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佛法佛教佛学与学佛

现在有所谓佛法、佛教、佛学、与学佛,四者之范围虽差不许多,可是其中多少是有些不同的。

何谓佛法?曰佛者具足云佛陀耶,译云觉道。觉有自觉、觉他、觉满、亦曰知觉、觉悟、在佛的方面来说,是有觉而又有道;在迷沦的众生方面来说,则是有觉而无道,觉非其道,则为妄觉、错觉、佛字再往浅近一点说,就是明白,人谁没有觉性?没有明白?成佛就是成自己本有的觉性、明白本有的明白。“法”者、梵语达摩耶,此云法,法以“轨生物解,任持自性”为义。有色法、心法、心所法、相应法、不相应法、无为法、世间形形色色,般般样样,可思可议的;不可思不可议的,无一不是法。明白一点说,就是法则、样子,把佛法两个字联在一起,简单来说,佛法就是很明白的一种方法,用这种方法可以度人出苦海,到彼岸。可是众生不往明白里去做,整天糊里糊涂,所以永为众生,永远不能出苦。

何谓佛教?曰佛如上释,教者、圣人被下之言,就是根据佛法适合着众生根器,而分出来的部类体系,如华严部,度一类大机;阿含部,度一类小机等。因众生根器不同,故教有显教、密教、大乘教、小乘教、人天教、不定教、乃至三藏十二分教。这是在体上来说,如果在用上来说,教就是教导、教化,怎样教导?怎样教化?就是根据佛说的各种教法,用一种很明白的方法,先导人以舍邪归正;后化人以背尘合觉,一人觉,则一人明白;多人觉,则多人明白。

何谓佛学?佛学就是佛的学问;也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学理,人们研究佛学,就是把佛所说的法相和言教融和在一起,作一种学术性有系统的研究,拿佛法当一种学问看待。现在无论出家在家,以这类人为最多。因他能博览群经,多学强记,东徵西引,写出来很多东西,称之为佛学家;或佛教学者。当然,在修行方面来说,为了恐怕盲修瞎练,先研究经教,这是应该的;可是按佛学的真宗旨来说,如果只顾学,在行持上一条戒也不持;一点心地的观念工夫没有,一点惭愧心没有,整天花天酒地的,这样纵让你把三藏十二部都熟读背诵过来,也不过等于个活藏经楼,一点用处都没有。

何谓学佛?学佛就是由解起行;就是把所学来的佛法、佛教、和研究的佛学的理论,来躬亲实践,付诸实行;由于实行,才能证诸理论之谬误与否。所谓由闻而思;由思而修;行起解绝。比如佛在因地时,曾三修福慧,百劫种相好,由实行而证得法身遍满,佛既是由实行而证得法身遍满的,我们现在是信佛,学佛的,也应当由解起行,由实行做起。如果不实行,纵让你天天站在讲台上给人讲,讲到嘴里冒白沫,也只是像鹦鹉学人说话一样,一点用处都没有。譬如一个当教员的;或当医官的;当医生的,天天抱一大堆关于防治肺痨的书给人讲,还在黑板上画出解剖的图形来,让人怎样防范;怎样治疗。可是他自己却是一个面黄肌瘦的肺病患者,讲课时还咳嗽不止,痰中带血,末了自己还是因肺病而亡,这就是因他只顾研究书本上肺病怎样防范治疗的理论,而平素却不实行注意到自己的卫生。研究佛学的人,如果只顾学而不顾行,也和这种情形一样。

学佛之实行实做,有从智门入手的;有从行门入手的,从智门入手的,多是利根人;从行门入手的,多属钝根人。可是现代人从智门入手的,往往被聪明所误,横起知见,易入流俗。如普通一般学教人,大多是觉于口而迷于心;长于言而绌于行,这样尚不如从行门入手的比较可靠。真正上根利智的人,虽然其宿根深厚,要之其前因,亦从行门中来。如诸佛菩萨,声闻缘觉,阿罗汉等,莫不各有其所修之行,在劝化方面来说,也是劝人“修行,”如说“老修行!你好好修行,”没有劝人修智的。实际上,“行”的工夫到家,自然就生出智慧来。因为众生本具妙智妙慧,无须另外去修,只要行力坚固,始觉妙观察智显发,本觉大圆镜智自然现前。尤其出家当法师,更要注重行持,如果没有行持,说得天花乱坠,也是无济于事的!

想行持,必先持戒。

(二)见月律师的克苦精神

明末清初时,有见月律师,传三昧老人衣钵,继主千华(即宝华山,)专事宏律。三昧老人,从行门入手,一生持律谨严!临终时,前三天预知时至,鸣楗槌,集众方丈,取紫衣戒本,当众将华山法席,传见月律师。三天以后,(据“一梦漫言”为闰六月初四。)又集众方丈,取净水沐浴,谓众云:“吾水乾即去,汝等莫作去来想,不可讣闻诸方,凡世俗礼仪,总宜捐却,三日后即葬寺之龙山。”遂命大众念佛,水乾、跏趺微笑而逝。

见月律师、滇南楚雄人,中年出家。先为道人,广行善事,修菩萨行。后遇机缘,又罢道为僧。出家后,即开始行脚。自滇南至北方;又从北方至江南等地。跋山涉水,步行两万几千里地,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让后人想想,都会毛发俱竖!记得他到北方来时,有这样一段记载云:‘又行数日,过盘江,山路屈曲,上下峻险!顷刻大雨,涧流若吼,山径成沟,四面风旋,一身难立。水从颈项直下股衣,两脚横步,如跨浮囊。解带泻水,犹开堤堰,如此数次,寒彻肌骨!……次日至安庄卫道上,砂石凸凹,峻盘曲,不觉履底已穿,脱落难着。即双弃跣足,行数十里,至晚歇宿,足肿无踝,犹如火炙锥刺。中夜思之,身无一钱,此是孤庵野径,又无化处,不能久栖,明早必趣前途。想世人为贪功名富贵,尚耐若干辛苦而后遂,今为出家修行,求解脱道,岂因乏履而退初心!次日仍复强行,初则脚跟艰于点地,渐渐柱杖跛行。行至五六里,不知足属于己,亦不觉所痛。中途又无歇处,至晚将践五十馀里,宿安庄卫庵中。次日化得草鞋学着,皮跛茧起,任之不顾!’

那时候没有火车轮船,无论到任何地方去,都要步行,不像现在的行脚人,在陆上有火车,过江过海有轮船,或坐飞机,隔几千几万里地,三天两宿到了,一点辛苦也受不着。

关于读经方面,现在人也比古人方便多了。过去的一些大德祖师,想看某部经典,大多都是自己抄写。见月律师到北方时,在路上,曾抄一部法华知音,在他的“一梦漫言”里说:

‘度夏经秋,于十月初到湖广武冈州,宿止水庵。主僧异卉极有道念,询问余等,知从滇远来,留住过冬。一日请余入房吃茶,见案上有法华知音一部。在滇时,闻师赞此解,落影于怀。欲借抄写,奈无纸笔。彼弟号中立,好学、识余所欲,一切成就。是年冬,每日大雪,加之屋空,朔风贯入。余唯一衲,就单缩颈抄写,虽手指冻皴,笔墨凝滞,亦未少停。彼师兄弟,见余坚志勤学,倍增怜敬!赠以棉袄,余愧受服。自有生来,于此始着棉衣。’

每见近人读经,或折卷,或倒置,种种亵渎,一点恭敬心都没有。岂不知后人所读经论,都是古德以血汗换来。(试读法显法师传,玄奘法师传等,可知法流东土之不易。)近代印刷术昌明,各种经本流通甚方便,因此把人养成一种轻慢习惯。这样读经不但不能获福,反而招罪!试从上面一段文里看,古人读经是多么不易!对于爱惜经典,是多么诚恳!

见月律师,自出家后,即开始行脚。崇祯十年,依三昧老和尚受戒。以后几十年功夫,主持宝华山,专宏律藏。晚年修过两次般舟三昧。对律藏方面,撰有毗尼止持会集,毗尼作持读释,大乘玄义,黑白布萨,传戒正范;及僧行规则等。他老一生,无论说话做事,都非常有刚骨,到处都是唯法是亲,丝毫不徇人情。自出家后,无日不在艰苦卓绝中精进修持,他老的一言一行,无一处不可与后世作模范。康熙十三年,宝华山在清廷护持下,一切规矩法则都上轨道,在宏律方面亦有相当成绩。那年他已七十三岁,因受两序大众请求,述说其一生行脚事迹,以勉将来,见月律师乃按其一生经历事迹,撰出上下两卷的一部“一梦漫言。”这部书,经弘一律师看过,曾欢喜勇跃,叹为希有,执卷环读,殆废寝忘食。感发之深,至于含泪流涕者数十次。后来弘老把这部书,又略为料简,附以眉注;并考舆图,别录行脚图表一纸。望后来人,披文析义,无有疑滞。又按一梦漫言及别传,撰成见月律师年谱摭要一卷,附在一梦漫言后面,这部书在湛山寺印经处,有印的单行本,浏鉴起来很方便。

过去我对一梦漫言,也很阅过几遍,觉得百读不厌!而且在每一次读的时候,使我惭愧万分!含泪欲涕。(说时流泪)觉得在操行方面,后人实在不如古人。如果后来人看了这部书不受感动的,那是他没有道心。如果道心具足的话,他一定感同身受,自己惭愧的难过!大家有功夫时,可以把这部书常翻开来看看,很能砥砺自己的道心,祛除自己的习气。里面不但意思好,文字也好,质朴流畅,一点矫揉造作没有。

其中有应注意的一点,就是见月律师,他虽已成为中兴律宗的一代祖师,可是在他的叙述中,并没只字提到过,他自己怎样享受,怎样露脸。完全是说自己为法,怎样受罪,怎样吃苦,怎样受委曲忍耐;同时他也并没提出什么理论法子来叫人如何行持,完全是以身作则。可是;他在字里行间,已暗示后人,要想做出世大业,须在种种艰苦生活中挣扎!在种种拂逆的环境里奋力。俗言说:“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出家人,为了生脱死,为主持正法,令佛法久住于世,利益众生;并不是为享受而来;也不是为露脸而来。没有百折不挠的精神,绝不能肩荷如来家业!没有斩钉截铁的毅力,绝不能成就出世道果。

在见月律师主持宝华山以后,感到有好些事情很棘手;在规矩方面,也有很多应兴应革的事,因此订了十条规约,(见一梦漫言,不赘述。)俾同居大众共同遵行。过去我在僧界打混了几十年,也曾忝任住持,对于规矩方面,多依见月律师所订十条规约去行。虽时代与处所不同;但因时制宜,大致都不会错的。希望后来诸位法师,无论在任何地方当方丈做住持,也应参照那样规约去行,凡事要先律己后律人。

见月律师,世寿七十八岁,临入灭时,在前七天,把事情都安排好;话也嘱咐好,届时端然趺坐,安祥而逝;无粘无滞,来去自如。大家请想:在他的一梦漫言里,并没提出什么具体的修行法子来,也没谈玄说妙,为什么在他临终脱化时,却那样的来去自如呢?告诉大家,这个问题的关键,就是因为他老平素能克苦;有“行力!”自出家到圆寂,无论为公为私,从不知躲懒偷安为什么!日常一行一动,举心动念,无不合于佛法,无不是修行。

(三)持律法师的行力成就

过去我在观宗寺时,闻谛老人有一最器重的学僧持律法师,外号人都喊他晒蜡的法师。大家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是恭维他;而是嘲笑他;揶揄他。原因是他最初在金山住禅堂当香灯,每年到了六月六这天,照例常住里晒藏经,大众也晒衣服。时禅堂里有位小侍者,很调皮的,见了持律师说:“香灯师!今天六月六,大家都晒东西,你的蜡烛快长霉啦!还不拿出去晒晒吗?”他一边说还一边挤眼,向在旁的人弄了个鬼脸。持律师说:“蜡还可以晒吗?”侍者说:“当然!不晒不长霉吗?”持律师说:“好!”他很甘脆的答应着:“我马上就去晒!”于是把一坛子蜡烛搬出去,一根根摆在禅堂的墙根下。约莫待了两三个钟头工夫,一坛子蜡烛,被炎热的日光晒得溶化,蜡油全流在地下去了。到了快天黑的时候,他去收蜡烛,见一坛子蜡烛,只剩一些挺长的蜡芯子,蜡油都淌在地下去了。到了晚间,蜡油又都凝聚在一块,在持律师认为凡晒蜡烛的,大概都是这样。于是把一根根的蜡芯子重新收到坛子里,地下的一块块的蜡油,也都用刀子起在坛子里。弄完之后,重新把坛子搬在供桌底下去。

晚上维那师让他点灯,他很忠实的把蜡芯子拿出来,套在蜡签上,点好分送在佛桌上,并拿一块蜡油放在下面,这时维那师很惊奇的问道:“香灯师!不是禅堂有一坛子好蜡吗?为什么只拿出些蜡芯子来点,那些好蜡弄哪去啦!”

“哼!今天晒蜡晒的,都晒成这样啦!”究竟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认为把蜡晒成这样就对了。

这时维那师,看到这种情形,知道他是被愚弄,心想:这人太愚痴啦!如果打他一顿香板,也太不值;而且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摇摇头叹一口气,再没言语。

第二天维那师把他叫到跟前,当大众面说:“持律师!像你这么大的智慧,在这禅堂里当香灯参禅,太有点屈材料!”

“是吗?”还没等维那师把话说完,持律师就很欢喜,很信以为真的问。

“对啦!”维那师说:“我看你这么大的智慧,在这里学参禅太屈材料!现在谛闲法师在温州头陀寺讲经,专门培养弘法人材,造就法师,既然你有这样大的聪明才智,可以到他那里学法师,将来学成之后,到各地讲经说法,利益人天,宏范三界。那时我去给你当维那,大家都能沾你的光。如果你在这里长久呆下去,把你这分智慧太可惜了的。”

“好哇!”持律师说:“维那师多慈悲!”接着维那师又说:“凡事不宜耽误,你今天就去吧!”

在持律师个人,并不认为这是耍笑他;迁他的单,还当真信以为实。这时在旁的同居大众,见维那师已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说别的,只好附和着他的话对持律师说:“既然你有这么大才器智慧,不宜老空过光阴,现在维那师对你已经慈悲,你马上就捆衣单吧!”就这样你也说,他也劝,相互怂恿,把持律师说得笑咪咪的,大伙给他帮忙捆好衣单,傻呼呼的,背起背架子来,到头陀寺去了。

平常头陀寺客堂,对来往禅和子一点不客气,有一点不如法,就大加呵斥!尤其对于学教的人。法师对来往禅和子或学生等很爱护,深恐有学教的人往这里来,被客堂吓唬一顿,不愿再往这里来;致使四方学人,裹足不前。因此法师屡次到客堂里打招呼,让他对来往挂单僧人,客气一点,不要太过呵斥;尤其有来学教的人,更要对他们客气点。这次持律师到头陀寺来,照例要先到客堂,知客师在门帘里见来一挂单的,粗里粗气,一点规矩也不懂,心里早已腻了。等他坐下来,照例要按挂单规矩去问:

“从哪里来?”

“从金山来。”

“到哪儿去!”

“就到这里来。”

“来常住有什么事情?”

“哼!”持律师又拿他那个笨重噪音说:

“我在金山时,维那师和大伙都说我智慧大,在那里参禅屈材料,让我到这里来跟法师学教,将来当法师利益人天,混饭(宏范)三界。”

这时知客师点点头,予以哂笑,没再言语。心想:这个半吊子二百五,不知在那里受人愚弄,跑到这里来。又想:法师有话在先,如果有学教人来,对他客气点,因他千里遥远跑来学教,无论如何,要把他留下。这次好容易来这么个宝贝学教的,正巧满他的愿。于是先到方丈寮,(谛老此时在温州头陀寺作住持)传禀一声。法师说:“让他来吧!”知客师并没好脸,把持律师领去,问讯展具,顶礼三拜。法师问他:“你想发心学教吗?”“对拉!”持律师说:“我在金山时,因为晒蜡,他们说我智慧大,在那里参禅屈材料,让我到这里来跟你学教当法师;将来混饭(宏范)三界,利益人天!”法师看看他这个人,又听他说这话,心里早已明白,知道他是一个愚痴人,受人愚弄;但无论钝根利根,只要发心学教,就不能拒绝他。法师对他说:

“既然你愿意发心学教,就不要怕吃辛苦;不要怕受罪!首先要在常住行苦行,早晚多在佛前拜佛求智慧。经典抽空慢慢学,不要着急,久而久之,法师自然学成了。”

以后、持律师首先在那里当圊头,除粪、挑水、扫地、以后又行堂、擦桌子、洗碗、早晚在佛前拜佛,得工夫找人教给他五堂功课,一点闲空不留。法师平常对他也很注意,等他把五堂功课学会后,又找人教给他背楞严经法华经、因他平素听法华经听不懂,又教他背法华经会义,和楞严文句。最初时,教他几句,以后又教他几行,所谓“钢梁磨绣针,功到自然成。”经过十几年的功夫,他把这些经文全都背过了,提起某一段来,他都很熟悉的。以后他不但能听经听得懂,而且还挂副讲牌替法师代大座讲经;一切教理文相,像得语言三昧那么熟悉清楚。可是直到他代大座讲经时止,他行堂的这个苦行单,始终没扔下。往往在迎请法师时,找不到法师,看他还在斋堂里扎着围裙洗碗呢。后来法师看他已经当副讲,不让他再行堂,他坚持不许,每天仍是行完堂后,再搭红祖衣上大座讲经,下大座后去铺堂,有时法师应外埠去讲经,也让他跟着去代座。

原先在金山当维那的那位师傅,还有当时弄耸他的那几个人,听说晒蜡的法师,已竟能开大座讲经,心里都很惭愧!叹为不如。以后还跟他去请教,相见赧然。果然持律师讲经时,那位维那师,又屈驾给他当维那,愚弄他的人,也列座听经。总算他们的话,都没落空,到后来都兑现了。

起初他去跟谛老求学时,才三十几,直到他五十几岁时,谛老应南京毗卢寺讲法华经,他随从去代座,不幸他就在这里圆寂了!临终时,预知时至,种种祥瑞。他死过之后,谛老非常难过,深为惋惜!

大家请想:他是一位极愚痴的人,人都以晒蜡法师称呼他;耍笑他。可是他在几十年光阴里,对学教;对修行,都能获得了成功。纵然没证得涅槃极果,最低限度,他是往生西方了。这原因就是他有恒心,有行力;能吃苦,看的破!放的下!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勤苦就是人生的美德!现在诸位的聪明才智,大概都比持律法师强多少倍,如果能发心在“行”上多加注意,无论世出世间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当代大德如印光老法师,谛闲老法师,弘一律师,虚云老和尚……等;莫不言顾其行,以躬行实践而成功!

关于修行的法门,细说起来,有八万四千之多,所谓“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现在大端说起来,不外四种:一、律行;二、净行;三、禅行;四、密行。律行、(亦称梵行)是依大小乘律,三聚净戒等,防护身口意三业清净;净行、是以三业清净,专修净土法门,念佛忆佛拜佛等,末世众生,以修此法门为最方便;最直捷了当,无论上中下根可以普摄,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念得相应,临终决定往生极乐世界,永不退堕!禅行、是专修定功;如修四禅、四空、修不净观、数息观、法界观、般若真空观、五种唯识观、三止三观、等,各种三昧。密行,是以三业清净,专持陀罗尼咒等。按众生根性,四者随以一种,精进不退,皆可圆满菩提,究竟涅槃!

(四)往事影尘

这些日子来,为了说我的履历,唐丧大家不少光阴,使我很惭愧!起初我没说时,大家或许认为,我过去轰轰烈烈,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其实说出来,不是倒霉的事,就是吃苦受罪的事,没有一件是露脸的事。而且我所作所为,大家都悉知悉见。尤其定西法师、澍培法师、善波法师,及常随诸师等,过去都久在一起,对我的事情都很明了。我想不起来的,说不到的,他们都能记忆知道。我一辈子做事没别的巧法,就是“敬以处事诚以待人”平素“恒以惭愧水,洗涤懈怠心。”对一切事,能看的破,放的下,笨人笨事,如此而已。

本来、事情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的现在,未来还未来,本来没有什么可说。可是大家一番好意,一再让我说,我也不好违大家的盛意,只好称性一说。不过我所说的话,并没什么记载,只是六根对六尘,在六识上,留下这么些影子。现在所说,无非在这些影尘上,作一种往事的回忆,并没有实在意义。在楞严经上说:‘世间无知,惑为因缘,及自然性;皆是识心,分别计度。但有言说,都无实义。’又说:‘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在第十卷说:‘彼善男子,修三摩提,想阴尽者,是人平常,梦想消灭,寤寐恒一,觉虚明静,犹如晴空。无复粗重,前尘影事。观诸世间,大地山河,如镜鉴明;来无所粘,过无踪迹,虚受照应,了罔陈习,唯一精真。’法华经云:‘止止不须说,我法妙难思!’

真修行人,只注重修行,并没可插嘴的地方;若有所说,全是假的。现在把话说过去,就算完了,大家要好好持戒!用功!办道修行;不要在这些语言文字上,作爱憎取舍,计较分别。

说食数宝,是无济于事的,说一丈不如行一寸,无论欢喜那一法,必须去实行才可以。末了我把话说完,有一点感想,偶尔想出来几句偈子,就算做这段谈话的结束吧!偈云:

法尘缘影本一心, 谁将玄元作主宾?

大地拈来无不是, 沧桑转变一色新。

~~下册完~~

跋一

居今日而言弘法,诚艰巨矣哉!盖众生之杂毒,中入也深,巧见愈漓,天机愈薄;周遭世说,又从而瞽惑乱,人心陷溺,百变而不知归,以苦求苦,危乎殆矣!达人哲士,笃生其间,思欲恢张大法,纳诸轨物,每以因缘未熟,收效不宏。求其因缘具足者,不可谓无,不易多觏耳。我师湛山老人,乘愿再来,生当鼎革,具丈夫挺特之相,怀菩萨普济之量。悯斯世之陷溺,奋志出家,行真实行,成己成物,立德达人。既接天台妙法之传;恒符古德为人之切,利生溥物,具足因缘。故云踪所至,始自平津,以迄东北各省,凡白山黑水之间,齐鲁弦歌之地,莫不有其化迹。门风鼎盛,远而日本新罗哲匠,亦多蹑瞻风,片言倾折;每当登堂说法,洪音广播,如大钟,振聋发,听者肃容!至若室中开示,又复和易可亲,妙语如环,娓娓不倦,使请者释然而豁,嗒然而丧,如饮醇醪,如坐春风也。

若其律己谨严,厌闻虚誉,法度整饰,巨细厘然。居恒杂务不谈,唯论法要,遇有知解未正,立加拣别,不稍瞻阿,其端严折摄风范又如此。从游之士,无间缁素,披诚有若一家,户庭多耐久之交,相逢若筮簪之盍南洋缁素抵港必往瞻礼各得此欢喜而去其胸怀虚朗,真风感召,而风义风趣之得人归敬也。

至其弘法大旨,务彰一实,而因机逗教,不废施权。间尝得读所著金刚般若大乘起信等讲义,言言见谛,吐自胸襟,不为支节繁词,不乐曲谈名相;不好徵引成言;不采尖新句话,而无一义不与了义之教的合,堪为人天眼目,垂范后昆。近复为诸种小品讲文,针对世谛现实,指归一乘实教,其自行有得之双重观法,”诚”尝请益其旨,乃蒙不惜劬劳,开堂敷示,此其婆心为如何也。

窃惟、师之垂教,总是开点佛见佛知,洞彻源头,立乎其大,故能横说竖说,头头指引,步步长安;则理悟与调习,相随并重,又不待言,斯诚末法之曙光,群机之仰镜者矣。

己丑春,师至香江,主持华南学佛院,诚以因缘成熟,得于座下受皈戒,间尝诣院,请求开示;并得与诸上善人结缘。嗣闻有回忆录稿,尚未出版,因请而阅之。是篇原为师之高足大光法师所纪录,书中叙述求法之辛勤,应机之敏捷,破凡外之谬见;指因果之无差,事皆亲缘,言悉翔实;而复逸趣横生,深饶兴味,洵足拯世俗之沉迷,挽人心之陷溺者矣!师以此稿蕴而藏之,谓不足为外人道,窃以大德应世,利己亦重利人,力请出版,得觉光法师,吴蕴斋、潘星舫、二位老居士,共同请求,今冬乃得默允。付梓之际,复受大光法师之托,参与校对之役,爰缀数言,以志胜缘云尔。

一九五三年癸巳佛成道日皈戒弟子陆伯法名能诚薰沐敬述

跋二

年来,寄迹海隅,俗务烦冗,每感人生,如梦似幻;而芸芸众生,浮沉其间,头出头没,无有了期。人生真谛,究何所在?为真性不昧,解脱自在欤?抑为功名富贵,而流转生死与欤?尝见世之为功名者,心为形役,朝夕孳孳;然一旦无常,草木同腐,莫不凄然兴悲。惟聪明睿智之士,能于茫茫孽海中,别具双眼,超然物表,爱憎法中,无取无舍;顺逆缘内,无爱无嗔;兴群利于当年,垂名教于后世,此则于 倓虚上人见之,倓上人天性颖慧,早年好道,先是居家,半生潦倒,盖天降大任于人,必先苦其心志,因缘时会,一若无定而有定者。中年奋志出家后,即以淑世化民自任,数十年,随其各种不同之因缘,从事盖庙兴学,宏法利生,凡飞锡到处,莫不人心向化,朝野景从。溯北方佛法,盛于魏晋,以迄隋唐,历宋元明清,相沿至今,我佛慧灯,几已焰续莫继,今倓上人,由本垂迹,应运而出,缵佛法之堕绪,承天台之遗响,建法幢于边陲,弘法华于岭表,可谓非常之时,为非常之事,得非常之人,有非常人所能及。兹者、徇众请求,将数十年世出世法之沧桑阅历,摅为影尘回忆录,由其弟子大光法师,编纂成书,受而读之,得未曾有,欣予印流布,以启导于未来。

岁次甲午夏初阳湖三宝弟子刘汉谨识于香港弘毅书屋

后记

夜已深沉的时候,人们熙来攘往的辛苦了一整天,到这时都入睡乡休息去了;一些嘈杂的声音,也随了人们的休息而消逝,在这漫漫长夜里,正不知有多少人,在做着业识不同的幻梦。

在昏黄的灯光下,我把本书最后的一页稿子校完,把笔往桌上一扔,随手搬了一把藤椅到院子里,坐下往后一躺,四周杳无声息,空气像死水般的沉寂,月光皎洁,辉映着我一副惨白的脸,宇宙中像罩上了轻白的淡纱,这时我不禁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多日的忙碌,到现在身上觉得轻松得多了。

唉!我走过崎岖的路径;我看过人们的白眼;我尝过人世的涩羞;我也像走过一段漫无人烟的沙漠,使我回味着人世的一切,没有一件事是偶然的。拿本书来说,这分稿子,一直藏在我箱子里,到现在已有七个年头了,战火的蔓延,逼得人东奔西走,总没得到出版的机会。

今年六月初一,为大师八十寿辰,同门等拟编印专刊,俟经决定,以付印本书,为祝嘏纪念,本书恰恰得在这时出版,也可说是因缘成熟了。

关于倓大师一生对于佛教的贡献;及其作风见地,凡是读过本书的人,是不难想见的,这也用不着我们来赞誉,先贤以游夏之明,对尼圣尚不能赞一词,何况我们博地凡夫,对一个由本垂迹的人,就更无从赞叹了。倓大师曾说:“佛祖家当,本地风光,天然大业,最忌装璜,有意求全,反致损伤,”现在我们如果再有所说,那就是“有意求全,反致损伤”了。

不过在人事方面,我们对倓大师一生的经历,有可以提出说明的一点,就是他老在四十岁以前,是命运蹉跎,客路蹭蹬,凡生老病死之苦,无不身临其境,这虽与释尊为太子时游四门的情形未尽相同;然而亦有些仿佛依稀之处。迨四十三岁出家后,便随了各种不同的因缘,从事盖庙兴学,仆仆于宏法道上,真可说是为法忘躯了。半生以前的事,多是坎坷叵测,拂意违心,这似乎为砥砺其一生,因缘铸定;然而半生以后的事,则是阐教利生,大弘法化,这亦属因缘铸定。综观其出家前后,无一而非因缘,无一而非感应,大师曾说:“随处触着撞着,皆是本来面目,”这些苦乐不同的因缘,当都是他本来面目,欲想了解大师,对于这一点是应该注意的。

在出版之前,我曾把倓大师所创办的丛林、佛学院、弘法支院等、列出来一个图片目录,大概有六十几张,预备每处摄取几张照片,大的用插页插在前面;小的做电版随文插在书里;但事与愿违,因时会非常,不但各处图片不能搜集,连往各地通讯,都成问题了,这只有待将来再版时再说。现在书内所用插图,共四十几张,都是笔者平时搜集,临时七凑八凑放上去的,其中有很多图片,已模糊得看不清楚。说实在话,这些插图,都不合乎理想,不过临时插上去占一个部位,待将来再版搜集到好的图片时,还可以照尺寸大小,重新递补。

经过多日的筹备,本书总算出版了,值此世风浇漓,人心唯危的当儿,它对社会人心究有如何的补救,发生怎样的影响,这是难以估计的。但愿大师的言行思想,能如旭日东升,让人们在黑暗中看到一线曙光;亦如晨钟报晓,把人们在迷梦中觉醒。

最后敬向远寄北国的虚云老和尚为本书亲笔题字,蒋维乔老居士为本书校订作序,深致谢忱。并得王学仁居士,吴蕴斋居士,陆伯居士,刘汉居士分予作序作跋;临付印时,又获智开法师,陆伯居士帮助校对,并此致谢。

佛历二九八一年农历甲午夏五月大光敬写于九龙钻石山志莲净苑之明福别墅

后叙

倓虚大师在夏历癸卯年(一九六三)六月廿二日,圆寂于香港弘法精舍,到今天恰好是十七周年了。在这十七年的时光里,同门等除感到瞻念无依外;同时对大师的风范道德,慈悲教导,也有着无比的景仰与怀念。

大师圆寂后,同门等提出来许多纪念办法,如修塔、建纪念堂、出专刊、编全集等。其中有一个较为简单的办法是再版本书。事情决定之后,由大师门下分灯各道场分别进行。为了要纪念大师,在这里我有几项事情要交待一下:一是大师来香江后的大略情形;二是大师示寂时之前后经过;三是本书出版后的流通情形,现在先说前二者。

大师是一九四九年己丑春间,应虚云老和尚之邀,南来主持复兴光孝寺的,后因香港因缘先成熟,乃移锡香港,在这里一气住了十五年。大端情形来说,仍是随了不同的因缘,从事弘法、建寺造相、度僧、印经、放生、做道场、培植人材等工作。

最初到香港时,先受佛联会欢迎,继由叶遐庵、王学仁、林楞真、黄杰云、楼望缵、诸位居士发起,假弘法精舍,创办华南学佛院,三年一期毕业,共办了两期,第一期于辛卯年(一九五二)三月间毕业。第二期在乙未年(一九五五)毕业。此后大师曾一再向董事会请辞,离开弘法精舍,但被坚留未果。

甲午年(一九五四)于九龙荔枝角创建天台精舍及谛闲大师纪念堂。

丁酉年(一九五七)于九龙界限街,购置新楼一幢,创办中华佛教图书馆,举办星期讲座,长年说法。

壬寅年(一九六二)开创西贡塔院寺。早于到港后之第二年(一九五)为了印行谛闲大师遗集,成立华南学佛院印经处,以大光于役编务,先后印经凡十余万册。

庚寅年夏(一九五)曾被选为香港佛教联合会会长,以后曾历次被选,经再三婉辞未就,只担任一董事席。

十五年来随缘说法、造相、放生、做道场、接引中西人士,不知凡几。所出著述,计有影尘回忆录,大佛顶经妙玄要旨,僧璨大师信心铭略解、心经讲录、念佛论、湛山文钞。

癸卯年(一九六三)大师经过四年之久,讲完一部楞严经之后,又应四众之请,在中华佛教图书馆讲金刚经,每周讲一次。夏历五月初十,金刚经讲到第十七分,究竟无我,便停讲了。这时大师感到身体疲惫、气弱、胃呆、饮食减少。但无其他痛苦,每日对来探望的人,仍是谈笑自如,风趣横生。

俟请名西医来检查证明,据说:“五脏很好,什么病都没有,有之,即是“老病”,人老了,心脏机能减退,已不敢再予用针药。”

六月十六日,大师命由九龙图书馆回荃湾弘法精舍,准备后事,尝对大众说:

“人生如做戏,活着如是,死亦如是,现在我的戏演完了,该要煞戏了。”有时弟子等劝以服药医治,大师曰:“药能治病,而不能治命,人命以‘无常’为定律,无常到来,谁也脱不过。我自己的生死,自己做得主,知道自己的去处。”并对门人等诸多咐嘱,勉各自重。(详见湛山倓虚大师示寂记——大光记)

夏历六月廿二日下午二时,大师很清醒的摸了摸自己的脉搏说:“脉已乱了,请你们把我扶起来,结跏趺坐,我要走了,”说着大师把腿盘起来,手结弥陀印,在大众说法及念佛声中,闭目观心,很安祥的走了。这时门弟子们忽然省起,大师为什么金刚经讲到第十七分便停讲,原来是预示“究竟无我”,要入涅槃了。

六月廿三日,门人等在弘法精舍为大师启建念佛七七四十九日,圆满日荼毗,由筏可上座举火,白云缥缈,香闻数里,是日参加仪式者数千人,香港政府华民政务司,特送花圈致意,开百余年来港府向僧人致祭之先例,俟捡拾灵骨获舍利数千粒,骨花五大盘,光耀五色,灿烂晶莹,灵骨安藏于九龙西贡山麓大澳门,湛山寺塔院内,舍利分由各方迎请建塔供养。

大师生于清光绪元年乙亥(一八七五年)夏历六月初一日巳时,一九一七年春间依河北省涞水县高明寺,印魁老宿雉发出家,是年秋,到宁波观宗寺求受具戒。一九二五年获谛老慈授记,付法为传天台教观第四十四世祖,一九六三年示寂,计世寿八十九,僧腊、戒腊四十六,法腊三十八。门人等均秉承大师弘法遗志,分在各地建立法幢,寺庙、道场、学校、各种弘法机构,不下数十处,丕振宗风,极一时之盛。

再说本书流通情形。本书是在一九四八年夏间,由大师讲述,以后又经大光搜集补充,编辑成书的。甲午一九五四年六月,为祝大师八十大寿辰,在香港出版。书出后各方面甚表欢迎,未几,分散已空,当即筹划再版,至翌年乙未,再版发行。庚子年(一九六)印第三版。此后各地陆续印行了八版。现在已是印第九版了。

本书出版后传到了日本,曾被译为日文。日本望月信亨所编佛学大辞典,后面所附佛教大事年表,亦曾引徵本书作续编。美国英文佛教金莲杂志,曾以英文写书评,介绍本书,并主张将本书译为英文。其他各种月刊对本书推荐评论者,亦属不鲜。在许多师友们的通讯和谈话中,据说:本书和虚云老和尚年谱,对引人信佛方面,发生很大作用,因而出家作沙门者亦不少。

一九六八年戊申考选部政务次长,廉中华学术院“中华大典”宗教类主纂,周邦道居士,将本书收入“中华大典”,由吴海峰居士出资,印单行本传世。书前并有朱镜宙居士作一“简引,”弁于书首。

一九六九年己酉蔡运辰(念生)居士主纂“中华续藏经”,亦将本书收入“中华续藏”内,(即中华大藏经)

本书讲述于一九四八年,初版于一九五四年,为了整理和搜集各种资料,翻参考书,前后经过七个年头。中间为了代大师编校谛闲大师遗集、思归集、念佛论等,曾把事情放下了一个时期。最初记稿整理出来,大约有四万多字,以后又陆续搜集补充,增加到现在的廿八万四仟二百字。当时,凡是大师所讲每一件事;或每一个人,自始至终,必根据一个标准,追查其结果。这个标准,就是看这件事情的经过,或这个人的作风,对于风世砺俗,弘法起信,有没一些正面或反面的启导作用,有之,则在末后给下一个注脚,否则全部删掉了。

比如台源法师和朱子桥将军,在修极乐寺时,曾一再提及,他们又似乎是现“病行”、唱“反派”的,当时我曾多方面搜集其结局而未果。后来本书出版传到了厦门,一位在厦门的法师写信告诉我说,台源法师一九四三年,圆寂在四川,诸多瑞相。并且在他圆寂后还有人看到他乘人力车往西行,问他到何处去,他说:回西方去。翌日到他住处去看他,才知他在三日前已圆寂了。又据杨管北居士告知,朱子桥将军,抗战时期,寿终于西安,临终预知时至,异香满室,诸多瑞相,当时许多人,对他学佛认真的结果,称赞不已,顺便在此补充说明。

本书此次再版印行,是由陈宽恒、林本明二位居士出资倡议,又因适值先 妣汪母张太夫人,百龄上寿,生西周年,特随喜加印本书,而结净缘,用以回向,莲品上升。印刷事,仍以智开法师摄其事。智师与本书有甚深因缘,一九五四年当本书最初排版时,他和我特别由荃湾移锡九龙志莲净苑之明福别墅,住了半年多,专门校印本书。

大师圆寂后之翌年(一九六四)为追念大师,门人等曾倡议(第四次)翻印本书,那时也是由智开法师经手。当时智师叫我写篇东西,将倓老南来以及圆寂前后的一些情形,叙述一下,作为回忆录之补充。我曾写了一篇“后叙,”放在四版书的收尾,现在这篇“后叙”,是根据一九六四年第四次再版时之一篇后叙,重新加以改写和补充的。因为大师是一九六三年圆寂的,及至翌年,再版本书时,还没甚么显著的变化,现在是一九八零年,距大师圆寂已十七个年头了,这其间已有了显著的变化。比如:门人为大师编的“法汇”,将本书列为第四篇,经于一九七四年出版,本书已被收入“中华大典”,和“中华续藏”,且廿年来已九次再版。这些情形,不仅智师感到欣喜,倓老在常寂光中,亦当开颜含笑矣。略志其因缘如此。庚申年(一九八)六月廿二日大师示寂十七周年

门人大光叙于香港千华莲社

倓虚法师影尘回忆录简引

朱镜宙

影尘回忆录上下二册,计二十三章,都二十八万余言,系倓虚法师,应四众弟子之请自述一生行业,由弟子大光笔记,复经师亲自删改成书的。内容可分为三时期:自第一章至第五章,为在俗时期。师俗名王福庭,原籍河北省宁河县北塘庄人。母梦梵僧借宿生师,时清光绪元年六月初一日也。三岁,不会叫爸爸妈妈,只会说吃斋。年二十六时,时值国家多故,外祸频仍,师之家园,适在第一线内,以致流离失所,艰苦备尝。

自第六章至第九章,为出家学僧时期。师自离家步入佛门,念及兄薄弟寒,妻弱子幼,颇有一段酸楚动人的描写。(见第六章)对于宁波观宗寺生活的严肃,自晨三时起床,至晚九时,方得休息,(见第七章)及冬季禅七的规矩,均略有述及。(第九章)当此禅宗没落时期,可作告朔饩羊看。

在同章内,师于天台宗趣,也有以下的序述:

“天台智者大师,从南岳大师,传受三种止观:第一,是渐次止观,初浅后深,像登梯子升石阶一样。修的时候,最初要持戒,次修禅定,然后渐渐修实相。当时智者大师,曾按照这个意义和层次,说禅波罗密十卷。第二、是不定止观,前后互更,像金刚宝在日中的时候一样,现像不定;无别之阶位,也随天生之根器不同,或前浅后深,或前深后浅,或浅深事理顿渐不定,智者大师曾依之说六妙门一卷。第三、是圆顿止观,一念具足空假中三观,缘真俗中三谛理,初后不二,自最初缘实相至于最后,都是行解具顿。智者大师也曾按照圆顿止观的义理和层次,说了十卷摩诃止观

自第十章至第二十章,为弘法时期。经师创办的:有营口楞严寺,哈尔滨极乐寺,长春般若寺,天津大悲院,青岛湛山寺。复兴的:有奉天万寿寺,沈阳般若寺,北京弥勒院,西安大兴善寺。他如倡办僧学,谈经说法二百六十馀会,发刊讲录十数种(散见第十章至二十二章)。而于中、韩、日三国藏经刊印始末,在第二十章内,更有一详尽而有系统的说明,条理整然,如数家珍,附有不少宝贵图片,尤为难得。在此时期内,得到许多感应,也发生过不少误会与诬蔑者,终于得到现报,(见第十四章)佛法不可思议如是!

自第二十一章至第二十三章,可作本书结论看,也可作为师之遗教看。其重点如下:

一、师鉴于十方丛林,每易沦为子孙丛林,以致没落衰败。追源祸始,大率起于法座兼传之故,故主张传法不传座,以杜绝法子即为未来方丈之恶习。(见第二十一章)

二、师于湛山寺应酬经忏,有以下规定:一、任何施主请念经,要到寺里来;师傅们不出庙念经,不送殡。二、不讨价钱,不索衬资,由施主随意供养,概归常住作香资。师傅单钱,由常住照例发给。(见第二十二章)以绝公开稗贩如来的恶习,真是功德无量。

三、引见月持律二师行持,作为全书结束,具见苦口婆心。并很自谦地说:我一生做事,没别的巧法,就是敬以处事,诚以待人。平素恒以惭愧水,洗涤懈怠心。对一切事,能看得破,放得下,自在。笨人笨事,如此而已。(见二十三章)

四、真修行人,只注重修行,并没可插嘴的地方;若有所说,全是假的。大家要好好持戒用功,办道修行。不要在这些语言文字上,作爱憎取舍,计较分别;说食数宝,是无济于事的。说一丈,不如行一寸,无论欢喜哪一法,必须去实行才可。(见二十三章)

师以平素人皆称为法师,感到惭愧,(见二十一章)尤足针砭末俗。其得谛闲老人,亲传法卷,继承天台宗第四十四代祖,非偶然也。

吴海峰居士,为祝其母吴孙淑勤太夫人八轶大庆,发愿印行倓虚法师影尘回忆录。考选部政务次长兼中华学术院“中华大典”宗教类编纂周邦道居士,为列入“中华大典”,以永其传,寿人寿世,诚不失为一极有意义之举。贤达之士,盍兴乎来!

一九六八年佛成道日,乐清朱镜宙敬识。

倓虚大师传

蔡运辰

师讳隆衔,字倓虚,宁河王氏子,俗名福庭,父讳德清,母张氏,世有隐德。母梦梵僧求寄宿。翌日师生,时光绪元年六月初一日也。三岁不能呼父母,惟言“吃斋”二字。至五六岁,母又梦师为僧。十一岁入乡塾读四子书,十二岁偶至外家,其从母望见之,俨然僧也。十四岁辍读习商,不卒业,有出世意。十七岁成婚,旋梦至冥司,出世之志弥坚。十九营商沈阳,值中日之战,仓促旋里,父已逝世。入军营任事,藉以赡家,医卜星相杂技,皆学习之。更值母丧,欲出家为道士,不果。二十六岁,联军入京,辗转兵火中,逃至营口,设济生堂药店,并入宣讲堂讲述因果,以馀暇研读楞严,深有会心。一九一四年,著阴阳妙常说,在上海出版,其后师自言为佛教与外道杂糅之作,不足存也。是年赴北京红螺山资福寺听宝一和尚讲经,欲出家,又不果。

一九一七年,四十三岁,决志脱白,离家潜赴天津,由清修院清池和尚介绍礼涞水县高明寺印魁和尚剃染,赴浙江观宗寺圆具,留寺习教。时谛闲大师住观宗,传天台教法,道誉远播。师倾心请益,进境奇速。谛公欲使师宏化北方,亦特予指授,有“虎豹生来自不群”之褒。一九一八年,谛公赴北京讲经,师随往。明年,谛公又赴五磊山传戒,清池和尚为教授,师赴天津清修院代主院事,戒期后仍返观宗。

一九二年,同学观宗寺住持禅定法师欲为观宗请藏经,偕师北上募缘,抵营口,师所设药店尚在,夫人某氏,闻师开示,遂皈依禅定法师,长斋念佛,子四人,二子后亦出家。二一年,师赴井陉讲经匝月,旋至沈阳万寿寺任僧学主讲,创建营口楞严寺。二二年,创建哈尔滨极乐寺,长春般若寺,并重兴沈阳般若寺。各寺相去远者千余里,师仍任万寿寺主讲,抽暇巡回督导并随地讲经。二三年,主讲期满,任哈尔滨极乐寺首任住持。二四年,极乐寺成。二五年,谛公付师以天台宗第四十四代法卷,法名今衔。是年赴北京柏林寺讲楞严经,任西直门内南小街弥勒院住持,设佛学院,赴日本参加东亚佛教联合会,由是往来于华北东北各省。二八年,继任北京法源寺住持,法源为故都名刹,奉军总参议杨氏钦师道行,力主其事。北伐军至,师交代清楚而去。二九年,请谛公至哈尔滨传戒,师遂退院,赴沈阳般若寺办僧学。三一年,营口楞严寺成,延禅定法师为首任住持。明年,长春般若寺成,弟子澍培为首任住持。时甫经九一八之变,沈阳僧学解散。前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朱子桥将军,曩为极乐寺有力外护,是时在陕西主持赈务,请师至西安传戒讲经,任大兴善寺住持,设佛学院。三二年七月,谛公示寂,师闻讣奔丧,并受影印宋版藏经会之托,携碛砂藏经玻璃版乘船至潼关换车。渭河沿岸,盗贼出没,备历艰险,卒得安抵上海。是年应善信之请,建青岛湛山寺,三四年,任湛山寺首任住持。四二年,重兴天津大悲院,四四年由湛山退院,工程尚未全部完成。

师中年出家,佩台宗法印,生平职志以讲经宏法,建寺安僧为主。状貌魁梧,声如洪钟,每一升座,四众云集,披隙导,莫不如所欲闻。以是缙绅拥彗,檀施山积,建寺始于东北,迄于青岛,皆宏广精严,极鸟革飞之盛,而以湛山为最。并以馀力恢复各旧寺,沈阳般若寺、天津大悲院,其最著者。尽可能于各寺设佛学院,造就后起人才,亦以湛山为盛。综计三十年中,讲心经六十四遍、金刚经四十二遍、弥陀经二十四遍、楞严经十三遍,其他经论疏注各数遍不等。行化所及,躬自擘划,或援手指导,与夫弟子秉承宗旨,建十方丛林九处,宏法支院十七处,佛学院十三处,皆以教演天台,行宗净土,住持佛法。又先后延请慈舟、弘一两律师至湛山讲律,推之同系各寺,皆持午结夏,严净毗尼,北方佛教中不多睹也。

抗日胜利,长春般若寺于四七年请师传戒,翌年南返,值长春改观,崎岖道路者十有三日,始达沈阳。转车返青岛,应座下之请,缕述生平事迹,弟子大光笔记为影尘回忆录。继而河山非故,四九年应邀访港,驻锡荃湾弘法精舍,陆续创立华南学佛院,佛教印经处、图书馆、天台精舍、弘法佛堂、谛公纪念堂、青山极乐寺等。师已年登耄耋,仍讲学接众,日无暇逸。居恒示人学佛要旨为看破、放下、自在,以合于涅槃三德,闻者意解。六三年夏历六月二十二日示寂,世寿八十九,僧腊戒腊皆四十六,法腊三十八。八月十二日遵制荼毗,缁素弟子奉檀,沉香千馀斤,香闻数里,检获舍利四千馀粒,塔于九龙西贡山之麓。所著书及弟子记录者,为金刚经讲义、金刚经亲闻记、心经义疏、心经讲义、心经亲闻记、心经讲录、楞严经妙玄要旨、普贤行愿品随闻记、普门品讲录、大乘起信论讲义、天台传佛心印记注释要、始终心要义记、信心铭略解、证道歌略解、念佛论及文钞、讲演录等,弟子大光并影尘回忆录及示寂记,辑为湛山大师法汇,编入中华续藏经。

赞曰:昔智者大师示迹,世称小释迦。宋志磐法师作佛祖统纪,以天台为佛教正传。元怀则法师作天台传佛心印记,则已居之不疑。遗教延续千余年,东被韩日各国。比年余纂中华续藏,向国内外徵集佛典,韩国同道寄赠彼国古德金大铉所著禅学入门,余初见题签,以为宗门之书,阅之则专明止观,解释清晰,高丽台宗之盛,于此可知。日本更衍为台密,本宗亦愈益光大,由大正续藏所载,亦可想见。惟我国北方各省,此宗不甚流传。倓公奋起市廛,南游参学,于三年之中,尽窥奥秘。归而大作佛事,精蓝遍地,著述等身,说法如云如雨,直接受其甄陶,或间接蒙其影响皈向佛门者,无虑数百万人,足以增辉教史。此在佛法为乘愿再来,在世法亦可谓豪杰之士也已。

一九六九年元月,安东蔡运辰念生甫谨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