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大藏经 林我禅师语录
林我禅师语录卷之四
嗣法门人海金编
警语
欲作上品人物须要德行兼全戒慎恐惧靡不完美设若纤毫有亏不独使他人窥觑且自心亦兢兢业业也。
世间法即出世间法但看时人用心何如耳若能轻爱染薄贪嗔远情欲除暴慢即此不出魔界而入佛界也。
人之心体本来明妙但不可为物欲之私遮障才有丝毫遮障吾心就不得明妙矣。
欲绍先圣之业有三种而王焉曰戒曰定曰慧斯三者乃法门之关键也缺禁戒则处身不正缺禅定则意识散乱缺智慧则心神昏瞢于诸律仪不能通晓全于三者为圣贤缺于三者成流俗若能谛信奉行吾复有何言哉。
作法海之津梁者必伟丽其材干为宗门之柱石者须坚固其形藏其或材斡不伟行藏不坚诚为中人以下者乌足取用哉。
具金刚智力者须具金刚耳目可也其或智力耳目俱不具则苟合阿谀之徒往往献谗妄染邪僻之萌每每炽盛纵有许大经纶其如谗佞邪妄何。
奸邪者畏听直言丑恶者羞逢宝镜而不知直言者乃涤心垢之灰汤宝镜者乃烛身尘之慧炬也设使志邪形恶之辈羞之畏之又乌曷以致身心污浊之龟鉴也哉。
规矩可以授人其不可授者乃各具精巧神妙故也戒律足以化人其不可化者乃自禀鄙陋猥媟故也盖规矩以之不授受戒律以之不饷化真邪妄无疑矣纵有规矩戒律安得而正诸。
日月虽明不能照覆盆之阴佛法虽益不能禁邪佞之情至于便僻丑恶之徒非佛法无以为陶铸之方非日月无以为阴隐之烛是或翻然从化解往偏私则成圣成贤之事业可继日而待矣。
美誉人皆喜之诽谤人皆恶之而不知誉谤之兴随于自心所致其或处身不正行事不公德行庸常无足取法斯诽谤兴矣第以戒律超群学问拔萃行藏真实有所取则斯美誉兴矣呜呼可不慎欤可不鉴欤。
业海德山于天理中本自原无成仙作佛于自心内从来固有皆由爱染情习障蔽良能遂将自心解脱法门转而为驴胎马腹至使狂然如痴如醉以致性分仙佛一概尘埋是故宜乎悉达太子弃天下如弃敝屣者良有之也。
悟得劳我以生更不以彭老之寿为欣了得息我以死固不以颜子之夭为戚识破浮花境界寿也何欣顿觉梦幻形骸夭也何戚盖欣戚缘人心而有夭寿自天性而来倘延促融为一体不复问洞中方七日若长短会归一处何必论世上几千年浮沤荣辱空悲喜看原来一场扯澹。
芳长其人者鲜能芳长其智不长其智而长于我慢者猥媟人也芳长其年者罕能芳长其德不长其德而长于邪妄者巧伪人也故猥媟者人恒哂之巧伪者众恒恶之众恒恶者慌人恒哂者藏方惶而藏此造物使御之也非恶哂而为然乎。
凡人之乐各有所尚焉有尚于学问者有尚于工巧者有尚于丰美者有尚于恬澹者有尚于富贵者有尚于清苦者尚于学问者长夜之明灯也尚于工巧者今古之劳役也尚于丰美者朝夕之驰求也尚于恬淡者终身之间静也尚于富贵者浮世之奔趋也尚于清苦者天地之散人也而不知恬澹闲静清苦学问者劳役富贵者之弃物也而工巧丰美又为闲静学问者之糟粕也其或学问闲静之道有时而用则奔趋丰美之事尽成炎凉也耶。
人欲之私与夫固有之理并相胜负间不容发倘吾人日用中念念澄静果无纤毫夹杂则至理于是乎彰着私欲于是乎泯灭此理之胜于物欲也虽曰仙佛离尘是本于斯舍此则别无佛法。
人人本来是佛第恐自不承当果将寻常好恶是非一齐放下妄想情虑沥静无余即此便是日用得力处古云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若依稀过日混俗和光将自心之佛甘逐尘埋而妄想攀缘乌能摆脱者哉。
今之学道者多不以息妄为切盖妄想情爱自无始以来积习隆厚似不可卒去须惩忿窒欲正心诚意可也其或私欲未窒忿恨不袪又何以拨无明之障翳以复一碧晴光之性天也耶。
工夫在动用中做去始得动静一如若执在寂静边苦守便是沉潭死水鬼家活计。
欲破生死牢关直须一物无所嗜好但有丝毫嗜好藏于胸次间未免就被者一物牵引纵有正念现前诚恐相与杂乱要须一一淘汰罄尽然后始得头头合道也。
道在寻常日用中头头法法无处不是然虽如是不可错认定盘星若也妄习萌动私欲纷扰尚未除却而妄名之曰道者譬彼金之在矿玉之在礏不假琢磨煆炼而误为精金美玉者亦何迷之甚也如斯学道道更远矣悲夫。
工夫贵在平实温养若欲苦索深求皆非究竟盖温养之法最宜节饮食戒怒气清心寡欲犹有少分相应然于独居隐微之间果无半点渣尘即此便是究竟更不必向外驰求。
日用中做工夫宜乎念念照管心心无间将富贵荣辱一一放下到者里令人有多少轻安其或口言学道而胸中丝毫情见未尽者亦是心头魔障。
日用中无半点渗漏始称道者家风寻常间有一隙之名堪作衲僧领袖若一向在机境上走作诚为衣架饭囊真实于性分中盘桓可作法门砥柱勘破者点机关荣辱皆成佛事。
若是柱石宗门的赤汉一条脊梁硬似生铁直须推倒界墙虚空原来无二且道如何是不二的道理洗面从来摹着鼻。
执于理者以寂静为解脱以热闹为拘挛偏于事者喜喧杂为优游厌寂寞为系缚斯二者于道大相远矣殊不知从容中道之理若动若静或默或语君子无入而不自得哉何则了明个里消息子触处无非解脱场不然依旧黑漫漫地。
野菜澹黄齑久服则形神俱妙蒿汤脱粟饭入口则唇齿皆香乐自林间原来是山中景象安从静里举措皆本地风光。
镕冰为水烦恼歇即菩提何必睹桃花而悟道除器观空幻色无非佛性安能待击竹以明心百城受教结局处须凭一力担当九夏参禅收圆时要在丝毫不挂果能信受奉行安用别求佛法。
狂心歇尽长宵之梦寐不侵即此便登解脱妄习全无终朝之尘劳绝迹当处即证菩提隙客流光不愧已证安乐妙常施为动静无亏任从闲散游戏。
谛观后学之病惟患名利两种余常以施戒二方治之虽瘥名利之火又添嗜欲之风乌呼病在膏肓不可救矣悲夫。
劝孝
尧舜之圣不作孝顺之道邈闻纵有乐其耳目养其口体者亦未必能乐其心不违其志者也盖孝为百行之首万善之源而况劬劳之德犹河汉而无及也至于怀耽乳哺逮乎成立竭心竭志浴掌求师始开茅塞终于精通未尝不谆谆切切希望图南此父母之心也乌呼倘父母聋种颓败不惟不以父母之心为心而返恶之厌即尧舜其如人何。
孝顺之道根于天理稍有毫厘矫强则与天理违矣是故违逆父母者即违逆天理也违逆天理者则天地厌之天地既厌则难容于盖载之下矣悲夫可不慎欤可不戒欤。
公卿大夫之与庶人其贵贱荣枯之不一也以至衣冠礼貌亦不一也惟养亲敬顺之道一而已矣然有以万户之禄而养亲者有以千钟之栗而养亲者有以百亩之田而养亲者有以一臂之力而养亲者▆则服劳奉事之礼有殊其敬爱之道无少异也或谓君子小人亦无异也曰冬温夏凊以敬之出告返而以顺之悦颜豫色以亲之先意承志以养之所以为君子矣返此则小人乎哉。
忠孝之礼人人当为之事悖逆之乱个个当远之条当远而不远则获罪于天也当为而不为则自愧于心也附愧于心者祸必随心而应之获罪于天者灾必随天而降之倘自心不愧不罪其灾祸自远矣。
勉学
后昆之操于学问者固多矣有善之乎也者之学问者有精古今微亡之学问者有穷射御书数之学问者然则学问之道虽殊事穷渊底而求其究性命之学者又罕矣是故疑于东村田舍翁以为究心学者第不知其如人乎。
示明芳法侄住明珠
中兴济道赖英贤爆地金声续正传祖父洪规能继志始知佛法本天然
示明初维那
里怀质朴学参禅辅弼丛林既有年祖道恢弘惟在尔方知授手不徒然
示心一禅人参学
学道惟专岁月深精勤与道最相应果能勉力行将去铁杵研磨也作针
示显吾雷居士
偶逢知己话青灯痛棒宁堪戴发僧但得石鸡啼子夜泥牛海底解翻腾
示明宇刘文学
图南既遂好参禅贵在平常志念坚直至圣凡情见息始知生佛本如然
示城南吕文学
瞬息流光若转凡勿将难易结疑团于斯矢志能亲切何必将心更觅安
佛事
为慧目禅人下火
通身手眼甚分明岂执浮生梦幻形迥脱尘襟从此际红炉片雪信飞腾撺炬便烧。
为通礼监院下火
拈起三昧炬烁破太虚空尽大光明藏了然在此中撺下火炬云好个消息。
为通性戒子下火
通性性通也未即此掀翻了无向背烈焰光中片雪飞脱体圆明常不昧。
为蕴习禅人下火
生平气慨欲冲霄伎俩于斯迥寂寥脱体无依安乐事者回业习尽冰消撺火炬云还乡曲调诚难和炉鞴通红焰雪飘。
为梵僧大定下火
师举火炬云寄生西域剃染银城久事招提报缘今尽唐言梵语俱属空名四大六根烁然灰烬大定禅人还知落处么遂撺下火炬云无生雪曲诚难和梧叶风翻净土音。
为海会禅人下火
师举火炬云此雁惊寒过岭东山林黄叶卷秋风六根四大消归尽杂习诸缘当下空以火炬拂一拂云石火流金飞烈焰寒光烁破太虚空拂一拂撺下火炬。
为西域真舍下火
师举火炬云胡僧尽属中天竺海宝无端产一人蓦地形终归化去凌空金锡任飞腾知得西天东土信尔神游梵语唐言无可不可其或未然遂撺下火炬云拈来荧惑真殊绝腊月莲花火里生。
林我禅师行实
戊午佛诞日两序阖山耆旧同护法熊董文学佛会众信诣方丈请示行由以晓后学师因病弗允众长跪坚请师谓众曰苦逼山僧出丑作么吾乃川北古阆州籍父姓侯母苏氏生于万历壬子四月初八日子时始祖因事居果城仪陇年十二仍居阆之西水幼多病好读书不幸父丧殡葬后犹抱病上学病久弃书立志出家遂就本境万缘寺礼大慈师披剃年十四值母卒孤苦任缘至十六同友过城都闻桂溪庄听讲法华历讲五载始入大隋参宝池和尚圆具戒次参昭觉惟一和尚圣塔离旨和尚大云灵筏和尚蚕司无漏和尚大庵鉴隋和尚鹿池岳川和尚雪门含璞和尚不过随众请益于衣线下事竟未迥脱崇祯十七年蜀中大乱屠戮之惨不忍见闻时与同参若莲等过新都适牧主巩署龙安府事谒见力勉过秦给路引盘费始得入秦住南安贵清天水清凉历终南一带山居十余载戊申夏闻风穴云峨和尚应长安大兴善寺请遂束装参见入室问答机缘详载风穴录中命补知藏职一日殿前经行次同寮西来上座见云峨和尚对联有喝佛骂祖之句寻问山僧秪如佛祖有何过必用喝骂当时被问胸中宛若四壁推倒豁然了得喝佛骂祖作用次日闻举雪峰示众云尽大地撮来如粟米粒大抛向面前漆桶不快打鼓普请看到此真如银山铁壁却又过去不得蓦自念云古人道一处透千处万处一时透如者一句子不得了明则从前所会者皆不出兴化道的夏末峨和尚回风穴命守方丈雪兆兄监理院事秋初先老人易庵和尚自双桂拽杖来秦寓兴善雪兄辈坚留过冬己酉春老人欲南行出源流拂子抑逼受法山僧抱病力辞侍者收回暗藏枕后而去及秋初病体稍愈志欲南参一切不顾独出商山抵岝峉法海寺承南明兄勉留山居三载每于坐卧经行处自觉与众皆同惟者一念子时刻未敢轻自放过丙午夏闲坐次学者手出杨岐和尚语录问字山僧随手一揭忽睹前所疑公案宛若云开见日自此凡古人方册所载者一一谛子无疑丁未春忽泾阳高陵三原乡绅缁素具启礼不辞千里远过茶芽设斋坚请者三辞不获免拽杖旋秦住铁佛崇文塔寺三载时先老人主兴善将五秋明春欲往天童扫塔嘱山僧继席两月宁夏镇台桑暨绅衿请住宁夏海宝塔寺未三载先师圆寂涿州讣音至如坐针毡食息未遑百计图归未获一遂切思从上未有不忠孝之佛祖若此羁延有失大节诚生不如死矣犹是闭门绝食听命而已时阖城缁素惊骇代为禀辞遂获允许越壬子春方拽杖兴善与先师建塔院立普同兼理常住不觉逗留至今自愧生平学浅德行庸常虽承先师格外之恩自惭无益法门且兴善祖庭甲秦京第一名刹事多繁冗继席以来不期十余载每承众檀护及列刹众师德并本寺众耆旧两序大众共囊辅翼山僧愧感曷既今日又承护法熊檀越文学董相公暨佛会众善士等来寺设斋怀香入室欲山僧行由以刊全录亦自感愧奈气短力弱不能备举勉说概略以告诸公诚所谓家丑外扬取笑大方也不烦久立珍重珍重众皆欢喜作礼踊跃而去。
林我禅师塔铭
余在光禄时每月朔望省视祠坛供献虽禁中例得往焉一日至万善寺见正殿悬扁大书敬佛二字为
今上御笔余拜手稽首退而叹曰大哉帝王治天下之道不一端也设官分师立纲陈纪章服有辨刑威有施无非纳斯民于规物复其天良之性而已故唐虞三代治各不同而训俗型方之心无不同也况佛为西方圣人所以教民为善者无殊于吾儒之旨使生唐虞三代以前见重于尧舜禹汤文武之君也亦明矣昔
世祖章皇帝时余叨列侍从之班见经筵有间延禅宗玉林木陈辈阐晰妙义辅佐休隆我
皇上缵承鸿绪学贯百王道该三教沙门高士应运而兴大雄之法于斯为盛长安城南大兴善寺林我禅师盖杰出者也师阆州侯氏母苏夫人生而多病幼好读书年未及冠父母并亡立志出家初披剃于万缘寺参学于桂溪庄更历寒暑道念愈坚继受戒于宝池和尚终闻法于易庵老人老人为破山法子传临济正宗师道范清高学思渊博有自来也始住南安贵清历终南岝峉名山大刹声震关中乃开堂于泾干之崇文塔院西夏之海宝禅林东西秦川闻风景慕后因易老人圆寂始卓锡兴善营建师塔主持法事大振宗风于今八载矣师体质清臞胸怀坦易始以严慈立念誓报罔极之恩继因师祖裁成大阐如来之教金环在手非具夙因者不能瓶水倒流因参大乘而有悟物各有生我示以无生则生生之中另开生面我本无相人见为有相而相相之外别立相宗逐境提撕久而有悟如中山之酒三年不解其酲因人开示各具因缘似春雨之膏万物咸沾其润故所至监司镇帅贤士大夫文学耆庶村妪市童莫不接踵相迎请益恐后非师德量宏深机缘广大能如是乎视昔之架箭需人持竿待日此更超出一倍矣慨夫民风不古世道日漓法制禁令移易为艰师以一老头陀登堂挥尘能令百千万人革心降志勉登善域而不敢自止使九州四海之大得尽闻师说而孜孜从事焉于以辅
圣化而正人心挽斯民于三代之隆其功不更与吾懦相左右乎乃今岁仲春朔日领众礼佛毕忽索纸书一偈云登山足疾忽为魔必欲登山可奈何此去直将空四大笑看白骨岂成痾书毕归方丈侍者请问其意师笑而不答越五日端坐而逝康熙十有八年二月初六日未时也登涅槃床七日起龛荼毗五色火光炽盛收舍利无数师生于壬子年四月初八日子时寿六十八腊四十八远近僧俗罔不奔走悲号如失怙恃其法胤海珍亦蜀人器识纯诚遗灯有寄先以法叔若水和尚乞序铭于余继复躬请忆己酉夏余曾晤师于文塔有夙契焉不可以辞乃序其始末而系之以铭(铭曰)。
缅彼迦文 传法鹫岭 拈花一笑 妙谛心领
达磨西来 道弘斯境 曹溪一派 汪洋千顷
卓哉林公 巴江钟奇 风木载悲 誓志披缁
祝发大慈 受戒宝池 破山之徒 易庵为师
柱下无为 邹鲁性善 寂然不动 真如乃见
大觉圆明 三圣无间 道不远人 人自道畔
性根超朗 领悟独优 渡杯锦江 飞锡雍州
八水洗肠 三峰点头 金篦开蒙 四十春秋
清襟映月 逸藻流霞 学究一贯 书富五车
剖玉淘金 忘石与沙 西来大意 树上三花
三昧无声 觉来早参 挥毫留偈 归卧一龛
五色焰中 舍利光含 崚嶒宝塔 高对终南
南山峨峨 渭水洋洋 幻形易化 真性难量
沧波浩渺 一叶慈航 奕世徽音 地久天长
时
康熙十有八年孟夏廿日骊山澹园居士周灿星公甫顿首题于双峰草堂
(浙江杭州各旗信士宋有德 姜状元 胡登科
孙道赞 姬守分 谢三魁 王增玉 刘启凤
罗立位 段有祯等谨同众姓共结胜缘福禄名
位吉祥如意 关西汉南戒子寂玉募刻)
康熙辛未岁腊月吉旦板存嘉兴楞严寺流通