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能大师,唐朝岭南(广东省)新州人,父名卢行绰,原为唐朝官吏,本籍是范阳,被贬谪到岭南,母亲李氏。大师生于唐贞观十二年(公元六三八年)戊戍岁二月八日子时,诞生时毫光腾空,异香满室。
次日黎明时分,有两位异僧来访说:‘你昨晚生下的孩子与佛法有缘,故特地来为他命名,应该称为惠能。’他的父亲问说:‘为何取名惠能?’异僧说:‘惠就是以佛法惠施众生,能就是能作佛事。’说罢辞出,便不知去向。
大师出生后即不食母乳,夜间有神人灌以甘露。大师的幼年坎坷,父亲早逝,遗下老母及孤苦的他,母子迁移到南海,靠着售卖柴薪维生,过着艰难贫苦的日子。
有一天,他为顾客送柴到客店,当他准备走出门外时,看见一位客人在诵经,他一听到客人读诵的经语,便豁然开悟,于是就问那位客人说:‘请问您诵念的是什么经?’
客人说:‘金刚经’。
大师又问:‘您是从那里学来的?为何要持诵这部经典呢?’
客人说:‘我是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那里学来的。该寺是由禅宗五祖弘忍大师主持教化的道场,跟随他参学的门人有一千多,我就是到该寺礼拜而听受此经的。五祖大师经常劝出家众及在家众说:“只要持念金刚经,就自然能够见到自己的自性,直下了悟成佛。”’
大师听了之后,由于宿昔的因缘,又承蒙一位客人赠送他十两银子,足以安顿他母亲的衣食问题,然后到黄梅县去参拜五祖。
五祖问:‘你是何方人?来此想求得什么?’
大师回答说:‘弟子是从岭南新州来的,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作佛。’
五祖说:‘你是岭南人,又是獦獠,怎能作佛?’
大师说:‘人虽有南北的差异,佛性那有南北之分?獦獠身与和尚身虽有不同,可是佛性又有什么差别呢?’
五祖本来还想再说,但是看到徒众围绕在左右,就说:‘好!那你就跟随大众去做事吧!’
大师又启禀五祖说:‘弟子自心常生智慧,念念不离自性,就是福田,不知您要我做些什么工作?’
五祖说:‘这獦獠的根性锐利。’就告诉大师说:‘你不要再说了,就到槽厂去做事。’便有一位行者叫大师砍柴踏舂米碓,就这样过了八个多月。
有一天,五祖召唤所有的徒众,对他们说:‘生死事大,你们终日只求有漏福田,却不求出离生死苦海。假若自己的本性迷昧了,福报能够解脱得了生死吗?你们各自观照自己的智慧,看取本心的般若之性,作一首偈颂,拿来给我看,若能悟得大意,我就将衣法传付给他,作为第六代的祖师。用思量分别心是没有用的,如果明心见性的人,一言之下即可明白。纵然抡刀上阵之时,也可以见得到的。’
徒众听完吩附,退下以后,大家计议说:‘我们不必静心用意作偈了,神秀上座现在是我们的教授师,不用说,他必定会得到祖位的,我们何必枉费心力作偈颂呢?’众人听到这些话后,都打消了作偈颂的念头。
神秀心想:‘大众所以不作偈颂,大概认为我是他们的教授师,我应当作偈呈给五祖,要不然五祖如何知道我心中见解的深浅呢?我呈偈的原意,本来是想向五祖求法印证,倘若只是为了想做祖师,这和一般人想夺取圣位,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是我若不作偈呈给五祖,终究还是得不到五祖的传法,这真是令我太为难,太为难了!’
五祖住的堂前,有走廊三间,本想在墙上请供奉卢珍来画楞伽经的变相,及五位祖师的血脉图,藉以流传供养。
神秀将偈作好以后,很多次想呈给五祖,但是每次走到堂前,总是心中恍惚,遍身流汗,因此而作罢。前后经过四天,到过堂前十三次,仍然不敢呈偈。
这时,神秀心想:‘不如把偈写在堂前走廊的墙壁上,让五祖自己去看,假如他认为很好,那我就出来向五祖礼拜,承认是我作的。他若说作的不好,那就枉费我这几年受人礼拜,还修什么道呢?’
神秀在当天晚上三更时分,不让别人知道,独自手持灯笼,将偈写在南廊的墙壁上。偈语是: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写好以后,就回寮房,他又想:‘五祖明天早上看到偈后,如果欢喜,那就是我与禅宗的心法有缘。如果五祖认为不好,这是我宿世业障太重,不能得到以心印心的妙法。五祖的心意令人难以测度!’他在房中左思右想,坐卧不安,这样一直到五更。
这时五祖已知神秀仍末开悟,不见自性。
天亮后,五祖准备叫卢供奉在南廊的墙壁上画图相,当他抬头看到偈颂时,就对卢供奉说:‘不必画了,偏劳你那么远来而没有画画。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现在留下这首偈颂,让大家诵持。倘若依此偈去修行,可以免堕三恶道,得到大利益。’
随即吩附焚香礼敬,并告诉门人说:‘你们可以持诵此偈,依照此偈去修行,就可见性。’大众念着偈颂,连称甚妙。
到了三更时分,五祖召唤神秀入室,问说:‘南廊上的偈颂是你作的吗?’
神秀回答说:‘确是弟子所作,不敢妄求祖位,只恳求您大发慈悲,看弟子有没有少许的智慧?’
五祖说:‘你作此偈,尚未见性,只到门外,未入门内。依你这般见解,要觅无上菩提是得不到的。无上菩提必须言下见到本心、见到自性。自性原是不生不灭的,在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圆融无碍,毫无滞塞不通之处,一真,一切皆真,万境如如不动。这如如不动的心,才是真实的。若能有这般见地,就是无上菩提的自性。你回去再想一两天,再作一首偈颂,拿来给我看。若得入门,就将衣法传付给你。’神秀作礼而退。
经过数日,神秀作不出偈颂,心中恍惚不安,行住坐卧都不得安宁。
又经两日,有一位童子从惠能舂米的房子走过,口中唱着神秀的偈颂:‘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惠能一听,便知此偈未见本性,虽然未蒙教授,但是早已明白大意,遂向童子说:‘你念的是什么偈颂?’
童子说:‘你有所不知,五祖大师曾说过,生死事大,想将衣法传付门人,故叫所有徒众作偈颂,若能了悟大意,就将衣法传付给他,成为第六代祖师。神秀上座在南廊的墙壁上,写了一首偈颂,五祖叫所有的门人诵持,说依此偈修行,可以免堕三恶道;依此偈修行,有大利益。’
惠能说:‘我也想要诵持,我在此踏碓舂米已有八个月了,未曾走到堂前,请你引我到偈前去礼拜好吗?’
童子遂引领惠能来到偈前礼拜,惠能说:‘我不识字,请你为我读诵。’
这时,有一位江州别驾,名叫张日用的,他高声读诵,惠能听完后,告诉张别驾说:‘我也有一首偈颂,想请你帮我写上去。’
张别驾讥嘲的说:‘你也会作偈颂?真是稀奇!’
惠能向张别驾说:‘想要学习无上菩提,不可轻视初学的人。往往低下的人,却有最高的智慧,而那些高尚的人,有时也会埋没了智慧。轻慢人是有无量无边罪业的。’
别驾说:‘不错,那么你就说出你的偈颂,我帮你写好了。倘若得到衣法,要先来度我,可别忘了哦。’
大师的偈颂是: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寺中所有的徒众对这首偈颂无不惊讶万分,互相赞叹的说:‘真奇怪!人不可貌相啊,还没有多久,竟使他成为肉身菩萨了。’
五祖这时从禅房里出来,得知此事后,见徒众惊怪,惟恐惠能受人暗算,遂拿鞋擦掉墙壁上的偈颂,故意宣称:‘此偈也还没有见性。’大众都信以为然。
五祖独自来到碓坊,看到惠能腰上系着一块石头在舂米,就说:‘求道的人,为法而不顾惜身命,是应当如此的。’
接着问道:‘米熟了妈?’
惠能回答说:‘早就熟了,只是还没有筛呢?’
五祖就用锡杖敲击石碓三下,然后离去。
惠能明白五祖的心意,深夜三更时分,来到五祖的禅房,五祖用裟袈遮围,不让别人知道,为惠能讲说《金刚经》,讲到了‘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大师豁然大悟,知道一切万法不离自性。
惠能禀告五祖说:‘我真料想不到,自性本来是清净的,原是不生不灭的,本来是具足无缺毫无动摇的,自性竟能生出万法。’
(原文:惠能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遂启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五祖知道惠能已经开悟,见到自性,就说:‘若不认识本心,学法是没有益处的。若能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就是大丈夫、天人师、佛。’
五祖传受以心印心的顿教法门,并将衣钵传给他,说:‘你现在就是第六代祖师,要善自护念,广度一切有情众生,将佛法流布于未来,不要使它断绝。’
五祖传法已毕,又说偈: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
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生。’
五祖对他说:‘从前初祖达摩大师刚来中国时,传法师承不为世人所相信,所以才将衣钵作为信物,代代相继嗣承。正法则是以心传心,皆令学道之人自悟自解。自古以来,诸佛所传的就是自性本体,历来祖师相传的都是自性本心。衣钵是争夺的祸端,只传到你为止,不可再传。倘若再传下去,则你的生命就好像悬丝那样的危险!你必须赶快离开此地,因我怕有人要害你。今后佛法将由你发扬光大,你离开以后,要往南走,但不宜急着弘扬佛法,因为法是要从难中兴起的。’
六祖大师拜辞了五祖,一路向南行,两个多月后,到了大庾岭。后面有好几百人在追赶,想要夺取衣钵。其中有一位僧人,俗姓陈名叫惠明,曾任四品将军,性情粗暴,他走在众人之前,赶先追上了惠能。
六祖见状,就将衣钵放在石头上,说:‘这衣钵是历代祖师传承的信物,怎可用暴力来争夺?’于是隐藏在草丛中。
惠明赶到,看到石头上的衣钵,想伸手去取,但却拿不动,于是大声喊叫:‘行者!行者!我是为求法而来,不是为衣钵而来。’
六祖从草丛中走了出来,趺坐在石头上,惠明向他作礼后说:‘希望行者为我说法。’
六祖说:‘既然为求法而来,就该屏除一切攀缘心,勿生一念,我才为你说法。’
惠明遵照六祖的嘱咐,默然良久。
六祖说:‘不思量善,不思量恶,正在此时,那个是明上座的本来面目?’惠明至此言下大悟。
(第一公案原文:‘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
惠明又问:‘从上代祖师传下来的密语密意之外,还有其他比这更妙的吗?’
六祖说:‘跟你讲的就不是秘密了,若能返观内照,妙法还是在你身边。’
惠明说:‘我在黄梅这么多年,实在还没有省悟自己的本来面目,承蒙行者的指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现在您就是我的师父了。’
六祖说:‘你既这样谦下,我们都是同师黄梅五祖,你要善自护持,勿令退失。’
六祖后来到了曹溪,又被恶人追逐,只好在四会的猎人队中避难,前后经过十五年的岁月。
仪凤元年丙子正月八日,六祖来到广州法性寺,正逢印宗法师讲《涅槃经》。讲经时,有风吹动旛旗,一僧说这是‘风动’;另外一僧说这是‘旛动’,彼此争论不已。六祖走向前去,告诉他们说:‘不是风动,不是旛动,是仁者你的心动啊!’
大众听了都感到惊异。印宗法师就请六祖到上座,征诘宗门奥义,见师言简理当,不由文字,印宗法师说:‘行者一定不是个平常人,我久闻黄梅的衣钵南传,不知道是不是您?’
六祖谦称:‘不敢当。’
印宗法师立即向六祖叩头顶礼,请他将五祖所传的衣钵出示给大众看。
正月十五日,印宗法师在光孝寺集合四众弟子,为六祖大师举行剃度仪礼,且自愿拜他为师。
二月八日释迦牟尼佛出家曰,集聚高僧大德为六祖授具足戒。西京智光律师为授戒师,苏州慧静律师为羯磨师,荆州通应律师为教授师,中印度耆多罗律师为说戒师,西印度密多三藏法师为证戒师。
六祖受戒的戒坛有一段因缘:刘宋时代有一位求那跋陀罗三藏法师,创建了这座戒坛,坛上竖一石碑,且曾预言:‘后世当有一位肉身菩萨于此受具足戒。’
梁武帝天监元年(公元五○二年),印度智药三藏法师航海而来,看到这法坛与石碑,将从印度带来的菩提树栽植在坛边,并立碑预志说:‘一百七十年后,当有肉身菩萨在这菩提树下,开演上乘佛法,广度无量众生,真是传佛心印之法主也。’
次年春天,六祖辞众欲归曹溪宝林寺,印宗法师与僧俗一千多人,送到曹溪,当时荆州通应律师与学者数百人,依师而住。
六祖到曹溪宝林寺后,看到殿宇讲堂狭窄,不能容纳那么多人,想予以扩建,就去拜访当地地主陈亚仙说:‘老僧想向施主化一坐具之地,不知道可不可以?’
亚仙说:‘和尚的坐具有多大?’六祖拿出坐具给他看,亚仙欣然答应。
这时,六祖把坐具一展,尽覆曹溪四境,并有四大天王现身,坐镇四方。如今的天王岭,就是因此得名。
亚仙目睹这奇妙的境界,就告诉六祖说:‘和尚您的法力广大,但是我高祖的坟墓都坐落于此,将来建塔时,希望予以保留,其余土地愿意全部捐献,永远做宝坊。此地乃是生龙白象来脉,建造时只可平天,不可平地。’后来的建筑都是依照陈亚仙的话去做。
六祖大师随即在菩提树下,开东山法门。六祖大师在城中大梵寺,向韶州韦刺史与官僚、徒众说法:‘我在黄梅得法后,受尽种种艰难苦楚,生命像悬丝般的危险。现在能与韦璩刺史和各官僚、僧人、比丘、比丘尼、老道、居士聚会一堂,这都是我们多生多劫的缘分,也是过去生中供养诸佛,同种善根,才能听闻如上所说顿教的法门,和我得法的因缘。’
以上是笔者依据《坛经》‘行由品第一’以及六祖入室弟子法海禅师所撰写的《六祖法宝坛经略序》,略述六祖的生平及其得法因缘。六祖原是一个不识字的沙门,因闻《金刚经》而悟道。他所说的法,由门人法海禅师、神会禅师等予以整理,成为《六祖法宝坛经》,这是禅宗无上宝典。坛经所发挥的道理,自如来性海中流出,一言一语,不离自性。释德异说:‘《坛经》者,言简义丰,理明事备,具足诸佛无量法门。一一法门,具足无量妙义;一一妙义,发挥诸佛无量妙理。’《坛经》是实相般若,可以开学人的大智慧,启发菩提心,与《金刚经》脉络相连,二书如能同时读诵受持,更易融会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