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大师讲述

二十一年十二月在闽南佛学院

己二  修无垢业

无垢性品第四

无垢性有四种:一、衣服,二、饮食,三、卧具,四、汤药。此四种是一般人所需要以资养生命的,若于此不起贪求之心,名四无垢性。如在家的人,因需有衣服、饮食、卧具、汤药等(卧具可包括房屋床椅等)资养生命,由积蓄保藏以成为私有财产,使子孙相传相续,因此有妻子眷属等俗家的累赘负担在身上。出家人固然要远离一切世间家累,但这生活上所需要的四事,还不能脱离,故虽出家而亦要三衣遮体,一钵吃食,有病痛要施针药,睡眠休息要有房屋卧具。所以、事实上需要此四事来资养生命,世间法不能尽离。但是、这生活所需要的衣服、饮食、卧具、汤药,能够知足不勉强贪求积蓄才好;倘若贪求积蓄,又岂不是有家产了吗?既有家产,又必继之而起家眷,无明妄想种种颠倒邪见皆生起来了。依佛法,若为弘法利人的大众资养生命故而积蓄财产,还讲得过去;若蓄为个人的私产,这是绝对不可的。如今一般的出家人,将十方僧众公有的寺产,大多数变为私产了。如剃度子孙派或传法派,将十方僧众公有的财产,作为私人代代相传的产业,同于世俗人的贪恋,成为变形的家族,这实为有垢污的怪现象。本来,出家人只要日常生活应用的四事能随分知足,除现前衣吃资生之外,其余可不必有什么积蓄;若个人的财物有所余,可随时施人,或归为十方公有之僧物。十方公有之僧物,则由经理人负责管理,个人不能丝毫据为己有而独享其优美的生活,这才是真正出家的僧格,才有与无垢性接近的可能。若将公有据为私有,甚而建立家庭眷属,则有违出家的初心,现造地狱的恶因,将来要受地狱的恶果了。所以、前品中智光长者既决定发心出家,此品中则已经出了家而成智光比丘了,故教诫他不要作形式的出家人,要能安分的作个真正的出家人,这就是此品所由来的主旨。这两品,前一品明要修怎样的出家观,此一品明要怎样的出家人,都注意于出家的戒法。

积蓄财产,不但出家人的私人财产不应有积蓄,十方寺院亦不应多有财产积蓄。因为,有财产即僧伽堕落的病源,使社会人民轻视僧伽,认僧伽为分利的人。所以从各方面观察起来,不但僧伽个人不应有财产,即僧伽结集的团体亦不应积有财产,倘有一个僧团的大众,能精进道行,勤修学问,自然有人来供养,不用依靠财产。个人或团体有了财产,则各种憍慢心生起来了,道念亦退了,学问也不研究了,以为祗要有了财产什么皆不成问题。大家怀著这种下劣的观念,遂致堕落。

如今有很多地方的寺僧,因财产太丰富,僧伽所应做的事都不去做,腐败堕落,招来外人的摧残、毁谤。如广东、河南等处僧寺的摧毁,可作例证。有财产的佛教大寺院,易招外魔时来相侵扰而争夺,因此高尚纯洁的佛教,也随之沉沦下去了,这真是使人丧气的事!一般的僧伽,因无学问、无道德,也就没有法子来抵制外魔。所以、我的主张,凡是出家人,都应当专在道念、学问、德行上去修习培养,决不要在寺产上贪求执著,这不但建立三宝无益,且为堕落的动因。我有一段回忆:清初重兴浙江奉化雪窦寺的石奇禅师,我最佩服他的思想。此寺先有很多的田产,被地方人侵占完了,其时地方官愿为出力收回,他说:我只要有门前的几亩田可以供佛香灯便好了。此寺往年为了田产与人争斗,因而失掉道行而增长了烦恼,终致全寺倾灭。这是石奇禅师的高见!所以,我主张僧伽或个人团体,都是无产好,有产反使他堕落。若真正发菩萨心为佛教作事,是以道力去作,是为作事而作事,不是为财产而作事,如此免却外人的误解;使佛法清净住世,给与人类永远的幸福。比方,现前的南普陀,大家都知道十亩田地的产业也没有,然而大众反能够研究教理精进修学,这全靠大众的道念爱护。所以常住兴隆,内外安宁和睦,生活也不感觉很因难,不消说,即是社会信仰的人民直接或间接来资助之故。基于上面的理由,佛法无论个人或团体,都以能脱离世间的财产为最善。本来,从出世间法的立场看来,最污秽的即是财产、淫欲。所以前品特别注重要出家而舍离淫欲之法,此品则特别注重舍离财产,这是解决欲界根本的问题。因为人间为求衣服、饮食……等丰富充足的生活时,即自然有无量贪求之心,泉水也似的涌出来了。所以在超欲界的地位看起来,贪财产是最可恶的、最垢污的事。与这正相反的,即是大可佩服的出世的无垢性。此中所云的无垢性,确是这样的。

庚一 智光敬问

尔时、智光及诸长者既出家已,齐整法服,五轮著地礼如来足,合掌恭敬白佛言:“世尊!我等从佛闻所未闻,在家所有种种过失;发菩提心厌离世间,剃除须发而作比丘。惟愿如来、应、正等觉,为我等类及诸众生,演说出家殊胜功德,令得闻者发清净心,乐远离行,不断佛种。世尊大恩,无缘慈悲怜湣众生如罗侯罗,出家菩萨应云何住?云何修习无垢之业?云何调伏有漏之心”?

五轮,即五体的异名,两臂、两膝和头皆是圆的,故名五轮。这五轮著地作礼,为礼之至极。此时,智光及诸长者们,已经出家而穿出家的法服了。以自身最尊贵的头,去接佛的足而作礼,合掌恭敬而白佛言:世尊!我们从佛处听到向来没有听过的教法,分析在家所有享乐的种种过患;又开示我们发菩提心,远离这魔窟的世间而出家作比丘了。比丘,为出家受具足戒者的通称,男曰比丘,女曰比丘尼。其义甚多,‘乞士’二字为本义。嘉祥法华义疏卷一云“比丘名为乞士,上从如来乞法以练心,下就俗人乞食以资身,故名乞士。世之乞人,但乞衣食不乞于法,不名比丘”。佛在世时,有当时出家即为比丘者;虽然才出家的应先作沙弥,但佛时有即证得大阿罗汉果的,故顿成比丘。乞食,正揭出出家人每日乞食于世俗人的出家相。乞法的比丘,换言之即是求学的人,常常求佛的教授教诫。但还要恳请佛为分别出家的特殊功德,使发清净心远离五欲,而绍隆佛种无有间断。无缘慈悲者,有限的慈悲是有缘的,无限的慈悲是无缘的;如日光遍照,这无缘慈悲是平等的。希望佛用无限的慈悲来怜湣我们,教授我们最初发心出家的,身与心应怎样的安住,怎样的练习无垢之业;这远离世间垢污之业,怎样能压制降服世俗之心。我们最初的世俗心,有种种的烦恼杂在其中;若能如沙里淘金似的,把恶浊心调伏住了,则有漏心减少,无漏心自然增长起来了。所以,不但恳请佛教授身心如何安住和如何修习无垢之业,而且请说如何调伏有漏之心。这是智光敬问的意义。

庚二 如来许说

辛一 赞许

尔时、世尊赞叹智光诸比丘等:“善哉!善哉!是真佛子!能为未来一切众生问于如来如是之事。如是!如是!如汝所说,如来世尊怜湣众生,平等无二犹如一子。汝今谛听,善思念之!吾当为汝分别演说:出家菩萨如是住,如是修行无垢之业,如是调伏有漏之心”。“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智光既有这类的感想来设问,佛也不得不以情感作用来安慰他,赞叹他,允许他。佛于是说:你们不但出了家而作比丘,而且所问的是出家应该要修习的,你们是真净佛子,不但为自己修学而请问,而且为未来世众生。我当然把你们,犹如我的儿子罗侯罗一样的看待。你听著,记著,不要忘掉!如今为你们解说出家菩萨所修的观和行,以及四种无垢性的意义。

辛二  解说

壬一  略观诸出家义

癸一  长行

子一  示出家菩萨观

尔时、佛告智光比丘:“出家菩萨住如是心,常作是观:我得人身,诸根具足,从何处没来生此间?我于三界中当生何界?于四大洲复生何处?六道之中受生何道?以何因缘得离父母妻子眷属出家修道免八难身?庄严劫中过去千佛皆已涅槃,星宿劫中未来千佛未出于世,贤劫之中现在千佛,几佛如来出现于世,化缘将尽入般涅槃?几佛世尊未出于世,是诸众生根缘未熟,未闻正法?复于何时当来弥勒从兜率天下生人间现成佛道?于我身中有何善业?戒定慧学当有何德?过去诸佛皆已不遇,当来世尊得见不耶?我今现在诸凡夫地,三业烦恼何最为重?一生已来造何罪业?于何佛所曾种善根?我此身命能得几时?是日已过命随减少,犹如牵羊诣彼屠所,渐渐近死无所逃避,身坏命终生于何处?三恶道苦如何脱免?然我此身爱乐长养,念念衰老无时暂停,谁有智者爱乐此身?智光当知!出家菩萨常于昼夜如是观察,勿贪世间受五欲乐,精勤修习未尝暂舍,如去顶石,如救头然。心常忏悔过去先罪,安住如是四无垢性,一心修行十二头陀,调伏其心如旃陀罗:如是佛子是名出家。

这段文,即是第一明出家菩萨应如何安住其心,第二应修习如何观念。应自己观察:我们得了人身,而且又出家作比丘了,能听闻佛的教法;我们所得的人身是六根具足的,而且是善根具足的,与聋盲喑哑者不一样。我们在人生的历程上,应时时有这样真意的自觉:我们从什么地方来生到这人间?在三界之中生在那一界?这不是指死后应生在那一界,是说现前所生是那一界,依佛说,我们现前的世界是欲界。四大洲生在什么洲──南赡部洲;六道之中生在什么道──人道。因什么因缘而得脱八难,并辞别父母、妻子、眷属等来出家修学佛法?我们既然“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就应这样观于自身的。更进观三世诸佛:过去庄严劫中的毗婆尸诸佛已过去了;星宿劫中的未来诸佛还在未来;现在贤劫之中的释迦牟尼佛,化缘将毕而欲入涅槃了,纵然能遇著未来的弥勒诸佛而能够亲近他,但自身有什么善根?戒定慧三学之中曾有什么功德?过去的诸佛我因为没有善根,不能‘得觇尊颜’,实在是大可遗憾的。但未来的诸佛能得亲近与否,这又在乎自修善根。应该基于佛的教法,舍离世间五欲之乐;不要如诸外人的贪求物质以及享受世间五欲之乐;我们已经是个脱免八难而出家作比丘的人,是修学佛法的人了!应常常以此观大千世界中的三世诸佛。我们,这苦恼众生住在凡夫地,被三业烦恼重重围绕,生生世世不知造了多少罪业,如果再不自振作,精进勇猛以修习佛法而忏悔罪业,不但已错过过去诸佛,未来劫的弥勒诸佛怕亦难亲近。如此,则人生结果是堕三恶道,成为难免的事了!想到这一点,固然要在因中种善根,现前也要真意向佛前忏悔,不然,生死大事到来,恶的果报渐渐接近,如羊被拉进屠场,走一步即与死神迫近一步。这就是人生的结果吗?少而壮,壮而老,老而死,可怜!人的智灵为肉体的奴仆了。我们要反正过来,能使此肉体为我正信正见的奴仆。出家菩萨应有这样的善巧观察,如仍然贪世间五欲之乐而忘掉了生死,不能安居出家生活,那可以快去返俗。当知生死大事,如顶上的石,如头上的火,多么地危险!印度古时,阿育王有个兄弟,毁谤比丘不信佛法,于是阿育王让他的兄弟做七天国王,享受人间应有尽有的快乐,七天之后就要杀他。他的兄弟因念死期迫近,无心享乐,唯忏悔已往的不是。因之、并不觉王位五欲之可乐,所以,出家比丘应谛观无常,忏悔过往的一切罪恶。作个完全的出家人,有安住四无垢性,修行十二头陀行的需要。十二头陀行者,一、衲衣,二、三衣,三、乞食,四、不作余食,五、一坐食,六、一揣食,七、阿兰若处,八、冢间坐,九、树下坐,十、露地坐,十一、随坐,十二、常坐不卧。若能这样刻苦耐劳的修行,则身心自然调伏。如旃陀罗的谦下,难忍能忍,这才是真佛子,是出家的男儿!

子二 别释旃陀罗行

“智光比丘!以何义故说名真实修沙门行如旃陀罗?其旃陀罗每游行时,手执锡杖不敢当路,若人逼近振锡令闻。于大众中心行谦下不敢轻慢,被呵责时心无怨恨未尝加报,骂辱鞭挞默然受之。何以故?自知下姓不阶众流,以是因缘被嗔无报。智光当知!出家菩萨亦复如是,剃除须发形同婴儿,执持应器依他活命,身著袈裟如被甲胄,杖锡而行如持鉾槊,执智慧剑破烦恼贼,修婴儿行饶益一切,是故一切三毒利箭不入真实沙门之身。出家菩萨以三观门,修忍辱行,名真出家:观诸众生是佛化身,观于自身为实愚夫;观诸有情作尊贵想,观于自身为僮仆想;又观众生作父母想,观自己身如男女想。出家菩萨常作是观,或被打骂终不加报,善巧方便调伏其心。”

以下别释旃陀罗义,即广明应当云何调伏其心之行门也。旃陀罗者,此云秽多;本经卷一所说之戌达罗种,即摄此旃陀罗也。旃陀罗行者,印度之习惯有四种种族之阶级:其最上者为婆罗门之教种(此云净行),其次是刹帝利之王种(此云王种),再次即吠奢之平民种(此云工商农),而最下者即此旃陀罗等之奴婢种。此旃陀罗在印度四种阶级之中,最为卑下,不但不能与前三种人有婚姻之往来,就是在通常道路和一切时,亦不能和前三种人接触,以为触之、视之即失其高尚尊贵也。因此,社会一般人之眼光,视旃陀罗为最下流;而旃陀罗自身,因久被轻视为下流,亦成为习惯而不知非。佛法中,对此四种平等,无论上自国王下至人民,凡出家者皆为佛子。婆罗门教之阶级最严,但后之新婆罗门教亦渐行平等也。又近时印度甘地之思想,亦崇平等;因甘地家族初为耆那教,耆那教即尼犍子之教,亦是阶级平等之宗教故。

此中所明旃陀罗行,即显初出家菩萨断除以前俗人所有种种憍慢贡高等之恶习,修行种种忍辱之行门,以调伏其虚妄之心。如旃陀罗人虽受世人之诟詈,或鞭打楚鞑,而毫无怨恨及报复之义。实则、并非世人看出家人如旃陀罗,乃初学菩萨自心谦下如旃陀罗,以旃陀罗无嗔性为譬喻耳。其旃陀罗以下,叙明旃陀罗与社会接触之情形。略言之,即旃陀罗种在游行时,手执锡杖,每逢路人即振锡作声以背来人,不敢接触他人也。心行谦下者,在大众之中,其心极为谦下不敢傲慢;所以不敢憍慢者,以是见他人尊贵自己卑下故。旃陀罗种,不但对人谦下,即他人鞭打呵责亦忍辱受之而不思报复。此即显明初出家菩萨,若能具有如是之心,方能堪受法教。又初受出家之形,于世间之一切都已舍离,故现在之身心与世间无争无贪,如大海大地能容纳一切水流和荷负万物,以及违顺境等不起分别也。何以故下,说明旃陀罗之所以如此者,是自知下姓故。智光当知下,正显初出家菩萨调伏其心之法门也。形同婴儿者,婴儿初出胎时,一切不能自主,皆随父母;一切见闻觉知亦不能有明晰之分别。而初出家菩萨亦如是,以前一切俗习皆已断除,入此出家范围如另换一人身,一切行止举动皆与前异,故犹如初生之婴儿也。应器者,即是饭钵,此云应量器,因人之饭量大小不同,故分大中小三种之饭钵而应人之度量也。依他活命者,即自己不作饭食,常行乞食,依他人而活自己之身命也。袈裟,此云坏色衣,即是衣之颜色,去世人之鲜艳美丽而为灰色衣也。鉾槊,是兵器,能御外人之侮;出家菩萨执此锡杖,降伏一切烦恼魔也。执智慧剑破烦恼贼者,剑能斩邪,菩萨以此智慧之光,观照自身之过恶而远离一切颠倒知见,即对破烦恼魔也。婴儿行,即修旃陀罗行也。出家菩萨下,即以智慧宝剑,常以三观观自身之过失而修忍辱行。三观者:第一、观诸众生如化佛一样,观于自身实为愚夫。故新菩萨对世人处处以恭敬不放逸心而作佛想,如华严经善财童子参五十三善知识是。第二、观诸众生作尊贵想,而观自身如奴婢等想。第三、观诸众生作父母想,而观于自如儿女等想也。出家菩萨下,总结新学菩萨若能作如是观,修如是行,虽遇打骂鞭挞之事亦不希加报也。其实、若能如是修忍辱行,无有贡高傲慢之形。世人恭敬之不暇,何有加辱害者!

新学菩萨必如是行者,因矫枉必过其正,而后方能恢复本相端正无斜。出家之法与世间法成相反之形式:如以前之六根向外对缘六尘之境,乃时时执著贪求颠倒分别;今出家以后,处处调伏其心反光自照也。所以、近来我主张新出家之僧伽,必使之先习持二三年之律仪,折伏憍慢贡高,降服世人之恶习。如铁条铸成精钢,必先在炉中经几次之煆炼而后方成法器。学佛之人亦如是,否则犹如污秽之瓶而贮醍醐,反致醍醐亦为秽物也。

子三 略明四无垢性

“智光比丘!汝等谛听!云何名为四无垢性?衣服、卧具、饮食、汤药,如是四事随有所得粗细称心,远离贪求,是无垢性。诸比丘等!以何因缘如是四行名无垢性?智光当知!诸佛如来三十七品菩提分法皆从此生,佛法僧宝常不断绝,是故得名为无垢性”。

四无垢性,以下当有广释。四无垢,即衣服、卧具、饮食、汤药,在此四种法上,出家之人能知足随喜,不生粗细等之分别执著,贪求追逐,故名无垢性也。此四无垢所以称无垢性者,因三世诸佛如来菩提分法,皆从此而生故;佛法僧宝亦依此无贪著而得不断绝故。三十七菩提分法者,即是四念处、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八正道,所谓三四、二五、只七、单八,共成三十七也。此三十七法是生菩提之道路,断烦恼之洪炉,故名菩提分法也。

癸二 重颂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智光比丘汝谛听,出家菩萨所应作。无缘大慈摄众生,犹如一子皆平等。发菩提心求正觉,应作三种成佛法。心常住四无垢性,当修十二头陀行,下心犹如旃陀罗。四威仪中作是念:十方无量诸菩萨,刹那刹那趣圣道,彼既修证我亦尔,如何流转三界中,恒居生死无量苦?我今是身住何界?六道轮回处何道?胎、卵、湿、化受何生?身、口、意业于何修?所造罪中何者重?三性之心何心多?如是微细观察已,大慈、大悲恒相续,大喜、大舍为先心,为有缘者说妙法。昼夜修心不暂停,如去顶石、救头然。念三观门常不离,观诸有情是佛身,唯我独处于凡类;一切众生等尊贵,我为僮仆居卑贱;世间众生同父母,我如男女行孝养。被他打骂不嗔嫌,勤修忍辱无怨嫉。四事供养心不著,是则名为无垢性。三十七品菩提分,及以如来果报身,如是殊胜无漏法,四无垢性为根本。不放逸行常修习,是名出家真佛子!菩提智种念念增,无漏圣道皆成就,速得超于无量劫,端坐华王法界中。福智二严皆圆满,无边劫海利群生,由无垢性皆成熟,证获如来常住果。”

以下即重颂前义。智光比丘汝当知四句,颂明出家菩萨应作无缘大慈,而佛视众生犹如罗侯罗也,发菩提心求正觉六句,颂前文住四无垢性,修头陀行,行旃陀罗行之三种菩提分法也。十方无量诸菩萨十六句,即颂前文之出家菩萨观中,观三世诸佛,观我居何界、何洲等种种之观法也。三性之中何性多之三性,即善、恶、无记性也。大慈大悲等,即是四无量心也。如去顶石救头然十句、是重颂别释头陀中之三观门,如观生是佛观自是凡等也。四事供养心不著八句,颂四无垢性,若不贪著菩提道法及如来三身之无漏圣法,皆依此为根本而增长也。不放逸行常修习十句,总颂前文三种行门,若能不放逸修行,则菩提智种念念增长,以及成就圣道,速超无量劫海,坐华王座福利群生等也。菩提智种,乃依智种而言,因初发心菩萨菩提智虽未能现行,但此智种是刹那刹那增长,待至初地即能现行,十地后即圆满成就证佛之法身也。

壬二 广说四无垢性

癸一 著坏色衣

子一 长行

“复次、智光比丘!出家菩萨于所著衣,不应贪著,若细若粗,随其所得,恒于施者为生福田,勿嫌粗恶,不得为衣广说法要,起诸方便与贪相应。世间凡夫为衣服故非法贪求,造不善业堕于恶道,经无量劫不遇诸佛、不闻正法。受苦毕已复生人间,贫穷困苦、求不得苦,昼夜逼迫,衣不蔽形,食不支命。如是众苦,皆由先世为衣服故多杀生命造种种罪。出家菩萨即不如是,随其所得不嫌粗恶,但怀惭愧以充法衣,得十胜利:一者、能覆其身,远离羞耻,具足惭愧,修行善法。二者、远离寒热及以蚊蛇、恶兽、毒虫,安隐修道。三者、亦现沙门出家相貌,见者欢喜远离邪心。四者、袈裟即是人天宝幢之相,尊重敬礼得生梵天。五者、著袈裟时生宝幢想,能灭众罪生诸福德。六者、本制袈裟染令坏色,离五欲想不生贪爱。七者、袈裟是佛净衣,永断烦恼作良田故。八者、身著袈裟罪业消除,十善业道念念增长。九者、袈裟犹如良田,能善增长菩萨道故。十者、袈裟犹如甲胄,烦恼毒箭不能害故。智光当知!以是因缘三世诸佛、缘觉、声闻,清净出家身著袈裟,三圣同坐解脱宝床,执智慧剑破烦恼魔,共入一味诸涅槃界”。

佛法发源在印度,印度偏于热带,故佛在世时,因地土之宜,在律仪中只许常持三衣,余皆舍去,以不需故,亦免贪著故。但佛法传至中国,中国是在近寒带和温带之内,故此三衣之制,在中国势有所不能。佛亦曾说因地土气候之不同,可随增百一什物,然要以不贪著为主旨也。科文中之‘著坏色衣’,依要义而立此名。

复次智光下,广释衣服无垢性。出家菩萨对所著之衣,不能生贪求想,不能生分别粗细好丑想,随顺施者之物勿嫌粗恶,以增施者之欢喜心而令种福田也。不得为衣至与贪想应者,即警诫之词:出家菩萨不能以贪心而求衣服,不得为衣服而说种种巧便之法门令施者施衣也。世间凡夫下,即显贪求之过失以规诫新学菩萨。世间之人,为贪求衣服故造业受报,轮回五趣,受尽种种苦恼,而不得值遇诸佛;又为贪求衣服故聚集金银,互起争斗、杀害、盗贼惨酷之相,使现时亦不安宁。但如是众苦,皆依贪为本。出家菩萨对于衣服四事,随得随喜,不生贪著,故无如是众苦之果报也。但怀惭愧者,尽惭愧心而需要衣服,以遮体故;为惭愧心而不嫌好丑衣服,以免贪著故,得十胜利下,因怀惭愧心以充法衣,故能得十种胜利也。十胜利者:第一、即远离羞耻以覆丑形之胜利;第二、即远离寒暑以背蚊虻之胜利;第三、即以著三衣显沙门相之胜利;第四、即袈裟衣相,有利他有情上生梵天之胜利;第五、即著袈裟时能灭自身众苦之胜利;第六、即以袈裟之恶色,远离五欲火坑之胜利;第七、即袈裟为三世佛衣,能作众生良福田之胜利;第八、即身著袈裟,得消罪修善之胜利;第九、即袈裟犹如福田,能增长菩萨道之胜利;第十、袈裟犹如甲胄,能使外魔不能加害之胜利。智光当知下,即叙明因有此十种胜利,故三世诸佛等同著袈裟,即能同得解脱也。三圣同坐解脱宝床者,即是诸佛、缘觉、声闻同证无余涅槃,同得解脱烦恼,同入一味诸法实相之理也。

子二 重颂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智光比丘应善听!大福田衣十胜利,世间衣服增欲染,如来法服不如是。法服能遮世羞耻,惭愧圆满生福田;远离寒暑及毒虫,道心坚固得究竟;示现出家离贪欲,断除五见正修持;瞻礼袈裟宝幢相,恭敬生于梵王福;佛子披衣生塔想,生福灭罪感人天;肃容致敬真沙门,所为不染诸尘俗;诸佛称赞为良田。利乐群生此为最;袈裟神力不思议,能令修植菩提行;道芽增长如春苗,菩提妙果类秋实;坚固金刚真甲胄,烦恼毒箭不能害。我今略赞十胜利,历劫广说无有边。若有龙身披一缕,得脱金翅鸟王食;若人渡海持此衣,不怖龙鱼诸鬼难;雷电霹雳天之怒,披袈裟者无恐畏。白衣若能亲捧持,一切恶鬼无能近,若能发心求出家,厌离世间修佛道,十方魔宫皆振动,是人速证法王身。”

初,二十六句,乃是颂前文之十种胜利,和不为世间衣服而增欲染也。大福田衣十胜利者。衣有三种:第一、僧伽梨,此云众聚时衣,即大衣也。为众说法,能增长众生之福田故。第二、郁多罗僧,此云上衣,因诵经礼拜时用故。第三、安陀会,此云中著衣,即服务衬体所作之衣也。又三衣者,依衣之条数而分别之:如五条为安陀会,七条为郁多罗僧,九条为僧伽梨;因此又名五衣、七衣、大衣也。若有龙身披一缕下,即赞衣之功德。龙身披一缕者,昔时有诸龙王,因有金翅鸟吞食之患,求佛哀湣,佛赐一袈裟与之,各龙得分丝缕,即免吞食之患也。白衣若能亲捧持者,白衣自身虽不能亲著袈裟,但能亲自捧持,即得福无量远离邪魔也。若能发心求出家四句,是赞叹发心出家之功德,连十方魔众都生怖畏及魔宫振动,速证法王身也。

癸二 常行乞食

子一 长行

“复次、智光菩萨!出家佛子常行乞食,应舍身命,不断是心。所以者何?一切有情皆依食住,是以乞食利益无穷。汝等当知!出家菩萨常行乞食,有十胜利,云何为十?一者、常行乞食以自活命,出入自由不属他故。二者、行乞食时先说妙法,令起善心然后自食。三者、为不施人发大悲心为说正法,令起舍心而生胜福。四者、依佛教行增长戒品,福德圆满智慧无穷。五者、常行乞食,于七、九慢自然消灭,众所恭敬是良福田。六者、于乞食时,当得如来无见顶相,应受世间广大供养。七者、汝等佛子随学此法,住持三宝饶益有情。八者、于乞食时不得为求饮食起希望心,赞叹一切男子女人。九者、行乞食时须依次第,不应分别贫富之家。十者、常行乞食诸佛欢喜,得一切智最为良缘。智光菩萨!我为汝等略说如是十种利益,若广分别无量无边。汝等比丘及未来世求佛道者,应如是学”!

世间最要之事业,即是饮食、衣服,而饮食尤为最胜,因有情皆依食住故。同时、制造和烹饪此饮食等事,最为麻烦而不可稍懈之工作,所以佛制出家比丘,在饮食所必需之事业上,乃令常行乞食以资身命而免麻烦。但佛法传至中国,因随地方习惯之转移,此乞食之风未通行于中国;如现时之锡兰等处,仍有此比丘常行乞食,而表显佛法住持之相也。

进言之,此常行乞食之事业,非特减灭出家人之贪心,增上道业之胜进,以及令诸有情种福田也。根本之要义,实是出家人将佛法灌输于社会,接近人民最妙之机会,亦是实行佛法之游行教化,与社会教育之妙法也。所以,佛法在中国,虽无乞食之形式,但在大众吃饭之时,要举行一种与社会人群有利益之表现,以显明佛法中乞食之相与说法利益之事也。智光菩萨至利益无穷者,明出家菩萨应常行乞食以资身命,何以故?一切有情皆依食住故。皆依食住者,佛说食有四种:一、段食,有分段故,有一定之限量而又数数食故,故名段食。此即欲界有情所食之饮食也。二、触食,以触为食,如前五识触五尘等。三、思食,以思愿为食,如第六识之希望心。此二通色界有情之饮食,因触禅悦而为食故,闻法欢喜而为食故。四、识食,即第八识受前七识熏习而增上业种,由此业种即得受持身命,故名识食,即依执持为食也。此识食,通为无色界有情之食。此四食义,欲界有情全具;色界具三,无段食故;无色界唯后一也。汝等当知下,明常行乞食有十种胜利。十胜利者,第一、出入自由之胜利。第二、说法利他之胜利。第三、为不施人说法生福之胜利。第四、依佛教行增自福慧。第五、消灭傲慢,众所恭敬,令众生福之胜利;因世人执自所有,生憍慢故。七九慢者,‘七慢’即一、我慢──恃已淩他,二、慢--同德相傲,三、过慢──于同争胜,四、慢过慢──于胜争胜,五、增上慢──未得谓得,六、卑劣慢──以劣自矜,七、邪慢──不礼塔庙等。九慢者,即是我、有、无,各具有胜、等、劣之三慢,合共为九。此胜、等、劣三慢,皆为上、中、下,或中、上、下慢法之不同。然以七慢中之慢、过慢、卑慢摄之也。第六、能得如来无见顶相之胜利。无见顶相者,因如来之顶无有人能见之;修忍辱三昧息除憍慢,即能得之,因如来因地亦从忍辱中修得故。第七、学佛教法,获得住持三宝与利益有情之胜利。第八、为乞食事,不得赞叹男女等之胜利。第九、次第乞食,获得平等无分别之胜利。第十、诸佛欢喜,得佛增上缘智之胜利。智光菩萨下,即略结十种胜利,劝修奉行也。

子二 重颂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智光菩萨汝谛听!出家大士应离贪,当发出世修行心,乞食头陀为根本。凡夫住于有漏食,圣者悉依无漏食,有漏、无漏诸圣凡,一切无不依食住。我为汝等诸佛子,开演出世二利行,三世如来所称赞,乞食功德有十利:偏称此行最为胜,出入自在无系缚;先令施主发初心,令趣菩提然后食;为除悭贪说妙法,能趣大舍无量心;依大师教行乞食,增长无量诸梵行;七、九种慢自除灭,为诸人天所尊敬;如来顶相不可见,转妙法轮化十方;尽未来际传此法,令不断绝三宝种;若为饮食起贪心,不应赞叹诸男女;起大慈悲平等意,不生分别贫与富;清净乞食佛所赞,一切种智从此生。三世如来出于世,为诸众生说四食,段、触、思、识为其四,皆是有漏世间食。唯有法喜、禅悦食,乃是圣贤所食者。汝等厌离世间味,当求出世无漏食!”

智光菩萨汝谛听四句,明出家比丘离贪欲想修出世行,以常行乞食头陀行为根本也。凡夫住于有漏食四句,颂明食之重要,无论凡夫、圣人皆依食住。有漏食者,即欲界有分段之食也。无漏食者,即禅悦与法喜为食也。我为汝等诸佛子二句,明如来悲湣有情,特开乞食法门,俾得自他之两利法也。三世如来所赞叹二十二句,重颂前文十种胜利。大师者,即世尊也。三世如来出于世八句,别明段、触、思、识为有漏食,法喜、禅悦是无漏食;以及劝诫新学菩萨,厌离有漏食而欣求无漏食也。

癸三 服所弃药

子一 长行

“复次、智光菩萨!出家佛子于诸医药不应贪著,若有病时,他煎药已所弃舍药,诃梨、毗梨及阿摩勒,取是等药即应服之,乃至一生服所弃药,于诸药等常生知足,如是名为真实沙门。出家佛子恒服弃药,是人获得十种胜利。云何为十?一者、为求药草,不近他人,永息贪求,安住正念。二者、不净观门易得成就,出世之心能得坚固。三者、于诸珍味恒不贪著,速证正智餐禅悦味。四者、于诸世间一切财物,常能知足早得解脱。五者、不近世间一切凡夫,亲近出世清净善友。六者、由不嫌恶诸弃药等,于粗饮食亦得解脱。七者、于所重药永不希望,一切世间无不尊故。八者、速能调伏诸烦恼病,证得如来常住法身。九者、永断三界一切烦恼,能疗众生身心重病。十者、能顺佛教修菩萨行,福智圆满得大菩提。智光当知!我为汝等略说弃药十种胜利,如是妙行,去来现在出家菩萨皆共修学。汝等应当为诸众生演说流布,无令断绝,即为如来广设供养;世间所有财敬供养所不能及。于菩萨行不复退转,速证无上正等菩提”。

此明出家学佛者,对于医药方面,亦不应贪著上妙美好者,应当服人所弃之药,始能知足,方堪称为真实沙门。盖世间人自有身以来,皆不离于病患之中,特不自觉耳。若以佛法观之,则吾人由少、而壮、而老,皆未尝离于病苦,即所谓众生有四百四病常缠于身。但众生于此微细之病不能得知,亦不觉其难受,必要到身不调适至不能支之时,始认病苦发现,此亦众生之迷昧也。欲于此五蕴、四大和合之身而离病苦,是不可能之事,设能离去者,则不复是五蕴、四大和合假身,而是由修六度万行无数劫所证得金刚不坏身矣。此身体性真常清净安乐,则不同于不净之五蕴也。我国之羽客道士,常以烧丹炼药,欲求身体之健康而长生不老,此亦所谓迷谬之甚者。故初出家佛徒,不应如彼羽客者流,欲求长生不老,觅采药物。所依之根身,既同是五蕴四大和合之假身,则自不能免于众苦,故亦须有医药疗治。为求道业,不能不假此虚伪之身以修学,故医药亦是不可少之事;但不必如世人之逐逐于名医上药。设于此而心为形役,则无始来之烦恼习气如何除耶?既不能除烦恼习气,则佛陀之无上道业如何可期?故佛谆谆教诫,不应贪著于上妙医药者,亦此意也。他煎药已所弃舍药者,谓于有病时,但取他人已煎过之弃药,服之以治已身之病苦,乃至一期生中亦复如是。然所弃之药,非是完全取而服之者,但择其通常知其治何病者,更取诃梨、毗梨、及阿摩勒等果和而服之是也。诃梨,即诃梨勒,此言天主将来,为印度五药之一。其大如枣,可以随附诸药而疗病者,如我国之甘草然。毗梨又言毗梨勒,亦是果类之药,平常亦可食之。阿摩勒,亦译庵摩罗,此言无垢,亦是药果之一,此所弃药,非但佛令出家佛子如是,即我国之药店,亦有以被弃之药而制丹丸者,其价低廉以合于贫苦人民之用。或此所弃之药,亦不定指煎过者,即平常价值低廉之药品,为一般好贵重药之所不欲者,亦得名为弃药。出家佛子取而食之,亦是适宜之事。因出家学佛者,向来刻苦耐劳,对于病苦原不多有;偶有病时,亦不需何珍贵之药,但稍服药即能除病。

十种胜利,明服弃药之利益。一者、贪求之人,对于何事皆必欲好,如是则其心常在妄念中而有所求,必须趋于大富长者之门不惮其纷扰,而服弃药则不然,或于道路亦可得之。二者、明不贪著于上妙之药,则其对于宇宙人生之观察亦甚明了;世间有为之法皆不净者,因能观察所服之药不净;药既如是,一切皆然,则于厌世之心愈切而出世之心亦愈坚。三者、若贪著世间珍味,则其定业不成。而实珍味云者,亦不过不净之物耳。今既能服弃药,则对于世所谓珍贵者亦如污秽耳。唯有正智是求,正智具得,禅悦充满。正智,近则根本、后得智,远即如来之一切种智。禅悦食,谓修静虑者入于定也;其境界有不思议之快乐,即以此快乐而养其身心,故云禅悦食也。四者、因能服弃药,则其染心易除,虽或有供其财物者,亦能知足。夫如是则解脱易成,而早离生死烦恼之縳。五者、既能服于弃药,世间一切凡夫之贪染驰求常远离之,以免生我之贪染,则对于出世之清净善友亦能相亲相近也。六者、出家佛子于所弃之药,尚能不嫌以服饮之,何况于饮食之粗细而欲计较耶?唯其如是,则于饮食方面亦得解脱。如观苦空等法,则能由此悟入。七者、出家佛子于药草既不希求美好,则于一切诸物亦必能看淡;有坦白皎洁之品格,安得不为世间之尊崇耶?八者、世间有情于五蕴、四大之假身,看得非常珍贵以求其康健,则于烦恼不特不能调伏,且能增盛。出家佛子能觑破五蕴假者,则烦恼易伏而法身易显矣。九者、以此服弃药为基础,将来一切烦恼断除,不特无有身病,而无始以来之烦恼病根亦永灭无余。十者、众生之所以在迷者,即是不随佛教化而修菩萨行,故于一切皆贪染不舍。能随顺佛说者,则不如是。即以服弃药而论,以能少欲知足故,便能广积福德智慧,以成就佛果菩提之资粮;待其功德圆满,则成佛无疑。大菩提,是觉之至极者,本与大涅槃无二。若强分别,则可以涅槃为无始本具之体性,而大菩提是由无数劫修积福德智慧而得成之业用,即以此业用而显现庄严本具之涅槃。佛说此十种利益,不特是今始说,即三世如来皆说此法,亦是三世菩萨所共修学。并嘱智光菩萨流布世间,即是以法供养胜于以财供养如来而速成佛果菩提也。

子二 重颂

尔时、世尊重说偈言:“智光比丘汝善听!出家所服无垢药,菩萨妙行此为先,众生有病如己病。以大悲恩救众苦,复用慈心施安乐,最上妙药与他人,前人所弃而自服。菩萨不择贵贱药,但疗众病令安隐,取他所弃之余药,饮服以充治所疾。取他弃药有十利,三世如来共称赞:虽求医药不近他,永息追求住正念;不净观门易成熟,而能远作菩提因;不著甘味离诸贪,当求法喜、禅悦食;于世财宝能知足,获得无漏七圣财;舍彼凡愚不共住,亲近圣贤为良友;由是不嫌众弃药,亦于饮食断贪求;珍膳妙药不希望,世间所以碱尊重;能疗身心烦恼病,悟得真如法性身;永断三界诸习气,证得无上真解脱;能顺佛教趣菩提,福智圆成报身果。汝等佛子皆修学,当坐金刚真道场。”

此中初三颂,是颂长行复次智光菩萨至真实沙门等文,并有增润之文义。次五颂半,颂出家佛子至十种胜利等文,可如其次第而分配之。七圣财者,即信、戒、闻、惭、愧、舍、智之七种,是出世圣人之所具;具此不为世间生死烦恼之所穷迫,如世间财宝之买物能自在随意,故名七圣财。悟得真如法性身,颂长行证得如来常住法身。证得无上真解脱,颂长行能疗众生身心重病之变化身。报身,是福德智慧所圆满而感得者。后半颂,颂长行智光当知至正等菩提等文。

癸四 住阿兰那

子一 长行

“复次、智光!出家菩萨远离喧闹,住阿兰若,修摄其心,无量千岁求佛道。三世如来,离诸喧闹寂然闲居,万行增修证菩提果。缘觉、声闻一切贤圣,证得圣果亦复如是。其阿兰若有十种德,能令证得三菩提果。云何名为十种胜德?一者、为得自在住阿兰若,四威仪中不属他故。二者、离我我所名阿兰若,于树下时无执著故。三者、于卧具等无所爱著,由斯当卧四无畏床。四者、阿兰若处三毒微薄,离贪嗔痴所缘境故。五者、乐阿兰若修远离行,不求人天五欲乐故。六者、能舍喧闹住闲寂处,修习佛道不惜躯命。七者、爱乐寂静世间一切事业易得成就,无障碍故。八者、世出世间一切事业易得成就,无障碍故。九者、阿兰若处是三昧空,能得百千大三昧故。十者、清净如空以为舍宅,心无障碍得大智故。智光当知!阿兰若处有如是等无量功德。以是因缘,出家佛子誓舍身命,不离山林,若为听法、供养病人、师僧、父母出阿兰若入聚落中,宜速还归于兰若处。若有因缘未得归者,应作是想:今次聚落犹如山林,所得财物虚假如梦,若有所得不应贪著,如是佛子是摩诃萨。”

此明出家佛子应在寂静处修学以求佛果。阿兰若,此言离喧闹处,即离去城市热闹嚣尘之处,处于山中林下寂静之处。科目所云‘阿兰那’者,亦即阿兰若,不过‘若’与‘那’音之轻重稍有别耳。盖出家佛子不应求于上妙之卧具房舍,若于此有所贪著,则对于道业不易成就。唯其能远离嚣尘之处,住于山中林下,以修摄其心乃能成就禅定。故能处于阿兰若者,则其定业易得成就。平常之人,虽偶尔一时乐处寂静之处,但未及半日,则其爱热闹之心又从不耐寂静中生,故此山中林下之生涯亦非易事。出家佛子即能耐苦于此山中林下,若无正所作为,则亦无何益处。故必须要具三种条件,要有深固正信之心,由此信心更进而具足正戒、正见,如是始堪住于阿兰若。故古德谓‘住山亦要有住山之本钱’。设不如是,但如一般隐逸之流,则非佛陀所许,而似阿兰若品中所谓之野兽无异。三世如来至亦复如是者,明三世如来及缘觉、声闻诸圣贤众,皆是离于喧嚣之处,而证各自所证之菩提。

住阿兰若之功德者,一者、住于空野之处,于行、住、坐、卧,皆是自在之仪范,不因他人当面而始郑重其身心。设因他人而起,即是属他。处于阿兰若者则不然,因坚固之道心已足,则其一举一动无不合于轨范,故能自在也。二者、平常人每于五取蕴执之为我,于资生卧具等执为我所,而住阿兰若者则不然。因他宿旷野之树下或岩窟之处,则无有我所而为执,既我所无则我亦不生;故佛世时命比丘不得在树下三宿,盖恐其久则生我所见也。三者、既能离于我我所,则于卧具等皆不爱著而烦恼亦渐薄,于是则可卧四无畏之床座。四无畏,即是如来登座说法之时,具足如是四种无畏之心:一者、‘一切智无所畏’,因佛是正遍觉知之人,无有再能胜者,故无所畏。二者、‘漏尽智无所畏’,因佛是断尽诸漏者,不为有漏法之扰动,故无所畏。三者、‘说障道无所畏’,因佛于外道邪师众中说正法道,不为邪师外道所障,故无所畏。四者、‘尽苦道无畏’,因佛为众生说苦谛之法令其出离,故无所畏。──上是佛之四无畏。四者、住阿兰若者与尘市间隔,则其贪嗔痴之心不易现行,由于离所缘之境,故其毒害亦可渐能减轻。五者、住阿兰若,能修超欲界人天之法,既能修超欲界人天五欲之法,则必能得上界之禅定,乃至能得出世间闻思修慧者。六者、出家佛子之所以要远离喧嚣城市而处于空旷闲静之处者,是欲求无上菩提,故不顾其身命之危险,非如彼隐逸者流而受安逸快乐也。七者、能住于阿兰若,则其所受之境静,境既静而心亦静,心境俱静则禅定易生。及得到禅定,则于世间难行能行、难忍能忍,何事而不可为?何恶而不可对治?八者、前既能于世间一切事业成就,今即以此世间一切事业而为基础,进而作出世间一切事业。故世出世间一切事业其易于成就者,皆住阿兰若之力也。九者、阿兰若处如虚空之含藏万物,一切万物莫不包含于此虚空;而阿兰若则是含藏三昧之虚空,故百千三昧皆可于此阿兰若而得。三昧,即是定心,谓其寂静而不浮散也。百千三昧者,言学佛之人于阿兰若中所修之行门,各有所不同,故三昧之差别有多种。如修念佛法门者,则所得之三昧为念佛三昧;而专持陀罗尼者,则所得之三昧为陀罗尼三昧;其他亦然。十者、住于阿兰若,不特以阿兰若而为舍宅,且亦以十方虚空而为舍宅。因处于阿兰若空旷处,则其心充满十方虚空而无障碍,故以空为宅舍也。智光当知至不离山林者,结上所明住阿兰若之功德,无论如何,出家佛子不应舍离。若遇有特别因缘,亦可暂离于阿兰若处,如听法、供养病人,乃至师僧、父母。因听法,一方面是增进自身之学识道业,一方面是圆成法会,故暂离阿兰若不妨。又如出家病人,亦是应当扶持者;设有世俗无依怙之病人,亦应加以救济,故暂离阿兰若亦不妨。对于父母师僧等,有重要不得已之事,即暂离阿兰若亦不妨。如要供养大众,或为师长服务,或多年未见父母,或父母有病患及丧亡等事,亦不妨暂离阿兰若而去──古德有因出家后父母遭特别因缘,以致无人侍奉,亦不妨与父母同处;但此是就一人独处而言,非是大众之中──。但于事毕,则仍速返阿兰若处。即或有特别因缘,不能速返阿兰若处,则应作观想:虽处于五欲之聚落,亦等于住阿兰若无异;对于财物方面,无贪恋染著之心,如是得名出家菩萨。

此经中所明出家修学,皆是有次第者。本来专讲阿兰若行,在后面之阿兰若品。此中是明出家学佛者,不可贪著染爱衣服卧具等也。世人往往在房屋等上求种种庄严,其贪求心无有厌足;而出家人不但不求其美好,甚而至于不要,故出家佛徒之生活直可不成问题。而世间一般人则不然,他全副精神皆集中于事物之善好而要胜人,以致贪求不餍,其生活遂成为最严重之问题也。然此种问题,不过是各人追求于物欲之享受,乃至渐扩充其欲壑无有已时,于是互相增长贪焰而成个人与个人、社会与社会、国族与国族互相争斗之现象。故此中所讲之四无垢性,若能以之而实行,则对于不可解决之生活问题,不特容易解决,且亦不成问题也。

此厌舍、无垢性二品,正就出家之戒法而论;正式明阿兰若,则是由戒生定也。对于此阿兰若,前年我于此讲有理想中的僧制大纲。大意是:初出家二年中,必须修学僧团律仪生活,然并不是读诵条文,是要修学实行而养成有规模之人物,此又须先从沙弥律仪做起,虽沙弥十种戒条易于诵读,而实行则难。从前鸟窠禅师对白居易云“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白居易答他:“此三岁孩童都道得”。而鸟窠禅师谓:“三岁孩童虽道得,八十老翁行不得”。故要养成实行律仪生活,须在警策丛林去住;因此警策丛林,确能养成有威仪之人物,能将其旧有之习气革除。在此二年期满之后,再入普通教理院四年,高等教理院三年去研究教理,以养成具足正见之胜解,于此七年中具正见之胜解后,再经过阿兰若之生活以修习止观禅定。然在山林中修习止观禅定,尚需要有善知识长老之指导,故欲成为住阿兰若之资格,要经以上之九年。再于此阿兰若经过三年,共十二年后,始得名为真实之僧伽份子,而具正信、正戒、正见、正定者。此之十二年为学僧,或是比丘僧之时期。经此十二年后,作宏法利生之事业,即是菩萨僧或职僧之时期。于此再经过宏法利生之事业若干年后,即是贤圣僧或德僧之时期。故在根本佛法上讲,初出家时不能离开亲教师阿阇黎之教授;必须若干年之后,始能自己修学,否则正信、正戒、正见不具足,亦不过盲修瞎炼而已。

子二  重颂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远离喧闹处寂静,此是神仙所居处。三世菩萨求菩提,于兰若中成正觉;缘觉、声闻诸圣众,亦于此处证菩提。住阿兰若获十利,能令证得三乘果:自在游行如师子,四威仪中无系缚;山林树下圣所乐,无我我所名兰若;衣服卧具无系著,坐四无畏师子座;离诸烦恼名兰若,一切贪爱无所著;常居物外厌尘劳,不乐世间五欲乐,远离愦闹寂静者,弃身舍命求佛道;能住寂静无人声,于诸散乱心不起;世出世间诸善业,心无障碍皆成就;由是兰若为根本,能生百千诸三昧;以大空寂为虚空,行者身心无障碍。具足如是十胜利,是故众圣常居止。智光汝等诸佛子,若欲速成一切智,乃至梦中莫舍离,阿兰若处菩提道。我灭度后发心者,而能住于兰若处,不久当坐宝华王,证得法身常乐果”。

此中初半颂,是颂长行复次智光至以求佛道等文。神仙所居者,明此清净之地,为世俗人不到者。次一颂,颂长行三世如来至亦复如是等文。次半颂,颂长行其阿兰若至三菩提果等文。次五颂,颂长行十种胜德等文,可次配之。次半颂,总颂住阿兰若十种胜利。次二颂,颂长行智光当知至是摩诃萨等文。宝华王者,即是成佛所坐之宝座。如佛说法时,不特佛坐宝莲华座,即一切菩萨承佛力亦得坐也。

庚三 说法获益

辛一 会众现益

尔时、世尊说是法时,无量百千初发心者,于无上道得不退转。时智光等诸菩萨众,得陀罗尼,具大神通。百万人天发菩提意,悟三解脱。

此明佛陀法会中现在听法者所获之利益。此中有三种获益不同:第一、即是但发菩提心而未于佛前出家者,于无上道得不退,即具足信心而不退转。第二、即智光等出家菩萨,得陀罗尼,具大神通,陀罗尼,此言‘总持’,即总一切法义持之而不失也。神通,是六通之一,即是神境通。此通能飞行自在,大小随意。或亦可说六神通。第三、亦是发菩提心,而所得益则是悟入三解脱。三解脱,即是空、无相、无愿三解脱法门。

辛二 佛记当利

尔时、如来告诸大众:“若有净信善男子、善女人,得闻如是四无垢性甚深法门,受持、读习、解说、书写,如是人等所生之处遇善知识,修菩萨行永不退转,不为一切诸业烦恼之所扰乱,而于现世获大福智,住持三宝得自在力,绍继佛种使不断绝。命终必生知足天宫,奉觐弥勒证不退位,龙华初会得闻正法,受菩提记速成佛道。若欲愿生十方佛土,随其所愿而得往生,见佛闻法,究竟不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此是佛记当来众生得闻是经而流通者所获之益。四无垢性,即是上面所明衣服、饮食、医药、卧具等文。受持、读习、解说、书写,为十种法行中之四,尚有供养、施他、谛听、讽诵、思维、修习之六法行,此中从略也。本经于观心品之前,以菩萨行位分之,则可为三种段落:如从最初报恩品为妙德长者等一般在家凡夫说法,即是劝其发菩提心而正信。其次、从报恩品下为智光长者重颂报恩义理,及明出家胜利,出家已应如何舍离贪染而修戒法,以讫于无垢性品皆是;此则正是明发菩提心已而修习十信心位。此下从阿兰若品以讫功德庄严品,正明由戒而修习禅定,乃至出世无漏闻、思、修慧等法,其位则是十住、十行、十回向位,即是菩萨初阿僧祇修习时期。在十住之前,皆是未预三阿僧祇之数者。然此三段落中,皆地前之凡夫未得入圣位,故于每一会之末,皆有记其上升兜率内院亲近弥勒菩萨及往生十方净土等;第三会功德庄严之末,即无生十方之文。此因地前凡夫未证得圣位者,未曾感有实报之净土,故皆要依佛菩萨之刹土而住;在地上之菩萨,则自感有刹土,则不必往生亦能依自身之刹土而住。此中上升兜率内院亲近慈氏虽同,而佛记其成佛之迟速,则有三种之不同:如报恩品妙德长者第一会中,佛记众生流通之益,则是‘龙华三会,当得解脱’。而第二会从报恩品以讫无垢性品,是智光长者闻佛说报恩之法而发心出家持戒,其所记众生流布经典之益,即是‘龙华初会得闻正法,受菩提记速成佛道’。而其第三会中记众生之益,则是‘于当来世大宝龙华树下,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于此亦可以证知其得益之浅深也。至第二阿僧祇劫,由加行位入见道乃至八地,为菩萨第二阿僧祇劫修习时期。由八地以至金刚后心之妙觉位,是菩萨第三阿僧祇劫修习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