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缘起

一个地方的兴废,各有其不同的因缘,到了兴的时候,就有一种大力量的正派人来兴修;到了废的时候,就遇着不正干的后人,胡作妄为。虽有很多家产,很快就败坏净尽了。沈阳南关般若寺,就是这种情形。

般若寺原为古庙,建于清康熙年间,曾出一古林禅师,很有名,其语录载在奉天志书。古林禅师的后辈,缺行持,不务正,弄得在地方上站不住脚,把庙卖给小北门外永安寺老和尚。老和尚圆寂后,其后人名莲居,将庙让给一尼僧。尼僧死后,停灵于大殿,因无人住持,庙遂荒废,多年以来,鸽翎蝠粪,蛛网尘封,每有乞丐,时来时去。

复兴般若寺的因缘,是因一九二一年,我开始在沈阳万寿寺办学。那时有位王朗川居士住沈阳,经常到万寿寺听经,三年后,对佛学颇有心得,欲盖庙专门研究佛学。但苦无力量,也没有相当地方。时张作霖为巡阅使,杨麟阁在巡阅使府当总参议,其同学友赵荩臣和王朗川相识,谈起修庙弘扬佛法事,苦于无有地点。赵言大南关般若寺荒废已久,无人修砌,现在应当保存古迹,待我与杨总参议说明,保存古迹,他必赞成。后来由赵荩臣和杨麟阁见面,说明保存古庙,弘扬佛法,救正人心,杨很以为然,知道佛法确实有益于社会人心,遂由其衙署下公事,命王朗川发起,重修般若寺,这是一段缘起。

(二)经过

般若寺发起重修后,最初由王朗川居士一个人经办,可是他苦于无法筹经费,修起来一部分房子遂停工,后来王朗川坚邀我做住持担任建筑费,王本人以佛学会会长名义担任监修。

我自一九二四年开始,为讲经事,经常在北京、沈阳、哈尔滨之间,来来去去的,平常也没有常时间专门留在一个地方料理事,因此对复兴般若寺事,全靠王朗川居士,我只担任一个住持名义。这一则是因满他盖庙的心愿;二则也因他对各方面能接洽办事。

般若寺实行接管后,进行加以重修,以我在外讲经的因缘,先找齐斐章施壹仟元,杨麟阁施两仟元,先将前殿、山门、大殿修起;又修两边配房各五间。后来翟省长(熙人)施两仟元,其他善款,将大殿后藏经楼上下五大间修起,僧房院宇,焕然一新。我因事情忙,由王朗川居士料事,在庙里办一佛学研究会,佛经流通处。庙内生活,由我每年在沈阳讲几次经,收若干供养钱,留庙里作经费。一九二九年,我在哈尔滨极乐寺退座之后,来般若寺办一佛学院,如等慈、永寿、静远、彻广、等:当初都在那里上过学。到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佛学院停办。之后,定西济仁、惺如、先后都在这里住持照料。后来的几年,为了讲经事,来来去去的,都是住在般若寺的时候多。

另外在沈阳小北门外,还重修了永安寺,这里也是年久失修,里面住很多叫化子。

永安寺起初有两位出家人看管,生活很苦,后因一时的感应,得点外缘。一位斋主求两位出家人祈祷,生一个男孩,斋主遂将自己所有产业舍一半给庙上作供养,自是生活很阔绰,自种一顷多地。后来两位老和尚相继圆寂,其后人名莲居不务正,将所有庙产典卖罄尽,结果出家人亦为当地士绅所逐,庙遂荒废。后来有人送我作小庙,我因自己有庙就有牵挂,本不欲接;适有两位居士要跟我出家,说法师如不愿看,我们出家以后替你看,因此才接过来,后来我在外面讲经,募一部分款,将庙加以重修,生活也给安排好,由两个新出家的照顾,以后我也再没去。

(三)感应

一个地方的兴废,按俗情来说。固然也在乎气运;可是按因果来说,好坏兴废都是人的感应。普通常说,不愁无庙,只愁无道。现在一般出家人,多数是钻营奔竞,总想找到一个地方,自己当方丈做主人,或者是自修。可是,始终是南跑北颠,找不到一个相当地方住。这原因多是他平素不检点自己,没有行持,没有道德。如果有行持,有道德的话,不用你去找地方,地方会上来找你。不怕在露天地里,也能感应出地方来,这里我可以举两个例子来做证明。

我初在沈阳小西关万寿寺讲学时,有两位学僧是距沈阳不很远,开原大塔寺的。那时大塔寺刚刚经戒五老和尚重修起来不久,这里边就有一段感应的故事。

最初大塔寺是一座古庙,院子很大,种很多地。老和尚,收有七八个徒弟,等老和尚圆寂后,后辈子孙不正干,庙产荡尽,因年久失修,庙也荒废了,只剩原来的大塔尚未坍塌。在老和尚那七八个徒弟里,有一个名字叫戒五,也就是后来复兴大塔寺的。自从他那些师兄弟不务正之后,他因看不惯他们的行为,又无法拦挡,便自己一个人跑南方当参学;像金山、高、等,差不多的南方大丛林都住过,前后住了约十几年光景。平素行持、道心、各方面都很好!

在南方参学之后,戒五和尚又回北方,看大塔寺已残屋颓垣,瓦石堆积。他在塔旁边斜坡着架起一小茅蓬,仅容开一人住。出进小茅蓬要曲着腰,可见茅蓬简陋之极,仅不过当风遮雨而已。他在这里,每到吃饭的时候,到外面化斋,回来就看经参禅,到晚间放蒙山,就这样经过了二三年工夫。有一天当地一个最有钱有名望的姓刘的绅董,出来到庄稼地去了望,回家时,经过一条大路,时间已是快要黑天的时候了,见这条大路左边有扶老携幼来来去去的很多人,有的嘴里还喊着“走哇!到大塔寺赶斋去!”他特意到道左来看无人,又见道右亦复如是,像这样情形他看了不止是一次了。有时他想和这些人去说话,问明事实,可是等他快到跟前时,人影却没有了。因此引起了他的好奇心理,以为其中必有缘故。在他曾这样想:大塔寺已竟没人,荒废很多年了,还到什么地方去赶斋?为了要解决他的疑心,于是亲自跑到大塔寺去访问,到那里看什么也没有,只是乱瓦乱砖,堆积一大片。塔旁边一个像叫化子住的小草蓬,里面住一个和尚。刘绅董到草蓬门口一看,原来就是大塔寺的子孙戒五和尚,说起来刘绅董和他们上一辈的老和尚都还是知交。戒五和尚和他谈了些关于阔别后到南方参学的情形;和回北方后近二三年在大塔寺住的情形;并拟复兴大塔寺。刘绅董又和他谈在马路看到很多人来大塔寺赶斋的情形特来访问,戒五和尚说:“那想是因我每天在这里放蒙山,超度一切无主无依孤魂,他们要按时来赶斋。”刘绅董听到这里,忽然很惊奇的说:“佛法真有灵验!只是怕人没行持,既然这样,你出缘簿,我帮你化缘,复兴大塔寺。”戒五和尚说;“我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怎么能出缘簿?”刘绅董说:“只要你出个名就行,我来给你做缘簿!”因为刘在当地是首户,财势两得,他自己做了一统缘簿,让戒五和尚出名,他自己捐了一部分钱,又从旁化了一部分,不几年就把大塔寺重修起来了,大家请想:戒五和尚原来住着一个小草蓬,简直像露天地一样,他自己每天真参实行,并没满处跑着去找护法,而护法却找到他跟前来把庙修起来了。

还有大家所熟知的奉化雪窦寺,最初由妙高禅师创修,也是类似这样情形。那是一九一八年,摩臣法师由观宗寺到奉化雪窦寺去做方丈,我们同学的学僧,共去了二十几个人,给他去送座。临去时,先坐江轮,下轮船后,换乘竹排,乃十几棵茂竹编成,两稍挑起,两根相对,成一小划船,在河里面走上去。我还是生平第一次坐这样小竹船,河两岸很狭窄,水也很浅,有时走起来,水里的石头,划的船底嗤嗤作响。四围山色,一缏残照,走起来觉得很写意的。

到了雪窦寺,那里久住的师傅们,就和我讲起妙高禅师的事迹来。在雪窦寺上面有一妙高台,据说当初妙高禅师,就在那里修行,精进用功,昼夜不息。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日子久了,难免打磕睡。妙高禅师,看到自己的生死未了,天天打磕睡,耽误的不能用功。于是跑到妙高台边上跏趺而坐,下面是几十丈深大山涧,如果打磕睡一头张下去,就没命了,他的意思,在这里静坐,是警策自己,免得再打磕睡。事实上因他工夫还没用到家,仍不免打磕睡。有一次他打磕睡,真的就摔下去了,他自己也知道这次是没命了。可是当他刚刚掉到山半腰时,忽然觉得有人把他双手托着又送上台来。他很惊喜的问:“是谁救我?”空中答曰:“护法韦驮”妙高禅师想:还不错!居然我在这里修行,还有韦驮菩萨来护法,接着又问:“像我这样修行的人世间上有多少?”空中答曰:过恒河沙数之多!因你有这一念的贡高我慢心,二十世不再护你的法!”这时妙高禅师,痛哭流涕,渐愧万分!心又转想:原先在这里修行,好坏不说,还蒙韦驮菩萨来护法,现因一念贡高我慢心起,此后二十世他不再来护法了,左思右想,唉!反正是那么回事了,不管他护法不护法,我还是坐这里修我的,修不成,一头张下去,摔死算了。就这样,他依然坐在妙高台上去修行。(台如簸箕形仅容一人,)坐不久他又打磕睡,一头张下去,这次他认为决定没命了,可是当他刚刚快要落地的时候,又有人把他双手接着送上来了。妙高禅师又问“是谁?”空中答曰:“护法韦驮!”妙高禅师说:“你不是说二十世不护我的法吗?怎么又来!”韦驮菩萨说:“法师!因你一念惭愧心,已超过二十世久矣。”于是豁然开悟!佛法的妙处也就在这里,一念散于无量劫;无量劫摄于一念。所谓“十世古今不离当念,微尘刹土不隔毫端。”

之后,妙高禅师在那里天天精进用工,敲木鱼诵经。那时还在宋朝时候,他敲木鱼念经的声音,远闻于几千里之外的当今皇太后之耳,皇太后因天天听见有一出家人敲木鱼诵经,有时睡梦间还能见到此人,但亦不知声音来自何处。在附近左右找,那里也找不到。以后画影图像,遍下圣旨来找此人,末了在妙高台找到,是妙高禅师。朝廷看他是有道有德的高僧,于是由皇上家出钱,在那里给他修一所大庙,即是雪窦寺。大家请想:这不是在露天地里感应出来的大庙吗?不是也没满处跑着去找地方吗?只要你有修行,有道德,地方会现现成成的给你建设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