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到了甲寅年的秋天,这日等扪地方,有一格西,名字叫做杂甫八,富有牛羊财产,又为一个大寺的堪布,表面上对於祖师极其恭敬,心中实是不悦。因为师尊的施主极多,彼便因羞成嫉,因嫉成恼了。这位杂甫八格西也能讲经,在面子上他也在上师跟前听法极多,但是嫉妬的心也就一天深似一天了。他那个寺里,有一个大会的道场,便来请木纳祖师去赴会。师尊到了那里,就请上师在底下坐着,道底下的人是很多的。少时杂甫八格西也来了,又坐在上师的底下。他此时便在大众中故意向上师磕头,其意欲上师当着众人回拜。当时就有人在傍边对他说道:「木纳祖师是不拜不言的呀!他一生对於凡是礼他的,也像他的师傅麻把一般,从未给人的脸面与人回过礼来的。他的师傅麻把,凡是人与他磕头,他是并不问讯的。」

在杂甫八的意思,以他自己的学问很高,又是一个出家的好僧人,身为格西,现任住持,又会讲经,深通教理,富有资财,弟子甚多,名誉很大,无不尊仰;今天在众人面前,被一个甚麽经论都不会讲,一切不知的呆子,反不礼他,心中甚是难过。便想道:「我且坐着无言。吾当以法报复此仇,辱他一场,方雪我心中之恨!」主意已定,少时便当众以尺寸般的经法意思相问难道:「上师!吾於此义有疑心,请为我解释!其中恐有不对处,请即添将出来吧。」便又说道:「要对的一个开示呀!」上师便说道:「经书上的字该添的,你自己已知道意思。要添的世上八法,我早已放下了!我执法执消灭的世界过去平等味道,我在山中修得的就是这个!别的,不修的。一个一个问的,此後也无甚大意思,我也未曾学,知亦不知,纵知道也忘记了。我唱一歌你听罢:

上师麻把足下集,      加被彼此分别执。

上师加被心中入,      心中法宝未曾弃。

大慈大悲观复观,      尔我之执忘之矣。

上师顶上观复观,      名势辩聪忘之矣。

根分不分观复观,      小人五根忘之矣。

传授法宝观复观,      文字之相忘之矣。

凡夫之心弃复弃,      不知错误忘之矣。

三身自出观复观,      一心观想忘之矣。

此世後世观复观,      生死畏怖忘之矣。

一味平等尝复尝,      尔之脸面忘之矣。

平等根上修复修,      教义执着忘之矣。

生灭无生观复观,      应答言铨忘之矣。

普照法身观复观,      定与不定忘之矣。

无为自然弃复弃,      外面有为忘之矣。

身口心三持复持,      大人我执忘之矣。

变化身庙修复修,      世间之庙忘之矣。

圆音解脱修复修,      文言添改忘之矣。

法之文字汝自添,      汝是修行也不知。

此是我们讲经时,      汝之言语无所用。

上师唱完了之後,便说道:「格西你真是好人,我与你作礼了!」上师方说到这里,那些施主们皆不平,便大闹起来,都申斥格西道:「杂甫八!你晓得多少法呀!像你这个样子的出家人,到处都是满的。你比木纳祖师一根毛孔也比不上来,你胆敢无礼吗!这个地头,你是知道高低的。你且默默的,悄悄地坐着好了,勿多言!」又有人说道:「你看到木纳祖师常受八供养,你心里很不服吗?你法的气味还未闻着呢!」

此时杂甫八看见大众如此的情形,知道是众怒难犯,也抝不过了,便愤愤的默坐。他的心中那里肯服呢,便想道:「木纳一切不知,如同疯狂一般,作此大妄语哄人,欺哄这些人不过弄饭吃罢了!这岂不为佛教羞吗!我晓得的教理是很高的,是释迦佛的经上说的,是诸大菩萨造的论说的,他一点都不晓得呀!况且我口又会讲经,身又能持戒,尊敬我的人很多,我的弟子也很多,我的名声这麽大,我的财产这麽富,势力这麽雄,他今天把我当成一无所知;对於法宝上,简直视我当成狗都不如了,我非设法报复他不可呀!」此时杂甫八便起了极毒的心,他的心里便这麽想着了。这一场没趣的会也就散了。

杂甫八格西姘着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与杂甫八素来就有染的。杂甫八有一松绿宝石其价极贵,此女人想他这一个松绿宝石已是想了好久了。这一天又向杂甫八要这个宝石,杂甫八便道:「宝石呢,我是决定与你的。你若能去做一件事做成功了,我马上就送给你好吗?」她就问道:「做甚麽事呢?」杂甫八道:「我有毒药一包,你拿去放在食物里,与木纳送去,供养他。他若吃了,我便把宝石马上给了你。」这女人答应了,便照着他的计划造成了毒食。此时祖师这些大弟子等皆已得度,皆已成就了;纵无此毒饭,上师涅盘的时候已到,也要涅盘的了。但是呢,这个女人,她的松绿宝石尚未曾得到手里。上师便想道:「我若吃了她的饭呢,事後杂甫八决不会拿给她的,这一个松绿宝石必不会到她的手中了。」故这天此女人将食送来供养祖师,祖师便向她说道:「这一次的饭,我不吃;以後若再拿来,我便吃。」这女听了上师的话便畏惧起来,害怕师知道他们内中的情弊。她的心中实是害怕得很,便把饮食拿起走了。

回去对杂甫八说道:「木纳有神通,知道此事,他不吃这个饮食呢。」便将这番情形向杂甫八说了一遍。杂甫八道:「他有甚麽神通!并无神通。他若有神通知道此事,必不会说二回拿来他便吃的话。又若还是他有神通的话,必然会把此食叫你吃;不吃呀,他说毒食送来毒祖师。」这女子道:「他若晓得了,此地这些人都是完全信仰他的,我如何得了呀!即便送去,恐他也未必一定会吃呀!我也不要你这个宝石了,我甚是害怕得很。我也不去再做这个事,我实是害怕不敢去呀!」杂甫八道:「他是一个在家的俗人,又不是出家的僧,又未曾看过经,连佛的经典都不晓得的人,他会有甚麽神通呢!这神通又从那里出来呀?若是晓得经论,能明白的讲解或着作出来,又能出家守佛的戒条,这呢,或是能有神通的人。有神通的人不像他那个样子哩!他那里算是一个佛门中的人,是另外别的一道无疑的了。他绝对莫得神通,我可与你担保呀!」

此时便把这个女人说得又有些热起来了,便埋怨着杂甫八道:「从前呢,你是很爱我的,很喜懽我的;不但说是大的吃,小的用,我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就是那肉体上的关系,也是同那些在家人的夫妇一样哪!今天要我去下这个毒手,就用得着我了麽,你想你在这佛门中得着的财产是好多呀!若是我去把他毒死了,你的坛门就越会兴旺起来,你倒一天一天的好了;我呢,又不能同那些爱人们一般样的,同着住在一块儿,你随便将我抛在一边就算完事,世上有你这麽毒的出家人麽!这个事情若还失败了,我便有生命的危险。我拿性命来换你这麽一颗石头吗?你快收着好了吧,这个事我决定不干的呀!」

杂甫八听着这个女人异常的怪他,便说道:「你若把此事做了,这个宝石呢,固然不消说是给与你了;以後呢,我里里外外完全的财产,都交与你掌管;我们两个便在一块儿住着,今生苦乐共之好吗?」

这女人听了也就信以为真,便将毒药拿来造成乳食。此时上师正在札喜扛坐着,这个女人将这毒食送来供养。上师见了,便以双手来接着,捧在手中,便将两目闭了。此时这女人便想道:「格西杂甫八说他并莫有神通,是确实的了。」

只见上师便开目说道:「你做的这件事情,你的工钱松绿宝石得着了莫有?」只见这女人听了上师这句话,便浑身发抖畏惧起来,不觉双膝跪下,以巾拭口,抖颤着喘,嗫嚅道:「……得……得……得着了!」便又双手疾忙的合起掌来说道:「这个饮食,请师勿食!赏与我好了。」上师便问道:「你要这个东西有何好处?」女人颤葳葳的说道:「我是一个罪业最大的女人!我想我自己吃了好呀!」

上师便说道:「我若实说,若将此物给与你吃了,可怜啦!可怜啦!你如此娇柔的身子如何禁得起呀!不但你不能胜,我也违犯了菩萨戒,我的密宗根本戒也破了。就是与我拿这个毒物来的因缘呢,弟子呢,也是我的命上有这麽一回事的结果。你们的因缘也满了,我的命也完了,两样都完结好了;别的坛场上,我去的时候已经到了。

「你的饭,我吃与不吃,皆是无有分别的。前头一次我不吃你的饭呢,是因为你的工钱尚未到手,恐怕我吃了之後,你得不着工钱,故我不吃。不是为这个饭有毒无毒,是为你的工钱能得到不能得到呀!今天你已将绿宝石得过手了;他的心呢,已满足了。既是他的心已如愿圆满,你的工钱又已得着成功,以这个道理的缘故,所以今天这个饭我就该吃了。但是我今天把你的这个饭吃了以後,你二人做这件事所说的话还很多;後来呢,你心里想的,和你二人说的那些话,都不会圆满成功的。他把我的毛病通通说了,极力的毁谤;其实呢,一句也不真。以後你们两个心中也会不好过,实在要忏悔的时候有呢!在那个时候,你们二人好好的忏悔,努力一生的修呀!倘若你们两个不今生的修,不去办到,那麽,就是你的命上如此。大罪过的事,不要再做了。你们二人以後可向得着我传授的弟子跟前,好好诚心去听法发愿,照着去做。倘若你二人甚麽时候抛去了我这个话,那麽,你就受苦无穷了!

「此番的罪过,我消灭不消灭,我且看一下。这些话在我未死之前,你不须对人说啊!我死之後,方可对人一谈。以後才完全晓得我老人一切的前言,都是真的话。他们眼不见,耳不闻,此番真的诚心的时候来了哩!我今天这些话,你都拿来记在心上。真不真呢,以後看吧!」

说完了,上师便把双手捧着这碗毒饭,欢欢喜喜的吃了。这个女人见祖师已将这毒食吃了,吓得她魂飞魄散,便跑回去对杂甫八说了。所有上师对她说的话通通未说,用了些假话来支吾杂甫八。杂甫八听了也完全不知当日的实在情形,心中便暗暗地懽喜道:「我这个毒物已到了他的口中了,且悄悄的看吧!」

年朗定惹地方与祖师相好的施主此时都来了,他们都将顶好的供养完全拿来供养师尊。还有未见着祖师的,喜欢见的,都来了,便叫他们把此事通知各方。各处闻得这个信息皆有些惊疑,惊的是那里会有这样的事呢?师尊是大成就了的人哪,那里会遇毒呢!疑的是师尊的本事纵然服毒也与那甘露一般,决不会涅盘的呀!此时从前传法的弟子等,全都来了,见面之後尽都集会在这里了。上师便以法宝因果等的真事,像他的心一般样的,多多与他们说了好几天。有缘的弟子都来了,那些虚空中的天类,来的也很多;人人都看见的,并不揑造出来的神话。那些非人之类,虚空都满了,无不皆大欢喜。此时空中乃无有片云,长天如洗。

忽然五色的云起了,结成一柄大伞,将上师的住处盖着。又现出无数无量无边的供养,虚空皆满。又有五色花如雨而下,那空中的各种天乐便嘹喨起来,远近无不闻之。又闻着一阵阵的异香扑鼻,光明赫然,已将那十方都充满了。来闻法的弟子们,看见这一种奇怪的现象,便来问上师道:「我们看见非人等已遍满了虚空,又现出这种种的异象,是何缘故呀?」上师便道:「你们这些人里头的弟子来听法的,登地的也有,有缘的也有,好的也有,但是虽然没有好多,这都是向善业中而行的了。我的非人弟子等,他们都来了,天地虚空皆满,总集在我的跟前,供养我的伞盖缨珞;他们又将这些东西,完全在这里供养你们这些大众弟子,庆祝将来的佛教发达哩!他们是很欢喜的呀!因为是供养你们大众的人,所以在人前现将出来,使你们明明的见着,就是这个意思呢。」

弟子等听了,便说道:「如何从前皆不见呢?」上师道:「天有三种苦,但是得着了无漏的,登地的也甚多。你们今天看了这些能得天眼。若是还得不着呢,要把两种功德努力的修,两种罪过努力的去,是很要紧的。至於这天上的座位呢,到登地的时候,自然会见着那些眷属的。若是有心要到天上去呢,要把功德善事多多的做才行。若论这修着上天的法子吗,最好的就是能见着自己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