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唱完了这个遗嘱歌儿,一般的弟子听了莫不识之於心,上师乃现大病之相。格西杂甫八听得祖师已病了,便送了些酒肉来问病,借此看病为名来探个虚实。他问道:「祖师乃是成就了的呀!这个病是不会有的呀!怎麽会有这麽重的病呀?若是这个病能分吗,我愿分些在我的身上替祖师害啊!这个病若是能搬吗,也好呀,可以搬给我好了!但是没有这个办法吗,要怎麽的才好呀?」

只见祖师乃闭目入定,良久,乃对杂甫八说道:「我的这个身子上会生病是莫有的!自己病不会生,不幸而便遇着此病了。我遇着这个病的原因,你自己是晓得的。不要见我着了这个病,便说这些话来当面讥讪我呀!你要晓得修行成就人的病,与凡夫的病是不同的呀!我若是不愿意害这个病,将它来移在别处去也是能行的,我的命就是这个呀。」说着便唱起歌来,唱道:

光明中道彼此知,      自他印定明持住。

心佛不二大真空,      无着无缚有力量。

病魔罪缠成庄严,      脉点风住常不动。

六度相好严缨珞,      一切罪垢全消灭。

坏心业障早已空,      得大庄严是此病。

他听了祖师唱出这个歌来,心中便想道:「他该能移这个病,如何又不移在别处,偏要自己来害呢?或是这一个办法的法子虽有,这个事尚办不到,不会有呀;况且这药已到了他的身上,如水入面,岂能轻轻的就能移开吗!这明明是大言欺人,一定莫有的事啊!」便说道:「倘若知道这个病情,若是鬼魔呢,便打;若是四大乱呢,便善为调治。但是这个病情不晓得吗,这个病若是能移呢,就说移与我罢!」师尊便道:「我这病的情由,乃是一个有情根子上的大魔,他的我执太甚。此人把我害成了这个病,我的四大便不调了,病也就出来了。我的这个病,你说那些用打的方法,用治的方法,都是不行的!这个病呢,我本有移的办法,但是我不移它;我若分与你一指甲许的病,你也不能受,我决定是不移的。」

他又想道:「这个病何能移呀!」便假作极至诚的样子,请祖师把病移在他的身上,他愿替祖师害,连请不已。师尊便道:「不,移在你身上试验,恐你禁当不起;我试把这个病移在这门上你看罢!」师尊便弹指一下,将病移在门上;登时这门便札札的作声起来,犹如被火烧了一般,通身便如炭黑,大有立即坏烂的样子。此时师尊,乃全身无病,依然是一个好人。

他看着这个情形,又疑惑起来了,他想道:「这不过是一种幻术呀!那里是真正会移病呢?」便勉强的说道:「奇怪呀!可将此病移在我身上来麽?」师尊道:「也可以的,如格西一定要移在你的身上呢,我移一半与你,受一下罢!」师尊又弹指一下,将门上的病取出一半,入在杂甫八的身上;只见他立即倒在地上,狂呼乱叫的滚将起来,痛得要死;忽然大叫一声,气便绝了。

上师乃将他身上的病取出一大半,放在师尊自己的身上,此时杂甫八方才回转过来。师尊便道:「我身上的病交一半与你,你能受吗?一半你尚不能受,何况十足的呀!这便是修行成就的人害病与凡夫不同之处,你今天该信了吧!」

杂甫八此时已大感动,真正忏悔的心便发起来了,便颤声向祖师忏悔;将上师的足,捧在他的顶上,两泪交流,心中着实的难过;一面哭着,一面说道:「大宝祖师呀!了不得的祖师呀!你这个病的来源,师说是我执啦,魔鬼啦;那里是甚麽我执魔鬼呀!乃是我造的这个大罪恶呀!是我放的毒呀!我愿将我全部的财产房屋珍宝等完全拿来供养祖师了。这个後来堕落恶道最大的苦,和现在身上最激烈的病苦,我一点儿也不愿意受了呀!这是我出於真诚的,祖师是知道的了呀!」师尊见他真诚的忏悔,不觉大喜,便将他身上剩下的那一小半病,也完全的取过师尊自己身上来,便向他说道:「我的今生,房子财产皆无所用;我已是要死了的人,更莫得用处,汝可拿去罢。从今以後,不要再做那与佛法相反的恶毒事了。你既然做下了这麽一回事,又要将来不受苦果,这一个办法呢,我且自己发愿好吧!」便歌道:

大集有法上师足,      无量刼罪忏立清。

我安乐即佛功德,      全灭一切有情罪。

汝一切苦我消灭,      对於上师父母前。

发下坏心可怜者,      如是因缘结果者。

我今取来为消灭,      一切时间一切处。

恶知识伴早离开,      损之又损无可损。

功德之侣早相逢,      功德圆满恶不作。

心眼好照菩提心,      一切有情皆同得。

师尊唱了这个歌儿发愿,杂甫八懽喜异常。师尊便说道:「你要如上师命令一样,以後非法罪过的事不为了,要尽形寿去修行。从前的罪过呢,都是那些房子财产名势等在那里作怪,为害不浅,故尔作下恶来。而今知道这些房子财产名声地位等都是些造罪的工具,莫得用了,我也更无所用。」说完,师尊便坚决的不受。杂甫八见祖师异常的坚决,便说道:「师既不用,留与他们弟子等修行应用也是可以的呀!请将此供收了,作为弟子之用罢。」彼虽如此诚恳,师尊终是不受。杂甫八无法,便拿来供养了我们众弟子等,诸弟子便受了;他们大家便商量着,将此财产拿来於祖师的涅盘日,以後年年作诸功德哩。格西杂甫八的为人,从此也就完全放下了,去决志修行,为一良好的修行喇嘛了。

他去了之後,师尊便向众弟子说道:「我为甚麽要在这个地方坐着呢?因为此地乃大罪恶人忏悔罪过,消灭了脱的原因呢。我亦大大的观想了,便在街上死,在任随地方死,也与死在帝王宫里是一样的哩!我今便往其巴尔看我的坟墓去吧。」生白惹把道:「师尊有病在身,何能劳动跋涉远行,我们当把师尊抬起去。」上师道:「我的病有没得也莫得一定,死不死也莫得一定,我此刻虽然现死病相,死的现出来,当在其巴尔时去了。不须抬我,我自己会走呢。把有头发的弟子,年青选上几个先去吧。」他们便选了几个极会走路的青年弟子先往其巴尔而去。

过了几天,师尊便一人的起身了。上师已到了仁及甫洞中坐定,然後那几个走路最快的青年弟子才走拢仁及甫,见祖师已先在洞中坐着,便都诧异起来道:「我们走的时候,祖师还未曾动身呢。我们在路上一息也不敢稍停,走了这麽几天,今天才到这里,祖师已先在这里坐着了!」

此时不但这几个青年走得快的在这仁及甫洞中遇着上师,同时还有那走得慢的,见有一老僧在最後的也来了,这个老僧还是上师哩。不但於走得慢的,还有在路上害了病的,到扒綳仁度京高上看见一个病者坐在山顶,这个病者也是上师哩。又不但这两处,同时第米地方的施主家里,各各的家中都有一个祖师在那里讲经传法,像这个样子的共有好几处。又有些供养师尊的,便家家屋里都有一个祖师坐着在那里吃。像这样的事,是甚多甚多了。

这几个青年正在说木纳祖师还比我们先到的话,同老僧一路的已走拢了,便说:「祖师是与我同行而至的呀!」他们正在争论的时候,末尾的又到了二人,便说:「祖师是与我们一路来的。」他们便大家争论起来。此时从他路来会的又到了好几批,便又都说各各皆同上师一路,从他那条路上来的。後又有一人道:「你们莫争,我同祖师一路。那天的晚上,还在我的家中宿了一夜呢。」後来各处的都到了,都争言师尊在那里传法的;那供养的又不依了,都说:「祖师在我家中吃饭呀!」那同时供养的又不依了,说:「这一天祖师是在我的家里吃呢!」此时大家的纷争不能解决,便一齐的都来问师,究竟那一个是上师呀?师尊便道:「都是的,彼时我在你们各处玩呢。」

到了其巴尔之後,才至几甫,师尊便现了病相。那从前传法时所现的虹,此时已是五色的虹光,满山满谷了;上至山岭下至溪谷,无不遍满。此时他们都知道祖师要涅盘了,若把以哇哦便同岩宗登巴生白惹把等诸大弟子皆问道:「甚麽极乐世界,甚麽净土,都来迎了,师的心里决定往那里去呀!我们弟子等当如何赞叹呀?以後示我们的命令如何呀?还有我们修行的法度规矩,请与我等作最後的开示啊!」

上师便说道:「你们爱那一处净土,在那一处世界,你们各随所爱的赞罢了,各人各随心随便的发愿。无论在甚麽净土上诚心恭敬发愿赞了,我都是有的。你们喜懽何等事,如心根上此次真诚发愿赞了,马上能得的。此番马上能觉悟的地方,懽喜不动佛如来处,吾当往那里去了。以後的话呢,我死之後,在你们面前晓得的这些东西呢,这一根藤杖,一件破布衣;我以风的观想,吉祥有耳,我大弟子惹穹把已将到了,到了的时候便交与惹穹把。若惹穹把未到时,我的屍身休要动呀!印度扪者把祖师的旧帽子,及沉香手杖,是佛教观想最好的,能将佛教持住的,吉祥有耳,此物交与西藏其登把僧仰莫达波呢。我的木碗与惹把以哇哦,天灵盖便交与岩宗登巴,火链与生白惹把,骨匙与日公惹把。我的破坐垫呢,完全拿来分与各弟子。我的财产家业虽然不大吗,吉祥有耳,要紧的话,留言与否,完全不可知了。至於出家在家的弟子分的,我木纳日把一生所积下的金,通通一个包了完全在灶下埋着;分的方法呢,写的有字,也一齐埋在那灶房里头,在我死後你们看,照字行事罢。

「你们修的方法呢,此时修行好的,我执心的大,人财命都大的也有。自己心上能生出办法更换的,自己不要的,要的,一百花到一千来的办法,舍的,这个般若眼得的,一切不服的业障的,凡夫通皆秘密受用的,此生恭敬的相,功德上修,修的相甚多。说的一若不吃亏,如美饭与毒药同吃了。你们皆贪名闻,勿饮毒药之水好了。法的名字,世界如此。至於修的办法,若事情发生的时候,通放开心,功德善事上好好的修呀!」

此时内中有一个在家的弟子听了便问道:「如像别人的事已成功了,有点子表面上好看的样子做了行不行哪?」师尊便道:「要自己丝毫的莫得希望心则行,但是极不容易吧!若是自己略有贪心,为有情做事,利他的事不成功了,也莫得说的了,自己的事也不成了。犹如那无力的人被水冲一般,又如被溺的人欲救被溺的人一样。若还尚未得着无我的空麽,那麽,切不要去办为他的事呀!若办呢,就如瞎子牵瞎子一样了,都会从自己贪心上去的。不要先愁着利他的事莫有了。虚空不会尽呢,有情亦不会尽。自己修成了,有情的事做到的时候会有来的呀!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一切想的自己放倒,别的有情一切事情得成佛的,发心盼望这麽去做,在盼望接近的地方持住。穿破烂的衣,少说话,少吃饭,少穿好的,这三样要吃亏才好!身上呢,将就过日子;心上呢,抱普度之心。我们修有情的事就是如此了。若是修的道上入了,完全在心上持住。且听我歌来。」便唱道:

上师麻把足下集,      有心修法爱道者。

法度喇嘛若不依,      纵然恭敬加被小。

深大灌顶若不会,      单门密教自己缚。

步骤担保若不与,      修者定成错误根。

口传深法若不观,      放下事相成自苦。

能破业者若不持,      如口说食亦无用。

深修之法道不知,      努力修亦意思小。

最要深法不能知,      专门修也路很长。

许多功德若不积,      自己一个轮回种。

所积若不法上人,      观想亦不生智慧。

心中若不知满足,      多积也是别人财。

此中安乐若不照,      外面安乐苦之根。

大贪鬼王不消灭,      贪名自破口舌根。

好贪业障五毒乱,      爱重慈伴若离脱。

我大破屋许多根,      寂静坐下口舌无。

不散若定放散心,      单身坐了伴亦见。

卑处持着顶上到,      缓缓持则快快到。

万事放下大事成,      身到迟迟快得到。

空心若得大悲生,      大悲生时自他无。

自他若无有情度,      有情事办我亦见。

我若见时佛即成,      我佛弟子成一个。

唱完这歌之後,祖师便说道:「我亦不能长留於此,便要入涅盘了!汝等若听着我的话的,应照着我所为的做,跟着我後头来呀!」说毕即入定了,涅盘。年八十四岁,时乙卯年冬十二月十四日,正是日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