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观为华严宗四祖,世称「清凉大师」。他的《心要法门》篇幅不长,收在《景德传灯录》卷三十中,题作「五台山镇国大师澄观答皇太子问心要」(以下简称「景德本」)。澄观之所以被称为「五台山镇国大师」,是因为唐德宗贞元年间,他曾应诏从五台山到长安,被敕封为「镇国大师」。而所谓皇太子即唐德宗之太子李诵。李诵守储位二十年,以贤称,805年继位,为唐顺宗,旋退居太上皇,次年(806年)逝世。根据「景德本」的标题,澄观此《心要法门》系德宗贞元年间李诵为皇太子时所撰。
据《宋高僧传》之澄观本传,澄观於大历十一年(776年)至五台山,其後曾往礼峨嵋,又回五台潜心钻研典籍,撰写并讲解华严新疏,声名鹊起。贞元七年(791年),德宗降中使李辅光宣诏澄观入都参与《四十华严》译场。澄观苦辞,请明年入,敕允。贞元八年(792年)五月澄观如约至长安。同一本传中并有澄观撰写该《心要法门》的记载,称:「顺宗在春宫,尝垂教令述《了义》一卷、《心要》一卷并《食肉得罪因缘》。洎至长安,频加礼接。」该记载与景德本首题中的「皇太子」云云恰好相应,由此可知澄观撰写该《心要法门》的时间应在他到长安之前。考虑到澄观於贞元三年(787年)十二月刚刚完成新疏,贞元四年(788年)初开始应请讲疏,从此逐渐为人所知,则认为他的这部《心要法门》是贞元七年接受德宗宣诏以後,贞元八年五月到达长安之前所撰,或无大差。
景德本《心要法门》被《景德传灯录》卷三十所收,从而纳入历代大藏经。宗密的《注心要法门》则从来未为我国历代大藏经所收。《日本续藏经》收入了该《注心要法门》(以下简称「续藏本」)。但历代有关资料并无宗密撰写此注疏的记载,新近发现的敦煌遗书《大乘禅门要录》载录了宗密的全部着作,其中也没有见到这部《注心要法门》的踪迹。因此,续藏本未免孤证之嫌。
1909年沙俄柯兹洛夫探险队在我国西夏故城黑城(今内蒙境内)发掘到大量文物,包括西夏文、汉文等各种文字的许多遗书。近年来,这些遗书日益为人们所重视与研究。其中亦有该宗密的《注心要法门》(以下简称「黑城本」)。黑城本的出现,为宗密《注心要法门》的真实性提供了证据。该黑城本《注心要法门》现收藏於俄国圣彼得堡东方研究所,我所利用的是日本着名学者入矢义高先生於1994年赠送的一个复印件。在此对入矢先生表示衷心的感谢与追念。
上述三本,景德本所录仅为澄观《心要法门》的正文,无宗密的注疏。续藏本用大字书写正文,用双行小字夹注注疏。与景德本相比,正文的文字有若干参差,末尾还多出「心要法门颂」一首。黑城本形态与续藏本基本相同,大字正文,双行小字夹注。正文与注释的文字与续藏本也基本相同,略有参差。但黑城本通卷上部加有科文,这是续藏本所没有的。此外,黑城本的首题为两层,第一层作「清凉答顺宗,圭峰兰若沙门宗密注」,这是《注心要法门》的标题。第二层作「顺宗皇帝所问心要法门,华严疏主清凉国师澄观答」,这是《心要法门》的原题。宗密对两层标题都作了注释,但对第一层标题中的「圭峰兰若沙门宗密注」一句未作注释。这增加了本注释为宗密所撰的可信程度,也反映出黑城本较为接近《注心要法门》的原始形态。而续藏本将首题及撰注者改作「答顺宗心要法门,唐清凉国师澄观撰,圭峰沙门宗密注」,且删除宗密对标题的注疏,显然经过後人的加工。因此,黑城本的发现,为该《注心要法门》的校定提供了新的资料,对研究澄观与宗密思想乃至唐代华严宗及五台山佛教都有一定的意义。
如前所述,《心要法门》是澄观应李诵垂询而撰,时李诵尚守位春宫,未即帝位。而续藏本首尾题均作「答顺宗心要法门」;黑城本首题称「清凉答顺宗」,又称「顺宗皇帝所问心要法门」;黑城本扉画亦将听法人画成帝王模样。凡此种种,说明两本均将该《心要法门》的产生归於顺宗在位时,这是不正确的。
黑城本《注心要法门》原收藏号为TK-186。在原苏联着名汉学家孟列夫的《黑城出土汉文遗书叙录》(1984年,莫斯科)中有着录并附首尾书影。新编为227号。在此先将孟列夫的该着录抄录如下,所用为王克孝同志的翻译本。
227,(原藏录号TK-186)《圭峰兰若沙门宗密注顺宗皇帝所问心要法门华严疏主清凉国师澄观答》
《大正藏》中未收入的作品和注释。包括澄观(737~838年)答唐顺宗(805年)和宗密(780~784年)的注释。
木刻本,经折装,全件。纸色白,涩滞,厚0.09-0.11毫米,宋体字。(12世纪前25的)宋版本。包括两部分:
一、版画。3折面,一纸,栏面28×20.5厘米,单栏。画中一小桌上放着香炉,右边坐一僧人,站一侍者。左边坐着皇帝,站一官员。版画刻印精细。
二、着作和注释的正文。第1-4纸均4折面,第5纸2折面。页码在各纸右栏上。第1行是版面题词:「清凉答顺宗」。折面10.5×28厘米,栏面10.5×21厘米,单栏。此刊本的版面被分成两部分,下面是正文和小字双行注释,上面是注释结构示意,正文面6行,行10字。有首题和尾题。尾题:「注心要法门」。正文结尾有加了标题《心要法门颂》的五言诗。尾题下面是黑底阴文的施主题名:「善友施」,尾题上方盖有书主人的长方形淡紫褐色印章,4×5厘米,双栏,内为双行楷体:「李丑儿/宅经记」。
封皮表面为黄纸,里面糊了一张有汉文文书(草体)的纸。封皮上有印下的书签:《注清凉心要》,黑底阴文,双栏。
孟列夫的着录甚为详尽,但亦有若干不妥。今根据复印件,对上述着录略作补正。
该遗书为刻本,孟列夫定其为宋刻本,入矢义高先生认为是辽刻本。我比较倾向赞同入矢义高先生的观点。因为辽代崇华严,刊刻华严类着作较多,而现知宋代单刻华严类着作则不若辽代。从复印件看,刊刻字体与风格亦与辽刻本相同。再说黑城出土刻本佛典,大抵为辽刻。辽代禁止书籍外流,传世辽刻本甚为稀见,故本书之文物价值亦值得重视。
该遗书首为扉画,一纸,折为三个半页。单框。构图为中央置一方形小几,围有桌幔,上有一香炉及另一容器,用途不详。右边置一法座,一僧人趺坐其上,正结印说法。傍立一侍者,亦为僧装。两僧人均顶有圆光,背有祥云簇拥。当为澄观与侍者。左边一椅,一人头戴通天冠正襟危坐,合掌听法。傍立一人,宋代官员装束。背景为天雨花。通天冠为唐宋皇帝所戴,故右边两人应为李诵与侍从官员。辽代制度,皇帝与汉族官员均为汉装,皇后与契丹族官员着契丹装。应县木塔所出辽刻佛典扉画中的各色汉人,所着亦均为汉装。所以本扉画右边两人的汉装不能作为本遗书是宋刻的依据。
孟列夫着录中所谓的「注释结构示意」实即科文。所谓科文是为了方便解释经论而将内容分成若干段落,再归纳出的各段落的大意。由於本遗书中宗密的注释乃是澄观《心要法门》的附属部分,所以科文也是对整个《心要法门》而作,并非仅是宗密注释的「结构示意」。
现将该文献整理录校如下。黑城本之科文本在原卷的上端,并用连线表示其不同的层次。录校时,为方便起见,改为随文段落,并按照後代佛教科文的传统,加注天干以表示不同的层次。所加天干用括弧括起,以示与原文的区别。录校时,凡属澄观《心要法门》正文,一概用小四号楷体字表示;凡属宗密注释,一概用五号宋体字表示;凡属科文,一概用五号黑体字表示。关於本文献思想及科文的研究,拟另文进行。
整理本之底校本如下:
底本:黑城本,现藏俄国圣彼得堡。
甲本:景德本,见《景德传灯录》卷三十,所用为日本京都东寺所藏《崇宁藏》本,见日本京都花园大学1990年5月影印本,第621页。
乙本:续藏本,见《新纂大日本续藏经》,第58卷第426页。
续藏本无科文,景德本无注释与科文,为避文繁,不一一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