在那里?没得味道,还有口吗?既没有口,舌在甚么地方?有味道、没有味道,非舌不能知;舌已经没有,味从那里来?对于禅的一个字,当然是要参;但是工夫行到,还说甚么禅?譬如:有病才吃药,病好了,还吃药做甚么?病既好了,还是吃药,到又不对了!病好,药一定要除的。这话你们还有会处没有?能可以把这初初的工夫话有点领会,也不辜负你们是打七的一个人。那么,我说的路走完了没有?还是站在这里?还是向后退?
站在这里不对,不能了事,人站在路上,不能算是的;向后退,更不对。来,便好来!你要想后退,后面就是烈火,当然不能退;不退,一定要向前进;不能进也要进,这是不容易的事。要想伸脚,脚又没处伸;要想伸手,手又没处伸。你们看:一个鳖在缸里,虽然爬不出来,它在里面不得了的爬,总想逃命;爬来,爬去,还可以翻一、二个筋斗。你们工夫疑成了一团,在这个团子里还能翻身吗?恐怕不容易!因为这一团太大了,要想伸脚,一毫的空隙也没有,虚空里在团子上,虚空外也在团子上,十方的都在这一个团子上。你们想想:这个脚向那里伸?手向那里伸?头向那里伸?要想把脚伸一下子,伸脚的地方在团子里;伸手的地方,也在团子里;伸头亦复如是。不但手、脚没处伸,大家还要研究一下子,到底这一团有多大?我们这个人在里头还是在外头?外头还有甚么地方?里头还有甚么相貌?你们都要有一点见处才好,必须清清楚楚的见到才对;光是听我讲,还是我的。
这一团子是很大的,不但虚空被它滚在里面;连释迦老子,文殊、普贤、观世音诸大菩萨,乃至十方诸佛,都被这一团团到里面去了。天堂、地狱,昆虫、蚂蚁,也在这一团里。你们还晓得不晓得?要研究一下子,不是小事。何以呢?你不把它研究清楚,怎么说打破疑团的话?把疑团打破了是甚么样子?若要说疑团打破,亲见本来面目,胡说!你见你的本来面目,还有我的面目没有?他的面目有没有?这一个面目,还是比疑大?还是比疑小?这是你们学来的,说这么一句‘打破疑团,亲见本来面目’。我问你第一句,你到又答不出来了。所以要你们自己见到,要切实讨论一下子;若不如是见到,如是亲切,就是许你们真把疑团打破,还是一个弄精魂汉!要紧!要紧!要晓得:‘万里程途,始终不离初步’,若不把它见到清清爽爽的,假使一错永错,千错、万错,皆因这一错。最要紧!
参!
十二月初七日开示(八七第二日)
(讲:释迦佛今天午夜睹明星成道,及说法等事迹。从略。)
十二月初八日开示(八七第三日)
行道的人,比如一万里到家,现在已经走了九千多里路,差不多就要到家。譬如:万仞山头,我们由山下往上扒,一脚狗屎,一脚荆棘,要想一条大路走走没有,不问有路、无路,均是向上扒;今天也是扒,明天也是扒,就你扒上去了。上是上去了!到了顶尖上,只有站一只脚的地方;向上是万丈壁岩,动脚就是虚空,向后亦复无路。到了这个地方站下来,似乎很好的,可以说‘万仞悬崖’,‘百尺竿头’。到了这个地方,好是好,还差一步;一万里路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里,只差一里就到我们本来的家,到了这里就是希望无穷。这一里路,只要你一动脚就可以到家,只要向前把脚动一下子,就可以有成佛的希望、作祖的希望;超佛、越祖的希望,也在这一动。为甚么要动一步呢?这里当然不好,不是久站的地方;亦不只我说不好,古人也说不好。何以呢?古人说:‘百尺竿头坐的人,虽然得入未为真。’就是说:你们到了百尺竿头的工夫坐下来,不向前再进一步,虽然如是,不能算是一个真到家的人。
我今天要问你们:工夫到了这个地方没有?这些话是因为你们工夫应该到了这个地方,才对你们讲;在三个七的时候,讲这些话无用,因为你们的工夫没有用到这个地方;若在平时,更安不上。今天打了七、八个七下来,工夫当然到了这里,你们抚心自问:有没有?若要工夫到了这里,很好!很好!我这么一说,你们就一定领会;教你再进一步,你也有一定的把握,照常就进一步,这不是很好?没有这样的工夫,那么,我是空说了!还有甚么益处?但是,我不能因你们这样子,就歇下来;七打了七、八个下来,当然要替你们讲到这个地方来;你们的工夫没有用到,是你辜负我,不是我辜负你。那么,万仞山头,还是一个譬喻,会归我们的工夫上来是怎么样子?要你领会一下子,从不会用功,一脚狗屎,昏沉、妄想的,用到纯熟;乃至成团自在;乃至万仞山头。但这种工夫,如何见到呢?工夫到了成团的时候,要能够心、意、识俱遣,才可以到这一步田地。
详细的讲一下子:心,就是我们所知一切,无论是善、是恶,是出世间、世间,能知者是心;这个心要离掉。意,就是一切法,任是大乘法、小乘法,若要去思索一下子,就落意思了;也要离掉。这是宗门下话,并不是教下的话;大家要认清楚,教下不是这样讲的。再说识呢,这就要你们认真的参禅了!如何真参呢?真参是无参。这一句话,又要替你们征别一下子,这句话误会的很多。何以呢?不会用的人,听了这一句话:‘好了!真参是无参,我正不知道参即是无参;是真无参吗?不要再用功了!’你以为很对的,‘我是无参’。其实,你这个无参,是六道轮回的无参,不是超佛、越祖的无参;他那个无参,是工夫用成团而不晓得有参。我前天讲成了团,十方诸佛、一切菩萨、历代祖师,都在疑这一团里,不许你知道有这一团的工夫;参到这个地方,不许知道参,这才是无参。他这个无参,与你们这个无参同不同?若大家所参乃真参这个无参,那么,这个无参既然用功都不许知,还许你分别吗?若要一分别就落识了。所以不许心知,不许意思,不许识识,才算到了万仞山头,也就是百尺竿头。我要问问你们:工夫上究竟到这里没有?你们以为这件事很难很难的,我说不难。你们自己打开眼睛望望,你站的地方是甚么地方?工夫到了这里,岂有见不到的道理?那么,我要问你们:‘工夫是用到这里吗?’你答:‘我到了!’我再问你:‘这个地方睁开眼睛望望,还有甚么东西吗?’你要答我才对。还有人?还有我?佛有没有?法有没有?僧有没有?我又问你:‘那么,都是有?’你要答我:‘有。’既然是有,你这有是从那里有的?要说没有,你在甚么地方?这不是小事;我问你们,你们要清清楚楚的才对。你能把工夫用到了百尺竿头,一定知道的。要晓得:工夫到了这里,希望很大的;能以进一步,受用无穷的。
参!
十二月初九日开示(八七第四日)
‘悬崖撒手,绝后再苏。’这两句话,住过丛林的人,大概会听过。但是,听,许你听过;行,不许你行过。何以呢?你要是从这个地方行过一下,今天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对于这两句话的工夫,是甚么工夫?必须要替你们详细的解释一下子;本来,宗门不假言说,对于领导你们行道,若不假言说,似乎又无路可走。所以我在前面说,你们就跟我说的行到来,这一种言说,不可少的。那么,我昨天讲到了山的顶尖上,向上就是万仞壁岩,后面一寸空地也没有;从这里向前再进一步,就到了虚空里,不就是万仞悬崖撒手吗?但是,这一步非等闲事。何以呢?脚尖前面就是虚空,这一步是怎么动法?这一步动下去有没有路走?虚空里头不能走路,甚么人做得到在虚空里头走路?可非等闲罢!对于工夫到了这里的人,他自会知道确有这条路,他不但撒手跑,他还要撒开脚来跑,东、西跑,上、下跑,听他怎么跑,都有路走。没得工夫的人,可怜!听到我说,就骇死了!那么高高的孤单单的一个人站到这里,四面都是空的,歪一下子,命就靠不住了。譬如:我把你安到那么高顶去,一定骇死,那里还知道在虚空里有路?你们想想:对不对?但是,比如上面无路,用甚么法子可以走的呢?岂不是喻法不合吗?‘譬喻’是有的,太多了;再说,太长了。但是,从这个地方动一步,就可以说跌下来罢!是,跌下来。我说,不但跌下来,还要打死,还要打得成粉子一样,一根毛都没有,才对。要是没有打死,或者还是与未跌一样,那你这一种工夫到又不对了!是什么呢?半死不死的,成一个弄精魂汉!若要仍然照这样,又成一个守尸鬼!必须要打得粉碎,从这个地方才许你绝后再苏。这一苏过来,就不同了,不是我们这个人了。那么,我昨天讲心、意、识要忘,但是,心、意、识忘了,还有心、意、识的一个窠子在;工夫到了这个地步,就要把这个窠子替它□掉;窠子,就是七、八识。能可以把七、八识离掉,工夫才可以到再苏这步田地;若不能离掉这个窠子,成佛也是这个窠子,作祖也是这个窠子,天堂、地狱、飞禽、走兽‥‥‥皆从这个窠子去的;因此工夫一定要到这步田地。
窠子一经打破,才许□的一声,桶底脱落,彻底翻身,回头转脑,绝后再苏,都是这个地方。但是,这个地方不只我这么讲,古人也有铁证的言句。甚么呢?就是说:‘百尺竿头重进步,十方世界现全身’。百尺竿头,万仞悬崖,是一样的,如十丈高的一根竿子头上你扒上去,与那个山站到它顶上一样;在这个山顶再向前一步,与百尺高的竿头上再进一步一样;绝后再苏,就与十方现全身一样。这两句话,可以证明我们的工夫到了这步田地,是到家的。回过头来,还是这个人吗?还是这个心吗?你想想:是不是这个人?大概,人,是这个人,心则不同。人家说:‘悟同未悟。’若要说人也同,心也同,那就拨无因果了!未悟以前,吃三碗饭,已悟之后,还是吃三碗饭;饭还是同的,他的心与你的心,那是天地悬隔。从今向后,我说是很好的!恐怕你们到又不然,以为:‘甚么东西好?不打七,才好呢!还要我们打两个七,把人苦死了!还说好呢!’对罢!我说:向后,年是好的年,月是好的月,日是好的日,你们还有人知道吗?无论你工夫行到这步田,没有行到这步田地,我的话是讲到。再向后,我就不是这一番话,另是一番话。你们未悟的人,工夫未到的人,听了我另一番话,会有点不相应;因为再向后,我不是与你们这一样人讲话,那里会相应呢?我是向那一个悟的人讲话,我是顾全那一种人;老与你们讲路头上的话,已悟的人不是摆下来吗?对于你们:无论我讲到那里,虽然你的工夫没有用到,但我今天讲的这个地方,必须要行,总要行到这步田地才放手;不然总在这面行;不要以为我讲的与你们行的不对,就放下来,那不对了!还要向前用。不然,就辜负自己这一番苦心的工夫。
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初十日开示(八七第五日)
‘未悟以前犹自可,已悟以后事更多。’这两句话,是宗门下的话,要把三藏十二部经翻破了,也找不到。宗门下的话,与教下的不同在那里?教下的,他是不论你们的心行上如何,他是一直说下去;宗门的话,要在你们当下的心行上说;不同的就在这里。
你们就将一个‘念佛是谁’参参,幽幽雅雅的,清清净净的,不觉到有人,也不觉到有我,难道还有其他的事吗?还是‘念佛是谁’,并没两个;这样子,一天到晚,自自在在,寂寂静静,你们想想:是不是这样子?已悟过来,就不同了。何以呢?你把眼睛睁开一望,就要大叹一声,不悟,到也罢了,这一悟还有这么多的事!多!多!多!譬如甚么呢?就如,我们三十年前住的一个老家,是一间小小的房子,里面摆设器具;今天已经离开了三十年没有到过家里一次,望也没望过。忽然今天到家,一脚把门打开,抬头一望,很不好的:桌案上的灰尘,地下的绿苔,多么厚的!锅里老鼠窠,佛前猫屎、蛛网‥‥‥不晓得有多少;这一看,要说不要这一间小房吗?到处没有我住的地方;不然,又看不下去;只好慢慢的,一件一件的来扫除。所好者,幸喜两只眼睛打开了!若不是打开眼睛,那知道有这许多的不是呢?这是譬喻,会到法上是甚么?未悟的人,一天到晚在生死、烦恼中,业障、妄想中,毫不知觉;即使知道,只是从人家的言说中听来,或在经典上见到,没有脚踏实地;外边来的见到,虽见而犹如未见;所以他在用功时,只有工夫在。今天忽然开了悟,就如隔了三十年的老家一间房子,今天一脚到了家一样;眼睛打开一望,才知道还有这么的许多事在!既然有事,当然要一件一件的处理。古人有两句话是证明我们工夫到了这步田地的,他说:‘未进门来犹自可,一进门来事更多。’这两句话的意义就与今天说的一样。
对于这许多话与你们讲,真是不要讲;不过,宗门下这许多话,都是圆因、圆种,你们工夫虽未到,把这一种圆种种下去,将来的收获很好很好的。但是,你们这么多的人,那里会没有门头、户口的人?捕风、捉影,光影门头,一知、半解大概有的,不见得没有。那么,能可以把风捉住,影子抓住,也算是难得的。譬如:我在说家里的事,你们虽然没有进来,门头、户口的人在门外,不可以听听吗?虽属门外汉,究竟我在家里的话,你在门外还听得到;假若动一脚,当然就进门来了。就怕你远隔三千里,门外汉一句话还安不上!连这一类还不许,你知道还有甚么用?不可!到了这一步田地的人,有了这一点受用,虽然有这许多的事,还不以为多;你到了这里,不但不怕多,还要愈多愈好。若要怕多事,到又成了一个担板汉!那里还算明眼人!明眼人做事,全体是事、理双融,最有力量出众的;他这一悟,事、理不住,心、境不住,佛也不住,祖更不住。古人言句说:‘毗卢顶上行。’在这悟上,才有神通;虽然有神通,也不是全通,是看你那一个根上栽培得多,先通那一根。大略是这么三种关口:对于破本参后,就是见性,但未了事;事虽然多,眼睛已经打开,不怕多,能了一件少一件。那么,事是甚么东西?你们还知道吗?譬如:一桶粪摆在那里,今天向外浇,明天也向外浇,天天向外浇,一下子把它浇完了;浇是浇完了,似乎很好的,但是还有臭气在。臭气是甚么?是垢;垢,就是事。了事,就是了垢;了垢,就是了这个臭气。这个臭气是怎么了法呢?向前是用‘念佛是谁’浇的;现在去垢,还要‘念佛是谁’不要?你们思索一下子!当然以‘念佛是谁’刮这个垢。刮过三层、五层还是臭,何以呢?木头把粪吃进去了!木头与粪混合起来,试问如何刮得了?刮不了,怎么办呢?必须把桶子刮成粉子,连粉子都要飘掉才对。为甚么要这样?当知:了垢,是了我们心上的垢;粪与粪的渣滓都是心上的病;今天粪也去了,渣也除了,垢还要刮尽,连桶也不许存。就如心上的病,心病好了,心上的垢光了,连心还要去掉。你们想想:粪去了,粪桶还能摆在这里?垢去了,心还能摆在这里?大家可以明白‘了事’的事;所以说时间要久。那力量最大的人悟过来,心也了,事也了;理也通,事也融;可以说‘事、理双融,心、境无碍’。但是没得神通。在过去的祖师,大概破这一关的居多。
每每有人说:‘既然悟了,为甚么没有神通?’这就是误会。再则,他不知道宗门下的事,所以有很多的人会弄错。得神通,要到得神通的那一部关口;能可以打破向上的关头,佛、祖不住,有余涅槃不住,无余涅槃亦不住,这个时候,才得神通。‘顶门有眼’,‘脑后加锥’,亦复如是以通为证。破本参未了事的人,可以说是破祖师关;明心、见性,事、理双融的人,也可以说是破重关;顶门有眼,脑后加锥的人,是破末后牢关。这是宗门‘黄龙三关’的正解。我在当清众的时候,有一位老参师傅,他是四十年的苦行单,住金山、高旻,功行是有的;对于工夫上,知识少一点。他每每与人说话,都是讲他破那一关,开口就说甚么关。有一天,他问我:‘破那一关?’我说:‘不知道甚么叫关。’他真把我当初参,他说:‘这个人连三关都不知道,还算是用功的人么?’我就问他,他说:‘第一、是当面关,第二、是山海关,第三、是雁门关。’我听了他这三关,我心里愈好笑!愈可怜他!我又问他:‘怎么叫当面关?’他说:‘工夫用纯熟了,人家打、人家骂,无论称你、毁你,连念头也不动,就可以过了当面关。’我问他:‘你姓甚么?’他跳起来,红了面说:‘我又不是在家人,为甚么问我姓甚么?’急的不得了。我问他:‘过了当面关,为甚么还有这个?’他听了,似乎不错。歇下来又问他:‘如何是山海关?怎么过法?是先过山关,后过海关?’他说:‘不是的,生死是海,涅槃是山;爱是海,嗔是山;断爱,就是出生死海;除嗔,就是打破涅槃山。’他说的理还有一点。我问他:‘如何是雁门关?’他说:‘那深了!恐你不懂!’我说:‘你告诉我!’他说:‘雁门关,要工夫用到如雁过晴空,过空不留痕迹,才算破雁门关。’你们想想:这许多错见,错到那里去了!后来,我告诉他这黄龙三关话。
再说,有一居士称论某法师,‘心明才说是眼明’。心虽明垢未尽,那里没有事的道理?明眼人应有的事,还有怕的道理?真是明眼人,当然是事愈多愈好,何以呢?眼明的人,因为人家见不到的他能见到,所以称他明眼。那么,眼明,鼻子还可以明,耳朵也可以明吗?明,要一切明才对!耳朵也能见物,眼睛也知道有香臭。能、所互融,事即理,理即事;用即体,体即用;用亦复是心,心亦复是事。香板□到手上就是心,心就是香板;小圊是心,心也是小圊。你们想想:能有这样互融,还怕甚么事?但是,今天你们工夫没有用到这里的人,必须认真的参究,总要用到大悟以后,才算是你们的目的;不到那个时候,工夫不能放手的。你们现在站在这里,我问你:‘站在甚么地方?’你们一定会答我:‘站在落地砖上。’等你们到了那个时候,我再问你:‘站在甚么地方?’你一定答我:‘不是站在落地砖上。’不站在落地砖上,站在甚么地方?
参!
十二月十一日开示(八七第六日)
‘悟理一时,了事久远。’悟理,就是开这个悟是快得很,可以一时能悟;悟过以后,了事的时间长得很,不是一天、二天了的。但是,宗门下悟处的三个关口,本来,在唐宋以前没有甚么三关的话;到了宋朝的时候,才有黄龙禅师立的三关语。宗门确乎有此三个关口:第一祖师关,第二重关,第三牢关。
这三种关的名词虽有前、后,在用功方面,并不是用甚么功可以破祖师关,破过祖师关,也不是又有一种甚么工夫可以破重关,亦不是破重关后另用一种法子再破末后牢关,这都不是的。要知道:关是有三重,深浅亦各有不同,工夫就是一个‘念佛是谁’;在乎‘念佛是谁’的力量大、小的关系。譬如:射箭一样,力量小的人,一箭射过一面鼓;力量少许大一点的人,一箭射过两面鼓;有特殊的力量,超群出众的力量,一箭射过三面鼓,就是这样的道理。释迦世尊力量最大,一箭射过九面鼓。这三面鼓犹如三关;用功就如射箭似的。对于宗门这三关工夫,是怎么用法?关是怎么破法?破到那一关是甚么境界?必须要详细说到你们听一下子。但是,我深心痛惜你们七期里没有一个人工夫有点深进,不曾有一个人有开小悟的工夫,这是我深所痛惜的!倘若工夫上犹如窗格上有一层纸,太阳隔纸照进一样,虽然隔一层纸,光还可以照进来,有这么一个人也是好的。虽是深惜,也不能不替你们讲到。
你们只要一个‘念佛是谁’参去,到了工夫极顶的时候──我前天说过的‘绝后再苏’这个时候──力量差不多的人,一悟就是破本参。但是,这个悟许他见性;生死,也许他知道生从何来,死从何去。虽然性是见了,垢还没有除;生死许你知道,事没有了。力量大一点的人,从这一悟:性也见性了,心也明了;理也了了,事也了了;心、境全忘,依次破三关的。不是某法师说的:‘禅宗已了生死,还要变牛、变马的。’不是这个道理。他著一本书送到与我看,我不许;现在许多人还误信他这种毁谤禅宗的说法;且不管他的,莫与他争,你一争,就斗起来了。所以我们出家人,第一要正知见,生真信,一个‘念佛是谁’以悟为期。
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十二日开示(八七第七日)
未开悟的人,举心、动念就是妄想;开悟以后,举心、动念皆是真如。一个妄想,一个真如,究竟是同是别?要问你们一下子:妄想是甚么?真如是甚么?同,在甚么地方?别,又在甚么地方?
破了本参的人当然是清楚的;要替你们工夫未到的人,详细分别一下子,不然,恐怕你们都是儱侗的:我们未悟以前,妄想一动,就是一个相;打南京的妄想,南京的相就现出来了;再打上海的妄想,南京的相早已灭了;上海的相就跟到生出来了。以此类推,此相生,彼相灭;此相灭,彼相生;彼灭,此生,无暂刻停留,这是一个妄想。你们在妄想不停留的中间提起一个‘念佛是谁’,一提,疑情现前;疑情是甚么形相?你们讨论一下子有甚么相?你们七打了八个下来,虽然没有开悟,疑情上有相没有相?大概都知道一定没有相。这一个‘念佛是谁’提起来只有疑情,疑情是无相;妄想不停就是形相不停,于这个中间安一个无相的疑情;人的心行上只存一个,那里有两个的呢?所以有了无相的疑情,有相的妄想就没有了。渐渐用,渐渐用,自然会到纯一无相;自有这个纯一的工夫破本参。破过本参,就是一个纯一无相,不会再有一点妄想影子在。你若要承认破了本参,我问你:‘还有妄想没有?’你若讲:‘有,不多,一时、半刻还有一点。’我就要吐你的口水!这还算破本参?你哄那个?破了本参,要想找个妄想是没有的。到了这步工夫,举心、动念都在这个无相工夫上;吃饭也没有离,穿衣也不少一点,任是再有事,这一种工夫是不会缺少;在这个地方立一个名字叫做‘真如’。
真如两个字是对妄想说的,因为离了妄想,才说一个真如;不安这个名字,怎么说呢?虽然勉强叫它一个真如,真如的本来面目,还是这个样子吗?还不是的?究竟是个甚么样?就要你们自己工夫用到了这个地方自会知道;光是听我讲是没有用,不但没有用,即使我说出来,你们还要不相信。何以呢?从前有位学者要我把真如讲到他听,我说:‘讲到你听,你还相信吗?’他说:‘我相信。’‘你既相信,我说到你听:“真如头上四个角,前门两个,后面两个;有两条尾巴,一条在屁股上,一条在肚子上。”你信吗?’他说:‘不对!那有这个道理?真如那里有角、有尾巴?即使有角,那里会有四个,前面有,后面还有?屁股有尾巴,肚子那里会有尾巴?岂有此理?我不相信!’我说:‘我早已说你不相信。’我说:‘这,还是真的真如;这个真如,你不相信,我说个假的你听听:“真如竖穷三际,横遍十方;在诸佛不增,在众生不减,无净,无染。”’他听了说:‘这个大概差不多,教我相信还可!’你们想想:我说真的,他不相信;我说假的,他到相信。今天,我讲到你们听,你们有人相信吗?你是不会相信的!终归破了本参是无妄想;无妄想,即是无一切生、灭念头;念头有生、有灭,就有相,有相,阎王老子一把抓得到,抓到去变牛、变马,就要听他指挥。我们没有妄想就没有相,阎王老子抓甚么?所以破本参的人,生、死一定会了。
破重关的人,一定没有梦想;睡觉还是睡觉,梦是不许有。每每有人说:‘宗门下的事实一点找不到,说起来,宗门开悟的人,还有昏沉,岂有此理?’其实他不知道宗门下的事,要达到那一步才没有昏沉。那么,要知破重关的人没有梦想,还有甚么呢?要知道梦想是从那里有?任你甚么梦,不出世间事相。破重关的人,理、事俱了,心、境双融,那里还有世间事在?所以决定破重关的人没有梦想,有真如在。那么,有妄想,就有相;有相,阎王老子看得到,就是有生、死在。有真如在,阎王老子虽然看不到,释迦老子还看得到;释迦老子看得到,就有涅槃在;了生、死,还要了涅槃。破末后牢关的人,他是昏、妄俱除,梦想全灭;到了这个地方,他没得昏沉,他到了这里,生、死不住,涅槃也不住;说一真法界,他连一真法界都要超过。再则,破本参是见法身,破重关是证法身,怎么说见?怎么说证呢?譬如禅堂:见法身的人,如站到禅堂门口,堂里的事看见得清清楚楚的,但没有进来。证法身,就是进禅堂来,一直就到维摩龛里坐下来。怎么坐来维摩龛?还有点关系,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说,破本参,见法身;破重关,证法身;破牢关,透法身。一切法门,证法身就是到了极顶的工夫;唯有宗门下要透过法身,才是宗门下的事。我所讲的这许多话,与你们本来没甚么讲头;不过,我这么讲一下子,你们用耳朵听一下子,可以说‘一入耳根,永为道种。’有此种,将来一定会发芽,发芽便会结果。佛说:‘如是因,如是果。’
参!
十二月十五日开示(九七第三日)
‘我见他人死,我心热如火;不是热他人,看看临到我!’这是古人讲的。今天,常住上都监师傅,一天病未到就死了。真是令人深深痛惜!他在常住上我面前做事十无余年,未曾有丝毫的违背。别人虽然也有这样的行持,总有一点不如法;唯有他可算得完全的!但是,我住的地方外面有个外号说我:‘对清众如菩萨,对首领如罗刹。’这两句话,我也承认是不错的。但是我这一种用心,恐怕尽人难知;至于我抱定这个办法,并不是我的私意,是古人的办法。譬如:一个水桶漏了,缝口很大的,当然不能装水,而且不久要散。我问你:有什么办法能可教水桶不散,还要能装水?你们想想看:有甚么法子?若要超不过我的办法,或是与我相同,就不能说我的不是。我的办法就是要‘紧箍’。你们的法子还有超过紧箍的法吗?难道紧板子,紧桶底,还是用泥巴糊糊?行不行?能超过我的紧箍吗?任是桶再漏,箍一紧,自然会完成一个好桶,还能装水。要知道:锤头打在凿子上,凿子打在箍上,箍当然要吃亏;但桶子得以成就完好。这是一定的道理。
我恶,我狠,只许我恶、我狠;假若你恶就不对了!为甚么呢?你的恶,不是我这个恶;你是造恶因,或是破戒,或是破坏常住;你这一恶因造下来要下地狱。我的恶,是不许你造恶因,将来不会造地狱的恶果;故此只许我恶,我恶是好事,你恶是不好事。我今天为甚么要说这位都监师傅的好处呢?他在我面前十多年做事,常住上甚么紧要的事,他从没有误过一回;画一个圈教他站在里面,他也没有违背一丝一毫;田务上那里租子不好收,他一去就成功,任是再远也是一样办好。我明打听,暗打听,他没有一点习气,对于吸香菸、打牌他是没有。有许多人离了常住,以为家里不知道,香菸也吸,麻将也打,这样子,到了下地狱那时,后悔晚了!以为我不晓得,我还有不晓得的理?即使我不晓得,你的因果还能逃吗?所以这位都监师傅,我要称他是一个好人。好人是平常做到来的,要我称你为好人,是不容易的。今天他病半天,就死了,我心里是很痛惜的!这一种人,我今天赞叹他替我做事;我希望他来世还与我共事才好!但是寿命无常!师傅们要知道人人有份的。
发起心来!
十二月十六日开示(九七第四日)
我们出家人,很多很多的不知道为甚么事,要做甚么事。要晓得:我们的事很多很多的,一、要布施,二、要持戒,三、要忍辱,四、要精进,五、要禅定,六、要智慧。还有慈、悲、喜、舍等等。‥‥‥(讲六度意义。从略。)
十二月十七日开示(九七第五日)
‘心心常照理,念念契真常。’悟过来的人,他的一切动作皆有他的理论,不出乎理外。未悟的人,一定办不到;因为他未悟,即是心地未明,理当然不能十分达到。未悟的人,他是以自己为自己,以他人为他人。悟过来的人,不是这样的,以我为他,以天下人为我,因此不同。你们想想:以我为我的,当然是处处先有我;穿衣、吃饭要先有我,当然也要拣好的衣穿,好的饭吃;对于一切必须先有我而后有人。悟过来的人,不是这样的,他是彻底相反;穿衣先要人家穿,你没有裤子,他可以不顾自己,把自己的脱下来给你穿,没有褂子,他也脱给你;吃,也是先要人家吃饱,自己饿,一点不要紧。为甚么呢?因为他悟过来,他的心与你们的不同,他的心是菩萨心;未悟的人,是凡夫心。所以一个凡夫,一个菩萨,天上、地下之别,就是悟与未悟。
那么,菩萨与凡夫的不同在那里?我说一个譬喻,你们就容易知道。譬如:一个饭头是菩萨,大火是凡夫,菩萨与凡夫共同一事,共同一寮,其行处当然不同。凡夫是要快活一点,做起事来要少做一点,处处都要占点便宜;他不顾人家动烦恼不动烦恼,动念头不动念头,蚀福不蚀福,他不问。菩萨不同,吃苦的事,自己去做,让人家占便宜,你快活,我才有苦吃;深怕人家动烦恼,动念头,自己蚀福。犹如:饭头的米正在下镬,要大火烧火;大火呢?他跑到别处去与人家讲话;那个饭头想到灶底下去自己烧火来不及,宁好与人家磕头、合掌,请人家代烧,也不肯动大火的念头,不去叫他。假使大火来了,看到你请人代烧,他当然要谢你,要感激你,饭头还要安慰大火,说许多好话。你们想想:菩萨是这样子的,不会与凡夫同一个样子。那么,大家都是凡夫,未有那个是菩萨,要想做菩萨事,也可学学。
我宣统二年在金山当饭头,我也是一个凡夫,又不是菩萨;那么,凡夫那里不高兴学菩萨?能可以学到一点,当然好一点。我们一齐三个人都是请班首不当,要发发心报效常住,所以讨行单;我是西单三,那两位是西单头、二。我们初发心出外寮,三个人说好:‘我们是请班首不当的人,到了外寮不能“打吱喳”;莫说下客堂,就是讲一句高声的话,给客堂知道都不对。’他们两人赞成。戒期,往年三个饭头,那年就是我一个人。往年大寮四口大缸装剩饭、剩粥,我一个也不要。有一天加了二百人,是受比丘戒的;那一天我的箩不够用,向菜头借箩,他不肯;我再三的去借,他也不肯借。刚巧他有别的事去了,我因米要下镬,不得已,拿他的箩就要淘米;还没有淘,他来了,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说:‘我们下客堂罢!’我不肯去,他拖又拖不动,我向他磕响头说:‘同参!同参!不要下客堂。我们初出堂的时候讲过不下客堂,不要教人家发笑罢!’再磕三个头,他才放了我。歇一天,他搭衣、持具到我寮房求忏悔。你们大家想想:要想行菩萨道,是不是要行忍辱行吗?
各人发起心来!
十二月十八日开示(九七第六日)
没有悟的人,与大悟以后的人,前途各有不同。大略替你们讲一下子,不然,儱侗下去,是不容易分别。
未悟的人,眼睛是没有打开的,犹如瞎子一般。你们想想:这个瞎子还有甚么好处?一脚踏到狗屎,用手一摸,还以为好东西,或是好吃的东西。或者把一碗好米饭给他,他还怕你们哄弄他,大概饭里头还有不净的东西。把他安到架房里去,他到以为好的很,坐也方便,站起来,一伸手就有倚靠,大、小便都便利,很好的。把他安到大殿上去,他到说:‘不对!四面无靠,不知道是甚么所在。’反以为在旷野中,空无倚靠,‘不好!不好!赶快找一个好地方去安身罢!’你们想想:可怜吗?苦恼吗?给好的他吃,他怕不净;安好的地方他住,他嫌空野。为甚么?因为是瞎子,不知道是好、是歹;这就是没有开悟的人第一件苦恼。次则,前、后无去所;来,固然不知从何处来,来的处所有无,也没有甚么关系,不去说它。现前这个身躯,今日不知明日事,要想一定的把握,将来把这个身躯行到甚么地方,办不到,不由你!身后更是茫无所归。你们想想:死后到甚么地方,你还知道吗?上天堂也不知,下地狱也不知,变牛、变马也不知,乃至变一切都不知;这就是未悟的人第二个苦恼。略说此二种,再说多了,时间来不及。你们想想:就是这二种苦恼,就够你受了!若不开悟,谁能打开眼睛?不开悟就似瞎子,都是前、后无去所。那个开了悟的人不同,他才知道:‘我以前是个瞎子,虽然在做瞎子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瞎子,今天才晓得。我既知道了,把眼睛打开一看,你们都是瞎子,这还得了么?’你们想想:他的眼睛一打开,他还高兴住到架房里吗?牛屎、狗粪他还不知道吗?他这个时候,来也有路,去也有脚,不是那个茫无所归的时候。看见大地众生仍在苦海里做瞎子,自己曾经如是,故此要发大心救度他们。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爱惜这个色壳子。
在未悟以前,‘甚么东西?臭皮囊!痛,就痛一下子,饥、饱、冷、暖,没有关系,坏就坏,换一个再来!要把工夫放下来顾身体,做不到!’到了这个时候,为甚要爱惜身体,宝贵身体?因为要这个身体培植我们的万德庄严,要行我们的六度万行。因为众生苦,你要救他,你不行菩萨行,那里会救得到他?不结他们的缘,他那里会相信你行菩萨道?结众生缘,还易行吗?譬如:这个悟了的人去行菩萨道,跑到一个地方,看见一个女人,他说:‘大姊,你念佛吗?’这个女人掉过头来看看,说:‘你这个坏和尚,谁是你的大姊?你再叫我,我就打你一顿。’行菩萨道的说:‘好,请你打罢!还要打重一点,手打倦了,歇一下子再打。’被她打了一顿,喜喜欢欢的去了;再到别处行菩萨道。总之,一天到晚算一算,被三个人打,五个人骂,这是好事,是赚钱。假使今天到晚上不曾有人打,亦不曾有人骂,不好了!今天蚀本了!行菩萨道是这个样子的。若不这样子,怎么结众生缘?与众生无缘,你要想度他,办不到的。不是我这么讲,佛在世时,无缘的众生尚不能度,何况菩萨?佛在世的时间,有一国众生,佛在因地中一向没有结过他们的缘;佛在天上,他们在地下;佛到地下,他们到水里,终归没有一回遇到佛。佛出世度众生,总不能度他们;佛去到他们的国土,他们也不理佛。可是,迦叶尊者在往昔劫中为樵夫时,他们为蜂,尊者曾在蜂窠前念佛一声,与他们有这点缘;所以佛叫迦叶尊者去度,他们才受法。你们大家想想:结众生缘还要紧吗?
参!
十二月十九日开示(九七第七日)
(讲自己住茅蓬掉锅公案一则。此公案载在《自行录》。从略。)
十二月二十日开示(十七首日)
佛的正法难遇。我们业障重的苦恼众生,虽有善根感受这一个人身;再发一点道心,相信佛法,用功办道,这就要有无量的培植;不然,决不能到这步田地。但是善根虽有,感不到正法,误受许多的外道法,在我看来苦矣!还不如一个不修心的人。何以呢?
不修心的人,现在虽然不修;将来一遇机缘感受正法,这就可以发心修行,马上就可以证果。那些外道虽然用功,他用的是精、气、神,修的是仙道:地行仙,飞行仙,空行仙,天行仙,绝行仙等十种仙类。其中有二种:九公道,先天道,可以近于天道;感果虽然到天道,然而,他求寿而不求乐,这就是居天舍天,不同那八种仙类;直至修成了,住位在七金山洞里,岩下无人到的地方,寿有十万岁。为什么住在这里呢?因为,他们所修不与人知,怕与人同居一处,传道就是一师、一徒,没有三个人的,就是六耳不传道;他用起功来就是他一个人,不与人共;故此修成了功,还是一个人住在七金山里头。这两种道为甚么修成功近于天的呢?他在修因的时候,有利人的心,有做功德的心;只求寿命长,先要断欲,因此修成功,与欲界天同寿而不同乐。你们想想:他的结果,七金山里,六欲天上,寿命若了,仍然堕落;亦有下地狱的。何以呢?只信他的道好,不相信别的;你教他相信三宝,他不但不相信,还要毁谤;因为他不谤三宝他不能立足;所以他这种谤因种下去,将来一定要招果报。这许多的人,往昔因中的好因,今天,遇不到正法,便接受种种邪见,将来,感不到好果。我真替他们可惜!又要淌眼泪替他们可怜!如此修心,不如不修。
师傅们!今天在这里参最上上禅,修十方诸佛的正法,行十方诸佛的心行;不要开悟,就这样行去,这一种正行、正因,还了得!我的口还能赞叹得尽吗?(再讲自己行脚时教化外道公案一则。‘自行录’有载。从略。)
十二月二十一日开示(十七第二日)
七打了九个下来。宗门下这一件事,说起来很难,又无相可见,无形可表;世间上的事,有相可见,有形可考,自然是好做;无论甚么人,大概都是这一种要考察实际。但世间的事亦不容易,你们看:学木匠的人,要学三年、五载,学成,有时没得人雇用。再则,学木匠一定要拿斧头,不能拿剪刀来学;学裁缝的,一定拿剪刀,不可以拿斧头。学裁缝的也非三年不可,不经过这么几年,也学不好的,这是多么的难!你看宗门下的事,才真正容易!看不到,正是的;手抓不到,抓得到,都是的;脚踏不到,是的;脚踏得到,也是的。任是用功,不用功,善念,恶念,皆没离开。如说穿衣、吃饭那么容易,比穿衣、吃饭还要容易得多;磕著,掽著便是!弹指之间,时间还多了;一张纸也不隔,那里说远?你们想想:这么容易一件事,你们反把它当作难事。这一件事,只要你承当下去,拿斧头也能做裁缝,拿剪子也能做木匠,这是多么容易!多么简便!你们反把它当个不得了的难;把世间上的难事,反认为容易。但是,每每有人空腹、高心,不肯实行其事,以为任何人都不如我,我总比人强;这一种人不许是宗门下的人。若要真实是宗门下的人,他并不是以钟板敲得好,香板打得好,就是宗门下的人。这就是弄错了!
以何为宗门下的事呢?对中等根机人说,先要从不会用‘念佛是谁’说起,例如:‘念佛是谁’用不上,怎么样子用法?会用了,是怎么用法?用熟了,是怎么用法?直至得力转入深奥工夫的路头,总要明明白白的;并不一定要开悟,只要工夫上的路头清楚就是。对于上等根机的人,由凡夫地做甚么事,至圣人地做甚么事,未悟以前做甚么事,既悟以后做甚么事,都要清清楚楚的,才许你是宗门下一个人。我从前当清众的时候,看到许多‘二百五’、‘半吊子’当清众,谈起来,某班首的规矩不熟,某班首讲开示讲得不好,又拖拉得很,维那是初参,种种看不起人,他以为自己超过人家。等到常住上请到他代职事,糊涂乱闯,一天到晚引人家发笑。我看的多得很!这一种人,还许是宗门下材料吗?大概你们还有好几位是这一种心理。你这一种人,我要问问你:你是看不起人家,你还知道香板上的‘警策’两个字有多大?两个字中间有多少距离?上头多长?下头多长?共有多长、多宽?散香多长、多宽?茶壶是怎么拿法?绊子是怎么装法?你还知道吗?这许多事,虽然不是宗门正行,也是宗门的助道法。何以呢?香板打得好,马上就开悟;散香的音声敲得好,也是开悟的门径;茶壶绊子放下来一直的,人家一看就悟了;眼见、耳闻、身触,皆是悟道的因缘。古来,灵云睹桃花而悟道,香严闻竹声而有省。宗门下的大规矩,小法则,还能有一点马虎吗?
我以前在天童当维那时,堂里有一、二位‘二百五’的人,早已听到他说:‘禅堂有甚么住头?班首讲的话还讲不好,维那的规矩又不熟,真是糟蹋人!这许多规矩、法则还要学吗?不算一回事。’我知道他们是这一种心。我问他:‘禅堂还愿意住吗?’他说:‘我愿意住。’我说:‘规矩,你还能守不能守?’他说:‘能守。’我说:‘很好的!’那天午板香开静吃茶,茶杯子散到他的手上,他两边一望,我走上去一顿香板,不与他讲话;茶壶来了,他又不知道怎样接茶,我又是一顿香板;吃茶,头勾下来吃,我又是一顿香板;吃了一回茶,打了五、六十个香板。我回头问他:‘你的香板吃得还愿意吗?’他大生惭愧说:‘维那师傅慈悲!你老人家这一顿香板,我才知道禅堂深处,我才知道以前的不是;从今向后,大规矩,小法则,我是要认真学一下子。’你们想想:这一种人可怜不可怜?他吃了我这番痛苦,才知道禅堂里头可贵处,才把他的空腹、高心打掉。真是一个大苦恼子!为甚么会这样?要知道:初发心的人住禅堂,如果‘我见’不舍,总有这样的心,也不怪他;并不是那一个人才是这样子的,我们以前初住禅堂也是这样的。我求了戒住禅堂,自己以为住禅堂一定要了生、脱死才出禅堂门;不料进了禅堂,看看人家处处不对,坐起香来,冲盹睡觉;开了静,或是放香,或是离了执事,不是调皮,就是充壳子;今天看如是,明天看也如是;第三天,就不愿意看了,不要再看,当下五心烦躁,难过得很。
我这个人与人不同,在俗家看人家种种不好,我才出家;后至普陀山看了一些出家人,白褂裤、白袜子、洋伞,我又看到不好,我就至梵音洞舍身;在世界上看到不好,我就不住世界,我是这么一个人。到了禅堂里,还看得这么许多不好,就自己回头想:我是为甚么出家?难道为看人家来出家的?还是混不了饭吃出家的?自己问自己,自己说:‘都不是的,是为道出家的。’我又与自己考究:‘既是为道出家,办道就是的!为甚么看人家呢?’这一问,才自己痛责自己,这个不是,那个不是,皆是自己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岔。所以,初发心的人,皆有这个不是;虽然有,还要自己觉悟;若不觉悟,一辈子不能为人。若果你把定这一个‘我见’不舍,我说:你不是宗门的材料,是‘二百五’,是‘半吊子’,恐怕一定不错。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二十二日开示(十七第三日)
出家人头上烧了几个香疤,为甚么?还有知道的吗?三坛大戒是那三坛?恐怕还有许多人不清楚。说沙弥戒,还不知道是怎么叫沙弥;再说戒,更不知道。再说比丘、菩萨也不知道。这一种出家人,还能算是一个出家人吗?本来这许多话,不应在这个时候讲;要想不说,我又真替你们可怜!不得不略略的与你们讲一下子。
三坛大戒:第一坛是沙弥戒,第二坛是比丘戒,第三坛是菩萨戒。广说三坛大戒的戒法,各有多少,各有不同。但是,我们都受过菩萨大戒的人,应当要把菩萨的事业负起责任来才对。菩萨是行的甚么事呢?他是以六度万行为他的事业。在我们也有万行,不是万善行,是万恶行;这种万恶行,就是我们的身、口、意造成的。要懂得这一种万恶行,还要带一点教讲;就带一点教讲,也没有甚么关碍。何以呢?这是各人当前的急务,故此亦可以讲。身有三业,口有四业,意有三业,共为十恶。身三,就是杀、盗、淫;口四,就是妄语、两舌、恶口、绮语;意三,就是贪、镇、疑;共十业。由十业转增万数,这是在教乘法数上,这里不多说了。能可以开悟的人他看见这些是恶的,立定志向改恶向善,行菩萨万行。菩萨有六度;首先布施度,度这个贪,因身、口、意俱贪。譬如:人家一件袍子好得很,心里想要,就是意贪;口说:‘你的袍子卖给我罢!’这是口贪;用手去摸一下子,是身贪;这一种身、口、意贪,非布施不能度。何以呢?看到人家的好,便向他讨;假使行布施度的人,不但不向人家讨,自己有甚么好的,或褂子,或裤子,有人想要,还要布施;他有布施的心,身、口、意的贪当下就完全消灭;布施有这一种的功效。但是,贪与爱不同,为甚么不同呢?爱以贪不到而成爱,爱在心里如胶似漆,布施不能除;非戒不能除。
谈到这一个戒字,今世人更加可怜!只知贪图一时快乐,不知道有几大劫的受苦!要晓得:我们圣戒决不能犯;任是杀、盗、淫、妄,都是圣戒。为甚么说是圣戒?当知我体即是佛体。何以呢?佛说:‘一切地、水是我本体,一切火、风是我先身。’一切地、水、火、风,既是佛体;我这一个身体,当然也是地、水、火、风而成;这不是证明佛体即我体,佛制的戒即是我的戒吗?故称圣戒。譬如:犯淫戒,必须将身去犯;我身即是佛身,我犯戒,即犯佛戒。你们想想:这一种圣戒犯下来,还了得吗?以此类推,杀、盗、淫、妄犯了,即犯圣戒。这一种圣戒犯一下子,不是口说就了事,它的果报真是可怕!我不是说到骇你们,犯了杀戒,盗戒,淫戒,妄语戒,至少阿鼻地狱一大劫;重一点,就是三大劫。你们想想:犯戒时间不过一时半刻,受起报来动经大劫,这还算少吗?比如犯杀戒,一刀便是,有多大的时间?偷人家的东西,至多一个钟头;再则犯淫戒,有多少时间的快乐?妄语戒,就是一句话,有多大功夫?如招起报来,一大劫,二大劫,三大劫的阿鼻地狱。此狱一昼一夜,非非想天八万大劫;非非想天一昼一夜,人间八万大劫;算起来,将来还得了吗?如果犯戒一个钟头,受罪也是一个钟头还可以;但是一个钟头的快乐,要受那样长的果报,少许有点知识的人,听了我这么讲,还有人淌眼泪吗?我替你们可怜!替你们淌泪!因为你们只知快活,就不知道将来受果报的痛苦,可怜的就在这个地方。
戒,为甚么能度这几大劫的苦呢?比如一个女人在你面前,你的心动了,马上就要犯了;但,在你两人当中弄一块木板一隔,两下分开了,要犯也不能了。这木板犹如戒,所以能可以持戒,就与一切罪隔开了,当下就消灭了;故此任是最爱的不得了,不怕如胶似漆,有了戒就能度他。所以你能持戒就不犯戒,不犯,就没有苦果。还有忍辱度镇恚,精进度懈怠,禅定度散乱,智慧度愚疑。这六度是菩萨应行的。你们受过菩萨大戒的人。虽不全是菩萨,应当学菩萨,顶要紧的。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二十三日开示(十七第四日)
(讲释迦世尊入海取如意珠公案一则。从略。)
十二月二十四日开示(十七第五日)
(讲自己发愿公案。载在《自行录》。从略。)
十二月二十五日开示(十七第六日)
(讲丛林掌故及只园掌故。从略。)
十二月二十六日开示(十七第七日)
(讲正法来源。西天二十四祖遇难;东土初、二祖及六祖遇难。从略。)
十二月二十七日考功大解七
师拈竹篦云:
十七已毕,彻悟准的;把住放行,绝本绝迹。试问:七期中还有做梦者么?若无,即死汉;若有,即俗人。各人检点看!
良久一喝云:
大事未明心已懈!何时再聚话无生?
若能不被常情转,道海渊源转见深。
如其不会,上殿、过堂去!
解!
来果禅师禅七开示录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